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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唇枪舌战

    宁宴的理想放在别人身上叫做志向远大,放在他身上可谓惊世骇俗!

    奚迟倒吸一口冷气,微微蹙眉,凝视着宁宴迟迟未语。

    “十八年不曾努力过,你打算怎么考?”裴靖啧啧称奇,“是准备跪请双圣和文曲星上身助你吗?入学补充考在五月初,你现在才开始上香烧纸有点儿晚吧?”

    “不,我想请你助我。”宁宴看向裴靖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这顿饭两千五百文,够你在摘月巷喝一次花酒还能找花魁巡一圈,”裴靖手指点点摆满桌的珍馐美食,又点点自己,“我请的,我又出粮食又出力,没这样的道理。”

    “现在是我请了!”宁宴高声唤来店家,让他自行去凉国侯府取三两银子,多的五百文算跑腿费。

    店家喜不自胜,立马派人前去。

    奚迟建议宁宴放弃,“你跟陛下说一声给你塞进崇贤台多好,别折磨自己考什么国子学了,何必吃这份苦呢?”

    崇贤台属门下省,乃是宰相挂印的学府,仅收皇族与贵戚子弟三十人,文御之妹、长平郡主文禾便在此处读书。

    且据奚迟所知,崇贤台目前并未满员,学习内容和国子学区别不大,以宁宴的身份和资质进去读书绰绰有余。

    “元青的手再长也管不着门下省,我去崇贤台有何用?”宁宴入学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念书和仕途,而是为了国子学里的一个人,“如果顺利的话,这将成为改写我命运的头等大事!”

    他越说越激动,兴奋之余豪饮一觞,果不其然呛得涕泪横流。

    裴靖无语地递过去一张手绢,“你这般浮躁跳脱的性子,如何办得大事?”

    奚迟仍不赞同,“只怕你入学之后举步维艰。”

    国子监三学虽多官僚子弟,但并非所有人都会选择恩荫入仕,绝大多数有真才实学的生徒还是希望通过科举考取进士进入朝堂,既然决定走科举入仕之道,必然会与元青产生联系,久而久之,国子监渐成元青一派的“马场”,现任国子监祭酒蒲自清便是他的得意弟子。

    自元青掌握国子监以来,入学和补入考试的内容几乎年年变动,且不说宁宴考不考得中,他大约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元青未必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鱼肉,宁宴入学更方便他监视之。

    “可若是如此,保不齐秦国公会以为你倒向了元右丞。”奚迟眉尖微蹙,眼含忧虑,“他岂不是更要针对于你,往后你哪还有好日子过!”

    宁宴本就是两派的活靶子,这下可要真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私觌方式甚众,何不自其他途径结识?”裴靖担心的又与奚迟不同,“国子监有旬月季岁试,还有升堂考试,你能应付得来吗?”

    “我必须能!”宁宴咽下一把辛酸泪,立下一番豪言壮语,发誓今岁五月必入国子学!

    丢人!人死了三天,嘴还是硬的!

    裴靖与奚迟赶紧遮住脸。

    “哼,真真是大言不惭,国子学哪是想上便能上的!”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讽笑,声音不高,但足以使裴靖三人听清。

    奚迟不满地回头瞟了眼,只见对方有两人,对面坐着,面对之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对之人看背影也很年轻,出言讽刺的正是那名少年。

    少年见奚迟看过来竟理直气壮地昂起头颅,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是我说的又怎样”。

    背对之人伸手拍了他一下,转身回头朝奚迟拱手道歉。

    然而不等奚迟说话,宁宴先拍案站了起来,像个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暴躁地指着少年的鼻子质问,“你什么意思啊!”

    估摸背后那人也不是个吃素的,裴靖怕二人互不相让闹起来,赶紧拉宁宴坐回去。

    果然,对方见宁宴气焰如此嚣张,便不顾同伴劝阻也站了起来,两手叉腰挑衅道,“我说错了吗?我又没针对你,你急什么?”

    宁宴见状有些惊诧,他还从未见过在他面前如此嚣张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你好生无礼!”

    “酒楼你家开的?别人说什么你都要管!”少年说着,脚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样子已有七八分醉意。

    他的同伴赶紧搂住他肩膀将他掩到身后,满脸抱歉地朝宁宴三人点头哈腰,连声赔罪。

    宁宴的性子一向是不点都着,何况有人点了火,他主动朝那二人迎上去,“是不是我家开的都是你挑衅在先,怎么,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奚迟坐在案头,一伸手拦在宁宴腰上,把人强按了回去,笑着向围观之人解释,说是误会。

    “什么误会,分明是他挑事儿!”宁宴愤愤不平,眼中冒火,还想站起来,但被裴靖踩住了衣裳,一下跌坐回去。

    酒博士听见动静跑过来,一看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安抚,万年县界遍地是贵人,哪个都开罪不起,于是赶快叫来一名胡姬,让她伺候着宁宴,又扶少年坐回原位,说等会儿会送醒酒汤。

    那少年见宁宴接住了胡姬递到嘴边的酒,顿时冷笑,“酒色之辈,败絮之徒,不过如此!”

