二十四章 主教
没走两步，迎面过来三个信徒。为首那位身着神棍标配白色长袍，拿着本教义，四十上下，面容姣好。后面二位穿着暴露，赤裸的肌肤在寒冬中呈现灰暗的光泽。见四人往村外走，背后跟随的两位上前阻拦，“四位，没有主教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外出。”
老弱病残四人见二人态度强硬，稍作解释，只好原路返回。刚出巷子，正巧先前两人拿着空担架往另侧走。两人骂骂咧咧的靠近，看到后面的神棍，瞬间换上笑脸，语气友善。“几位怎么又回来了？”
护卫没搭理两人，依照神棍的指示，驱赶四人继续深入。
过了主干路，再走两趟街，左拐。前方是一片稍大的空地，搭好了简陋棚户，四周用各种物件堵住挡风，仅留一个出入口。
与同样不知寒冷的守卫打过招呼，进去一位通秉情况。
片刻后，一位穿着青色神袍的白发老人颤巍巍的杵着长棍出来。护卫二人躬身以示尊敬。三人照做。
“主教好。”
挥手示意，老人上前，“四位是从哪面来，要到何处去？”
郝师父上前，“我们自东面来，沿途遇见歹人，只顾逃命，迷了方向。见此处有村庄，意图问下方向，换些吃食……”
老人摆摆手，“此地闹瘟，诸位稍安勿躁，待服了药汤后再离去。背上那人可需医治？”
表示拒绝后，老人颤巍巍的杵着长棍又进去了。
几人在门前等待，不时看到穿着劲装、神袍的人慌张出入。
大概冻了半小时，屋内出来一位十七八的少年，端着个四碗汤药，朝四人走来。
“诸位吃了药，稍后我带你们离去。”
瞥了眼郝师父，见他神色淡然的喝下药，二人才开始服用。入口微甜，而后一股土腥气，忍着咽下去，又返上来苦味。把着昏迷的老王，二人装模作样的灌了一点，大半都孝敬给土地。
少年端着托盘回去，片刻后拿着碗灰水走来，手沾染着朝着四人挥洒，递给旁边的侍卫。后者诚惶诚恐的接下，一饮而尽。
少年示意几人跟随，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毛棘，往东行三十里，留水，出村后可在那里进行周转。几位若是不赶时间，可以在村子里歇息两日，待彻底确认无碍后，再离去。”少年劝导。
郝师父摇头，“不了，我们赶时间。这位情况特殊，需要尽快救治。”指着王学舟背上的老王，当做托辞。
少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前行。少年并未带几人沿来时的路出村，而是走到另一个村口。
路上见到神职人员与医师搭配着救人，前者施行法术，后者配置药方，也让胡安大开眼界。
“主教的救助法术不能完全治愈患者吗？”胡安疑惑问道。
少年摇摇头，“神虽怜爱世人，但并非全能。”
胡安想了下所谓的神明，好像几家都差不多，含糊其辞，只说神通广大，定生死、决命势、改天地，暗指万能，却又无实际言语指明其全能，或许回去后应该买几本教义研读一下，也好知道什么时候该拜哪个神。
思忖间，步履不停的穿过村口，路过一片墓园。内里有十几个人在卸村里搬出的尸体，辨明真身，找地方按户头掘坑。“你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三个岔路口向左拐，一直走，就能到留水了。”另有几个神父在尸体前做祷告，慰藉魂灵与生者。
王学舟看着他们的祷告时摆出的奇怪手势，开始模仿，被郝师一巴掌拍掉。
“别什么都学！”
少年笑笑，没反驳，与四人告别，走向墓园。
胡安与王学舟抬起担架，与郝师启程。刚走几步，胡安心头一动，不自觉的模仿起那个奇怪手势。
前方路口拐过来两个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谦卑的跟在一位少年身后。
二人边交谈边靠近。
“你们不用这样做的。”
“一切为了您。”
“倒是个好借口。”少年皮笑肉不笑，看到胡安，点头示意，问老者，“他怎么样？”
“遇劫而生，逢时而亡。”老者望向胡安，冷酷审视。
胡安感觉周身都被他洞察，不自在的侧侧头，躲闪探究的目光。
