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老伙计之死
奇怪，锅底黑哪去了？
难道被吴德骑走了，还是卖了，送人了？
狗贼，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客气了。
锅底黑是他的亲密伙伴，是他的战友，没有锅底黑的帮助，他就逃不出河防大营，到不了海滨城。
在他眼里，锅底黑不是畜牲，是他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比很多人还讲义气，通人性。
他急了，站起来走到马厩的尽头，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匹黑如碳的爱马。
“老伙计，你还好吗，咱们分别快一年了，我好想你。”
他慢慢走过去，还在纳闷，别的马都在吃草，它为何躲在角落里？
等他走近之后，心碎了！
锅底黑独自被拴在偏僻的地方，脚底下尽是马粪马尿，脏兮兮臭烘烘，马槽里空空如也，半根草料也看不到，看样子好久没有进食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锅底黑不是站着，而是蜷卧在冰凉的地上。
秋风透过墙上的豁口吹过，长长的鬃毛迎风起舞。
南云秋走近到它几步远的地方，仅仅隔了道砖墙，要是平时，它早就能闻到主人的气息，欢快的嘶鸣，来蹭他的脑袋。
可如今它却不声不响，静静地卧着。
是他的锅底黑吗？
他怀疑认错了，可是等他跨过砖墙，禁不住泪雨滂沱！
没错，是他的老伙计，只是他不敢相认。
分别时，它健壮结实，而现在瘦骨嶙峋，只剩下副骨架子，马瘦毛长，难怪鬃毛随风飘扬。
更惊悚的是，它的四蹄被两两捆住，动弹不得。
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再看它身上，道道鞭痕，还有好几处钝器打砸的伤口，旧伤新痕都有，有的还流着脓水。正如他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不敢想象，分别以来，它遭受了吴德多少虐待，多少毒打？
原因很简单，它思念主人，不听话，不肯吃东西，也许还会尥蹶子，所以遭到无尽的折磨，才会有了现在的样子。
“老伙计，你怎么啦？”
南云秋有种不好的预感，痛哭流涕，趴在它身上，抱住它的脑袋，失声哭泣。
奄奄一息的锅底黑稍稍动了动，脑袋缓慢的转过来，无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默默注视着主人。
它想蹭蹭他的脸庞，可挣扎几下终究放弃了，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微弱的鼻息。
它的大眼睛湿润了，泪水凝结在睫毛上，化作晶莹的珠玉。
凝视片刻，它的眼睛闭上了，脑袋耷拉下来，终于等到了和主人的最后一面。
它死了，死得很痛苦，死得也很安详！
“老伙计，我对不起你！”
南云秋控制不住仰天怒吼。
昔日的战友陪伴他一路逃亡，历尽艰辛，如今却凄惨的死在陌生的角落。
它的家，它的伙伴，都在河防大营，而非残忍冷酷绝望的海滨城。
与其说是吴德害了他，还不如说自己才是凶手！
他在海滨城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而它在吴家同样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老伙计，你说话不算话，咱们俩说好了永不分离，你怎么能先走呢？苏叔如果知道你死了，他会很难过的。”
“今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南云秋低声呜咽，泪水滂沱。
“疯了你，叫什么叫？”
冷不丁从草垛后闪出一老头，正走过来，吓得南云秋心口狂跳，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躲在砖墙后面。
老头手里拿着铁榔头，没头没脑就狠命捶打锅底黑，边打边骂。
“还想去郊外撒野，门也没有，上次就差点让你跑喽。不懂人事的畜生，早晚打死你，还能卖几个皮肉钱。”
“老头子你跟谁说话呢，是德儿回来了吗？”
过来问话的是个胖老太，穿着阔绰，脖子上戴了根粗粗的珍珠链。
“那个畜生哪天早回来过？晌午时有财派人来，说晚上要宴请什么贵客，让他作陪去。哼，哪是作陪，其实就是付钱去。照他那德性，酒后还要寻乐子，今晚八成回不来。”
看口吻，老头应该是吴德他爹。
“你不能埋怨有财，没他那个姐夫照应，德儿能坐上盐警的肥缺吗？能创下现在的大片家业？这不，刚刚来了个人，要来拜见德儿，估摸着也是来孝敬的。”
