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委身
窗外夜色渐深，一轮新月高高挂起，四下静寂无声。
唯有京城城西一处别苑内灯火通明。
重重帷幔中，一个孤寂落寞的身影，正自顾自对烛自饮。
她浑身上下衣着清凉。上好的洗月纱宛若无物，称得她肤若凝脂、洁白无瑕。
苏挽卿在等人。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门房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近身侍奉的女婢绿竹走过来，看着钟漏已经过了亥时，心有不忍地劝解道：“姑娘，夜深了，殿下怕是不会来了，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苏挽卿犹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神色十分忧虑：“再等等吧！殿下今日会来的！”
她送去的信中言明，对于东南边境前来冒犯的洛部围攻，她有万全的退敌之策。
如今陛下和朝中，正为如何退敌而忧心不已，若是他能趁机献策，那一定会让陛下对他更加心生好感。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何况，他费尽心机，故意让自己听到关于紫苏和叶白芷的下落，她不相信他别无所图。
林煜一定会来！
绿竹摇了摇头，目露同情。
眼前这位，说是主子，却没有任何名分；说是客人，殿下却又并不礼重。
她夜夜这般守着一盏烛火等候殿下，已经足足三日了。
唉，想来这世间女子，多逃不过一个情字。若是寻常男子便罢了，可那人偏偏是敬王殿下，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敬王一向远女色，且心狠手辣，非常人可及。
绿竹瞧着姑娘眉间的忧色，更添几分姿色，不觉为她惋惜。
“绿竹，我自己来吧！你也去歇着吧！”苏挽卿不知婢女心中所想，她所忧虑的是别的事，无心想别的，闷声说道。绿竹点点头，依言退下。
谁知，刚关了房门，院中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口值守的小内侍慌忙跑来：“绿，绿竹姐姐，殿，殿下来了！”
绿竹一惊，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宫门大开，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渐行渐近。直到走近廊下，绿竹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院子里满满当当跪了一地的人。
来人一脸威严，脸色不大好看，一身冷冽：“她呢？”
“禀殿下，姑娘刚刚歇下了！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林煜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径自走了进去。
苏挽卿早已听得动静，并未起身迎接，自顾自坐在桌前焚香，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林煜端详一会儿，才踱步走过去。
“你派人送信说，你有退敌的法子，可是真的？”林煜在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心中却已十分笃定，她所言非虚。眼前这位看似温婉的女子，从前可是宸国赫赫有名的易安将军。
苏挽卿倒了一杯茶：“殿下漏夜前来，辛苦了！天气炎热，喝杯凉茶去去火！”她端着一碗茶盏递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仿佛对林煜的问话置若罔闻。
林煜接过，她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手背，他想到她肌肤的触感，不由得喉咙发紧。
这个女人，向来都是冷若冰霜，鲜少这般讨好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警觉。当初他与她的君子协定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无关其他。
除非她有求于他。
不由得冷哼一声，摆手推开：“茶就不喝了！夜深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方便！将军有话便直说吧！”
苏挽卿叹了一口气：“殿下，我确有退敌的法子。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林煜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请您出手，救出我的两位副将！”
林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冷笑道：“苏挽卿，你是疯了吗？紫苏和叶白芷，如今是被百里崇光关押着，要献给燕王邀功的！如今齐国好不容易才和燕国休战，你觉得两个副将的性命，值得本王出手，再惹父皇不满吗？”
他将茶盏重重拍在桌子上。
亏他还为算计她而内疚了一下。如今看来，她和他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全然不顾别人死活！
“殿下！救出他们二人，并不会有损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形象，相反，我会为您扫平所有障碍！”