少年侧头看向老者，老者谦卑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有一块在他身上。时候到了，自会回归。”
老者点头，不敢忤逆。“谨遵您的意志。”
“送他们回去吧。”
少年言毕，胡安刚好与二者擦肩而过。
再回首，二人身影消失无踪。刚才摆出的手势也忘记了。晃晃脑袋，没放在心上，继续向前行进。
走了二十分钟，四人到了岔路口，踏上大路没走几百米，后面有辆车驶来。见三人与病号，逐渐减速，摇下车窗，一个男子喊道，“喂！你们去哪？带你们一程。”
郝师答道，“留水。顺路吗？”王学舟适时露出枪把。
男子笑着回答，“上车吧！把枪收起来，这里用不上。”
四人安定好，启程。
路上闲谈了解到男子是刺棘的，在留水安家，回家探亲返程。谈兴刚起，留水到了。
和少年说的相同，镇子由于交通便利，甚是繁华，来往的人操着不同口音，几人没费多少功夫。找到了一班回明都的长途大巴，靠着男子的接济，买了票上车。与男子挥手告别，几人上了大巴。
司机见老王昏迷不愿拉，郝师掏出研究员的证件唬他，被他反唇相讥。
“老汉，别拿研究员的证件吓唬人。要是想，总督府那个大印，我半个小时就能搞来。”司机嘲讽道。
僵持十几秒，一队休假兵士上车，看了眼证件，立刻惶恐，呵斥司机一通，把四人请上车。
“我哪里晓得那是真的嘛！这地方造假证的那么多！……兵爷、兵爷、小的晓得错了”
王学舟看不过眼，过去帮衬。胡安别过脸，推推老王，见依旧没反应，又在脑海呼唤许，也没回应。
“郝研究员，他没事吧？怎么感觉不大对。”
郝师凑过来，拍拍他的脸，捏了把手腕，“没事，死不了。回去有专人处理，不用操心。”
听到这话，胡安又指了指脑袋，“她呢？”
郝师摇摇头，并不在乎，“死就死了，那只是分身。”
王学舟听到，凑过来，“分身？什么分身？”
郝师敲了下他的脑袋，呵斥道，“你小子回去给我好好学习，没大没小，身为超能者半点常识不懂，也不能发挥能力，要你有屁用！”
王学舟喏喏，趁着郝师不注意，对着胡安做了个鬼脸。
等待两个小时，在西垂余晖中，车子启程。
刚开始几站在几个村落、路口停靠，上下几个人，最后车上只剩四人与司机。将老王放在最后一排，王学舟坐在中间，把着他的脑袋，省得半途颠簸撞到。郝师与胡安在前排一左一右，占据两个座位，歪歪斜斜，怎么舒服怎么待。
昏沉间，胡安正要睡去，司机一脚刹车，胡安脑袋撞在前座。
“不要命了？！”司机骂道，推开车门，下了车。
胡安向前看去，车灯照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听着车下的模糊的交谈声，并未夹杂惨叫，胡安以为是寻常的小事故，头一歪，就要沉入梦乡。车门开了，一股寒风进来。席卷着带走睡意，打眼看去，上来的七八个人，坐在前面。最后一个人被搀扶着，走近，胡安发觉是下午见到的主教。主教看到胡安，笑着祝福，“主赐平安。”接着在郝师前排坐下。少年本坐在老者邻座，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拎起来，一屁股坐到胡安旁边。
“又见面了。”少年打招呼。
胡安笑着应承，心里泛起嘀咕，这群神棍去明都作甚。头一歪进入梦乡，不搭理他。
车再次开启。
正在餐馆拿起刀子，试图刮下骨缝中的肉。对座一位女子坐下。
胡安快速清醒，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了？”继续方才的动作，管他呢，反正是能尝出味道。
许女士叫了碗汤，坐在对面拿起筷子，品尝。
“你的口味真差。”
胡安撇嘴，“穷嘛。能吃顶饿就行。”
“别哭穷，是你放弃卖掉它的。”许女士拿出一个几公分大的血红齿轮，八齿。
胡安抬眼，继续埋头干饭，含糊不清问道，“有事吗？让我歇会。”
许女士笑笑，“你知道它是哪里来的吗？”
胡安摇摇头，“这是我父母的遗物。”从记事起，这个齿轮就被拴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直到偶然间接触在外苦修的信徒，他用几颗糖果换走它，说着把玩，一到手就撒腿跑路。自己哭嚎一阵，过了两天，它被几个超能者送回家，又挂回脖子上。