    宁宴火冒三丈,“你……”

    奚迟一把捂住宁宴的嘴,请少年的同伴赶紧把人带走。

    对方满含歉意地朝三人分别鞠了一躬,拖着少年匆匆离去。

    好端端的酒席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搅黄了,三人一下没了兴致。

    裴靖隔窗看到那二人推搡着往北边去了,此地之北是丰华坊,朝中高官多居于此,丰华坊之北即凉国侯府所在的延庆坊,观那二人衣着气度,绝非寒门庶人。

    “你见过他吗?”她好奇问道。

    宁宴嗤笑,“这种不良人,我见一次打一次,你看他那副样子,指定没挨过打!”

    裴靖了然,“你们延庆坊总共三户,既未见过,想必是住在丰华坊的官宦子弟。”

    “也有可能是国子学生,你若在国子学见了他,可别再跟他起冲突了。”本就担心的奚迟现在更担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惹了我,哼哼!”宁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奚迟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三人相坐无言,也没再让那胡姬作陪,吃了口点心便各自回了,一路至平政门分别。

    宁宴要回宫陪着皇帝,临走时千万哀求裴靖务必答应帮他考入国子学,事成之后他这辈子、下辈子以身相许、当牛做马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裴靖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报答是应该的,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此番拒绝令宁宴十分伤心。

    正说着话,一辆牛车自平政门缓步踱出,车身金银绮靡,以椒泥涂壁,长檐垂幔,四角悬铃,车顶衔芝玉鹤傲然独立。

    本朝人好效前朝之法,常以玳牛拉车,但此车役使的却是一头浑身毛发雪白的小牛,坐在厢前驱车的仆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瞳,居然是一位貌美胡姬。

    牛车两旁各有三名姝丽侍女随行,车后跟着四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僮仆,一行人所到之处泠然动听,香气袭人,如同佛窟壁画上的神女与仙仆一般。

    过路行人纷纷驻足远观,窃声私语。

    隔着层层叠叠的锦绣帘幔,裴靖只能看出车内坐着的是名女子,她立刻想到一人,便是那位出门必锦衣乘车、众仆开道的李大娘子。

    “她怎么又来了?”宁宴捂着口鼻躲到角落里,他受不了椒泥的气味,“不会又去找表哥了吧?”

    裴靖目送李氏远去,觉得这番排场也没有鹑首说得那么宏大。

    “进宫哪敢摆那么大阵仗,大父皇后俱在,哪里轮得到她显摆,自祓禊宴后来三四趟了,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正妃之位还能跑了不成?”宁宴话里话外都对李大娘充满了反感,也许是讨厌她这副张扬的架势,亦也许只是恨屋及乌。

    李家又要出皇后喽!

    路人钦羡不已,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大邺最知名的豪门贵族,三三两两如涟漪般散去。

    “陛下已确定正妃就是她了吗?”裴靖不免想起另一个桃花春水似的姑娘,“那林娘子还进宫吗?”

    “那是自然,祓禊宴后表哥便去大父跟前求了林娘子,大父也正有此意,遂允林娘子在表哥和姓李的大婚之后与另一位明氏娘子一起进宫。”宁宴看着裴靖,眼神异常明亮,光灿夺目,“表哥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林娘子呢!”

    裴靖见状却是警惕地后退一步,“你那是什么眼神,此事跟我可没关系!”

    宁宴表情一僵,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脚步恨不得在地上踩出一排坑来,“再见!”

    裴靖拍拍胸口,“还好当日我未多言,否则又该引人怀疑了。”

    奚迟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还是你机智。”

    “我还以为沈娘子会进宫,没想到没有她。”

    “陛下大概不愿让太多外戚女子进宫,所以多选了一个其他出身的姑娘,我对那位明娘子有印象,那日陛下曾单独问过她话,好像是冀北道人士。”

    “那么远?”裴靖当即对明娘子满怀同情,一个人背井离乡嫁入宫中,被人欺负了都无处诉苦。

    “不远,她随母亲和弟弟住在大邺,父亲是东凤麟卫大将军明景良。”

    裴靖闻言瞠目,霎时感慨,“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