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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探索篇】乌鹭象戏

    何法医和苏嫒嫒整理好沙发套罩后,开始给现场划线立标。

    杜侑安盯着固定线里的血迹,若有所思。如果说,之前他猜测浴室并非第一案发现场缺少实质论据,那眼前的血迹正好印证了这一观点。但这些血迹的出现也给他带来两个新的问题:

    第一,血迹到底属于死者,还是行犯人?

    第二,血迹来源于刀伤,还是钝击伤?

    其实眼下存在一种推测能轻易解释上述两个问题,即“血迹来源于死者的钝击伤。”

    但杜侑安觉得这个推测过于草率,因为从案发现场遗留的血迹来看,上面并没有沾染铜屑的迹象。——如果何法医后续的检查结果中包含此项则另当别论。而且,他隐隐感觉,客厅现场过于干净,似乎被人清理过。沙发、套罩、果盘、电视、窗帘、陈列柜,一切值得注意的地方都井然有序地摆在杜侑安眼前。但血迹的出现,似乎又轻松地反驳了这个观点。

    “没有什么比尸体更能证明犯罪的发生了。”这是杜侑安半个小时以前发表的看法,现在依然适用。

    趁着两人调查取证的间隙,杜侑安转身准备带吉川离开。当他靠近客厅的陈列柜时,他被里面的藏品所吸引。他能辨别出来的东西,有三座玻璃奖杯、两本未拆封的典藏版书籍、两盆迷你盆栽、一尊瓷塑观音佛像、一颗天然白水晶球、一个铁皮风车模型、一盏立体古风纸雕花灯等等,另外也有一些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战利品”。

    “林先生有收集小玩意的爱好吗?”杜侑安转身问吉川,“看上去,他的兴趣相当广泛。”

    吉川回答:“我听他提起过,他说有些朋友来玩的时候总会带些小玩意,以前他总拒绝,可后面来的人多了,就不好推辞了。”

    “原来如此。”杜侑安说着开始思考起来。这些玩意里面有没有作为凶器的钝器或锐器?犯人有没有就地取材的可能?

    就在杜侑安思考时,一条喜讯从他背后传来。是何法医喊住了他。原来何法医和苏嫒嫒在拆解沙发套罩时,发现沙发近墙一侧的支柱底下卡着一枚象棋。

    他把吉川晾在走廊,回过身来到茶几旁,他接过棋子观察。这枚棋子是一枚黑“卒”。棋子由黑檀红木制成,颇具质感。通常而言,象棋的棋盘和棋子都是成套出现的。于是杜侑安环顾四周,眼角的余光瞥到茶几下层的木制棋盘。他俯身拿起棋盘,放于茶几上,摊开。棋盘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棋子,其中残缺的一方,正是杜侑安手里的“卒”。

    杜侑安并不确定,这枚象棋是否会与案件有关。但从现场遗留下来的血迹来推测,死者很可能在弯腰捡棋子时,被犯人重击了后脑勺,陷入昏迷。也就是说,客厅很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基于这点,杜侑安再进一步思考细节。犯人和死者下棋时发生争执,犯人趁死者俯身捡棋子,用钝器将死者重击倒地,然后犯人收拾了案发现场。但是犯人出于某种目的,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滞留在现场,直到死者醒来,又用尖刀刺死了他。虽然这段推理在细节处仍有瑕疵,但也能自圆其说。

    “何老师,您帮我查查棋子和棋盘上有没有指纹吧。另外,这里可能被犯人打扫过,所以麻烦你们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好的。”何法医说着将棋子和棋盘分开装入证物袋,“对了杜警官,刚才我对浴室做了血迹检测,现场确实存在被打扫过的迹象,具体细节等下我再告诉您。”

    “嗯,谢谢。”杜侑安说完,走到走廊。

    杜侑安为了不破坏现场,影响何法医调查取证,便领着吉川去了厨房。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将厨房里外彻底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让吉川进来。

    这是一间迷你的多功能厨房,橱柜和灶具紧凑有序地摆放着,并不显得饱满和拥挤。厨房装潢均以淡色调为主,用餐氛围不会受到影响。将折叠式餐桌嵌入延伸式岛台的做法,不仅丰富了厨房的使用功能,还有效拓展了厨房的活动空间。不过这张餐桌的规模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只能容纳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如果家里再添一个孩子,那就需要重新布置一下厨房了。不过,眼下来看,暂时没有这个必要了。