打住思索，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女士，不知她有何来意。
女子尝了口汤，评价道，“又咸油又大。”
把汤往桌子中间推推，拿汤匙敲碗沿，汤表面不再是鸡蛋葱花，而是另一片梦境。
碗中，胡安看到那个少年站在一个教堂中心，低着头，单膝跪地，身后有数百人同样如此。
不知发生什么，少年头上出现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顶。少年面露异色，略微抬头，露出极度惊喜的神情，又谦卑的低下头。另一只手拿着一枚亮黄色的齿轮，六齿，按向他的头顶。靠近头顶，齿轮化作一股清气，进入他的身体。少年站起，身后众人仰头望着他发出欢呼，再次低下头。
画面戛然而止，胡安尝了口汤，确实咸了。
“没什么事，我回家睡觉了。”胡安放下汤匙。
女子面露无奈，“你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东西我送出去了，他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谁那里。”胡安耸耸肩，去年动了调查真相的念头，把它当委托奖励抵押出去了。
“我感觉那个东西，屁用没有。”胡安想到一些自己被揍的场景，不忿道。
女子无奈笑笑，“那是它不认可你。东西搞到了吗？”
胡安身体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巴结道，“搞到了，新鲜眼球等回去拆卸完，我送到你家。”
“好，等你。”女子挥手，梦境散去。胡安意志再次沉寂。
被一个急刹车唤醒，胡安捂着脑袋，看向旁座，人不知跑哪里去了。坐直，扶着前排座椅稍稍抬起，只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血溅了一玻璃，外面依旧漆黑。几个人下车，另外几位则围在老者周围。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三人默契的递出武器，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没过多久，下车的几位上车，摇摇头。一位把司机尸体拖下来，自己坐到司机位置，再次启程。两个人凑过去检查尸体。胡安看了眼，依稀觉得不是下午看到的那个司机。考虑到这种八九个小时的长途，中途休息换司机很正常，胡安没出声提醒。
主教翻开教义，抚摸着纸张，低头颂念。守卫的几人虽未跟着颂念，但也换了副虔诚面孔。胡安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准备再睡。反正有危险，这群神棍会顶在前面，除了他们玉石俱焚，发动献祭，大多时候比其他超能者可靠。
郝师在后面，扒着座椅看向书页。王学舟把老王扶正，坐在地上打着瞌睡，背后倚着座椅，挡住老王的脑袋。
少年从裤子撕下块布，擦着手上的血液。胡安鼻子抽动两下，稍稍往里挪动。少年坐下，把布条丢到地上。
“没有外伤。”
“那血是？”胡安指着玻璃上的那滩印记。
“初步判断是自身原因，当场死亡，头撞到方向盘，溅出的血。”少年面露疑色，“喷溅的血液确实有点多，另外按照推断，踩刹车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胡安打了个哈欠，慰藉道，“不是有人劫车就好，尸体保留好，明都会有法医检查。我再睡会。”
少年推了下胡安。
胡安半睁开眼，“怎么了？”
“那是人命啊！你怎么一副满不在乎的……”少年神情激愤。
“什么？难道我还要痛哭流涕跪在那里呼天喊地吗？对于他的家庭、朋友来说，或许这需要时间。但我又不认识他。其次他的死因不论怎样都是自身问题，再怎么追溯也与我无关。你会对陌生人的死亡保持多久的悲伤呢？快睡吧，”胡安说完，别过脸去，几分钟后响起鼾声。