“哦？你有何妙计？”
“百里氏一族，多年来徘徊在燕齐两国，谁给的好处多便与谁合作，这些年在齐国边境寻衅滋事，此等唯利是图之辈，唯有灭之才能永绝后患！”
“说下去！”
“如今的从族长百里崇目光短浅，四处树敌。可其实因为儿女众多内里争斗不断，尤其是月牙夫人所生的一双儿女，百里晨光和百里菲音，堪称人中龙凤，不可小觑，与嫡长子百里晨牧是死对头。我与那百里菲音曾经有半师之谊，若是属下可以说服她听命于齐国，那齐国北境岂非再无后顾之忧了？”
“哼，百里菲音不过一个小小的领长，如何能说服百里崇？”
“所以殿下要许之重诺！”苏挽卿郑重说道，“若是按常理，百里晨光和百里菲音无缘族长之位，但若是由百里晨牧继承族长，他们母子三人定会被要求殉葬，百里晨光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所以，你要本王扶植百里晨光上位？”林煜问出关键。苏挽卿点点头。
“百里晨光上位，我定会说服他们兄妹二人，与齐国签订十年之约，相安无事，且在齐燕两国战事中置身事外，如此一来，北境便少了许多麻烦！”
林煜冷笑一声：“既然你与百里菲音有些交情，为何不直接求助于她？反而来求本王，岂非舍近求远？”
“殿下！如今百里一族由百里晨牧掌权，菲音自身难保！您不是派人截取了我的信件，您是知道的呀！”苏挽卿急道。林煜嘴角抽了抽，原来她都知道，居然还装的若无其事。
既然被拆穿，他索性不再隐瞒，好整以暇：“将军求人办事都是这个态度？”
苏挽卿呼吸一滞，不知他此言何意。
“你说的有理。可是，收服百里氏却不是当务之急，如今燕宸两国战事胶着，若百里氏能将两位宸国大将献给燕王，那便大杀宸国锐气。这也是本王乐见其成的。本王为何要阻拦？何况前几日，荣王已经上了折子，他已经有了退兵的法子，就算没有将军的计策，本王也不愁。怎么看，这笔买卖都不划算！”林煜靠在椅背上，目露精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和三个月前，他救下苏挽卿时，与她谈条件的样子一模一样。
苏挽卿咬了咬唇，看来，是筹码不够，只能加码。
如今，她手里的底牌不多了。
“那殿下还想要什么才肯答应？”苏挽卿嗫嚅道。
林煜拍了拍扶手，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父皇要我将你带入京，本想纳为后妃，以此要挟羞辱宸国，答应与齐国和谈不曾想林言钊半路杀出来，执意要纳你为良娣。可如今宸国也弃了你，那你便是弃子一枚！对一个弃子，本王能屈尊降贵，来听你废话已是莫大的恩赐，你居然还敢跟我提条件？苏挽卿，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显赫一时的易安将军吗？”
苏挽卿一僵，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慢慢渗透，直至遍布全身。
“殿下的意思是，当初你我二人的君子协定，就此作废了？”
“交易，自然要有筹码！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与本王交换！”
林煜凑近，捏住了她的下巴，笑得阴狠诡魅。说罢，他狠狠甩了手就要离开。
“等等！”苏挽卿在身后喊住他，“殿下，我还有一物，不知是否是殿下所想！”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一滴眼泪从眼眶中盈盈落下。
林煜不耐烦地回头。
她慢慢起身，解了中衣的腰带，顿时，露出光洁的肩膀。
“殿下，这样，您可满意了？”
她一步一步走近，就着烛火，林煜看见她脸上的决绝。不由得心头大震。
“那二人的性命就这般重要吗？”林煜有些不甘心，他不相信，堂堂玄机营主帅，会为了两个副将委屈到如斯。
苏挽卿点点头：“他们不仅是我的副将，还是我的家人。如今苏家已毁，我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眼中含着热泪，泫然欲泣。不知怎的，林煜心中突然升出一股嫉妒之意，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狠狠说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此一来，你再无可能问鼎太子良娣之位了，不仅如此，你连做我父皇侍妾的资格都没有了！！”
“太子妃之位也好，后妃之位也好，虚无缥缈，但与殿下合作利益却是可以立马兑现！我不傻，知道该怎么取舍！”
“亏我皇兄对你一片痴心！不曾想，你竟是这般水性杨花！苏挽卿，我不是林言钊那个蠢货，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将来你敢背叛我，我一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殿下放心！从此我与殿下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定会事事以殿下为先，永不背叛！否则，叫我苏挽卿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一阵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袭来，没有任何温情，只是粗暴地宣泄。
苏挽卿闭上眼睛，只当做了一场噩梦。
春宵苦短，芙蓉帐暖。
苏挽卿背对着林煜，看着帐幔上的绣纹发呆。
林煜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十分温柔。
