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事件篇】亡羊补牢
发现吉川没有应话，对方只好接着话题聊。“好啦。俗话说，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作为大哥，我也无意指责，只想以此规劝两句。现在收手还有余地，否则就追悔莫及了。也巧，我手头正好有闲钱，不多，五万还是有的，你先拿去垫着吧。如果后续还有困难，等我资金回笼，再帮你周转，如何？”
“万分感谢。”吉川察觉到对方偃旗息鼓，于是结束反抗，拿起手机致谢，“又要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有难，做大哥的怎能袖手旁观。”
“那利率……”吉川问。
“按例和以前一样吧。”
“感谢，那……”吉川欲言又止。
“你想说担保吗？老弟，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抵质押这些玩意都太俗气。”
吉川想不出应景的客套话，只能连连重复同样的谢辞。
“举手之劳而已。”对方轻松笑道，“话都讲这份上，老弟还信不过哥们吗？”
“怎么会，”见老友误会，吉川心下慌乱，匆忙解释，“我只觉得三番五次麻烦你，过意不去。”
对方闻言蓦地长吁叹道：“我大学那会儿可没少受你关照，如今也算桃李相报吧。”
吉川听后，五味入喉，甚难为情地回道：“青森你自谦了，凭我那诠才末学的本事，与其说关照，倒不如说添乱呢。”
“呦呦呦，寝室长大人还是那么谦逊呀。”说着，对方笑了。
面对老友的调侃，吉川只好敷衍地应和两句。但这些踩在沙滩上孩童般的脚印，很快便被窗外涌起的风浪噬没了。
或许是察觉到吉川的心不在焉，对方半开玩笑地说：“瞧我，总耽乐在过去走不出来，让老弟笑话了。好了，往事我们择日再聊，当务之急应是把正事给确定了，免得夜长梦多。”
吉川低声赞同。
“那好。”对方略一停顿，说，“方便的话，我们选个时间聚聚，商议合同细节如何？”
“应该的。”吉川回问，“那你何时有空？”。
等吉川说完，对方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过的可是闲居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闲居？”吉川抓住重点问，“公司那边不要紧吗？”
“不打紧。”对方轻描淡写，“现在公司里的事务，我都移交下属打理了。这年轻一代，不仅能力出彩，抱负不凡，还富有创造力，耐得住性子，项目进展风生水起，完全不用我去操心。何况，你嫂子也会督促他们的。同是金融专业，那家伙可比我聪敏多了。无论是产业端管理，还是供应链管理，她都游刃有余。而我，就像老古董，观念总改不了，一碰壁就没底气，举步维艰。我就蹭蹭老婆的光，提前享受老年生活，闲时去爬山，忙时去摸鱼，安安静静做只山中野鹤，岂不美哉。”
听了林的解释，吉川暗自羡慕。遥想自己求学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各种凌云壮志悬于嘴边，誓在荆岐一带踏出一片天地。再待波澜既定，功成身退，藏名山野，或成一时佳话。然而时岁蹉跎，美梦被老友逐一实现，自己却落得无因无果的下场。不免让人唏嘘不已。但当下有求于人，闲话不能多提，于是吉川就势说道：
“那挺好，至少不会太无聊，也不会太忙碌。但……”吉川话锋直转，“话又说回来，刚才提议拟个时间，你看周五晚上如何？”
“恐怕不行。按计划，公司那晚有研讨会，会议预计八点结束。等我回家，恐怕九点了。后面是周末，我理应有空，可惜有约在先，实在匀不出时间。对不住了，老弟。”对方突然叹气，“要不下个周日？一周过去，司里的事都可以告一段落。而我，也就趁机休息两天。届时你再带上换洗衣物，来我家勾留两日，随我一同领略岐北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好，是9月25号那个礼拜天吗？”吉川打开日历。
“没错。我本想跟上次那样安排在白天，但长假就要来了，公司几个高管那周末请了调休假。堆了不少事务需要我去处理，这临时加班以后，回家就要晚上六点了。所以，我将时间定在那天的19点左右。你看，可以吗？”
