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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手经变

    这潇淑馆的妙处,谢自然听薛谙讲了一路,说起来,此地在汴城,倒算得上极为特殊的存在。

    潇淑馆初看似个酒楼,三面是客人吃喝的地方,各有一座通天梯贯通七层楼台,剩下朝北的一面,则设有一座百戏楼,每一层都修筑着不同的景别,从琼楼阆苑到明月松岗,大都是戏本子里最常见的场景。

    正是由于这座繁复的戏楼在,这潇淑馆才能力压汴城几处瓦舍勾栏,成为听曲看戏的绝佳之所。

    不过比起那些瓦舍来,这地方也时常被人诟病,只因陪客的姑娘也是这里一道绝胜的风景,但说它是青楼妓馆也不对,毕竟这的姑娘全都是清倌人,陪吃喝,陪听曲看戏,陪舞文弄墨,就是不陪过夜,至少这勾当不会摆在明面上来。

    潇淑馆楼下,薛谙套了件黑斗篷,她毕竟声名在外,也怕招来麻烦,此刻挑起帽檐,顿时让面前引路的小厮一惊。

    “薛先生,竟然是您嘞,可是好久不见了。”

    薛谙低声道:“我与这位谢先生同游到此,你万不可怠慢了,且去寻个看戏的好桌位,好酒好菜招呼着。”

    “好嘞。”

    有这小厮带路,一行人并未从正门进去,谢自然也算走了回贵宾通道,最后在三楼一处雕栏旁落座。

    “小二啊,我听闻今日有幻师衍戏,能不能瞧见那《千手净土经变》?”

    “能能能!薛先生你可是赶上时候了。”

    “嚯,我在素山时,就听三五好友时时提起,今日倒要好好瞧瞧。”

    “快了快了,薛先生你们今日来得不算早,前戏都演得快差不多了。今日《千手经变》这道正菜,包你们满意,而且后面的《骊歌行》也是刚刚编排出来,找了大青衣来唱。”

    “好好好。”

    见薛谙乐得合不拢嘴,那小厮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找几个清倌人过来,陪陪两位?”

    毕竟这位大虞朝第一豪放女的逸闻,他们还是听过一些的。

    “免了免了,老太婆一把岁数了,谢先生瞧着也不好这口。”

    摒退了小厮,薛谙这才看向谢自然,然而对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神游物外。

    “先生?”

    谢自然闻声一怔。

    “这潇淑馆里果然有趣啊。”

    说完,他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戏楼方向。

    戏楼后堂。

    静室里,一位面容白净瘦削的先生,正对着铜镜勾勒着眼角,看他一脸黛粉,明显就是旦角的妆容。

    “哎哟喂,管先生,您可就别在这耗着了,外面可都等着看戏呢。”

    帷幕被推开,潇淑馆的钱三掌柜火急火燎地进来了!让他这么一咋呼,管道升的眼角顿时给画岔开了。

    盛怒之下,管道升袖袍一拂,便将妆奁全都打翻在地。

    “滚出去!”

    钱三掌柜老脸一红,但架不住人家名声大,只能一脸悻悻退出了静室,直到走出了戏楼,才敢忿忿骂道:“这管道升我真是给他脸了!”

    旁边的小二跟着帮腔:“可不是嘛,又不用他管道升上台唱戏,他磨磨唧唧在那给自己上妆是怎么回事?”

    “哼!还不是指望谢幕时上台露个脸呗,就他这脾气,活该他管道升断了腿,一辈子登不了台。”

    静室里,管道升右耳动了动,将那二人的絮叨,全都听了进去。

    看着自己重新勾好的眼线,他忍不住一脸惬意的对镜自照,然后嘴角冷冷一笑。

    只见他袖袍一抖,顿时两个纸人从袖口飞了出来,然后遁出静室,向着钱掌柜二人摸去。

    做完这些,他才轻轻拍了拍手掌,一时间,从角落更衣的幕帘后面,五个盛装打扮的大花脸接连走了出来,生旦净末丑,尽皆有之。

    “孩儿们,该咱们上场了。”

    百戏楼里,灯光一时灭掉。

    直到一盏灯球点亮,一个柔若无骨的花旦从中钻了出来,这《千手净土经变》才拉开了序幕。

    “谢先生,幻戏乃是那些修行人搞出来的把戏,往往故事上差了点意思,但胜在一个千变万化,美轮美奂。”

    这戏从头看下来,故事倒是简单的很,讲的是千手菩萨从幼女开始,历经劫难修出千手千眼,最后演化五具道身,在净土共享极乐的画面。

    “快看快看!”