“那好，那好。”
老头精瘦精瘦的，显得很干练，听说有人来送礼，顿时转怒为喜。
“什么人？送多少礼？”
“就是那个浑身盐腥味的，说是蒙德儿照顾，现在他自己也开起了买卖，看他拎的匣子沉甸甸的，估计比上回还要多。我说德儿没在家，他说不妨事，再等会。”
老头脸上笑开了花。
“死老婆子，差点坏了事，送上门的外财不能错过。我去会会他，就说德儿今夜不回来，咱先把礼物收下，打发他走，咱也早点歇着。对了，你去把后角门关上。”
“老头子，大黑马好像死了。”
“死就死呗，反正是它自己找死。”
“你呀，真不听人劝，吃亏了吧！开春时我就知道它太犟，只认旧主人，肯定没办法养活，让你赶紧卖了它。入夏后，它就不肯吃草料，越来越瘦，那时候要是宰了卖肉，也能落下点银子。现在可好，瘦得只剩骨头，砸在手里了吧？”
老太婆心疼，不是因为马死了，而是没卖到钱。
老头气呼呼道:
“都怪德儿，他说有财要把它送给自个儿的姐夫，所以要先调教好，死畜生又不听话，叫我有什么办法，还白折腾了大半年。畜生，要是早点死就好了。”
“不如今晚烧点热水，把它宰了，听说西街有人收马骨，这副骨架子也能值些银子，马皮也有人收。总归是德儿抢来的，咱们又不蚀本。”
“那好吧，把它大卸八块，我才如意呢。”
“行，你赶紧去吧，我来看它死了没有，不行就叫两个伙计过来，活杀也成。”
南云秋听了，怒从心头起，双眼喷火。
两个老东西也不是好人，明知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居然不教导，反而引以为荣，帮着收钱。
锅底黑都死了，如果能把它埋了，也还算有点良心，没想到还要宰杀，骨肉分离拿去卖钱。
老狗，钱比命还要重要吗？
老头出去收钱了，老婆子打开马厩门，手里攥着榔头过来了。
她直勾勾盯着锅底黑，未曾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咚咚！”
榔头敲打几下，锅底黑没有动静，老婆子熟练的蹲下来，伸手探探马鼻马嘴，嘟囔道:“畜生还真的死了，白瞎了大半年的草料。”
大半年？
南云秋算了算，照老婆子的话，锅底黑有两个多月没吃东西了。
老婆子是狠毒，朝马头又甩起铁榔头解恨，然后站起来，老脸上还怒气冲冲的。她刚转身，就看到一张僵硬的脸庞。
“啊，你是谁？”
“我叫云秋。”
“云秋？好像听我家德儿说起过，啊，你不是在水口……”
“哦，如此说来，水口镇的事你家吴德果然参与了，而且还想要我的命吧？”
“我不知道，都是他姐夫的事，德儿并不知情。”
老婆子只是上次听严有财来家里说起过此事，详情并不掌握，以为没什么大事，南云秋不会怎么样。
“对了，你藏在我家马厩做什么，想偷马吗？”
“不是我想偷马，是你们偷了我的马。”
“胡说八道，我吴家从不偷别人的马。”
“没错，是我口误，你们只抢马。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它的主人。”
南云秋含泪指着锅底黑，死了还被榔头重击，想想真是可怜。
“那又怎么样，你还敢把它抢回去吗？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德儿回来你就死定了。”
老婆子确实够勇猛，够嚣张，或许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别人见到她都要低头哈腰。
直到南云秋揪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挥舞起榔头，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啊？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干什么，我想你去伺候我的大黑马，好好喂喂它，它太饿了。”
“它死了我怎么喂它？”
“你去地底下喂它不就行了吗？”
“啊，来人……”
“咚！”
铁榔头下去，脑壳碎，脑浆迸裂！
他把尸体拖到锅底黑旁边并排躺着，然后亲吻了锅底黑，喃喃道:
“老伙计，对不住，我没办法带你走了，不过你放心，凡是害你的人都要遭到报复，就像害我的那些人一样。永别了，老伙计。”
他擦干眼泪，走出了马厩。
老婆子刚才那番话说得没错，也正如张九四所言，吴德果然参与了昨夜的阴谋。
可惜，那恶贼交了狗屎运，逃过了今晚的惩罚。
没想到严主事居然是他的姐夫，难怪蛇鼠一窝，都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
对了，严有财要把锅底黑送给他的姐夫，那个姐夫又会是谁呢？
天色暗下来，前院掌起油灯，南云秋拎着铁榔头溜到了前院。
难道被吴德骑走了，还是卖了，送人了？