“近日，本王时常来这别苑，人多眼杂，恐怕会走漏消息。为保万无一失，本王会尽快安排你入王府，日后找你议事也方便些！只是太子那边，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苏挽卿闭了闭眼，违心地说道：“殿下有心了！日后，挽卿定当肝脑涂地……”
“行了，我不想听你这般阳奉阴违，你须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给我惹麻烦！”林煜不耐烦地打断。
苏挽卿不说话。
“太子若是知道你已屈从于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授意群臣，弹劾本王染指兄嫂，恐怕也是大麻烦！”林煜皱眉，想到太子那副贤德正直的样子，便没来由一阵心烦。偏偏他深得父皇和朝臣喜爱，动他不得。
如今父皇缠绵病榻，每日只召太子和宰相孙醇近身侍奉，其他皇子无诏不得面见。若是太子有心与他为难，天子一怒，后果难料。
林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十分不甘。自己的生母怀嫔身份低微，当年只是太后身边一个小医女，在朝堂上无所助力，若是陛下驾崩，莫说至尊皇位，恐怕自己的性命都要任人宰割。
可是他却不后悔。
一个林言钊已经很难对付，倘若他再得到苏挽卿的助力，那必然如虎添翼。此等局面是他不愿见的。
如今苏挽卿已然在他手，为了她的副将，她也会帮自己对付太子。这么一想，便又十分坦然。
“殿下不必忧心！”苏挽卿轻声宽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林煜眯起眼睛：“你又有法子了？”
“太子殿下一无军功二无政绩，所仰仗的不过是陛下对荣嘉皇后的思念之情，以及他的母族赵氏。而诸位皇子中，唯有殿下手握周家军二十万兵权，战功赫赫，此次若能助荣王平定洛部之乱，那在朝臣中的威望将更甚。宫里有太后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怕只怕……”苏挽卿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林煜把玩着她的头发，笑得人畜无害。
“北境的永王！”苏挽卿轻轻吐出几个字，“永王一向野心勃勃，又当盛年，若是他趁势起乱，京中恐无力应对！”
林煜的手顿了一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思忖片刻他便起身：“本王会即刻派周文渊亲去北境，与百里晨光商谈救人一事！但为确保事情顺利，你须写一封手书，让百里菲音兄妹二人，助他一臂之力！”
待林煜的车驾远去，苏挽卿才出房门，望着天空一轮皎月，心中恨意横生。
一切，都需从三个月前，燕国与宸国在凉州的那场恶战说起。
唯有京城城西一处别苑内灯火通明。
重重帷幔中，一个孤寂落寞的身影，正自顾自对烛自饮。
她浑身上下衣着清凉。上好的洗月纱宛若无物，称得她肤若凝脂、洁白无瑕。
苏挽卿在等人。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门房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近身侍奉的女婢绿竹走过来，看着钟漏已经过了亥时，心有不忍地劝解道：“姑娘，夜深了，殿下怕是不会来了，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苏挽卿犹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神色十分忧虑：“再等等吧！殿下今日会来的！”
她送去的信中言明，对于东南边境前来冒犯的洛部围攻，她有万全的退敌之策。
如今陛下和朝中，正为如何退敌而忧心不已，若是他能趁机献策，那一定会让陛下对他更加心生好感。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何况，他费尽心机，故意让自己听到关于紫苏和叶白芷的下落，她不相信他别无所图。
林煜一定会来！
绿竹摇了摇头，目露同情。
眼前这位，说是主子，却没有任何名分；说是客人，殿下却又并不礼重。
她夜夜这般守着一盏烛火等候殿下，已经足足三日了。
唉，想来这世间女子，多逃不过一个情字。若是寻常男子便罢了，可那人偏偏是敬王殿下，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敬王一向远女色，且心狠手辣，非常人可及。
绿竹瞧着姑娘眉间的忧色，更添几分姿色，不觉为她惋惜。
“绿竹，我自己来吧！你也去歇着吧！”苏挽卿不知婢女心中所想，她所忧虑的是别的事，无心想别的，闷声说道。绿竹点点头，依言退下。
谁知，刚关了房门，院中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口值守的小内侍慌忙跑来：“绿，绿竹姐姐，殿，殿下来了！”
绿竹一惊，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宫门大开，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渐行渐近。直到走近廊下，绿竹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院子里满满当当跪了一地的人。
来人一脸威严，脸色不大好看，一身冷冽：“她呢？”
“禀殿下，姑娘刚刚歇下了！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林煜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径自走了进去。
