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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小米糕

    展意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外面的还依旧是波浪不平,海风吹荡起一点点细微的匀动,理应正在床边的书桌上,两只长腿交叠着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里正在激情输出,仿佛下午那一场经历只是梦中而非亲身,他晃神撑起身子来,理应从手机里分出一撇眼神来看他,“醒了?”

    他在梦里最后的画面就是迎面而来的花瓣,被盖住的眼皮还有些微冷,可是即便是他自投罗网,也依然不能如愿看到自己想遇见的人。他看着理应有些愤然的脸,心里已经了解他不悦的是什么了,只是淡淡地问,“丁衡呢?”

    “回北面了。”

    看来是结束了,展意如的眼神在他脸上认真的扫过一遍,如同一条舌头,“那把伞呢?”

    “丁家老太太及时赶过来,已经收走了。”理应关了手机屏幕,速度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长腿一迈就往展意如这边靠近,“别人贪的是色。”理应看着他一脸刚睡醒的模糊,眼神里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躲闪,“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拿到那把伞,就能知道是谁打开的吗?他想要什么?”

    “知道是谁打开的……你不是已经知道是谁打开的吗?至于他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东西琉璃盏已经帮你拿到了。”

    理应从前护着他,虽然说是无由来,但是也从没有这么严苛的怪罪过,展意如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热热的烫起来,他抬眼看了一下逐渐走近的人,想起来在梦境里他御剑而来的模样,后面就是悦耳的口琴声,那梦中如绵贯耳的口琴声。

    理应拿起桌上的琉璃盏,原本左边确实的盏台已经补齐,只是透着一股粉色的光亮,细看还有花瓣的精细,那琉璃盏台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接着放出并不惹眼的光亮。虽说是并不惹眼,可是与之前相比已经是多了一抹光辉。

    “你要扮猪吃老虎,我没意见。能让你吃到老虎的招数就是好招数,只是下一回,别再这样试探我了。”理应将琉璃盏重新放回他手掌中,接着便开门出去了。

    在伞下他确实藏了拙,明明丁衡特意说了所见皆是假,可是他偏偏就要去看他假意后面是什么,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那张逐渐模糊起来的脸,能在梦里恢复从前那副慈祥的模样吗?

    美人伞这东西自然不可多得,理应自从上了岛,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丁衡和他不打不相识的年纪,两个人轮着法的打架差点没把丁家住宅拆了,最后脸上都各自挂了彩,躺倒在丁家老太太的房间里,休了战的丁衡忽然想起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那是丁家老太太为数不多的法器,打开了不仅能收人所梦,还能看到你心里的欲望得失,那一把利益伞,当年差点要了两个小孩子的命,所以丁衡这些年和理应打归打,说起来还是会那老一句,“大家都是过了命的交情。”

    只是越想到这个理应心里就越是不爽,明明都已经说过了都是虚空都是假象,他展意如为什么就是笃定他会给他兜底,会帮他拿到指望下的碎片。回半山老宅的时间已经落了夜幕,爬山虎的墙收了一半,只剩下一般灰色的墙漆和一半待收未收的绿色。他又想起他的梦境里撒开了欢的热情,心里更是拧着劲。

    刚好遇到阿蒋丢了书包要往外跑,估计又是老爷子要他办什么脚力的事情。出来就见理应正左顾右盼在园子里,心情全部挂在脸上,正伸着脖子站在石阶上找他的那一盆兰花。

    蒋莱看着他阴阴的脸,整盘想着绕开别被抓住,心里越想跑越跑不得,猛不丁就被理应的眼神直面撞上,“再这么莽莽撞撞的,非要让瑶岸治治你不可。”

    “宗爷刚刚才说你和丁衡打过架了,怎么这会来撒气了?”这一下撞得,阿蒋的刘海被撩了起来,他赶紧拿手往回压。又听到理应这一句,他有些许不满,拧着劲别扭,“你少拿他来压我。”

    理应皱了下鼻子,刚刚的味道还在空气中来回,“我不说,他就不压你了?”

    阿蒋算是意识到了,在这整个宗家阵里,他就没有能在谁身上采到半点便宜,认了怂的委屈上阵,“我真有急事北哥,晚点误了宗爷的事又要挨说了。”

    “就这德行~回来别忘了把我的车捎回来。”

    “知道了。”

    再往外跑的时候才想起来,理哥怎么知道老爷子要他去北面呢?这一乱了神,脚步没了趟,差点就被栽了个平地摔,好在有人手疾眼快的拎住了他的领口,方方正正的把他揣回来,“小点心跑。”

    阿蒋回头,见瑶岸手里还有半壶刚泡好的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这人到底得是什么时候才有慌神的趟儿?好像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不慌不忙毫无表情的。虽然如此,折磨起人来倒是很有一套。想到这里阿蒋又有些别扭,他抬手把瑶岸揪着自己领子的手拍开,“理哥回来了。”

    领口还没完全翻好,半立着的后领惹得瑶岸想上手,嘴上却轻拨回答,“我刚刚前厅见他进来了。”

    阿蒋一心想溜,哪里有顾得到后领的领口是立还是趴。瑶岸盯着他看,自然而然伸手帮他整理,边慢悠悠的说话,“老爷子要你去北面?早去早回。”

    阿蒋别扭无果,随瑶岸整理完。自己就小小声的问,“你觉不觉得,北哥今天身上的味道不对劲。”

    “嗯。”理应今天穿的是个很宽松的卫衣,领口松松垮垮的,瑶岸一眼就看到他胸口的笔锭如意已经被取下。明明说的是理应,瑶岸却认真打量了一下阿蒋的脖颈,“你的笔锭如意呢?”