狗贼，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客气了。
锅底黑是他的亲密伙伴，是他的战友，没有锅底黑的帮助，他就逃不出河防大营，到不了海滨城。
在他眼里，锅底黑不是畜牲，是他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比很多人还讲义气，通人性。
他急了，站起来走到马厩的尽头，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匹黑如碳的爱马。
“老伙计，你还好吗，咱们分别快一年了，我好想你。”
他慢慢走过去，还在纳闷，别的马都在吃草，它为何躲在角落里？
等他走近之后，心碎了！
锅底黑独自被拴在偏僻的地方，脚底下尽是马粪马尿，脏兮兮臭烘烘，马槽里空空如也，半根草料也看不到，看样子好久没有进食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锅底黑不是站着，而是蜷卧在冰凉的地上。
秋风透过墙上的豁口吹过，长长的鬃毛迎风起舞。
南云秋走近到它几步远的地方，仅仅隔了道砖墙，要是平时，它早就能闻到主人的气息，欢快的嘶鸣，来蹭他的脑袋。
可如今它却不声不响，静静地卧着。
是他的锅底黑吗？
他怀疑认错了，可是等他跨过砖墙，禁不住泪雨滂沱！
没错，是他的老伙计，只是他不敢相认。
分别时，它健壮结实，而现在瘦骨嶙峋，只剩下副骨架子，马瘦毛长，难怪鬃毛随风飘扬。
更惊悚的是，它的四蹄被两两捆住，动弹不得。
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再看它身上，道道鞭痕，还有好几处钝器打砸的伤口，旧伤新痕都有，有的还流着脓水。正如他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不敢想象，分别以来，它遭受了吴德多少虐待，多少毒打？
原因很简单，它思念主人，不听话，不肯吃东西，也许还会尥蹶子，所以遭到无尽的折磨，才会有了现在的样子。
“老伙计，你怎么啦？”
南云秋有种不好的预感，痛哭流涕，趴在它身上，抱住它的脑袋，失声哭泣。
奄奄一息的锅底黑稍稍动了动，脑袋缓慢的转过来，无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默默注视着主人。
它想蹭蹭他的脸庞，可挣扎几下终究放弃了，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微弱的鼻息。
它的大眼睛湿润了，泪水凝结在睫毛上，化作晶莹的珠玉。
凝视片刻，它的眼睛闭上了，脑袋耷拉下来，终于等到了和主人的最后一面。
它死了，死得很痛苦，死得也很安详！
“老伙计，我对不起你！”
南云秋控制不住仰天怒吼。
昔日的战友陪伴他一路逃亡，历尽艰辛，如今却凄惨的死在陌生的角落。
它的家，它的伙伴，都在河防大营，而非残忍冷酷绝望的海滨城。
与其说是吴德害了他，还不如说自己才是凶手！
他在海滨城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而它在吴家同样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老伙计，你说话不算话，咱们俩说好了永不分离，你怎么能先走呢？苏叔如果知道你死了，他会很难过的。”
“今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南云秋低声呜咽，泪水滂沱。
“疯了你，叫什么叫？”
冷不丁从草垛后闪出一老头，正走过来，吓得南云秋心口狂跳，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躲在砖墙后面。
老头手里拿着铁榔头，没头没脑就狠命捶打锅底黑，边打边骂。
“还想去郊外撒野，门也没有，上次就差点让你跑喽。不懂人事的畜生，早晚打死你，还能卖几个皮肉钱。”
“老头子你跟谁说话呢，是德儿回来了吗？”
过来问话的是个胖老太，穿着阔绰，脖子上戴了根粗粗的珍珠链。
“那个畜生哪天早回来过？晌午时有财派人来，说晚上要宴请什么贵客，让他作陪去。哼，哪是作陪，其实就是付钱去。照他那德性，酒后还要寻乐子，今晚八成回不来。”
看口吻，老头应该是吴德他爹。
“你不能埋怨有财，没他那个姐夫照应，德儿能坐上盐警的肥缺吗？能创下现在的大片家业？这不，刚刚来了个人，要来拜见德儿，估摸着也是来孝敬的。”
“那好，那好。”
老头精瘦精瘦的，显得很干练，听说有人来送礼，顿时转怒为喜。
“什么人？送多少礼？”