苏挽卿早已听得动静，并未起身迎接，自顾自坐在桌前焚香，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林煜端详一会儿，才踱步走过去。
“你派人送信说，你有退敌的法子，可是真的？”林煜在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心中却已十分笃定，她所言非虚。眼前这位看似温婉的女子，从前可是宸国赫赫有名的易安将军。
苏挽卿倒了一杯茶：“殿下漏夜前来，辛苦了！天气炎热，喝杯凉茶去去火！”她端着一碗茶盏递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仿佛对林煜的问话置若罔闻。
林煜接过，她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手背，他想到她肌肤的触感，不由得喉咙发紧。
这个女人，向来都是冷若冰霜，鲜少这般讨好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警觉。当初他与她的君子协定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无关其他。
除非她有求于他。
不由得冷哼一声，摆手推开：“茶就不喝了！夜深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方便！将军有话便直说吧！”
苏挽卿叹了一口气：“殿下，我确有退敌的法子。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林煜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请您出手，救出我的两位副将！”
林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冷笑道：“苏挽卿，你是疯了吗？紫苏和叶白芷，如今是被百里崇光关押着，要献给燕王邀功的！如今齐国好不容易才和燕国休战，你觉得两个副将的性命，值得本王出手，再惹父皇不满吗？”
他将茶盏重重拍在桌子上。
亏他还为算计她而内疚了一下。如今看来，她和他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全然不顾别人死活！
“殿下！救出他们二人，并不会有损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形象，相反，我会为您扫平所有障碍！”
“哦？你有何妙计？”
“百里氏一族，多年来徘徊在燕齐两国，谁给的好处多便与谁合作，这些年在齐国边境寻衅滋事，此等唯利是图之辈，唯有灭之才能永绝后患！”
“说下去！”
“如今的从族长百里崇目光短浅，四处树敌。可其实因为儿女众多内里争斗不断，尤其是月牙夫人所生的一双儿女，百里晨光和百里菲音，堪称人中龙凤，不可小觑，与嫡长子百里晨牧是死对头。我与那百里菲音曾经有半师之谊，若是属下可以说服她听命于齐国，那齐国北境岂非再无后顾之忧了？”
“哼，百里菲音不过一个小小的领长，如何能说服百里崇？”
“所以殿下要许之重诺！”苏挽卿郑重说道，“若是按常理，百里晨光和百里菲音无缘族长之位，但若是由百里晨牧继承族长，他们母子三人定会被要求殉葬，百里晨光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所以，你要本王扶植百里晨光上位？”林煜问出关键。苏挽卿点点头。
“百里晨光上位，我定会说服他们兄妹二人，与齐国签订十年之约，相安无事，且在齐燕两国战事中置身事外，如此一来，北境便少了许多麻烦！”
林煜冷笑一声：“既然你与百里菲音有些交情，为何不直接求助于她？反而来求本王，岂非舍近求远？”
“殿下！如今百里一族由百里晨牧掌权，菲音自身难保！您不是派人截取了我的信件，您是知道的呀！”苏挽卿急道。林煜嘴角抽了抽，原来她都知道，居然还装的若无其事。
既然被拆穿，他索性不再隐瞒，好整以暇：“将军求人办事都是这个态度？”
苏挽卿呼吸一滞，不知他此言何意。
“你说的有理。可是，收服百里氏却不是当务之急，如今燕宸两国战事胶着，若百里氏能将两位宸国大将献给燕王，那便大杀宸国锐气。这也是本王乐见其成的。本王为何要阻拦？何况前几日，荣王已经上了折子，他已经有了退兵的法子，就算没有将军的计策，本王也不愁。怎么看，这笔买卖都不划算！”林煜靠在椅背上，目露精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和三个月前，他救下苏挽卿时，与她谈条件的样子一模一样。
苏挽卿咬了咬唇，看来，是筹码不够，只能加码。
如今，她手里的底牌不多了。
“那殿下还想要什么才肯答应？”苏挽卿嗫嚅道。
林煜拍了拍扶手，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父皇要我将你带入京，本想纳为后妃，以此要挟羞辱宸国，答应与齐国和谈不曾想林言钊半路杀出来，执意要纳你为良娣。可如今宸国也弃了你，那你便是弃子一枚！对一个弃子，本王能屈尊降贵，来听你废话已是莫大的恩赐，你居然还敢跟我提条件？苏挽卿，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显赫一时的易安将军吗？”
苏挽卿一僵，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慢慢渗透，直至遍布全身。
“殿下的意思是，当初你我二人的君子协定，就此作废了？”
