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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严嵩的投名状

    眼线进入严嵩的小房间内,一屁股就坐上了严嵩刚刚久坐的书桌旁,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嗓。

    “严大人,我和你说,那些阉党真是太不是东西了!”眼线大口喝了几口茶水,才慢慢悠悠的骂了一句阉党,骂完后又继续说道:“那些阉党竟然买通城门守卫,在宵禁时期带着人强行出京城。”

    “什么!宵禁时期还带人出城!”严嵩一个刚刚读书读出来不久的进士,从事的还是清水职位庶吉士,哪里听过宵禁还能出城的“违法乱纪”之事。“你可不要说胡话,那阉党真胆敢在宵禁时候出门?还是带人出门?”

    “千真万确,东厂阉狗带人出城门乃我亲眼所见,就在一刻钟前,一名东厂千户带着一名少年从宣武门出去了。”眼线想了想,装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将张开的嘴强行闭了回去。

    “这种违法乱纪之事,居然发生在大明京师,这些阉党真是太无视法纪了!”严嵩对着阉党骂了一句。

    正当严嵩准备问问东厂千户带着少年从宣武门出去这件事的详情时,严嵩也发现了眼线那奇怪的表情。

    眼线除了做了一脸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表情外,那只没有拿茶杯的手,也大大方方的五指大开摆在了桌面上。

    严嵩看见眼线的那只想抓点东西的手后,很快会意,又从有些干瘪的荷包中掏出一块银元宝,放在了眼线手中。

    眼线掂量了掂量银元宝,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

    “严大人有所不知,那东厂千户姓杜名勇,祖上是在洪武时期就曾担任过锦衣卫前身拱卫司中的一名百户,他杜家也在锦衣卫中世代为职。”

    “严大人您想想,能被杜勇这个阉狗连夜送出城的人,能简单吗?”

    在京城内能当眼线的人,哪怕是自己名字那几个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也得认识京城内所有关键人物的长相,这名刘府的眼线当然认识杜勇这名锦衣卫千户了。

    严嵩微微皱眉,觉得眼线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杜勇究竟要送何人出城呢?

    眼线看严嵩有些重视起来自己这条不怎么值钱的情报了,就又一次“无意”的将手伸了出来,想和严嵩要接下来的“润口费”。

    严嵩倒也是大方,直接将自己那原本就不怎么鼓实、有点干瘪的荷包倒了过来,一股脑把里面的碎银子整元宝全倒到了眼线的手中。

    眼线这次也不掂量银子了,直接将银子收起来后,就向严嵩继续说道:

    “这个少年原本只是城墙根底下一个开食摊的乐籍贱人,本来嘛,应该和阉狗什么的毫无交集。”

    “但是今天上午,刘瑾那个大阉狗,居然亲自去接他,把这个少年带到了北城区的一间酒楼内。”

    “那酒楼日日夜夜有阉狗盯防,少年进了酒楼后干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这个少年一定是与阉狗有密切联系的人物!”

    “不然刘瑾那条老狗,也不会专程去找他。”

    “严大人要是能把这两条阉狗贿赂城门守卫、连夜出城的事情通报上去,这两条阉狗定然有的好受。”

    “等到这两条阉狗被大人您处理之后,刘瑾也一定会被受牵连,那么这件事对于严大人来说一定是大功一件!”

    严嵩听着眼线给自己画的“大饼”,一时间也有些小兴奋。

    严嵩担任庶吉士说的好听点是翰林要职,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个皇室陪读的书童,离真正的大明政治枢纽还差得远了。

    但这个职位最大的好处是能接触到翰林院中的高层,甚至有机会成为天子太子伴读,也就可以借着当伴读的机会直接当面上诉皇帝太子一些“国家大事”。

    “这两条阉狗仗势欺人,迫胁忠心耿耿的宣武门门卫,强行在宵禁时刻打开京师重地城门,此举简直就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不顾京城百姓安危!”严嵩听完眼线的话后,直接神情激动的站起来,义愤填膺的怒斥道:“今日多亏兄弟告诉我此事,我才知道这些阉狗居然如此目无法纪、仗势欺人!”

