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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摧城拔寨

    宁宴一行还在路上,伊南星的身家性命便已陷入危急状态。

    其与严忠调取的蓟州援军在凤州西南部的拓城牧野狭路相逢,伊南星与唐齐己奔逃失散,唐齐己入拓城,伊南星不知去向。

    紧接着,文御收到了御史台对伊喆的弹劾,劾其三件事:

    一是伊喆宠爱妾室,容其娇纵,言语冒犯乃至推搡夫人,伊喆未曾惩治,是曰“治家不严”。

    二是妾室犯上一事人尽皆知,伊喆掩耳盗铃不许他人议论,论者诬为朋党,是曰“弄权营私”。

    三是此妾出身花楼,伊喆流连烟花之地,且违逆母亲劝告纳之入府,是曰“忤逆不孝”。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平时可以称得上是印证其人放浪不羁、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关键时刻又会变成证明其人品行不端、才干欠缺的重要证据——一个贪恋美色、连家奴都管不好的人,让人如何相信他能帮助皇帝治理国家?一个连母亲和妻子都不尊重的人,又让人如何相信他不会忤逆皇帝?

    这些事伊喆无法否认,只好再次向文御请罪,请求收回一应恩赏。

    他未明说具体哪一项恩赏,算下来也只有许诺给事中和二十匹绢值得一说,不过绢是赏他二次荐人有功的,如此可以收回的便只有晋升给事中的机会。

    关于给事中,伊喆不说,文御也不会主动提及,他仍以一贯的温和宽容面目示人,当着众臣的面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罚伊喆闭门思过三个月,待散朝后才召伊喆至东宫单独谈话。

    “当年拙荆怜其年少,不忍苛责,臣便也得过且过,事后臣知己言行有亏,日日三省三思,战战兢兢孝母敬妻、约束内宅,不敢再肆意放纵,出入烟花之地,至于那名妾,臣早已遵从先妣训诫,将其驱逐出府,经年以来,臣与拙荆相敬如宾,婢妾敬心侍奉夫人,拙荆悉心教导子女,臣实不知何故旧事重提,惹殿下烦忧!”伊喆涕泪横流,不停地抬袖拭泪,“臣有罪,年少轻狂时犯下大错,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何尝不知此事蹊跷,想来多半是有人心怀愤嫉,捃摭旧事刻薄伊卿。”文御表现出十二分理解和信任,“我近日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便交由伊卿自行调查处置吧!”

    随后又手书慰劳储命一封托人快马去追宁宴,让宁宴转交给伊南星。

    伊喆不是傻子,自是明白文御心中所想,但对方已然将调查处置权交给了他,又对伊南星百般看重宽宥,如此他还有何不满,遂将此储命当做恩赏欣然接受,稽首发誓,向文御力表忠心。

    不过后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慰劳储命未能送出,在半路被退了回来,因前去送信之人找不到宁宴,其人不在行军队伍之中。

    “那他身边的十一娘呢?”宁宴四处乱蹿以至于找不到人是常有的事,裴靖不声不响地玩失踪倒是罕见,文御因而颇为惊讶。

    “十一娘也不在,倒是见到了赵毅。”张赋秋回话说,“赵毅令其回禀说,问星纪可知二人去处。”

    文御狐疑地望向奚迟,谁知对方亦是惊诧,显然并不知晓此事。

    殿内一时沉寂下来,各有所思。

    良久,奚迟忽然想到什么,犹豫道,“回殿下,那二人许是往渝州方向去了。”

    以宁宴随时随地处于爆表状态的好胜心而言,有裴明礼突袭商序老巢灵州在先,其人绝不可能甘落人后,必然也是玩偷袭去了,目标大概率是何宥所据的渝州。

    渝州位于昌州和凤州中间,宁宴自渝州向东打击严何联军也行,往西包抄商军也可。

    文御一脸茫然,竟有一瞬迷惑于自己是让宁宴去支援伊南星还是裴明礼,等他反应过来,不免又气又急,“真是太胡闹了!十一娘竟随他一起胡闹!”

    凤裴相邻,凤州一破,战火便会立即烧到裴州,裴州是唐不渝和唐无衰的家乡,文御不能容忍有人践踏那片圣贤之地。

    “想必太微亦认为此举最优,否则断不会听凭凉国侯胡来。”有裴靖在身边看着,奚迟相信宁宴不会乱来。

    那人只是有些混不吝,爱在一些小事上胡乱张罗,大事可从不含糊,尤其是保家卫国这种天大的事,绝不可能胡作非为。

    “是我关心则乱了。”文御冷静一想确实如此,遂吩咐张赋秋让人把储命改送去渝州。

    信使果然在渝州见到了宁宴。

    此时的渝州城已插上了南虎威卫渝州军的纛旗,何字旗则堆放在刺史公廨的厨房里。

    信使将储命交给宁宴,询问不见踪影的裴靖去了何处。

    “何人问她?”宁宴警惕地坐直身体,得知是文御的意思,这才放松下来,“哦,她去昌州找商序了。”

