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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恐怖如斯三公子

    三公子府邸,府外高墙环护,府内环山衔水,从东路进去的第一个大院名作“戏作堂”,大院东西长约一百五十米,因为大院中央建了座大戏楼而得名“戏作堂”。院内碧水萦回,流经戏楼四周,最后在戏楼东边的那座假山“小乔峰”旁边汇成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养着几十条颜色不一的鲤鱼,每日有专门的下人投喂,池塘上方建有一个观鱼亭,四面八方连接着装有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扶手的廊道,远观气派非凡。

    一胖一瘦两个青年坐在那观鱼亭边,向池塘里丢去糕点残屑。

    “父王要本公子回来为宁家好生开枝散叶。”宁循淡淡道。

    齐友儒脑瓜子一动,立马谄媚笑道:“公子为大王处理朝堂上的政务已有些日子,大王也是想让公子的身体好好歇一歇,未来才能扛起更重的担子。”

    宁循碾碎手里的残屑,将双手负回身后,叹了口气道:“谁不想坐上去咱父王那个位子再重新看一看那时候的天下到底又会是个什么新样子啊。”

    如今虽未言明监国之实权,但监国之实却有一段时间了。

    仍记得前几月父王将自己召了过去,说是身子疲惫,要他帮着处理些复杂政事,这话的意思无异于是给了他宁循进入朝廷核心政治圈子里面的权力,那时候太高兴的他,竟然真的以为自己的父王是疲于政事,想休息几日,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于是匆忙关心了父王几句,便回府忙着与齐友儒庆祝。

    宁循那会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自己父王面前干出点实事来。

    他宁循自诩政治手段不输任何一个公子,自然也深知在老怡王在床上彻底咽下去那口气之前,都不可结党营私,毕竟他现在只是个一只脚都并未踏上王位的公子,容不得任何闪失。

    可要处理好那些政事,不跟大臣们接触,不走得近些,很多时候是没办法人尽其用的。

    这中间这个度的把握听起来简单,真正去做事情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难了,可以这么说,有些时候就是朝廷多买两斤米,跟大臣们议论下来觉得这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小事,但都得去请教自己父王两嗓子,然后挨一顿臭骂。

    这些日子宁循也被骂习惯了,膝盖已经在自己父王的养清殿里跪出两个印子来。

    可是问题突然就来了,父王如今在朝内提拔六公子势力的意图已经愈发明显,朝中一些利益熏心的老东西倒还真是风向感知灵敏,上赶着去。

    你知道父王更器重自己,你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比其他公子更强,可你却没有把握敢肯定父王未来会选中的公子一定会是你。

    这才是最烦的。

    “父王想新立势力来牵制本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几位公子斗。”宁循又是长叹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每日那些朝堂上的政事已经够让他心力憔悴了,如今还要和两个弟弟再斗上一斗,而这个需要斗的原因根本不是他能力不够或者其他,就是老怡王的一厢情愿。

    “宁家和那些个世家大族要斗,宁家自己人还要斗,这王啊,当得有什么意思啊齐胖子。”宁循一巴掌呼在齐友儒肥硕的腰杆上,随即起身抓起一把糕点残屑一股脑丢进池子里,冷漠地望着鱼儿争抢。

    齐友儒被这一巴掌打了个激灵,连忙嘿嘿笑着讨好道:“公子,下官前些日子爬山时啊也觉得那山老高老高了,都快爬到山顶了下官心里还惦记着招呼几个下人给我抬上去算了,不想爬了,可等下官汗留下几斤汗爬到山顶时,看见云层飞鸟,看见众山皆小时,又觉得此程并非虚行。”

    宁循轻轻扭起齐友儒的耳朵,玩味笑道:“看不出来你齐胖子还爬得上去山呢?”

    齐友儒小心翼翼地摸出一道符箓,双手呈出来,嘿嘿傻笑道:“为公子去令名寺祈福。”

    宁循接过符箓,用符箓边角轻轻扇了下齐友儒的大胖脑袋,笑道:“算你有心。”

    齐友儒倒是没想着再接着邀功,胖脸认真道:“忧公子所忧,后公子乐而乐。”

    宁循皱眉想了想,道:“本公子听说,方家那个京城有名的大美人,被方长良带去见过几次蛮老四了?”

