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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哭笑不得

    自从被灌下那杯“鸩酒”,裴靖连着流了两天鼻血。

    夏正说那只是一剂补药,不过料下得生猛了些,至于他为何知晓,是因为这药是太微从他这儿拿的,君臣二人做了一出戏敲打文御,顺便吓唬一下宁宴。

    宁宴有没有被吓到裴靖不知道,她倒是被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在梦里死得花样百出。奚迟常常被她突如其来的挣扎扰醒,半夜三更爬起来哄她睡觉,也跟着睡不安稳。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只是没见到宁宴,冬晚觉得这人是心中有愧不敢回来,既怕触景生情又怕见到奚迟,虽然奚迟不怪他,但他自己未必想得开,尤其奚迟退还却邪天马的举动,他八成以为奚迟因为裴靖的死跟他决裂了,这下更不敢回来了。

    裴靖觉得未必,宁宴的脑袋一向异于常人,他没出现的这几天指不定在憋什么大招。

    山谷里下过一场雨后气温立刻降了下去,趁着天气晴朗,众人拿出今岁新做的冬衣晒在架子上。

    裴靖房前的位置日晒最好,栏杆上、地上晒满了冬衣和被子,秋和与冬晚拿着木棍走来走去,把衣裳和被褥敲打蓬松,挤得裴靖抱膝缩在一隅,而奚迟只能坐在窗台上。

    楼下不知何时喧闹起来,秋和趴在栏杆上看了半天,兴奋地招呼三人下去看热闹。

    原是实沈正在哭诉他被鹑首狠心抛弃的悲惨故事,众人围在他面前啃甜瓜,清脆的咀嚼声此起彼伏,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里燃烧着八卦的火苗。

    裴靖抓了把葡萄,默算这位是鹑首一年内抛弃的第几位连理。

    日躔卫不能向外通婚,只能在营内寻人结成简单的“连理”,加之朝不保夕,生活难免纸醉金迷、放浪形骸,尤其在男女感情方面,有些人换连理比宁宴换衣裳都快。

    有人拍着实沈的肩膀安慰道,“你还有芒种和夏至啊,在外面的相好也不少,何必在此伤春悲秋呢,有这工夫不如去练功,当心下次演武又被星纪暴揍。”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开始大声起哄,嚷着要看裴靖和实沈对战,说什么“肉体的伤痛会治愈心灵的创伤”。

    裴靖跃跃欲试,奚迟却忽然扯了下她的衣袖,让她看石阶上的那个人,“那好像是宴哥吧?”

    裴靖踮脚望过去,只见多日不见的宁宴穿得一身寡白,连发冠都换成了银的,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竹篮,正慢吞吞地沿着石阶往下走着,那人想是被瀑布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扭头往这边瞥了一眼,随即愣了一下,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台阶跑到她面前,眼神震惊又带有几分怀疑地看着她。

    裴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穿成这般模样,这不像你。”

    “我来给你上坟啊!”宁宴回得理直气壮,似乎并不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

    裴靖鬼使神差地揭开篮子上的素布,看到里面的酒菜和纸钱时不禁顿了一下,十分无语地将素布盖了回去,“谢谢,但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那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有,我一定烧给你!”宁宴满脸真挚。

    裴靖语塞,“那倒也不用……”

    “你……”宁宴忽然犹豫起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裴靖一阵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众人好奇地看着宁宴,不知他在说什么。

    宁宴低下头,盯着裴靖的双脚,神色变得哀痛无比,“你没有影子,你果然已经变成了鬼……你是来索我性命的吗?来吧,我愿随你同去,我宁愿在地府和你做一对鬼……兄弟,也不愿独活世上,我已无颜面面对阿迟……”

    “宁小五,”裴靖吐出嘴里的葡萄皮,“你可知我为何没有影子?”

    “我知道的,”宁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悲不自胜,泫然欲泣,“鬼是没有影子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奚迟缓缓开口,“因为刚刚阴天了,本来是有的。”

    众人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围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脸呆傻的宁宴笑成了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清明笑得直跺脚,小雪捂着胸口说心脏要裂开了。

    宁宴突然意识到什么,抱起篮子发疯似的往回跑。

    裴靖忙唤住他,“你去哪儿?”

    宁宴头也不回地朝她遥遥摆手,“去跟大父认错道歉,等会儿还会回来!”