    商序又回到了昌州,不过这次没有去鸟鸣涧的新城,而是直入昌州城,他第一次到昌州是为了与何宥划分势力,第二次到昌州是为了表示诚意以获取何宥的支持,第三次到昌州则是被裴明礼率部围困。

    总之,商序与昌州甚是有缘。

    信使神色有些复杂,表情讪讪地转述了文御的叮嘱,“殿下令下官叮嘱凉国侯,莫要胡闹,更莫要怂恿十一娘一起胡闹。”

    宁宴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没问题!殿下放心吧!”

    信使离开的第三天,裴靖自昌州归来,顺便带回了裴明礼即将启程前来渝州的好消息。

    宁宴见她两手空空,“商序的脑瓜呢?”

    “送给裴都尉了。”

    裴明礼如今已是六品骁骑尉,足见其英勇善战。

    “那是敌酋首级!”宁宴急了,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那是你的功劳,你便宜那小子做什么?”

    “那……你要吗?”裴靖有些为难,送出去的东西怎好意思往回要。

    宁宴把自己问得噎住,他不差这个脑袋,裴靖要了也无用,送给裴明礼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赚了你的便宜,我可得好好使唤使唤这小兔崽子。”宁宴摩拳擦掌,“等裴大一到,咱们便往东面去,留他自己守着。”

    有灵州和渝州在先,严忠必定对相州严防死守,再加上北地刚开春,河水化冻,相州段正值凌汛,过河不易,玩不了千里突袭那一招,只能循序渐进,先行支援凤州。

    “我们争取在四月之前就结束,我想去青螺山踏春。”一提到玩乐,宁宴顿时兴致勃勃,“我要带一条长毛地衣……”

    裴靖完全不想去踏什么春,甚至不想听到“青螺山”这三个字,她剜了宁宴一眼,把盆里的衣裳当作这人的厚脸皮,按在搓板上使劲蹂躏。

    商序兵败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其诡异的死状为人津津乐道——早晨还在威胁裴明礼退兵,若敢强攻他便在城中泼油放火,与城中官吏百姓同归于尽,中午他的脑袋便被吊在了城垛上,跌落城下的无头尸身于众目睽睽之下自行燃起大火,水泼不灭,未至傍晚便烧成了一堆灰烬。

    所见之人皆称其倒行逆施,谓之“天罚”。

    何宥得讯立刻派人回返渝州。

    先前他并非不知渝州城破,只是商序来信说灵州形势大好,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待杀死裴明礼便会立即赶往渝州支援,事成之后需割让房州。

    房州地域狭小,纵深不足,易被围困,北隔河水与冀北、河北、京畿三道相望,西与河南道毗邻,皆非清净地。

    何宥是个“自守贼”,只想自保家门,无有外拓之心,房州这个四战之地对目前的他来说是个烫手山芋,暂时甩出去亦无不可。

    何况房州也不是他出力打下来的,而是严忠为表诚意特地攻下当做邀请合作的礼物送给他的,拿来借花献佛亦无不可。

    于是何宥答应合作。

    谁曾想,商序志大才疏,竟一下死在了昌州,生前扬言泼油焚城的举动更使得商军失众,整个河南道快速回归朝廷掌控。

    何宥悔不当初,恨自己错听错信之余,急忙令麾下大将率领一支精锐折返以阻止宁宴东行。

    可惜他的精锐行至荆州时不幸偶遇温其玉带领的援军,双方就此开战,给裴明礼接管渝州以良机。

    裴明礼来时见渝州城大门紧闭还以为宁宴先他一步跑了,气得站在城下叉着腰骂了半天。

    不料,城墙上突然射来一支红翎羽箭,正中他兜鍪上的白缨,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裴明礼气急败坏地跳着脚,对城墙上鬼鬼祟祟冒出来的脑袋嗷嗷叫,“宁重策!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进城干死你!”

    “你又不是卿卿,想得美!”宁宴望着裴明礼头上那支一晃一晃的红翎箭乐不可支,手一挥,“开城门!”

    下一刻,他跑下城墙跳上马穿城而过,自城北门逃之夭夭,给裴明礼留下一个花里胡哨的背影和一串马蹄扬尘。

    宁宴出城追上裴靖和小部队,一行本欲直接赶往凤州,学严忠玩一把“错袭”的把戏,正所谓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只膈应人,哪想行至半路却收到赵毅来信,说两军交战时,温其玉自作主张率军冒进,追击敌方至荆州西部的荡星谷,就此失去踪迹,请求宁宴快些前往荆州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