    齐友儒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宁循撅了噘嘴,惋惜道:“这大美人若是给了蛮老四,实属糟蹋。”

    “公子的意思是?”齐友儒向着宁循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蛮老四在边军是颇有威望的,方长良吧,啧……就像那腌咸了的一块大牛肉,吃了就可以长身体,偏偏就这么硬挺着吃下去的话,要难受好久!可倘若不吃的话,弃了也未必太可惜。”宁循摸着下巴道,“若是……让老六吃下去,肉长在咱们身上,岂不是更好?”

    齐友儒喜道:“想来公子心里已是做好打算了。”

    宁循突然另起话闸,微微一笑道:“听闻你前日去见了本公子九弟弟带回来的大家遗孤,怎么样?”

    “公子通天手眼,倒是让公子见笑了。”齐友儒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何其聪慧,立马谄笑道,“那人啊,叫周辰潇,确是个背景干净的大家遗孤,在奉安无权无势,公子若是有吩咐,我派人带他来见公子便是。”

    “怕是,没来得及好好了解清楚吧?”宁循笑里藏刀地望着齐友儒,故意问道。

    齐友儒立马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说下官就是再瞎搞也不会耽误了正事,宁循点点头,便也没接着深问,绕着亭子走了一圈,便吩咐侍卫道:“来人,去把本公子九弟带回来那个周辰潇,周才子给本公子带过来。”

    宁循顿了下,又接着道:“是去请过来。”

    “是,公子!”

    两个侍卫离开以后,宁循贴近齐友儒耳边又说了几句,齐友儒一个劲地弯腰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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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辰潇还没来得及好好沉浸在这种惆怅的情绪当中,便听见外面下人敲响了房门,说是三公子府邸差了人来,要他过去,已等了好久了。

    兴许是等急了,那下人竟是直接绕过小六扯着嗓子喊。

    周辰潇一边应着,一边心里充斥满恐惧和不安,他反复回想这几日来到奉安的种种,以及那晚上……有没有冒犯过那个恶心至极的齐友儒。

    可即便是冒犯了齐友儒,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把周辰潇秘密处决了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给自己送回来发张请帖。

    对了,请帖?

    这请帖难不成是三公子的意思?

    可三公子好端端地又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一张请帖?

    周辰潇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匆穿好衣物,拉开了房门。

    两名身材健硕的侍卫见状微微一愣,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冲过来箍住了周辰潇,确定无误后便将他拎上马车,小六撵在他们屁股后面喊,周辰潇强装镇定地高喊道:“小六没事的!先生就是去找三公子吃点东西!”

    一路上周辰潇探出头去,发现四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同一样打扮的侍卫,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还是怕有人来杀他。

    比起九公子的府邸,三公子的府邸显然看起来更大气,倒也不是说装潢比九公子的府邸豪华,区别就像是蓝星上某个新建的二星酒店和某个已经建了十几年的老二星酒店,重在一个新字,虽然这些建筑放在现代的蓝星上没得比,但放在如今的同一时代,用木头砖头能弄出来这么些个玩意,周辰潇觉得工匠们还是挺牛的。

    沿着那些安静的青石路和清幽的廊道过去,周辰潇被侍卫带到了三公子府邸的观鱼亭前面,兴许是注意到周辰潇奇怪的走姿,宁循瞪了眼齐友儒,语气凌厉地小声警告道:“你以后最好给本公子收敛些!”

    齐友儒连忙跪下惊慌说是。

    周辰潇跪在齐友儒肥胖的身躯后面,给宁循和齐友儒皆行一礼。

    宁循免了他二人的礼,竟是亲自上前几步将周辰潇给扶起来,然后绕着周辰潇走了几圈,上下打量一番后不由啧啧道:“齐胖子,你瞅瞅,咱们周小弟不愧是大家遗孤,气质还真是与其他个乡野村夫家里的孩子有很大不同呐!”

    周辰潇颤抖的心突然落下去了些,他不解地望着底下三公子华丽的靴子,反复在脑海里想要检索出些关键信息来。

    可是他什么都检索不出来,他在想是不是姓齐的恶心完人以后还要过河拆桥,借三公子之手,不打算留自己一个活口。

    可事实证明,他想简单了。

    宁循扭头望了一圈,突然右手指指糕点盘子,齐友儒见状连忙躬身双手将盘子呈到宁循右侧,嬉皮笑脸地向宁循露出一副邀功表情,宁循白了他一眼,捏起一块糕点递给周辰潇道:“吃一块,周小弟。”

    “草,草民不敢担起公子小弟这个名讳!”周辰潇惶恐不安道。

    宁循耐心劝慰道:“哪里的话!听闻你与九弟交好,身世又起伏,在本公子这里,认个小弟又何妨?”