    因为在岛外上课,所以笔锭如意并没有发挥太大的能力,蒋莱睡觉的时候有喜欢趴着睡,时常睡醒起来压得胸口一个圆满的印子,痛得发痒,索性记得就带着,不记得往桌面上一扔,想起来又回来找,心不在魂的,被这么一念又有点心虚,抓了抓领口,嘴巴上却逞强,“知道了,每天要说八百回,烦不烦啊你。”

    瑶岸能够察觉到的,老爷子自然也可以。理应一身浅色的卫衣,柔软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宝贝,身上的味道一阵一阵的发散,带着一种眷恋的温柔,“看来是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了。”

    “就那点小把戏,还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人。”理应随手取过放在花盆旁边的核桃开始在手上盘。

    老爷子不说话,手上拿着一小盘刚出锅的米糕,正热气腾腾的冒着气。他只盯着理应看,捻起一块小米糕往嘴巴里递。理应在屋子里溜趟,手里的核桃还盘着,另一只手摸过屋子里刚端进来的花花草草,好一会才在边上落座。一坐下又跟个午后大猫似的直直往椅背上靠了去,大长腿伸开去,慵懒着,“我那盆兰花呢?”

    他身子撑起来一点,依旧是半靠在椅子上,柔软得像是没睡醒的猫,“我刚刚从前面过来怎么没找到?”

    “最近开花了,我让瑶岸给你抱屋子里去了。最近天潮,没护着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理应的眼神看过来,姿态还是柔软的,表情却收了一些,像一阵风吹过的湖面,停留在涟漪要泛却泛不开的姿态上。

    老爷子撇过来一眼,像是开玩笑一般,“你紧张什么?”他手上还粘着米糕碎,虚虚的比了一下后脖颈。

    理应坐起来,弓着背,手里的核桃慢慢的绕过手掌,“没大碍。”

    “没大碍就好。美人伞的厉害,你别不放在心上,我有多久没看你用口琴了?”

    理应别了别脖子,语气风轻云淡的,“知道了。”

    “南星那边要是知道两次给人家使绊子都落在这样碰巧的事情上,指不定要怎么跳脚了。”小米糕的碟子落在木茶几上,发出来轻巧的一声脆,“事不过三,是得给点教训了。”

    老爷子办事的手法理应是清楚的,话是现在说的,手脚怕是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安排下去了。刚刚在前厅遇到瑶岸的时候,他眼神一撇就往自己身上来,几时看他对自己这么着劲过?大致对老爷子的想法有了预估,嘴上还是客气的,“岛上最近的防备松懈,有的人是要放进来,但是也得让北面心里有数些。”

    “随你。”老爷子的话不轻不重,“展意如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主意比天大,根本不把我说的放心里。”手里的核桃被盘得声响,“他当真觉得这天地只是梦境,就没人伤得了他?”

    “十七八嘛,玩性大也是常有的,刚进来的新奇劲没过,你这么护着也不好。”

    “你也说句人话吧。”

    “他未上岛就能在别人的梦里开花,你觉得这是玩性大还是有天赋?”老爷子将最后一块米糕捻起,“你别自顾自迷了眼睛,有些事情你替他做不得,他未必也想别人替他。可见他还是信你的,只是不清楚你就是你。”

    说来也是,只是理应还是其他自轻,或者说,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

    都说梦境是最剔透的想法呈现,所有是非皆不被掩饰,可是展意如与他明暗皆有交往,难不成他现在都不知道梦里的引笛就是自己?

    米糕吃完了,鹊婶上来撤了盘子,问说理应要不要吃了晚饭再走。老爷子手撑在小茶几上,也不提起要陪他下棋,大概真的没有心情——也是,自己的棋品又烂,下来下去不出十步就满盘皆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些年都有这个兴趣让他陪着下棋的,瑶岸棋艺高超,阿蒋一点就炸,三番两次要悔棋,一盘棋能下成两个钟的叫嚣小品。谁不比自己有趣。

    于是理应点了点头,鹊婶下去后,老爷子的茶盏也见了底,瑶岸迟迟没有上来。看来老爷子并不打算把话说白,理应把手里的核桃放回兰花盘边,收回来的时候手划过叶子,微微的痒,痒得酥酥的,“我的花就不劳驾您了,我把抱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孙瑶岸正从西院进来,抬眼看到他,“留下吃饭?”

    理应点了点头,“我的花你别动,哪里抱来的给我哪里抱回去。”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生气的时候眼睛就提溜提溜的,“我猜老爷子已经开始在着手调查他了,必要的时候,你帮我拦一下。“

    瑶岸笑,“他是谁?“果不其然就收到理应一记眼刀,瑶岸难得在这么多年后还能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偏要逗他,“老爷子是什么人,他的人和东西也是我可以插手的?“

    理应不准备继续和他装了,“得了吧孙瑶岸。“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的东西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我不知道你们两玩的哪一出,既然人是你的梦引过来的,你不是时刻跟在身边吗?老爷子请他的饭也吃了,盏也双手奉还了,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当然不是这个层面的,守梦人的身份没人怀疑,但是他没有站队。”理应想起展意如那副心思,“梦回廊既然这么协助他,自然是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他们要拿到手的。”

    孙瑶岸已经心知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不妨撞上,理应直直地不躲开,“就像你妈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