    眼线听完严嵩的话,一时间被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感觉严嵩这添油加醋的本事真不一般。

    不是城门守卫贪污受贿收受阉狗贿赂吗?怎么从你严嵩口中就直接变成阉狗仗势欺人了?

    “兄弟还请先回,我今天定连夜赶制一份奏折,明日就上报朝廷内阁,写明阉狗当权的利害!”

    眼线看着严嵩满脸正气的表情,让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留在房内耽误严嵩为大明除害了。

    眼线除此之外不想在严嵩的房间内久留还有另一个更关键的原因——钱已经拿到了,不赶快去勾栏胡同里快活快活,留在这个臭男人的房间里算什么?

    “严大人,大明的大好河山就需要您这种忠肝义胆的人来守护,在下就不打扰了。”眼线起身拱手就准备离开严嵩的住处。

    “兄弟慢走不送!”严嵩也装模作样的拿出笔墨纸砚,做出一副准备写奏折的样子。

    眼线赶忙走出了严嵩的住处,也走出了刘府,拿着严嵩的全部“积蓄”就向京城内几个胡同的方向走去。

    眼线很开心,因为自己用一份无关紧要的情报,榨干了一名庶吉士的荷包。

    眼线可是土生土长的老京师人了,他能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情报其实毫无价值吗?能卖出现在这个价位,眼线都应该烧高香拜佛祖了。

    一个东厂阉狗带着一个乐籍贱人出城有什么好攻击的,在眼线的听闻中,阉狗们干过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多的去了,也就是严嵩这种翰林院刘府两点一线生活的庶吉士觉得震怒。

    眼线对这种事情早见多了,在他眼中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上报给自己的上司,更别说汇报给刘大夏刘大人了,

    色孽上头却又身无分文的眼线,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家伙就只能选择把这种“重要”情报“低价”出售给庶吉士——严嵩了。

    正是因为严嵩真的对京城内阉党并没有什么切身体会,才会把一间宵禁出城门的小事,看的比登天还高。

    至于眼线怕不怕事后严嵩发现情报不值钱来找自己找麻烦?

    不是眼线自夸自擂,别说现在是庶吉士的严嵩了,就算是与严嵩同年殿试的状元,现已授翰林院修撰的顾鼎臣,看见自己都要客客气气的称呼自己一声兄弟。

    没办法,有刘大夏做后台说话就是这么硬气。

    涉世未深的严嵩现在还天真的认为,好好写一篇抨击刘瑾与东厂的奏折就是自己的“投名状”。

    一份自己宣誓加入文臣清流团体,与阉狗势不两立的“投名状”。

    严嵩也不耽搁,在眼线离开房间后,就提笔写奏折,很快,一篇洋洋洒洒的攻击阉狗的文章就新鲜出炉了。

    文中先是对阉狗当朝朝廷的利害关系阐述的明明白白,那就是一锅粥里加老鼠屎——百害而无一利,

    又是在醒目位置处特别表明了刚刚眼线告诉严嵩的那份“重要情报”——东厂千户以权谋私带一个贱籍贱人在宵禁时期带出宣武门。

    一个没有民籍,只有贱籍的贱人,居然在宵禁时期借着东厂千户之淫威,自由进出京城重要的城门,

    如此目无尊法的行为将京师安全利于何地。

    将京师内万千黎明的安危置于何地?

    将天子安危置于何地!