    周辰潇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低着头,愣是不敢接一句话。

    宁循收起了笑意,随手便将这价值不下十两银子的糕食丢进池塘里,只听扑通一声,鱼儿们追着那块沉塘的糕食疯狂啃去。

    “周辰潇,本公子问你,你可还有什么亲朋在赵国未曾带过来?”宁循无悲无喜地道,“若是挂念得紧,本公子倒也有些人手可以帮忙。”

    周辰潇不卑不亢地道:“回公子的话,草民家里的人早就被赵人赶尽杀绝了,除了一个小六兄弟,再无血亲了。”

    想象白二公子的府邸就是自己曾经的府邸,想象他曾经的生活就是自己曾经的生活,再把小六说成自己的血亲,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又会知道呢?

    宁循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周辰潇,本公子遇到过许多有才之人,大多为名,也有为权,少之又少不逐名又不逐利。但,他们身上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傲,傲得明显的,目中无人,傲得收敛的,谦卑有礼,最后的下场呢有时候也参差不一。”

    宁循话里敲打周辰潇的意思很明显,但周辰潇没听太明白……

    宁循叹口气接着道:“九弟的心思我明白,以我对他的了解,但非觉得你身上稍有那么些愚钝气,都不会与本公子开这个口。”

    “所以呐。”宁循颇为好意地道,“本公子现在有个想法想与你说说,你姑且听听看。”

    周辰潇跪下道:“公子请讲。”

    “昆州桐城闹了饥荒,本公子可以秘密让别地的地主豪绅出粮出力,最后挂在你的名下,你有很多理由可以同朝廷解释过去,比方说他是你的远方表亲他被你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反正朝廷上面的人没办法深查这件事,父王心思再缜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宁循吃下一块糕食,拍了拍手,端起茶咽下两口接着道,“在朝廷上那些人看来,你已经算得是本公子的一个麾下了,本公子会让你跟着个县令历练历练,等过个几月便打骂你,动静闹大点那种。只要打骂你的消息传进本公子的六弟耳朵里,本公子便会与老六商量,要假意发生点摩擦,然后把消息放出去,方便看看手底下哪些人不忠诚,不老实,实际上就是给你个朝他告密的机会。”

    周辰潇听着宁循一字一顿的“不忠诚不老实”几个字,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宁循接着道:“到时候本公子会给你一个把柄,昆州州牧会成为这个把柄的替罪羊,此事一旦被揭开,昆州州牧一定会被本公子的父王处死,此事一成,你若是聪明点,让老六用你,老六定会想发设法将你提拔去那个位置上,本公子若是不被禁足,议事时跟着稍稍助点力,你在朝中便也算稍微站稳点脚跟了。”

    在宁循的眼里,想坐上王位的人里,老六虽表现得无多二心自甘为公子,但必然是其中一个,与其让父王提拔一个班子给他,倒不如自己先送一个。

    老四那边的班子,呵,若是能拆散了让这么个没有背景的人吃下去,倒也不是不行哈……

    可是这些话听得周辰潇却是心惊肉跳,他惊得是年纪轻轻的三公子心思却如此缜密恐怖,惊得是那些人都可以随意替三公子去死,成为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惊得是,他现在好似也身入棋局,成为了那颗可用可弃的子。

    回想为质那一年多的相处,就刚刚那一番话,论权谋胆识,周辰潇心里甚至觉得宁城根本不会是眼前这个三公子的对手。

    先不论那些话能不能如他所想一般实现,毕竟听起来越复杂越有格调的权谋,实现起来就越不切实际,但就这构思出来,周辰潇惟有大才二字评价。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沾沾自喜的小算计,小分析,也不过是有了点聪明,但不多。

    周辰潇清晰地可以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他咬紧的嘴唇突然松开,磕头道:“原为三公子效犬马之劳!”

    “周大人呐。”宁循又一次扶起周辰潇,轻轻给他抚平衣服上那些褶皱,微微皱了皱眉,扭头望着齐友儒笑道,“衣服也该换一换了不是?”

