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要是因为这个，民怨四起，我非得找他们俩来替我们应付！”晢瞳赌气般地嗔怒，她看着已经翻过了四页的月历，皱了皱眉。“恐怕没那么快，西境森林一切未知，就算先前有珩遇他们的协助，到了深处还得靠自己，小心谨慎为上。我先前刚刚把他们两位的文书公布出去，一时不会有对我们的怨怼，该休息了，阿瞳。”晢曦伸手把她扶起，搂着她走到床榻边上，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哎呀，我又没什么事，皇兄弄得那么小心翼翼的！”不满，晢瞳朝他嘟了嘟嘴，然后下一秒就笑了——对面的人宠溺地看着她。

    晢曦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明明是笑着但是眼底满是难过：“我可得好好看着你，你可是唯一能陪在我身边的人了……”晢瞳笑了笑，张开手将他抱了满怀，眼眸映着的是他俊秀的容颜：“皇兄啊……你现在就那么宝贝我，那以后我有孩子了、和娘亲那时候一样，你可怎么办呀？”“想什么呢？”满是心疼，他垂眸看她，“我如何舍得你如此疼？”“可是，可是凤凰族的血脉需要延续啊！”她抬眸凝视着他。“不急，现在不急，还早得很，为什么想那么远？”他忽然用力将她搂住，自己垫在她的身下，一起倒在床榻上。

    “哎！”没有反应过来，晢瞳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她缓过来，感受着身下胸膛柔和的起伏。低低的笑声，晢曦低头在她耳畔轻笑。

    那笑声，与她的心跳都共振。

    晢瞳一时放空了自己，静静听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确认着抱着自己的，就是自己的皇兄，自出生以来就陪伴、从未厌弃过自己的人。晢曦就这样静静感知着她的存在，两只手交叉着横在她的后腰。

    “不睡么？我有些困了。”有些撒娇的意味，晢瞳撑起身子看他。“去洗漱吧，我这边换身衣服。”晢曦看着她起身，然后才撑起自己，绕道屏风那边去换衣服。

    不一会儿，蜡烛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晢曦搂着晢瞳，听着晢瞳的呼吸，慢慢睡去。

    “清河他们并无信息传来，恐怕还没有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浛渊抱着趴在自己胸口的爱人，轻声道，“西境森林广袤，小凤凰，这急不了。”“我总感觉不安，没那么简单。我们也去好不好？”她猛然抬头，看着他，“我不想坐以待毙！我和哥哥已经——”浛渊摇了摇头，焓凩看着他。“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注视着他们。小凤凰，就算我们去，也已经做不了什么了，难道你我还有力量却对付他们？”他搂着她，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焦躁，“我还打算带你出去云游，但是，小凤凰应当放心不下吧。”

    焓凩别过脸，不看他，轻声别扭道：“云游？你都计划好了？”“算是吧。至少能够落脚的地方我是都看过了。”浛渊笑了笑，“小凤凰，想出去么？”“我明天收拾一下，再去看看孩子们，我们后天就走。”焓凩猛地凑上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然后瞬息之间她就翻过身背对他，“所以，早些睡吧。”浛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她翻身，长臂一捞就把她捞进怀中，凑到她耳边：“好，小凤凰，好梦。”

    翌日，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床边，也洒落在晢曦指尖的书页上——他醒得早，可是睡在里边的小家伙还在酣睡。晢曦侧首看向里面的人，晢瞳面朝他，安安静静。他又回到书页中，回顾净世的历史。

    下一秒，身旁忽然传来了痛苦的呻吟！“阿瞳！”晢曦将书合拢放到床边的木柜子上，然后直起身子将她整个抱入怀中，低下头，以额触额，神力也不受控制地四散开来。

    窗台上响起翅膀的声音——囹圄，天水燉篁还有跗骨都飞了过来，伸长脖子看他们兄妹。

    “阿瞳，阿瞳？回应我一声！”怀里的人细细地颤抖着，羽睫都被疼痛的泪水打湿，可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晢曦紧紧攥着她的手，突然意识到是什么缘故。“囹圄，恐怕还要劳烦你飞到西境森林去探探候归和闵默的口风。恐怕是因为魂魄异变……我现在也不太舒服。”他抬眸看向一边的青鸾，声音温和。“且交给我，我去去就来！”囹圄丝毫不敢耽误，话音还未落就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但是很快，他就飞了回来：“修粲，楼下，祈瑆殿快到了。”晢曦颔首：“你们一起守着她，一有不对立刻告诉我。”“修粲且去，不必担忧，我们会守着焚洙的。”燉篁努力地跳到晢瞳身边，和无奈的天水一起看着她沉睡中紧紧皱起的眉，然后她蹲下身去，摩挲着她。

    珩遇刚要敲门，就见门自己打开，晢曦站在门后。“也好，长话短说，闵默和候归已经与东来氏还有孑羽对峙上了，但是魂魄的攻击令他们束手无策，而且，他们还以……”“以阿瞳和我的性命作威胁，对吧？”晢曦面不改色，“我会亲自去，其他事务照常，他们的方位我可以用神力感知。”“千万小心，魂魄攻击的损伤不可逆。净世和凤凰族不能失去你和瞳儿。”珩遇自然地加了后面的叮嘱。晢曦笑笑：“放心，我定将亲手解决。护好净世，我会尽快出发。”