吉川近期也无安排，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就这么定了。”对方略略停顿，说：“听说你前阵子还在考驾照，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
“勉勉强强吧。因为疫情拖延了很久，总算把科目二通过了，接下来还要预约科目三。”
“工作的时候也没机会练习吧，你要加油啊。我还指望明年这时候，你能带老哥去荆南兜风呢。”
“好的……”吉川语塞，不知如何应答。毕竟他孤注一掷，将资金用以炒股，不料股市下行，损失惨重。若将买车提上行程，那购置费、燃油费、保险费和养护费等都是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吉川开始懊悔。如果当初他并没有和父母赌气，孤身一人闯荡荆南，结局或许截然不同。而且，令他头疼的是，母亲前段时间来电，暗示家里的私人作坊可能遭遇了资金困境，想让他回去帮衬。吉川思前想后，决定脱离股市，可没承想离场时股票竟又一跌再跌。此番教训之惨痛，让吉川欲哭无泪。
吉川重新打起精神，他见谈判到了尾声，于是扔出底牌。“对了，青森，前段时间我托人买了瓶进口红酒，想请你们品鉴一下，看看味道正不正宗。”
为了促谈，他特地让朋友从海外代购了一款品牌红酒。此物虽非知名酒庄的舶来品，但在荆南境内经常脱销。其大卖的秘诀在于极高的性价比。正因如此，它才深受主妇喜爱。吉川也是经由熟人介绍，才决定下单采购的。
“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是知道的，我平时连啤酒都喝不得，更何况这红的呢。”
“俗话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这曲水流觞的美妙想必没人能比林兄更懂了。况且李小姐见多识广，如果她在家，也可以请她品尝。”吉川鼓着劲谐笑着怂恿。
“这大忙人，论喝酒，她甚至不如我在行哩。”对方似笑非笑半调侃道，“既然老弟盛情难却，我这做大哥的怎好推辞。林某虽不胜酒力，但有朋自远方来，与君共饮两杯，以助雅兴，如何？”
“乐意之至……”正中下怀，吉川笑着回答。
可对方没等吉川言尽，又接过话茬。“既然酒已备足，彼时引杯饮酒哪能少得了娱乐项目。林某素闻老弟棋艺精湛，海内无双。正好先前偶得友人惠赠，收到一副黑檀红木象棋。这宝物日久生尘，与马勃牛溲别无异处。思妤不懂棋艺，邻内又无闲人，如今老弟光临寒舍，机会难得，还请不吝赐教。”
“林兄你自谦了，我不过是吃了校际比赛的红利，能赢冠军实属侥幸。”说着吉川陷入回忆。
这是吉川截至目前为数不多可以炫耀的事。故事发生在他大三第二学期临近考试的那个月。彼时，荆南大学社团联筹划了第三十二届校内象棋比赛，每班照例出人。报名期间，班里其他棋友均以学年论文繁重为由推脱，只有吉川因为闲散被班委举荐参赛。为了备战，也为了偿还人情，吉川到图书馆研究了一周的古谱，又去公园找老伯切磋，棋艺精进不少。临近开赛，作为吉川主要竞争对手的棋社成员，突然收到校际比赛提前的通知纷纷退赛。余下散兵游勇水平相近，则攻城拔寨的难点变成了临场应变与情报战。吉川先以扮猪吃虎的示弱手段涉险通过入围赛，再用防守反击的策略撑到最后一轮，决赛又以一反常态的快攻快杀逼得对手节节败退，最终凭借实力摘得桂冠，成为校内佳话。校内期刊添油加醋，将此次比赛描绘成孤胆棋手横扫群雄登顶泰山的热血故事。更有甚者以此为题创作了同人漫画，在校园论坛大肆宣传。吉川“小棋圣”的美名就此传开。
思索一番后，吉川婉言拒绝。“青森，你是往届冠军，我于你手上过不了十五个回合，就不必献丑了吧。”
对方朗笑道：“老弟你可高看我了，你这样说，我更要请你指点一二了。”
吉川见推脱不得，便无奈应允：“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应战了。”
“不愧是我林某相中的兄弟，说话就是爽气。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对方说着话锋直转，“不觉间我们聊了这么多，往事总让人怀念。本来我还想跟老弟再絮叨一番，只可惜，家里现在还有客人，可能要先失陪了。”
吉川已知无话，便顺势而下：“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那我不打扰了。”