    齐友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说那是那是。

    三公子命人拿来一支鱼竿,饶有兴致地抛饵上杆,挥挥手,意思让周辰潇和齐友儒二人下去。

    周辰潇行过礼告退,起身面色冷峻地快步穿进廊道,廊道内五米一个侍卫,周辰潇四步越过一个。

    齐友儒笑嘻嘻地从后面追上他,一口一个周大人慢点。

    最终,齐友儒在几道长长的廊道交界处追上了周辰潇,气喘吁吁地抱怨道:“周大人还真是步履矫健啊!”

    周辰潇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回头,躬身行礼道:“齐大人是有何要事要与小人说?”

    齐友儒上前一步,也不管周辰潇身子是不是剧烈颤抖了一下,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周大人,人一生下来吧,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注定的了,你瞅瞅本朝点得上名的文状元武状元,若是没点背景,初入朝廷,能混到个六七品,算了不得的了。”

    “爬不上去的。”齐友儒的语气像是嘲笑,却又好像夹杂着些许无奈。

    齐友儒啧啧道:“天底下有多少人能是咱们长史啊?一个粗鄙屠夫能一步步坐上那个位置……嗯,确实了不起啊!”

    周辰潇有些理不清齐友儒说这两句话之间的关联,可是他莫名地就觉得很悲哀,状元是从那么多读书人当中脱颖而出的聪明脑袋,得吃了多少苦,用了多少脑力去背那山一样多的书,方才一步步登上了那全国榜首,到头来,这状元还是和屈旬一样,身份地位由那些出生便掌握着权柄的人来决定。

    怪不得蓝星古代那么多文豪大家总是郁郁不得志……

    怪不得屈旬也是这般如此……

    “你若不想蹚入浑水自会有的是人愿意蹚进来。”齐友儒冷冷道,“咱们的权力都是三公子赋予的,咱们都是别人棋盘里的一颗棋,只不过没准哪天棋子做到最后,不会是颗弃子呢?”

    周辰潇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今日拒绝以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可他并不觉得齐友儒会是一颗弃子,毕竟听说他在三公子还未执掌大权之时,便一心相依,忠心耿耿,就这几日观察下来,王室之人看起来也并非个个冷血无情。

    周辰潇退后一步作揖道:“谨遵大人教诲。”

    齐友儒目露猥琐地捏了捏周辰潇的肩膀,笑嘿嘿地道:“周大人还年轻,又娇嫩地很,前途无量啊。”

    周辰潇脸皮微微发烫,却不敢有任何发怒的表现。

    出了三公子府,周辰潇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南边村,片刻不敢耽搁。

    奔行到破烂茅草屋前,顾不得喘两口气,周辰潇便敲响那道茅草屋的门,等屋主人一出来,便赶忙与他坐下来将今日事与他娓娓道来。

    屈旬听完周辰潇的话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这宁三公子解决饥荒之计仍可加以改善。”

    哎呀大哥我找来当然不是要听你分析人家的权谋咋样咋样了!他那些话我听完觉得自己这脑子再多转个十几转也倒腾不出来,他当然厉害了!

    周辰潇欲哭无泪地道:“那我做不好岂不是去死了!”

    屈旬皱眉冥想了一会,道:“大人若是按屈某说得去做,定不会有事。”

    周辰潇把头埋进地里,又直起来,手舞足蹈地道:“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以……嗯,不去做那些事!”

    屈旬笑了笑,劝慰道:“大人说的意思屈某一开始便听懂了,屈某言下之意就是,大人必须做,且最好照着屈某说得去做。”

    屈旬压低声音,加重语气接着道:“唯有身入棋局,方能做那个破局者!”

    这句话周辰潇不是不懂,可他还是又一次挑明了话匣子,沉声道:“入局会死。”

    至少他周辰潇觉得大概率会死,别人用计玩,他却得用命奉陪,他没那本事在那种局里活下来,毕竟千场黄金本地人去了大师局只有被虐这一个下场,那些大言不惭去了的,都是哭着回来的。

    屈旬笑了笑,问道:“大人可知屈某平日里最喜推演?”

    周辰潇摇摇头。

    见周辰潇不解,屈旬温声细语解释道:“纵然是一件小事,屈某也可以推演数十种可能出来,最终选定可能性最大的几种,然后接着反复推演……不管推演的结果如何,只有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屈某才能确定,结果是什么。”

    周辰潇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屈旬拉过周辰潇的手,一直出了城南边村,上了主街,来到那家叫云翠楼的酒楼对面的街上。

    屈旬唏嘘道:“咱们大怡第三大酒楼呐!”