王学舟坐在地上，睁着满是血丝的眼，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老弱病残四人见二人态度强硬，稍作解释，只好原路返回。刚出巷子，正巧先前两人拿着空担架往另侧走。两人骂骂咧咧的靠近，看到后面的神棍，瞬间换上笑脸，语气友善。“几位怎么又回来了？”
护卫没搭理两人，依照神棍的指示，驱赶四人继续深入。
过了主干路，再走两趟街，左拐。前方是一片稍大的空地，搭好了简陋棚户，四周用各种物件堵住挡风，仅留一个出入口。
与同样不知寒冷的守卫打过招呼，进去一位通秉情况。
片刻后，一位穿着青色神袍的白发老人颤巍巍的杵着长棍出来。护卫二人躬身以示尊敬。三人照做。
“主教好。”
挥手示意，老人上前，“四位是从哪面来，要到何处去？”
郝师父上前，“我们自东面来，沿途遇见歹人，只顾逃命，迷了方向。见此处有村庄，意图问下方向，换些吃食……”
老人摆摆手，“此地闹瘟，诸位稍安勿躁，待服了药汤后再离去。背上那人可需医治？”
表示拒绝后，老人颤巍巍的杵着长棍又进去了。
几人在门前等待，不时看到穿着劲装、神袍的人慌张出入。
大概冻了半小时，屋内出来一位十七八的少年，端着个四碗汤药，朝四人走来。
“诸位吃了药，稍后我带你们离去。”
瞥了眼郝师父，见他神色淡然的喝下药，二人才开始服用。入口微甜，而后一股土腥气，忍着咽下去，又返上来苦味。把着昏迷的老王，二人装模作样的灌了一点，大半都孝敬给土地。
少年端着托盘回去，片刻后拿着碗灰水走来，手沾染着朝着四人挥洒，递给旁边的侍卫。后者诚惶诚恐的接下，一饮而尽。
少年示意几人跟随，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毛棘，往东行三十里，留水，出村后可在那里进行周转。几位若是不赶时间，可以在村子里歇息两日，待彻底确认无碍后，再离去。”少年劝导。
郝师父摇头，“不了，我们赶时间。这位情况特殊，需要尽快救治。”指着王学舟背上的老王，当做托辞。
少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前行。少年并未带几人沿来时的路出村，而是走到另一个村口。
路上见到神职人员与医师搭配着救人，前者施行法术，后者配置药方，也让胡安大开眼界。
“主教的救助法术不能完全治愈患者吗？”胡安疑惑问道。
少年摇摇头，“神虽怜爱世人，但并非全能。”
胡安想了下所谓的神明，好像几家都差不多，含糊其辞，只说神通广大，定生死、决命势、改天地，暗指万能，却又无实际言语指明其全能，或许回去后应该买几本教义研读一下，也好知道什么时候该拜哪个神。
思忖间，步履不停的穿过村口，路过一片墓园。内里有十几个人在卸村里搬出的尸体，辨明真身，找地方按户头掘坑。“你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三个岔路口向左拐，一直走，就能到留水了。”另有几个神父在尸体前做祷告，慰藉魂灵与生者。
王学舟看着他们的祷告时摆出的奇怪手势，开始模仿，被郝师一巴掌拍掉。
“别什么都学！”
少年笑笑，没反驳，与四人告别，走向墓园。
胡安与王学舟抬起担架，与郝师启程。刚走几步，胡安心头一动，不自觉的模仿起那个奇怪手势。
前方路口拐过来两个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谦卑的跟在一位少年身后。
二人边交谈边靠近。
“你们不用这样做的。”
“一切为了您。”
“倒是个好借口。”少年皮笑肉不笑，看到胡安，点头示意，问老者，“他怎么样？”
“遇劫而生，逢时而亡。”老者望向胡安，冷酷审视。
胡安感觉周身都被他洞察，不自在的侧侧头，躲闪探究的目光。
少年侧头看向老者，老者谦卑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有一块在他身上。时候到了，自会回归。”
老者点头，不敢忤逆。“谨遵您的意志。”
“送他们回去吧。”
少年言毕，胡安刚好与二者擦肩而过。