“哪里的话。”对方笑了笑，声音越来越轻，混入杂音中，被屋外的雨声盖过了。
一个星期以后，吉川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与老友最后一次谈话。
“万分感谢。”吉川察觉到对方偃旗息鼓，于是结束反抗，拿起手机致谢，“又要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有难，做大哥的怎能袖手旁观。”
“那利率……”吉川问。
“按例和以前一样吧。”
“感谢，那……”吉川欲言又止。
“你想说担保吗？老弟，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抵质押这些玩意都太俗气。”
吉川想不出应景的客套话，只能连连重复同样的谢辞。
“举手之劳而已。”对方轻松笑道，“话都讲这份上，老弟还信不过哥们吗？”
“怎么会，”见老友误会，吉川心下慌乱，匆忙解释，“我只觉得三番五次麻烦你，过意不去。”
对方闻言蓦地长吁叹道：“我大学那会儿可没少受你关照，如今也算桃李相报吧。”
吉川听后，五味入喉，甚难为情地回道：“青森你自谦了，凭我那诠才末学的本事，与其说关照，倒不如说添乱呢。”
“呦呦呦，寝室长大人还是那么谦逊呀。”说着，对方笑了。
面对老友的调侃，吉川只好敷衍地应和两句。但这些踩在沙滩上孩童般的脚印，很快便被窗外涌起的风浪噬没了。
或许是察觉到吉川的心不在焉，对方半开玩笑地说：“瞧我，总耽乐在过去走不出来，让老弟笑话了。好了，往事我们择日再聊，当务之急应是把正事给确定了，免得夜长梦多。”
吉川低声赞同。
“那好。”对方略一停顿，说，“方便的话，我们选个时间聚聚，商议合同细节如何？”
“应该的。”吉川回问，“那你何时有空？”。
等吉川说完，对方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过的可是闲居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闲居？”吉川抓住重点问，“公司那边不要紧吗？”
“不打紧。”对方轻描淡写，“现在公司里的事务，我都移交下属打理了。这年轻一代，不仅能力出彩，抱负不凡，还富有创造力，耐得住性子，项目进展风生水起，完全不用我去操心。何况，你嫂子也会督促他们的。同是金融专业，那家伙可比我聪敏多了。无论是产业端管理，还是供应链管理，她都游刃有余。而我，就像老古董，观念总改不了，一碰壁就没底气，举步维艰。我就蹭蹭老婆的光，提前享受老年生活，闲时去爬山，忙时去摸鱼，安安静静做只山中野鹤，岂不美哉。”
听了林的解释，吉川暗自羡慕。遥想自己求学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各种凌云壮志悬于嘴边，誓在荆岐一带踏出一片天地。再待波澜既定，功成身退，藏名山野，或成一时佳话。然而时岁蹉跎，美梦被老友逐一实现，自己却落得无因无果的下场。不免让人唏嘘不已。但当下有求于人，闲话不能多提，于是吉川就势说道：
“那挺好，至少不会太无聊，也不会太忙碌。但……”吉川话锋直转，“话又说回来，刚才提议拟个时间，你看周五晚上如何？”
“恐怕不行。按计划，公司那晚有研讨会，会议预计八点结束。等我回家，恐怕九点了。后面是周末，我理应有空，可惜有约在先，实在匀不出时间。对不住了，老弟。”对方突然叹气，“要不下个周日？一周过去，司里的事都可以告一段落。而我，也就趁机休息两天。届时你再带上换洗衣物，来我家勾留两日，随我一同领略岐北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好，是9月25号那个礼拜天吗？”吉川打开日历。
“没错。我本想跟上次那样安排在白天，但长假就要来了，公司几个高管那周末请了调休假。堆了不少事务需要我去处理，这临时加班以后，回家就要晚上六点了。所以，我将时间定在那天的19点左右。你看，可以吗？”
吉川近期也无安排，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就这么定了。”对方略略停顿，说：“听说你前阵子还在考驾照，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
“勉勉强强吧。因为疫情拖延了很久，总算把科目二通过了，接下来还要预约科目三。”