“交易，自然要有筹码！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与本王交换！”
林煜凑近，捏住了她的下巴，笑得阴狠诡魅。说罢，他狠狠甩了手就要离开。
“等等！”苏挽卿在身后喊住他，“殿下，我还有一物，不知是否是殿下所想！”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一滴眼泪从眼眶中盈盈落下。
林煜不耐烦地回头。
她慢慢起身，解了中衣的腰带，顿时，露出光洁的肩膀。
“殿下，这样，您可满意了？”
她一步一步走近，就着烛火，林煜看见她脸上的决绝。不由得心头大震。
“那二人的性命就这般重要吗？”林煜有些不甘心，他不相信，堂堂玄机营主帅，会为了两个副将委屈到如斯。
苏挽卿点点头：“他们不仅是我的副将，还是我的家人。如今苏家已毁，我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眼中含着热泪，泫然欲泣。不知怎的，林煜心中突然升出一股嫉妒之意，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狠狠说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此一来，你再无可能问鼎太子良娣之位了，不仅如此，你连做我父皇侍妾的资格都没有了！！”
“太子妃之位也好，后妃之位也好，虚无缥缈，但与殿下合作利益却是可以立马兑现！我不傻，知道该怎么取舍！”
“亏我皇兄对你一片痴心！不曾想，你竟是这般水性杨花！苏挽卿，我不是林言钊那个蠢货，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将来你敢背叛我，我一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殿下放心！从此我与殿下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定会事事以殿下为先，永不背叛！否则，叫我苏挽卿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一阵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袭来，没有任何温情，只是粗暴地宣泄。
苏挽卿闭上眼睛，只当做了一场噩梦。
春宵苦短，芙蓉帐暖。
苏挽卿背对着林煜，看着帐幔上的绣纹发呆。
林煜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十分温柔。
“近日，本王时常来这别苑，人多眼杂，恐怕会走漏消息。为保万无一失，本王会尽快安排你入王府，日后找你议事也方便些！只是太子那边，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苏挽卿闭了闭眼，违心地说道：“殿下有心了！日后，挽卿定当肝脑涂地……”
“行了，我不想听你这般阳奉阴违，你须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给我惹麻烦！”林煜不耐烦地打断。
苏挽卿不说话。
“太子若是知道你已屈从于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授意群臣，弹劾本王染指兄嫂，恐怕也是大麻烦！”林煜皱眉，想到太子那副贤德正直的样子，便没来由一阵心烦。偏偏他深得父皇和朝臣喜爱，动他不得。
如今父皇缠绵病榻，每日只召太子和宰相孙醇近身侍奉，其他皇子无诏不得面见。若是太子有心与他为难，天子一怒，后果难料。
林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十分不甘。自己的生母怀嫔身份低微，当年只是太后身边一个小医女，在朝堂上无所助力，若是陛下驾崩，莫说至尊皇位，恐怕自己的性命都要任人宰割。
可是他却不后悔。
一个林言钊已经很难对付，倘若他再得到苏挽卿的助力，那必然如虎添翼。此等局面是他不愿见的。
如今苏挽卿已然在他手，为了她的副将，她也会帮自己对付太子。这么一想，便又十分坦然。
“殿下不必忧心！”苏挽卿轻声宽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林煜眯起眼睛：“你又有法子了？”
“太子殿下一无军功二无政绩，所仰仗的不过是陛下对荣嘉皇后的思念之情，以及他的母族赵氏。而诸位皇子中，唯有殿下手握周家军二十万兵权，战功赫赫，此次若能助荣王平定洛部之乱，那在朝臣中的威望将更甚。宫里有太后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怕只怕……”苏挽卿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林煜把玩着她的头发，笑得人畜无害。
“北境的永王！”苏挽卿轻轻吐出几个字，“永王一向野心勃勃，又当盛年，若是他趁势起乱，京中恐无力应对！”
林煜的手顿了一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思忖片刻他便起身：“本王会即刻派周文渊亲去北境，与百里晨光商谈救人一事！但为确保事情顺利，你须写一封手书，让百里菲音兄妹二人，助他一臂之力！”
待林煜的车驾远去，苏挽卿才出房门，望着天空一轮皎月，心中恨意横生。
一切，都需从三个月前，燕国与宸国在凉州的那场恶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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