再回首，二人身影消失无踪。刚才摆出的手势也忘记了。晃晃脑袋，没放在心上，继续向前行进。
走了二十分钟，四人到了岔路口，踏上大路没走几百米，后面有辆车驶来。见三人与病号，逐渐减速，摇下车窗，一个男子喊道，“喂！你们去哪？带你们一程。”
郝师答道，“留水。顺路吗？”王学舟适时露出枪把。
男子笑着回答，“上车吧！把枪收起来，这里用不上。”
四人安定好，启程。
路上闲谈了解到男子是刺棘的，在留水安家，回家探亲返程。谈兴刚起，留水到了。
和少年说的相同，镇子由于交通便利，甚是繁华，来往的人操着不同口音，几人没费多少功夫。找到了一班回明都的长途大巴，靠着男子的接济，买了票上车。与男子挥手告别，几人上了大巴。
司机见老王昏迷不愿拉，郝师掏出研究员的证件唬他，被他反唇相讥。
“老汉，别拿研究员的证件吓唬人。要是想，总督府那个大印，我半个小时就能搞来。”司机嘲讽道。
僵持十几秒，一队休假兵士上车，看了眼证件，立刻惶恐，呵斥司机一通，把四人请上车。
“我哪里晓得那是真的嘛！这地方造假证的那么多！……兵爷、兵爷、小的晓得错了”
王学舟看不过眼，过去帮衬。胡安别过脸，推推老王，见依旧没反应，又在脑海呼唤许，也没回应。
“郝研究员，他没事吧？怎么感觉不大对。”
郝师凑过来，拍拍他的脸，捏了把手腕，“没事，死不了。回去有专人处理，不用操心。”
听到这话，胡安又指了指脑袋，“她呢？”
郝师摇摇头，并不在乎，“死就死了，那只是分身。”
王学舟听到，凑过来，“分身？什么分身？”
郝师敲了下他的脑袋，呵斥道，“你小子回去给我好好学习，没大没小，身为超能者半点常识不懂，也不能发挥能力，要你有屁用！”
王学舟喏喏，趁着郝师不注意，对着胡安做了个鬼脸。
等待两个小时，在西垂余晖中，车子启程。
刚开始几站在几个村落、路口停靠，上下几个人，最后车上只剩四人与司机。将老王放在最后一排，王学舟坐在中间，把着他的脑袋，省得半途颠簸撞到。郝师与胡安在前排一左一右，占据两个座位，歪歪斜斜，怎么舒服怎么待。
昏沉间，胡安正要睡去，司机一脚刹车，胡安脑袋撞在前座。
“不要命了？！”司机骂道，推开车门，下了车。
胡安向前看去，车灯照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听着车下的模糊的交谈声，并未夹杂惨叫，胡安以为是寻常的小事故，头一歪，就要沉入梦乡。车门开了，一股寒风进来。席卷着带走睡意，打眼看去，上来的七八个人，坐在前面。最后一个人被搀扶着，走近，胡安发觉是下午见到的主教。主教看到胡安，笑着祝福，“主赐平安。”接着在郝师前排坐下。少年本坐在老者邻座，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拎起来，一屁股坐到胡安旁边。
“又见面了。”少年打招呼。
胡安笑着应承，心里泛起嘀咕，这群神棍去明都作甚。头一歪进入梦乡，不搭理他。
车再次开启。
正在餐馆拿起刀子，试图刮下骨缝中的肉。对座一位女子坐下。
胡安快速清醒，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了？”继续方才的动作，管他呢，反正是能尝出味道。
许女士叫了碗汤，坐在对面拿起筷子，品尝。
“你的口味真差。”
胡安撇嘴，“穷嘛。能吃顶饿就行。”
“别哭穷，是你放弃卖掉它的。”许女士拿出一个几公分大的血红齿轮，八齿。
胡安抬眼，继续埋头干饭，含糊不清问道，“有事吗？让我歇会。”
许女士笑笑，“你知道它是哪里来的吗？”
胡安摇摇头，“这是我父母的遗物。”从记事起，这个齿轮就被拴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直到偶然间接触在外苦修的信徒，他用几颗糖果换走它，说着把玩，一到手就撒腿跑路。自己哭嚎一阵，过了两天，它被几个超能者送回家，又挂回脖子上。
打住思索，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女士，不知她有何来意。
女子尝了口汤，评价道，“又咸油又大。”