“工作的时候也没机会练习吧，你要加油啊。我还指望明年这时候，你能带老哥去荆南兜风呢。”
“好的……”吉川语塞，不知如何应答。毕竟他孤注一掷，将资金用以炒股，不料股市下行，损失惨重。若将买车提上行程，那购置费、燃油费、保险费和养护费等都是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吉川开始懊悔。如果当初他并没有和父母赌气，孤身一人闯荡荆南，结局或许截然不同。而且，令他头疼的是，母亲前段时间来电，暗示家里的私人作坊可能遭遇了资金困境，想让他回去帮衬。吉川思前想后，决定脱离股市，可没承想离场时股票竟又一跌再跌。此番教训之惨痛，让吉川欲哭无泪。
吉川重新打起精神，他见谈判到了尾声，于是扔出底牌。“对了，青森，前段时间我托人买了瓶进口红酒，想请你们品鉴一下，看看味道正不正宗。”
为了促谈，他特地让朋友从海外代购了一款品牌红酒。此物虽非知名酒庄的舶来品，但在荆南境内经常脱销。其大卖的秘诀在于极高的性价比。正因如此，它才深受主妇喜爱。吉川也是经由熟人介绍，才决定下单采购的。
“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是知道的，我平时连啤酒都喝不得，更何况这红的呢。”
“俗话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这曲水流觞的美妙想必没人能比林兄更懂了。况且李小姐见多识广，如果她在家，也可以请她品尝。”吉川鼓着劲谐笑着怂恿。
“这大忙人，论喝酒，她甚至不如我在行哩。”对方似笑非笑半调侃道，“既然老弟盛情难却，我这做大哥的怎好推辞。林某虽不胜酒力，但有朋自远方来，与君共饮两杯，以助雅兴，如何？”
“乐意之至……”正中下怀，吉川笑着回答。
可对方没等吉川言尽，又接过话茬。“既然酒已备足，彼时引杯饮酒哪能少得了娱乐项目。林某素闻老弟棋艺精湛，海内无双。正好先前偶得友人惠赠，收到一副黑檀红木象棋。这宝物日久生尘，与马勃牛溲别无异处。思妤不懂棋艺，邻内又无闲人，如今老弟光临寒舍，机会难得，还请不吝赐教。”
“林兄你自谦了，我不过是吃了校际比赛的红利，能赢冠军实属侥幸。”说着吉川陷入回忆。
这是吉川截至目前为数不多可以炫耀的事。故事发生在他大三第二学期临近考试的那个月。彼时，荆南大学社团联筹划了第三十二届校内象棋比赛，每班照例出人。报名期间，班里其他棋友均以学年论文繁重为由推脱，只有吉川因为闲散被班委举荐参赛。为了备战，也为了偿还人情，吉川到图书馆研究了一周的古谱，又去公园找老伯切磋，棋艺精进不少。临近开赛，作为吉川主要竞争对手的棋社成员，突然收到校际比赛提前的通知纷纷退赛。余下散兵游勇水平相近，则攻城拔寨的难点变成了临场应变与情报战。吉川先以扮猪吃虎的示弱手段涉险通过入围赛，再用防守反击的策略撑到最后一轮，决赛又以一反常态的快攻快杀逼得对手节节败退，最终凭借实力摘得桂冠，成为校内佳话。校内期刊添油加醋，将此次比赛描绘成孤胆棋手横扫群雄登顶泰山的热血故事。更有甚者以此为题创作了同人漫画，在校园论坛大肆宣传。吉川“小棋圣”的美名就此传开。
思索一番后，吉川婉言拒绝。“青森，你是往届冠军，我于你手上过不了十五个回合，就不必献丑了吧。”
对方朗笑道：“老弟你可高看我了，你这样说，我更要请你指点一二了。”
吉川见推脱不得，便无奈应允：“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应战了。”
“不愧是我林某相中的兄弟，说话就是爽气。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对方说着话锋直转，“不觉间我们聊了这么多，往事总让人怀念。本来我还想跟老弟再絮叨一番，只可惜，家里现在还有客人，可能要先失陪了。”
吉川已知无话，便顺势而下：“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那我不打扰了。”
“哪里的话。”对方笑了笑，声音越来越轻，混入杂音中，被屋外的雨声盖过了。
一个星期以后，吉川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与老友最后一次谈话。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