    “在这里守护着，囹圄，替我照顾阿瞳。跗骨，还要麻烦你。”晢曦匆忙安排。“那，那我和燉篁陪你去吧，修粲，来我背上吧。”天水来到他肩膀上。“嗯，我会尽快回来，是西境森林的原因，我不能袖手旁观了。”晢曦留恋地看着昏迷的晢瞳，万分不舍，“她若醒来，就说我出去一趟，会安全回来。”“好，我不陪在你身边，晢曦，小心你的魂魄。”跗骨没多说什么，只是如此叮嘱。晢曦颔首，然后疾步下楼，化作凤凰，一声长唳飞向西边。

    “什么？”珩遇后来去了古木风铃，将此事告知了焓凩浛渊。“我去一趟焚粲，照顾瞳儿。”匆匆起身，焓凩收拾了正在雕刻的符文，她看向浛渊。“你去吧，我去水下看看。”浛渊起身，“我去镇守封印，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们用来威胁。”

    一路西行，晢曦隐匿着身形，搜索他们的行踪。“修粲，怎么对付他们？”天水飞在他身侧，轻声问，“净世虽然同深瑕签订了和平协定，但是迷魂师是齐王的夫人——”“阿瞳一旦出事，莫说我们几位帝君，苍峒第一个不同意。”晢曦目光坚决，“而且我和闵默还有秦王聊过，他们俩并不喜欢这个嫂嫂，而且到那个时候为止，齐王与他的夫人已经有些离心了。”“离心？”燉篁好奇地插嘴。“嗯，毕竟那么多日，他也没有去寻找迷魂师。”晢曦笑了笑，满是讽刺，“道不同，终究是不相为谋。隐匿身形，我要出手了。”

    前面是对峙的两方势力。天雷盘旋在身侧，长剑在手，白念俟将北冥漠泽挡在身后，与东来天籁和昆仑孑羽对峙。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候归帝君，闵默帝君，不累么？要杀要剐你们自便，这样僵持着，很累的。”东来天籁堪称悠闲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对面的三人。“真是废物啊，两位帝君居然不能自主决定下一步动向，真是不值得！”

    北冥漠泽眸色更深，若不是因为犹豫于凤凰的两位帝君，他们何故僵持至此？“东来天籁，深瑕的叛徒，你要知道，你身上，现在，并没有兄长的庇护。”北冥漠泽开口，声音低沉，语速缓缓，“换言之，我现在，可以杀你。”东来天籁的神色忽然僵住，她的目光凝固在漠泽身上：“……什么？”“大哥他，已经不想庇护、也不再庇护你了。”北冥漠烽忽然出现，在紫火散去后，身旁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北冥漠烽置身事外地自如道，“你若不信，自可当面与大哥对峙。”

    东来天籁怔怔地看着对面闭着眼睛的北冥漠寒，伸出手，手腕上露出的，是一只紫玉镯：“阿寒……？”北冥漠寒置若罔闻，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他的妻子。“大哥……？”她仔细回想着刚才两兄弟的话语，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齐王之名不复存在，放逐人海。”权杖现形，北冥漠泽的声音肃穆，“魔核消散。”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天籁身形不稳，幸得孑羽扶住。“孑羽。”她回头，手足无措。可是孑羽面色阴沉。她来不及细究，就忽然将被用力一推，穿体而出的剧痛就令她失神——

    孑羽猛的一推；长剑破空——她身不由己，撞上长剑——锋利的剑锋刺入她的心脏！

    暮鼓剑几乎是同时现形，向孑羽刺去——深红晕染。孑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融入空气的纤长剑锋在他的心脏上破开天地。

    璀璨的光芒瞬间炸开，晢曦手持晨钟洞穿了她的心脏：“东来天籁，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昆仑孑羽，你以为你能逃得出么？”

    对面的人睁开了双眼，深紫色的眼睛古井无波——已经不在乎了。

    北冥漠泽和白念俟都没有说话，看着自他们身后浮现出身形的白袍男子——晢曦双手持剑，神色自若，身后是停在树枝上的蛮蛮，一青一火。

    凤凰火无风自燃，噼里啪啦地烧蚀起来。凄厉的凤鸣声响起，将他们的惨嚎声、哭喊声和叫骂声一一吞没——“父君……大仇得报。”晢曦闭着双眼，直到凤凰火因为无物可烧而熄灭后才睁开眼睛，看着对面，“闵默，候归，这里交给你们。之后就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你们了。”“好，有东来氏的下落后，我会传信给你。替我和后，向焚洙问候。”“嗯，代替我和娴雅向焚洙问候。”白念俟点头，忙忙添了一句。

    晢曦颔首，转身消散在了光芒之中，就和他来时一样。

    “兄长。”北冥漠烽低声唤他。“无事。”北冥漠寒立在他身边，神色自若，“带我回去吧。”漠烽点点头，看向漠泽。然后，在漠泽同意后，带着他一起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