    “大人可曾来过?”

    似是突然忆起那段痛苦的记忆,周辰潇面色蜡黄地摇头道:“不曾。”

    高大又装饰豪华的栅栏将他二人与酒楼隔开,透过那些栅栏的缝隙可以看到酒楼面前熙熙攘攘的马车人群。

    那是随手挥霍的银子,是女人白皙诱人的肩膀,是纸醉金迷。

    他们的眼神就像是饿了几天渴望包子铺里热腾腾的肉包子的孩童,又好像是来到宝库前觊觎巨龙宝藏的小偷。

    自卑又满是渴望。

    屈旬犹如魔鬼诱骗孩童跳进眼前油锅却又像是老友苦口相劝的声音缓缓响起:“大人,您这个年纪想要权,想要银两,想要女人,您想要出人头地,您什么都不想输,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那才是应该的。”

    周辰潇心里没来由地在心里说了句不想啥都不想,毕竟之前他就想安安分分当一条咸鱼躺平,都打算跟着白二公子好好度过这穿越以后苦闷的一生了。

    结果公子没了,他还算不错的生活也跟着没了。

    投奔九公子装了个十三被人把肋骨都恨不得打断完了,醒过来以为遇到个良配结果还特么……

    周辰潇只觉得自己能有个几百两银子,有几亩地讨个媳妇,然后再把小六养大,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

    可当他看见那些风姿摇曳的女人晃动着腰肢出来揽住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公子哥脖颈时,他轻轻咽了口唾沫,突然在心里收回了那句话。

    轻轻地收了回去。

    他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那群疯子,那个疯子头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门主,心里赞同起他说的话来,是的!这个世界上的男人,确实哪会有不想要女人的道理,连《孟子》里都曾记有食色,性也。

    饮食男女,本就善莫大焉。

    这是个没办法避开的问题。

    他周辰潇是个正常又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当然想要女人!现在也想!发疯地想!

    屈旬接着循循善诱道:“您望着那些华灯下纸醉金迷的世界,您真的没动过一点念头吗?”

    “有人一言定生死,有人万语不成规矩,大人。”

    纸醉金迷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周辰潇惊讶地点点头,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屈旬侧身遮住周辰潇的视线,问道:“您看那些风尘女子看向您的眼睛里,有半点爱慕之意吗?”

    周辰潇愣了愣,嘴硬道:“若是天底下女子皆是一眼爱慕我,那才是奇了怪了。”

    屈旬让开一点身子,让周辰潇的视线里能够看到那些女子,然后微微一笑道:“大人,屈某的意思是,她们眼里,甚至连最起码的尊敬都不想给您。”

    周辰潇不服气地望过去,可分明离地老远,根本望不清脸,周辰潇还是感觉那些女子望向他和屈旬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和鄙夷。

    就像是大学里某个如同玫瑰一样冷艳的女神学姐,明明在富二代面前巴结讨好,却用冰冷的眼神回应那些偷望她,她觉得屌丝的男人。

    屈旬突然温煦一笑道:“这不过是大人心里的贪欲,我将它们说出来,大人其实不承认也罢。”

    在屈旬这里,周辰潇莫名会觉得藏不住东西,这个姓屈的像是能洞穿人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于是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承认出来,会显得自己很粗鄙猥琐,不像个好人。”

    屈旬淡然道:“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平日里德高望重的大好人做了一件坏事便是他伪善吗?又或者平日里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做了一件好事便是他本性不坏吗?屈某以为,人生来复杂,万万不是随便几个词语和几句话就可以定义下来的,人在一时间的善恶,不过可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罢了,一切都真假难断。”

    这些形容词都是抽象模糊的,可每一个人都是具体的。

    周辰潇惊讶于屈旬口里的见解,因为在这一点上,两个人意外地一致,这都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话。

    屈旬话归原题道:“大人只有听从三公子的安排,在众多可能里寻求到一计破局法,方能一跃而上,做真正的掌权人。”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书生也罢,商人也罢,武夫也罢,世家大族的高官也罢,见到他,都得向他跪下,用臣服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大人,您难道不想做站在顶上那个人,让他们都跪下去吗?”

    周辰潇没有应答。

    这段谈话的末终,周辰潇忍不住用普通话问了一句:“屈旬,你是穿越者吗?”

    可惜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