    严嵩吹了吹还未完全干燥的奏折,又纵观全文看了一遍,查漏补缺了一番,一篇完美的奏折就完成了。

    严嵩这篇奏折除了文笔优美、语句引经据典外,文字本身的书法造诣也十分高超,充分展示了严嵩殿试二甲第二名的深厚文学功底。

    将奏折收好后的严嵩,从自己的行李中又掏出几两碎银子和几块银元宝放入了那空无一物的荷包中。

    现在的严嵩只是因为长年的苦读而导致的有些呆滞木讷,并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严嵩知道自己要是一上来就把所有积蓄都放入荷包中,这眼线还不知道要多要多少“润口费”。

    更重要的是,自己掏空钱包的行为,还能轻微的收买一下眼线的人心,让眼线以后有什么情报也优先想着严嵩。

    就这样,严嵩搂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份奏折,睡下了。

    随着熬夜写奏折的严嵩睡下,整个京城内也没有多少点灯的地方了。

    除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乾清宫。

    乾清宫内的正德皇帝现在也还未入睡,正德皇帝从东宫回到乾清宫后,怎么也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见麻将那些小石头块在脑海中漂浮。

    除了小石头块飘浮在正德皇帝脑海中,还有一个颜值冠绝大明的男人也出现在正德皇帝的脑海中,不断嘲讽正德皇帝:“你输了,输给我了。”

    更让正德皇帝不爽的是正德皇帝现在还对自己最后一把的“打错牌”懊恼不已。

    明明自己是能赢的,为什么自己要贪呢?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手呢?”躺在床上的正德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又自己抽了几下自己打牌的右手。

    “来人!”左右睡不着的正德皇帝,直接坐起身来喊道。

    乾清宫内每夜都有宫女太监值班,十二时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守护着大明天子。

    正德皇帝的呼唤声刚刚传出,几名宫女太监就赶忙进入了正德皇帝的寝室。

    与此同时,还有几名太监去呼唤刘瑾去了。

    刘瑾如今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身份地位早就不比当初了,拥有独立寝室的刘瑾正躺在他的大床上,肆无忌惮的酣睡着。

    “干爹!干爹!快醒醒。”一名刘瑾的干儿子太监急匆匆地冲入刘瑾的寝室,在刘瑾的床边大声呼唤着刘瑾。

    “怎么了,小李子,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刘瑾别看已经五十有三了,但身子骨还很硬朗,常年在后宫养成的斗争习惯,更是让刘瑾在小李子入门的第一时刻,就警觉的醒了过来。

    “圣上他醒过来了,干爹之前不是安顿我,圣上不论有什么情况都第一时间禀报您吗?”小李子也不说废话,直接将正德皇帝半夜醒过来的事情禀告了刘瑾。

    “圣上这个时辰醒来,是为什么呢?”刘瑾听见小李子说正德皇帝醒来后,瞬间打起了精神翻身下床,一边思索正德皇帝为什么醒来,一边向乾清宫走去。

    刘瑾身为正德皇帝身边的红人,每日睡觉都是和衣而眠,生怕错过了与正德皇帝有关的任何一件事。

    刘瑾还没走到乾清宫,有一伙太监从乾清宫内急急忙忙的走出来,正好与刘瑾撞上。

    刘瑾直接拦下了一名提着灯到处乱逛的小太监。

    小太监也是天天伺候正德皇帝的太监,他提起灯笼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下自己?

    结果一抬头,发现是刘瑾,那冷森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谄媚无比。

    “你们几个在宫中重地为何如此慌乱,像什么样子?”刘瑾现在是后宫内权力数一数二的掌印太监,后宫内还没有几个太监敢冲撞刘瑾。

    “回刘师爷,圣上醒来后就一直要找一种名为“麻将”的玩意,刘师爷知道是何物吗?”小太监和声和气的回答着刘瑾的问题。

    “麻将?行了,你走吧。”刘瑾挥挥手,示意这个小太监可以离开了。

    刘瑾听完小太监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扬,觉得今天一天真没白费功夫,王资这个小东西居然能让正德皇帝心心念念到晚上都睡不好。

    刘瑾想起上一次正德皇帝对小玩意感兴趣到晚上不睡觉,还是正德皇帝还是东宫的时候,刘瑾献上了从王资那里买来的第一个小玩意——望远镜。

    “小李子,去东海酒楼把麻将拿过来。”刘瑾拉着小李子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指挥他去东海酒楼取麻将。“跑着去,快点。”

    “诺,干爹。”小李子应了一声,就向地安门方向跑去。

    刘瑾则是不慌不忙的站在乾清宫前,等待小李子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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