把汤往桌子中间推推，拿汤匙敲碗沿，汤表面不再是鸡蛋葱花，而是另一片梦境。
碗中，胡安看到那个少年站在一个教堂中心，低着头，单膝跪地，身后有数百人同样如此。
不知发生什么，少年头上出现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顶。少年面露异色，略微抬头，露出极度惊喜的神情，又谦卑的低下头。另一只手拿着一枚亮黄色的齿轮，六齿，按向他的头顶。靠近头顶，齿轮化作一股清气，进入他的身体。少年站起，身后众人仰头望着他发出欢呼，再次低下头。
画面戛然而止，胡安尝了口汤，确实咸了。
“没什么事，我回家睡觉了。”胡安放下汤匙。
女子面露无奈，“你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东西我送出去了，他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谁那里。”胡安耸耸肩，去年动了调查真相的念头，把它当委托奖励抵押出去了。
“我感觉那个东西，屁用没有。”胡安想到一些自己被揍的场景，不忿道。
女子无奈笑笑，“那是它不认可你。东西搞到了吗？”
胡安身体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巴结道，“搞到了，新鲜眼球等回去拆卸完，我送到你家。”
“好，等你。”女子挥手，梦境散去。胡安意志再次沉寂。
被一个急刹车唤醒，胡安捂着脑袋，看向旁座，人不知跑哪里去了。坐直，扶着前排座椅稍稍抬起，只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血溅了一玻璃，外面依旧漆黑。几个人下车，另外几位则围在老者周围。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三人默契的递出武器，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没过多久，下车的几位上车，摇摇头。一位把司机尸体拖下来，自己坐到司机位置，再次启程。两个人凑过去检查尸体。胡安看了眼，依稀觉得不是下午看到的那个司机。考虑到这种八九个小时的长途，中途休息换司机很正常，胡安没出声提醒。
主教翻开教义，抚摸着纸张，低头颂念。守卫的几人虽未跟着颂念，但也换了副虔诚面孔。胡安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准备再睡。反正有危险，这群神棍会顶在前面，除了他们玉石俱焚，发动献祭，大多时候比其他超能者可靠。
郝师在后面，扒着座椅看向书页。王学舟把老王扶正，坐在地上打着瞌睡，背后倚着座椅，挡住老王的脑袋。
少年从裤子撕下块布，擦着手上的血液。胡安鼻子抽动两下，稍稍往里挪动。少年坐下，把布条丢到地上。
“没有外伤。”
“那血是？”胡安指着玻璃上的那滩印记。
“初步判断是自身原因，当场死亡，头撞到方向盘，溅出的血。”少年面露疑色，“喷溅的血液确实有点多，另外按照推断，踩刹车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胡安打了个哈欠，慰藉道，“不是有人劫车就好，尸体保留好，明都会有法医检查。我再睡会。”
少年推了下胡安。
胡安半睁开眼，“怎么了？”
“那是人命啊！你怎么一副满不在乎的……”少年神情激愤。
“什么？难道我还要痛哭流涕跪在那里呼天喊地吗？对于他的家庭、朋友来说，或许这需要时间。但我又不认识他。其次他的死因不论怎样都是自身问题，再怎么追溯也与我无关。你会对陌生人的死亡保持多久的悲伤呢？快睡吧，”胡安说完，别过脸去，几分钟后响起鼾声。
王学舟坐在地上，睁着满是血丝的眼，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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