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初

    待夏妈妈出了院子，秋菊几个已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包裹里是件淡粉渐白的衣裙，传闻这种渐变色是宫中织染局刚出的料子，市面上几乎还没开始流通，胸口处的绣花一看也是大家出手。如芸一看这衣服便知外祖母为她费了心力，想起这些年在威北侯府的日子，前几日心中的郁结也散了很多，幸亏有个外祖母，让她的心在这个人世间有了个温暖的去处。耳边传来的丫鬟们的赞叹声隐隐约约，让她想起了好多事来。

    小时候她总有些不清楚，为什么表哥们的母亲总是喜欢将他们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舅舅们虽常年打仗，但对表哥们的关爱亦从未缺失，只独她，哭了找外祖母，饿了找外祖母。偶尔见一面的父母和姐姐们像是见陌生人，只见了礼，连话都不曾多说，就又分开了，每到那个时候，外祖母总是把她抱在怀里，又心疼又坚定的说：“我的乖儿，长大就好了，我们芸儿一定能过的很好。”可是她现在长大了，也明白了很多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却觉得她的人生还没好了。

    她的母亲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儿，因着家中独女，难免娇惯，外祖父母挑了许久，选定了同县的李家，李家人口简单，只一独子，又是读书人，李家父母又是明事理的人，当时看是门顶顶好的亲事。母亲嫁到李家第二年父亲便中了秀才，母亲又刚生下了大姐，日子眼看着兴旺起来，可之后父亲一直举业不顺，之后又生下二姐，母亲在婆家的身份眼看着尴尬起来，父亲是独苗，这样可不行。接下来乱军冲进县里，外祖母一家便携同乡里几家逃荒，李家自也在其中，因着一路南下，幸亏有外祖家，李府一家人都平顺的在南边落了脚，加上两个舅舅从了军，连年立下惊人战功，母亲在婆家虽无儿子傍身，却地位稳固，后来就有了她，所有人都说这一胎一定是儿子，李家也应该有个儿子。谁料十月怀胎，生下来还是女儿，据说当时祖父母一眼未发，转身离开，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等产婆找急忙慌地喊着雪崩，叫大夫时，众人才如梦初醒。从那之后母亲伤了身体，已无法孕育后代，父亲因着逃亡时的许诺，永不纳妾，李家就成了人人口中的谈资，祖父母觉得愧对祖宗，一心吃斋念佛，父母亲亦心生怨恨，无人再理刚如人世的她，亏着外祖母去发现府里的丫环婆子任凭年幼的她饿的哭，竟无人理会，这才将她抱到府中喂养。

    这一抱就是十五年，祖父母常年郁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她甚至都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父母因见着她就有心结，将一番心血全给了家中的两个姐姐，这些年，她和父母的关系甚至比不上和舅舅舅母。外祖母的年纪渐长，总想这她能和家里亲近起来，可是这是想就能够的事情吗？只是她到底是李家人，迟早也得回李家。明天就是上巳节，希望一切都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