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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无色

    我俩捧着长匣回到童六房中,闭紧了门窗,这才打开长匣。

    只见流光满目,匣内是一把形制古朴,却看起来全然如新的长剑。

    这把剑剑身透明,宛若最清透的水晶,但触手温凉如玉,质地似石似金,必定是佚失已久的旱海陨铜所铸。

    剑柄上篆刻着无色两字。这就是全世界找了两百七十年的无色剑。

    “这把剑……我还在念洹阳第一大学时,考古系议论纷纷、还有好几个国子监祭酒专门写了论文在期刊上辩论,现在……竟然在我手中,我真不敢相信,两百七十年了,竟然只有我们找到这把剑。”骆天青感动道。

    “错,这把剑早就被童普天找到了,他只是为了瞒住六阳真人,再次把剑藏了起来罢了,这就是剑冢开采不出无色剑的原因。”我道。

    “是……但,肉丸仙人,我们拿这把剑做什么?要是让无色剑现世,恐怕对我们极为不利,更不可能在双月剑会拿这把剑下场……”

    “这个自然,无色剑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明天一早我会要姜子纯来偷偷运走无色剑,只是……这把剑除了当兵器之外,尚可以教我们剑法。”

    “教剑法?”骆天青疑惑道,他拿起无色剑,登时满室流光,骆天青端详了一下,又道:“剑上没有刻字,更无图形雕划,哪里有剑法?”

    我笑了笑说:“等到姜子纯把剑拿回草庐,自然就会有剑法了,你先去洗个澡休息罢!满身臭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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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姜子纯又以拆除义体为由,拜访了万仞山庭,但这次有专车接送,更有剑奴随侍,想是因为童百里见到我把童六身上的义体给拆了,对姜子纯产生好感之故。

    我把无色剑藏在一具昂贵的青霞内丹公司所产的初代古董义手中,让姜子纯带回,姜子纯满眼发光,忙不迭地道:“就是这样!高师叔祖,你这出手,像极了童六,这才是土豪嘛!”

    我也懒得跟这老姑娘多说什么,事情交待完,就放他回草庐去分析无色剑。到中午用餐时,果然就收到了姜子纯寄来的档案。

    “器材不齐,归元仪还原分析后,只得到三式剑招,虽只三招,但依晚辈之见,各招精微奥妙,应是前朝佚失的剑法无误。”姜子纯在短讯中写道。

    我和骆天青用完餐,赶紧回房放出无色剑量子分析过后的影像。

    由于无色剑年代过于久远,加上长期泡在水中,能用来做量子回朔的残留物已经极为稀少,放出的影像和声音极为残缺、噪声量巨大,还参杂着许多无用的影像和信息。

    感觉简直像在观看新闻收播后的两极真空管电视,我几乎都能看见宇宙背景辐射了……

    “这是啥?”拿着案牍观看视频的骆天青问道。

    “耐心点……以姜子纯现在的设备,能回溯出这些影像已经是中土技术奇迹了。”我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姜前辈从无色剑上……回溯出来的影像?”

    “正是如此,这个技术与他重塑你的肉体的技术系出同源,皆是使用我微教的微观归元仪观测出的结果,这个仪器能够把见微知着这句成语发挥到极限,任何残存粒子,只要现存的型态尚未被观测导致塌缩,都透过归元仪回溯出过去的路径与现实。”

    “这……”骆天青皱眉思索,显然在咀嚼我刚刚说的这段话。

    “我在洹一大就读时,曾经选修过一堂课:『微子灵方』。当时还挺热门,教授是归灵教国子祭酒疏尘子,跟你口中量子力有些类似……”駱天青道。

    “量子力学。”我纠正道:“没错,疏尘子所钻研的微子灵方就是地球上的量子力学,只是在中土,量子力学的发展远不如玄境……其实,八千个宇宙中,也没有哪个天元对量子力学的研究超过玄境。”我道。

    骆天青好奇道:“就我所学,微子灵方讲得其实是微观世界的粒子运动原则,与宏观世界的运作方式大相径庭,当时最震撼我的,其实是……微观粒子在未受观测时会同时穿越两条经脉……只有受观测时才会决定其路径,而擦除观测结果竟会让微子回到未明状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且大大违反直觉……”

    我道:“这理论本就不平易近人,但你理解的没错,这确实是量子力学的基础进路。”

    “但我以为你口中的量子力学……只会作用在微观世界。”骆天青又道。

    “这点也没错……不过……嘿!别费神了,要解释清楚量子力学的实际用法,可得花上几年!咱们没这时间,来看视频罢,找找姜子纯说的那三招剑招在哪一段……”我赶紧转移话题,总不能跟骆天青明说,仙人的存在极为巨大,以我们的角度来看,八千宇宙皆是微观,适用于量子力学操作。

    看了一下姜子纯传来的短讯,果然标注了视频时间,六十一分四十四秒开始。

    我拉动个人案牍屏幕上的进度条,将之移动到姜子纯标注的时间,本来混杂参差的影像开始清晰了起来。

    一个身穿劲装的侠女正拿着无色剑御敌,影像分辨率极低,侠女的服色和五官都看不清楚,能看见的是她双耳的装饰,此物呈黑色,两个圆形耳罩罩住侠女耳朵,中间一条带子越过侠女头顶。

