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卦

    不出所料，他迎来了有生以来最深的一次低谷。

    抨击声与恶意揣测很快出现，甚至是环绕在耳边。

    但墨衍神色不动，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少君修习。

    于是嬴酒又陷入了学习循环，在墨衍疯狂突击的日日夜夜中学得几近崩溃。

    “特么敢不敢慢一点？！”多年世家生活养出的良好素养毁于一旦，嬴酒怒视着墨衍，努力回想着刚刚翻过去的阵图。

    “快点……能不能快一点……”嬴酒百无聊赖地趴在墨衍书案上，看他皱眉思考着符篆的画法，几欲崩溃。

    两人同样天资横溢，但各自最为擅长的领域是不同的，是以嬴酒只能择优学习。

    一月过去，嬴酒已经把墨衍的处境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就剩下一堆错综复杂的阵图和各种经脉运行功法。

    离可能开战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天了，整个皇庭都紧张起来。

    一只玉色蝴蝶落在墨衍指尖，他也无意多看几眼，打算直接放飞。

    指尖抬起，却听见老人皇的声音从中传来，“阿衍，来我居室。”

    墨衍顿住，颇为惊异地观察着玉蝴蝶，想不通老人皇为什么用这种东西当灵媒。

    但他还是方向一转，向皇庭深处走去。

    “还有脸去皇庭深处呢，”讥讽声从身边响起，“我要是他，哪有脸去见老人皇和太上长老？”

    “别这样啊，人家可是人皇命格呢，”旁边一人特意将‘人皇命格’四个字拉长语调，笑道，“人家生来尊贵，就是当不了人皇也能有我等永远得不到的殊荣。”

    墨衍已然习惯，风言风语再伤人，他也只是低眉而过，从来都不回应半句。

    也没有人敢正面和他扛，因为他除了是皇庭少君，更是皇庭序列前五。

    正如司空筠所说，他不只是人皇命格墨衍，更是天之骄子墨衍。

    ……

    “师尊？”墨衍抬头注视着老人皇，疑惑发声道。

    “上前来。”老人皇双眸紧闭，形容枯槁。

    墨衍压下心头的酸涩，抬步上前，在玉阶前停了下来。

    “上来。”老人皇沉声道。

    “上来？”墨衍愕然，“这不是我能……”

    然而老者咳嗽一声，墨衍便不敢让他困扰，心下连连告罪，快步走到老人皇面前。

    “把手给我，我看看你的修炼成果。”老人皇依旧没有睁眼，只略微抬头道。

    墨衍伸出右臂，半跪着递到老人皇面前。

    干枯的手指开始搭在经脉之上，下一秒却直接攥紧了墨衍的手腕！

    “师尊？！”墨衍倏尔抬头。

    老人皇终于睁开了眼，墨衍却没能看到熟悉的金色光芒，整个人猛一震。

    人皇命格皆承天命，拥有着标志性的天赐金眸，一旦金色渐渐消失，那就是寿数到了尽头。

    “师尊……”墨衍的声音在颤抖，“您……怎么会，这不应该……”

    话到尽头已经越来越轻，最后他的声音都是飘着的，仿佛一碰就碎了。

    鼻头的酸涩感无限扩大，仿佛下一秒就压不住情绪了。

    “我给人族、自己和你各算了一卦，”老人皇坐在高台上，平静地叙述道，“我算出人族气数断断续续，必须要一个人去连上所有的节点，但我也算出自己只剩下三个月光阴。”

    墨衍低头，不想让人皇看到自己眼眸里的朦胧雾气，“怎么会这样……明明三年前算的还有二十年光阴。”

    “我是人皇，要为我族引天命。”老人皇平静道，“因而我召你来此，要你承接我的使命。”

    “我没有成为皇者。”墨衍羞愧道，眼眶微红。

    “没关系，”老人皇摆手道，“力量未必不能胜天命，首代人皇即墨晟就不是天命所归，不也成就了千秋伟业？”

    “可我……”难道就有无上修为了？

    一股厚重的灵力忽然自手腕处源源涌向灵海。

    墨衍先是一愣，而后眼眸瞬间睁大，几乎失声道：“师尊！我不要你献祭！”

    凝聚天命本就是人皇使命，怎么可能将寿数骤减至三个月？他早该想到，老人皇在为人族做打算。

    老人皇肉眼可见地衰老下去，混浊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自己那失声痛哭的弟子。

    墨衍再也忍不住情绪，他不敢更不愿违背老人皇意愿，也就不能抽出自己的手臂，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皇一步步走向死亡。

    泪水落在玉阶上，寒玉都被煨暖几分。

    “……对不起。”老人皇筋疲力竭地对墨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