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望邺 » 第41章 锦幄初温

第41章 锦幄初温

    裴靖每次回头都能看到奚迟,那人像个背后灵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时间长了她不免有些毛骨悚然,“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明明是你在躲我。”奚迟无奈至极,眼里满是委屈,“你一看到我便拔腿跑,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你想问一句,你却说我总跟着你。”

    裴靖仔细一想好像是这样没错,一时口舌讷讷,欲辩无言。

    “你在我面前从不掩藏自己,这次却为何躲着我?”奚迟上前一步将裴靖推入房中关上门,“何事不能解释,何事不能说与我听?”

    裴靖靠着墙,低着头,脚尖踢来踢去,一言不发。

    奚迟被她这不知所措的模样逗笑了,“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裴靖欲辩又止,狠狠白了奚迟一眼,扭身从角落里钻出去,打算开门逃跑。

    奚迟抢先一步堵住门口,轻功好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裴靖色厉内荏地瞪着他,“你想怎样?”

    “是因为宴哥吗?”奚迟靠在门上,直视着裴靖的眼睛,想确认她是不是在撒谎,“是因为他你才不肯答应我吗?”

    “当然不是!”裴靖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奚迟松了一口气,“那是怀疑我……”

    “我没有!我是怕……”话到嘴边,裴靖紧急住口,面色尴尬又懊悔地背过身去。

    奚迟将她拉回身前面对面,真诚发问,“怕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你!”

    裴靖张口结舌,她不想令奚迟失望,但也实不知该说什么。

    “怕我会离开你吗?”奚迟耐心地试探着。

    裴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奚迟心一沉,沉默良久,嗫嚅问道,“是怕我会打扰到你吗?”

    话音一落,裴靖立马摇头否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迫。

    突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的顾虑,不由得十分害怕,怕奚迟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看穿她的心思,更怕奚迟因此伤心,她第一次希望二人之间没有那么默契。

    然而事与愿违,奚迟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应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眼角低垂的模样像一只被捡回家又被抛弃的小狗。

    裴靖见奚迟伤心难过,自以为说不出口的话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口,“我不是怕你打扰我,我只是怕自己保护不了你……”

    话未说完,眼前倏然一暗,嘴唇被一道温热覆住,她一怔,猛地瞪大双眼,拼命向后躲去,圈住她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将她瘦削的身体重重填进怀里。

    两心相贴,“咚咚”的心跳声响彻耳际,此起彼伏,又快又乱,像一声声急不可耐的催促。

    裴靖脑海中一片空白,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抱紧了奚迟的腰。

    “卿卿。”

    唇齿间逸出一段轻唤,飘忽惝恍的声音好似抹了一层厚厚的红豆沙,甜绵又沉哑。

    浅浅的一声唤得她心慌意乱,一种难以掌控的东西喷薄欲出。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劈啪作响,松木与焦糊的气味云云散开,被窗外的风吹散,又细细浮上来。

    身侧的手臂越收越紧,她逐渐感觉到窒息,艰难地躲开一条缝隙,却反被一口咬住。

    奚迟浑然不觉裴靖的难过,仍死死禁锢着她,像溺水之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时间悄悄流逝,空气越发干燥,裴靖有些不堪忍受,抓着奚迟的手臂想让对方松开。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响动,紧收的手臂遽然一松。

    焦香的空气撑开喉咙,裴靖心有余悸地靠在门上,腿软得站不住。

    奚迟扶着她肩膀,额头相抵,滚烫的呼吸密密交融,难分彼此。

    裴靖看到奚迟颈上渗出的薄汗滑进衣领,抬手帮忙擦了一下。

    奚迟身体微微一颤,再次与她紧紧相拥,“先自保,再保护对方,好不好?”

    “可是……”裴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宁宴的声音紧随而至,近在咫尺,“卿卿,你在吗?”

    裴靖自旖旎中陡然惊醒,脸色红白交织,手忙脚乱地理着衣裳和头发,紧张得不敢出声。

    奚迟无声一笑,低下头响亮地“啾”了一下。

    裴靖“噌”地跳到一旁,羞恼地瞪着奚迟,使劲擦着嘴,生怕留下证据。

    屋外的宁宴忽然高高应了一声,又敲了敲门,“冬晚姐叫我,我一会儿来!”

    其人一走,裴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偷情。”奚迟有些不满。

    “你还敢说!”裴靖脸色涨红,将奚迟从身旁推开,“登徒浪子!”