“就是那个浑身盐腥味的，说是蒙德儿照顾，现在他自己也开起了买卖，看他拎的匣子沉甸甸的，估计比上回还要多。我说德儿没在家，他说不妨事，再等会。”
老头脸上笑开了花。
“死老婆子，差点坏了事，送上门的外财不能错过。我去会会他，就说德儿今夜不回来，咱先把礼物收下，打发他走，咱也早点歇着。对了，你去把后角门关上。”
“老头子，大黑马好像死了。”
“死就死呗，反正是它自己找死。”
“你呀，真不听人劝，吃亏了吧！开春时我就知道它太犟，只认旧主人，肯定没办法养活，让你赶紧卖了它。入夏后，它就不肯吃草料，越来越瘦，那时候要是宰了卖肉，也能落下点银子。现在可好，瘦得只剩骨头，砸在手里了吧？”
老太婆心疼，不是因为马死了，而是没卖到钱。
老头气呼呼道:
“都怪德儿，他说有财要把它送给自个儿的姐夫，所以要先调教好，死畜生又不听话，叫我有什么办法，还白折腾了大半年。畜生，要是早点死就好了。”
“不如今晚烧点热水，把它宰了，听说西街有人收马骨，这副骨架子也能值些银子，马皮也有人收。总归是德儿抢来的，咱们又不蚀本。”
“那好吧，把它大卸八块，我才如意呢。”
“行，你赶紧去吧，我来看它死了没有，不行就叫两个伙计过来，活杀也成。”
南云秋听了，怒从心头起，双眼喷火。
两个老东西也不是好人，明知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居然不教导，反而引以为荣，帮着收钱。
锅底黑都死了，如果能把它埋了，也还算有点良心，没想到还要宰杀，骨肉分离拿去卖钱。
老狗，钱比命还要重要吗？
老头出去收钱了，老婆子打开马厩门，手里攥着榔头过来了。
她直勾勾盯着锅底黑，未曾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咚咚！”
榔头敲打几下，锅底黑没有动静，老婆子熟练的蹲下来，伸手探探马鼻马嘴，嘟囔道:“畜生还真的死了，白瞎了大半年的草料。”
大半年？
南云秋算了算，照老婆子的话，锅底黑有两个多月没吃东西了。
老婆子是狠毒，朝马头又甩起铁榔头解恨，然后站起来，老脸上还怒气冲冲的。她刚转身，就看到一张僵硬的脸庞。
“啊，你是谁？”
“我叫云秋。”
“云秋？好像听我家德儿说起过，啊，你不是在水口……”
“哦，如此说来，水口镇的事你家吴德果然参与了，而且还想要我的命吧？”
“我不知道，都是他姐夫的事，德儿并不知情。”
老婆子只是上次听严有财来家里说起过此事，详情并不掌握，以为没什么大事，南云秋不会怎么样。
“对了，你藏在我家马厩做什么，想偷马吗？”
“不是我想偷马，是你们偷了我的马。”
“胡说八道，我吴家从不偷别人的马。”
“没错，是我口误，你们只抢马。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它的主人。”
南云秋含泪指着锅底黑，死了还被榔头重击，想想真是可怜。
“那又怎么样，你还敢把它抢回去吗？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德儿回来你就死定了。”
老婆子确实够勇猛，够嚣张，或许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别人见到她都要低头哈腰。
直到南云秋揪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挥舞起榔头，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啊？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干什么，我想你去伺候我的大黑马，好好喂喂它，它太饿了。”
“它死了我怎么喂它？”
“你去地底下喂它不就行了吗？”
“啊，来人……”
“咚！”
铁榔头下去，脑壳碎，脑浆迸裂！
他把尸体拖到锅底黑旁边并排躺着，然后亲吻了锅底黑，喃喃道:
“老伙计，对不住，我没办法带你走了，不过你放心，凡是害你的人都要遭到报复，就像害我的那些人一样。永别了，老伙计。”
他擦干眼泪，走出了马厩。
老婆子刚才那番话说得没错，也正如张九四所言，吴德果然参与了昨夜的阴谋。
可惜，那恶贼交了狗屎运，逃过了今晚的惩罚。
没想到严主事居然是他的姐夫，难怪蛇鼠一窝，都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
对了，严有财要把锅底黑送给他的姐夫，那个姐夫又会是谁呢？
天色暗下来，前院掌起油灯，南云秋拎着铁榔头溜到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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