    回到盘问环节,杜侑安趁热打铁,询问了一些关于象棋的话题。他从吉川口中得知,林青森原本是荆南大学象棋社团的成员,在棋艺方面颇有建树,险些达成学校四连冠的成就。而吉川,则是为阻止林青森拿到第三个冠军而深表歉意。杜侑安对象棋知之甚少,因此无法体会吉川的愧疚之情,他插嘴问吉川知不知道今晚和林青森对弈的人是谁,吉川却把林青森的话复述给了他。比如“思妤不懂棋艺,邻内又无闲人。”之类的,什么“高看”,什么“指点一二。”,都是些绉绉文文,听得人似懂非懂,甚至还有点反胃的话。杜侑安如坐针毡,却又无可奈何,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能揭露犯人的身份。但曲也放了,戏也唱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随后,他实在受不了,就生拉硬扯强行转移了话题。

    “吉川先生,请你回想一下,当初发现死者的情况,从你进入林宅开始。”

    之后的两分钟,吉川将自己进入林宅,在浴室发现林青森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等吉川描述完毕,杜侑安接连提出几个问题:

    “吉川先生,从你对案发现场的观察来看,那个时候在浴室当中是否只有一名犯人?”

    “我去浴室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轻微的脚步声,但并不明显,浴室里也没有什么议论声,犯人应该只有一个人。”

    “明白。对于犯人打破窗户逃跑这一行为,你怎么看?”

    吉川摇头:“抱歉,我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建议。”

    “那时候你有没有发现,那扇窗户上的月牙锁,是可以被打开的?”

    “没有注意,有哪里不对劲吗?”吉川不解。

    “如此一来,犯人根本不需要破窗而出,只要从窗口一跃而出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想……”说到这里,吉川忽然停顿。

    杜侑安做出手势,示意道:“没事,你说吧。”

    “我觉得,犯人应该是故意砸破窗户,吸引我的注意力,这样,我就可以提前找到林先生的尸体了。”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犯人为何又要反锁浴室的门呢?既要提醒目击者尽早发现尸体,又要拖延目击者发现尸体的时间,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如此说来,确实矛盾。那有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的战术?”吉川回想起下棋时常用的伎俩,故意用炮车佯攻底路,实则是双马擒王。

    “你是指?”杜侑安问道。

    “也许犯人想把我从这儿引出去。”

    “原来如此,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杜侑安恍然大悟,“我刚刚观察了一下,林宅被设计了一个小庭院,唯一的出口就是正门。如果犯人走房间里的内线,那么穿过客房,大厅再到玄关,逃跑途中大概率会被待在客厅的你发现。如果犯人选择外线,那么他从庭院经过客厅时,你也能从客厅大窗看到他的样子,这也是他为什么破窗逃跑的原因。当然,犯人的行动也可以拆解成破窗和逃跑两步,而且重点不仅仅是逃跑。”杜侑安觉得刚才的推理与目前搜集到的证据相吻合。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犯人不可能通过我在林宅门口喊名唤姓这一行为,来判断我和林先生的关系。既然不清楚我们的关系,那么就无法预估我会在现场采取怎样的行动思路。”

    “没错。”听到吉川的分析,杜侑安愈发觉得对方是个还不赖的人。之所以用“还不赖”描述,是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对方。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吉川摸了摸下巴,然后注意到杜侑安的目光,连忙道:“哦,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喜欢看推理剧,所以……”

    “没关系,我也喜欢看。像阿加莎·克里斯蒂、阿瑟·柯南·道尔、岛田庄司、横沟正史等人的小说我也有拜读过。”杜侑安搭了一句。

    当话题触及吉川感兴趣的内容时,他总能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变得呶呶不休。他激动地说:“大卫·苏切特的波洛系列,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夏洛克系列,福山雅治的汤川学系列也很不错。”

    “这些小说和影视对锻炼思维很有帮助,不过现实毕竟不同于小说和影视,存在更多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要更复杂一些。”

    “我提到过的朋友黑斯廷斯常常称我为牡蛎,嘴封的太紧。但他这种说法未免有点不公正。我从不刻意隐瞒事实。但每个人对事实都各有各的理解。”吉川引用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台词。

    杜侑安笑了笑说:“我的目标是查清真相,无论真相本身多么丑陋,对追寻它的人而言,都将是新奇和美妙的。”这句话同样出自于《罗杰疑案》。

    杜侑安说完,做出打住的手势,然后接着之前的话题说:“好了,言归正传,你刚才说不对劲的地方,指的是什么?”

    吉川按下兴奋劲,稍稍迟疑了一下,将目光落回杜侑安身上。“我觉得是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