    人群终于心满意足地散了,宁宴方才的表现足以取代实沈成为营里未来几日茶余饭后的乐子。

    裴靖与奚迟面面相觑,她说什么来着,宁宴的脑袋异于常人,那人一旦静下来,指定是在琢磨接下来作什么妖。

    两人等到太阳落山,宁宴果然回来了,但依旧穿着一身白,拎着那个小篮子。

    “我怕元青那个老匹夫继续针对你便没有换衣裳,好让他以为你确实已经死了,免得日后又拿咱们作伐攻击日躔卫……还是大父机智,竟想了这么一招!”宁宴又想了想,小心地问道,“你不忌讳这些吧?”

    裴靖浑不在意,“当然,你甚至可以把那篮子放我屋里,等我需要你上坟的时候你可以随取随用。”

    “不许胡说!”宁宴把篮子扔在一旁,坐在胡床上生气地捶了下案,“你们骗得我好苦,你们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裴靖赶忙将一个精致的金丝香球拿给他,“我在渭州夜市买的,不知是什么香,不过感觉很适合你。”

    “送我的?”宁宴瞬间转怒为喜,立刻将小香球挂在了腰带上,“好看,我喜欢!”

    “看你刚才的表情,前朝又出幺蛾子了?”

    裴靖本想聊聊顾文章的事,转移一下话题,但这话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宴再次愤懑起来,“你们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奚迟心虚地不吱声,抱着琴往床里挪了一下,躲到了青帐后面。

    裴靖原本也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她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她凭什么心虚,当即理直气壮地看着宁宴。

    宁宴叹了口气,悄悄红了眼眶,“我以为你果真死了……”

    所以他在皇帝面前闹得不可开交,奚迟退还却邪天马时他已经闹不动了,把自己关在凉国侯府借酒浇愁,后面听说文御也因此受惊,卧床不起,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出门探望了一番。

    见宁宴言辞之间十分心疼文御,裴靖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人完全是自作自受。

    宁宴闹也闹了,疯也撒了,日子还得照常过,他决定找文御帮忙,扳倒元青,替裴靖报仇,

    “你怎知是元青所为,你查到证据了?”裴靖不免惊诧,她以为宁宴猜不到这一点。

    宁宴愤愤跺脚,“我是单纯,不是蠢!”

    日躔卫去朔州查顾文章的事本就是他和文御一起谋划的,元青会针对裴靖完全在意料之中,尤其当他听太微说裴靖身上带伤时便更加肯定是元青所为。

    “老匹夫见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是不是很合理!”他说着,甚是骄傲地拍了下腿。

    “啊……合理。”裴靖鼓励地鼓了下掌,能想到这一步说明宁宴已大有长进,“唯有一事我至今不明,元青如何得知我与皇孙私会,当日进出并未遇到人,何人何时见我出入?”

    “啊这……可能他眼线比较多吧……”宁宴欲言又止,屈指挠着脸颊,眼神四下乱飘,一看便知心中有鬼。

    不必宁宴说什么,只看他的小动作裴靖也能猜出他在替谁遮掩,“没关系,直说便是,我又不会生气。”

    “此事表哥确实过分,但是……”宁宴试图为文御说两句好话开脱一番,却发现他的好表哥从未做过对裴靖有利的事,“坏事”反而做了一堆,料想文御留给裴靖的印象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没有但是,确实是他所为。”

    东宫有元青安插的眼线,可文御一直抓不到是谁,于是便将裴靖与他私会的事改换了不同的细节透露给了不同的人,眼线果真将此事告知元青,因此暴露了身份,文御得以将其擒杀。

    裴靖听罢确实没有生气,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文御的所作所为她完全可以理解,甚至非常赞同,她偶尔也会想象自己处在文御的位置遇到这些事会怎么办,最后发现文御的做法依旧是最优解,无论在哪一方面她都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有人能帮她解决一些问题,她同样不会在乎那人是男是女、会生会死,毕竟只是一些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和这种人继续亲近,以她的身份地位,惹定是惹不起的,好在躲得起,再有“赐死”一事作铺垫,她躲着文御走完全合情合理。

    想来文御那么聪明也能猜到皇帝的用意,应当不会继续冒犯天颜。

    “还有个好消息。”宁宴突然想起什么,激动拍案,“那老匹夫这次必定元气大伤,为了给你报仇,我和表哥一鼓作气,准备把他巢穴端了!”

    “当真?”裴靖惊诧得声调都变了。

    奚迟也从青帐后探出身来,脸上挂着一副讶异的表情。

    宁宴得意得好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你在朔州时,我们抓了一些把柄,跟他玩了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