    这人扑得太过迅速,她短短一惊便匆匆入围,直到现在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奚迟契而不舍地搂住她的腰,“方才我感受到你的心意了,等到夜深人静时我们再叙此话。”

    “不准再说了,我要翻脸了!”听到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裴靖赶紧推开奚迟打开门。

    宁宴小豹子似的连蹦带跳地蹿上来,一进屋便欢喜地问裴靖是何时回来的,接着又埋怨裴靖不去找他。

    裴靖尚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尴尬又紧张地胡乱回答,“你在宫里陪陛下,我半夜三更去找你,你、我不要命了?”

    “你可以把我叫出来呀!”宁宴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转圈,“我好看吗?”

    他今日穿了一件银灰的貂裘,领口、袖口镶着一大圈深灰的皮毛,通体顺滑如绸缎,贵气又暖和。

    裴靖瞄了一眼,“像个大耗子。”

    宁宴一脸“你果然不懂”的表情,回头问奚迟好不好看,不出所料地在奚迟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他心满意足地将自己团成一团坐到床上,看起来像个吃撑了的大兔子。

    裴靖将礼物拿给他,他高兴地接过来,正打算大肆吹捧一番,却莫名感觉奚迟有些奇怪,“你很热吗?”

    奚迟眼神一飘,掩口咳了声,“是有点儿。”

    “怪不得,我看你颈上全是汗。”宁宴起身推开窗,凉风一下吹进来,屋内热气瞬散,“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先聊。”奚迟红着脸落荒而逃。

    宁宴目送奚迟消失在窗外,兴高采烈地拉着裴靖要对方讲讲望京的事。

    话说到节骨眼上,奚迟换好衣裳回来了,停在小胡床前想和裴靖并肩而坐。

    裴靖却先一步蹿到宁宴身边坐下,怕奚迟跟过来,便紧贴在宁宴身上。

    宁宴受宠若惊,顺手推舟搂住她的腰,“怎地对我如此亲近,这可不像你,莫不是被邪灵附体了?”

    “被你附体了。”裴靖拍掉腰上的爪子,她现在特别痛恨有人对她搂搂抱抱。

    宁宴委屈地缩回手,摸着手背上的红痕重新接上话茬,“你刚刚说酒肆什么来着?”

    裴靖将与燕赵雪合作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最后说如果顺利的话酒肆开业便有着落了,如果不顺利的话那她也没辙。

    “她别开偏了便成。”宁宴对酒肆能不能开张不太在意,他比较在意凉国侯府的门楣能不能保住。

    “人家从良了,再胡说当心我抽你!”裴靖之所以表白燕赵雪的身世,并非是为了让人议论,而是好教人知道,燕赵雪在花楼和李府那般污浊肮脏的环境里都能满怀孤勇,为了给妹妹讨还公道而抵死不让,倘若环境再好些,说不定能迸发出更大的力量。

    “我没有轻视她身世过往的意思,有的选谁愿意堕落风尘,我是怕她……”宁宴话到嘴边顿了一下,改口道,“怕你苦心错付罢了。”

    裴靖明白他的意思,便是担心燕赵雪吃不了做生意的苦,再回头追寻以往那种简单奢靡的生活。

    事实是,人好管,人心难管,他们坐在这里只能给燕赵雪提供选择,至于燕赵雪最后如何抉择则并非他们能说了算的,总不能强迫人家选他们给的路,那与逼良为娼的鸨母又有何区别。

    “且随她去吧,”奚迟无所谓燕赵雪做什么,总归酒肆现在是挂在日躔卫名下,“只要能还钱即可。”

    一听到奚迟的声音裴靖便会想起刚刚发生的事,顿时里里外外都不得劲,她怕宁宴看出端倪,于是赶紧找了个奚迟可能插不上嘴的话题,“我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哪儿不好?”

    “咳咳咳!”奚迟在旁连连咳嗽暗示,恨不得把肺咳出来。

    裴靖对此充耳不闻,“可是因为南戎占据河西道一事?”

    宁宴难得没有配合她,反倒关心起奚迟的身体,“阿迟你怎么了,今天很不对劲,又是流汗又是咳嗽的,莫不是受了寒,要不要歇会儿?”

    他伸手摸了摸奚迟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热,一时有些疑惑。

    “我……”奚迟神色一顿,而后下定决心一般坚定开口,“宴哥,我和卿卿……”

    裴靖忍不住跳起来,不由分说地将奚迟扯到床上用被子捂起来,报复似的掖紧被角,“歇着。”

    奚迟险些背过气去,缩在被子里面不敢动弹,宁宴帮他把被子拉下去,免得他被憋死。

    裴靖坐在床头背对着奚迟,抱着宁宴的手臂同对方说话。

    宁宴呆愣愣地听着,但什么也没有听见,只觉得抱住他手臂的这双手软绵绵的,不像握刀的手,而像摘花的手,越想越心猿意马,越心猿意马越想入非非。

    裴靖浑然不觉,仍自憧憬着酒肆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