    薛谙话音刚落,这戏楼里就迎来第一波小高潮,只见那仍是幼女的千手菩萨身后,突然涌现出一颗颗面带妆容的脑袋,层层叠叠,或十或百!

    紧跟着,又是一只只手臂张开,掌心更是睁开了眼瞳,绽放出若有若无的七彩光晕来。

    这算是本场第一回展露千手千眼形态,顿时迎来了满堂喝彩!便是薛谙也赞不绝口。

    唯有谢自然,眉头彻底拧到了一起。

    这真特么邪门!

    千手观音的美轮美奂,谢自然身为穿越客,自然再明白不过,可眼前戏楼里的千手菩萨,分明是近千孤魂被人拧在了一起,如同个可拆可合的连体婴!

    难怪谢自然还没迈入这潇淑馆,就感受到了那股邪气。

    戏楼里,五个千手菩萨的道身,时而显露千手千眼,时而分离出一具具分身载歌载舞,时而全部合在一起演化各种繁复的形态,配合着流光七彩,起伏祥云,看得满楼宾客叹为观止。

    只是知道真相的谢自然,就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是兴意阑珊,他突然心中灵觉一动,看向了楼下一角。

    “老妹儿,我有事去去就来。”

    薛谙闻言以为他是要去登东,还往毛房的位置给指了指,谢自然则大步走到阴暗的楼角处,一步迈出,直接来到一间古雅的账房里。

    在账房中央的四方桌上,一个小厮浑身乌青,躺在那人事不知,在他脑后,一只纸人正悬浮在他头顶三寸外,吞吐出一片青光吸摄生魂!

    谢自然二话不说,弹出一粒火种,那纸人顿时渗出汩汩尸油,迅速燃烧起来。

    做完这些,他接着又迈过屏风来到内屋,床榻上,一个七尺高的纸人正压在钱三整柜身上。

    那掌柜显然是个不显山的武林中人,靠着一口内气撑着,死死掐住纸人的脖子在那挣扎,然而那七尺纸人还在越变越大,口中每每一声厉啸就让他神魂一荡,眼看也要陷入昏迷了。

    未免把人也给点燃了,谢自然这次没用使用火法,而是直接走到近前,一伸手掐住那纸人脖子,轻轻一捏。

    那纸人顿时缩小,成了一张巴掌大的废纸!

    危机一去,那钱三掌柜也顿时卸去了心神,只是隐约瞧见谢自然的面容,便不自觉地合上了眼。

    就在两个纸人被破去的同时,戏楼的幕帘后面,坐在轮椅上的管道升心神一动,眼中闪过一道阴戾,不过他仍是好生坐着,继续着手中的幻戏操演。

    今日这出戏,千手菩萨从往日的一位,变成了如今五具道身,演化起来更繁复恢弘,宾客之喜从这满堂呼声未曾断绝就可见一斑。

    这也是他管道升平生最享受的时刻,而最后被仆人推到台前,接受万众目光的洗礼,更是将这种快感推到了极致。

    谢幕过后,管道升摒退了仆人,独自转动轮椅走过通往后台的甬道。

    这时候,一个身着玉袍的病弱公子正在转角处等着他。

    这人面色泛白,手里还捏有一方锦帕,轻轻捂住口鼻,只听他幽幽道:“庞道元的命灯灭了,你可知道是何人出的手?”

    管道升摇了摇头,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去抓取更多的夜鬼,然后扎出更美妙繁复的纸人来。

    “我教道果即将圆满,你们这些散人最近可收敛些,莫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管道升正想入非非,半天才回过神来。

    “哦,明白的。”

    那玉袍公子眼角一虚,虽心生不满,但也没在说什么,一转身就退出甬道,再次回到一楼的看台间落座。

    管道升则继续转动轮椅,走完甬道,穿过后台,来到他歇脚的静室里。

    然而此时屋中,正有个白袍先生坐在他平日梳妆的位置上,手里还捏着一张纸人。

    谢自然一回头,二人对视一眼。

    “管道升,管先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