    “……耳机?”我疑道。

    “嗯……也有可能是耳罩。”骆天青道。

    “可能性不大,你看,她穿著夏季衣著。”我道。

    骆天青点了点头,我点下了播放按键,屏幕中带著大耳机的侠女开始动了起来。

    只见此女剑出如电,以一敌多,招招取人要害,但这剑法看来就是普通的翟山十五剑,我皱着眉头继续观看,侠女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持拂尘的道人,她放缓脚步,剑势慎重了起来,显然遇上了强敌。

    那道人意态闲适,彷佛不把此女放在眼里,他拂尘随意几点,内力如音爆一般在女侠身边炸开。

    女侠不挡不闪,一剑斜斜刺出,此剑的方位和角度妙到了极点,速度和力道都不及道人拂尘,但剑尖竟后发先至,点向道人胁下,道人咦了一声,只能略显狼狈地后跃一步。

    女侠下一剑又到,此剑抓准了道人退后的时机,正刺向心口,道人身在空中,眼看避无可避,他竟然一个鹞子翻身,倒转拂尘,使拂尘在剑尖轻点了一下,以此借力再行后跃。

    这道人的武功非同小可,竟能在此九死一生之际化险为夷,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等等,他的身形怎么有些熟悉,难道他是……

    六阳真人?

    我按下暂停键,仔细端详这个道人的衣着,虽然分辨率很低,但他腰间隐约能看出挂着一个蝠形玉牌。

    “他……他是六阳真人!”我道。

    骆天青闻言有些激动,抢近屏幕,皱眉道:“真的么?”

    “不会错,你看。”我指着屏幕上的蝠形玉牌:“这个西天斋玉牌,他从不离身,连睡觉也带着,除他之外,归灵教没有人配这个形制的玉牌。”

    骆天青点头,瞪着屏幕中的六阳真人,我感觉到他的肾上腺素汩汩分泌。

    “冷静点,这都两百年前的影像了,仔细看剑法。”我道。

    “是。”

    我按下播放键,两人打斗继续。眼看六阳真人以拂尘点剑,化险为夷,再次后跃,侠女又刺出最后一剑,此剑聚集了她所有内力和精神。心、技、体在瞬间拉升到最高点,全数融汇到无色剑的剑尖,剑尖化为一道寒芒,无色剑的流光大盛,此招正大雄奇,却又巧极妙极,正好点在六阳真人前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六阳真人以极强的内力勉强提了一口气,在空中打挺,再以拂尘去点剑尖,只见拂尘竟然连着内力被剑尖破开,最后整个屏幕都被拂尘散开的白丝覆盖,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我和骆天青盯着没有画面的屏幕,都沉默了半晌,接着我忍不住大赞出声:“妙!美!好剑法!”

    我控制着童六,忍不住抚掌大笑。

    “哈、哈、哈,没想到六阳也有吃大亏的时候!哈、哈、哈!”

    “六阳真人活得好好的,还高高坐在如一塔的宝座上,可见这位前辈,最后也……遭他毒手。”骆天青咬牙道。

    “嗯……你推测得没错,我猜……视频中这位侠女,恐怕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常氏。”

    骆天青没有回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看骆天青充满不愤,拍了拍肩膀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若想祭常氏在天之灵,就练好那三剑,拿来对付六阳真人。”

    “……是。”骆天青深吸一口气道。

    真难得,今日骆天青异常的温顺。

    “刚刚那三剑,真不得了,即使以我的水平来看,也能算旷世巨作,嗯……还不到『蒙娜莉萨』的水平,但能和梵高的『鸳尾花』或披头四的『Yesterday』比肩。”

    “什么跟什么呀?”

    “我家乡的艺术品。没错,那三式剑招,就是艺术,与之相比,现在的翟山十五剑,简直就是残渣、厨余。”我道。

    “是么?我倒看不出来这剑式神妙在哪?”骆天青皱眉道。

    “你的武学造诣还太过粗浅,分不出招式精妙与否也是正常,待我讲解给你听。”

    我把进度条往后拉,开始一剑一剑讲解。如下棋一般,把每招的虚实、杀着和后着都详细讲解与骆天青。

    “……其实呢,常氏这套剑法,和她头上带的耳机有很大的干系。”我道。

    “为什么?耳机和剑法怎么会有关系。”骆天青问。

    “这……任何武者和武功都有其习惯和节拍,只要能抓住节拍,往往能未卜先知、后发先制……虽然我没看过这套剑法的总诀式,不过,我认为常氏这套剑法正是强化使用者对节拍的敏感和预测。”

    “……节拍?是音律上那个节拍么?”骆天青又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唉……。”

    骆天青犹如一个从没下过棋的孩子,一下接触过于高深的剑理和武道,根本无法理解其奥妙。

    眼见骆天青不断皱眉摇头,我叹了口气道:“……要你直接学这三剑,果然太过勉强,不如这样,我先教你残剑门的入门剑法:翟山十五剑罢。”

    “你刚刚才说这是残渣、厨余,你还要我学?”

    “那没办法,未知浅薄,焉知深邃?你不先吃厨余,怎么能知道茹慈蛛卵的美味?”

    “茹慈蛛卵?这……这三招剑法,是茹慈蛛卵能比拟的么?”骆天青一惊问道。

    “唷!用食物比拟你就明白了,告诉你,这三招剑法,就是如此神妙!”看来骆天青尝过茹慈蛛卵,这也难怪,身为醍醐庄后人,尝到这种极致食材的机会自然比寻常人高多了。

    “走!先尝尝厨余!”

    我边说边起身,一边找出童六房内的练习木剑,将之扔给骆天青。

    骆天青接过木剑,随着我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