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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平叛

    沧祁令仪拿起千里眼,确定了浓烟的方向后,策马就要带大部队冲进去。

    但是浓烟中居然跑出一大队的人,这些人或多或少带了伤,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

    沧祁令仪定眼一看,领头的那匹马上,坐的不就是沧祁令尚吗?!

    看见弟弟平安,她松了一口气,勒住马打算打个招呼。但是沧祁令尚却着急打马赶来:“姐姐!姜阴瑞颐还在里面!快进去救她!”

    说完这句话大概就耗费了沧祁令尚所有的力气,他倒吸一口气,呕出血来。随行的军医颇有眼力劲,他上前立刻接住要倒下的沧祁令尚。

    沧祁令仪心又吊到嗓子眼。

    火药和炮弹将整个山谷烧了起来,姜阴瑞颐终于来到属于她的战场。

    姜阴瑞颐的灵池在火场里恢复得很快。姜阴瑞颐一边游走躲开炮弹,一边迅速解决朝她开炮的人,鬼魅如同刺客。

    但毕竟敌人地形优势,人家在上她在下,敌人易守难攻,姜阴瑞颐每次向上突破几米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一个炮弹落到她身后,虽然姜阴瑞颐及时防护,但还是被轰到一处壕沟,她暂时晕了过去。

    好在这里的壕沟被姜阴瑞颐“招呼”过,里面全是血淋淋的尸体,姜阴瑞颐身上全是血污,乍一看也看不出来她和尸体的区别在哪。

    姜阴瑞颐脑子也迷糊了一会,又清醒过来。现在壕沟外面炮火连天,姜阴瑞颐不好出去,只能继续躺着装死。

    “他们的火器弹药怎么这么充足。”姜阴瑞颐百思不得其解:“把我们北海大营整个拉出来,都未必有这么充足的火力。”

    她不相信这帮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匪民会自己手搓武器,更何况他们虽然火力充足,但是打得不成章法,轰炸就像小孩丢鞭炮。

    “肯定有人暗中支援了这些武器,不过也只支援了武器。”姜阴瑞颐抹了把脸:“那弹药库肯定就在附近。”

    经过刚才的鏖战,姜阴瑞颐对山上有多少人也有了个底。就这么一两百人绝不可能会带来大量辎重,弹药库肯定就在附近。而且沧祁令仪的东洲军和姜阴瑞颐带来的北洲中洲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切断了暴民的补给线。

    这些人每炮击一段时间就要换装弹药,趁着这段档口,姜阴瑞颐从壕沟里滚出来,她手上拎着两个炸药包,向上一丢然后又滚回战壕,听到爆炸声后再爬出来继续观察敌情。

    姜阴瑞颐借着火势和黑烟一点点靠近离她最近的炮兵,把他杀掉后带着尸体滚进壕沟,换了一身衣服后再爬出来到炮车边上,观察起炮车来。

    炮车形制普通,是步兵方阵常见的随行武装,单人就可以驾驶,但是精度不高,而且随时会卡膛,打一段时间就得冷却然后换弹。姜阴瑞颐会用,但姜阴瑞颐不打算用。

    这时几个年轻人推着一辆车过来,车上黑布一拉,露出里面漆黑的炮:“快装上!”

    此时已经晚上了,照明全靠时亮时不亮的炮火,再加上姜阴瑞颐满脸血污,换个衣服,这帮人居然没有认出姜阴瑞颐。他们催促得很急:“东西两边来人了,江大哥叫我们快撤,打完这一轮赶紧走吧!”

    姜阴瑞颐发挥自己最好的演技,她“哎呦”一声捂着胳膊:“大兄弟,我刚刚给炮车架撅了胳膊,你们能不能来个人替我顶上?”

    那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然后狠狠啐一口:“打什么?再打是给沧祁令仪送二等功吗,直接和我们走吧!”

    姜阴瑞颐跟着这帮人然后开始搭话:“那个姜阴瑞颐可真灵活啊,这天黑林子深,她一钻进去和泥鳅一样。”

    “可不是嘛,我本来以为一个沧祁令仪就够难对付了,现在还来了个姜阴瑞颐。这女人真难缠。”

    “抓不住姜阴瑞颐正常,东北洲部的魔族据点大清洗就是她做的,也是个少年英雄。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只是可惜了军火库……”

    姜阴瑞颐敏锐抓住关键词:“军火库里还有很多弹药吗?”

    其中一人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估摸着倒卖出去……”然后他就被旁边几个人打了一下。

    姜阴瑞颐眼睛一亮:“反正都要走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再横捞一笔?这些东西放弃了多浪费,还白白充公,我们不如趁这时赶紧拿些,出去后还能发笔横财!”

    看这些人还在犹豫,姜阴瑞颐立刻补充道:“我们就当是去给其他弹药短缺的人运送物资的,不会被发现。”

    在姜阴瑞颐的鼓动下,他们最终决定去藏在山内的军火库。

    沧祁令仪看到炮火逐渐偃息,于是马鞭一指:“进去!”

    刚才那炮火连天的地方沧祁令仪也不敢带部队冲进去白给,只好让后方的武装部队对这山头进行火力打击。现在看着敌方的火力没那么猛了,沧祁令仪想赶紧进去抓撤退的残部。

    但是这小山包的半山腰处,居然缓缓亮出一个由玄火勾勒的叉号。在黑夜的山上,尤其明显。

    沧祁令仪愣了一下,在防务地图上,叉号代表要着力打击的敌方火力,姜阴瑞颐这是暗示他们打击这里吗?

    沧祁令仪指向那符号:“打!”

    正规军就是正规军,几发重炮下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叉号上,小山包被瞬间点燃,爆发出如雷地动的响声和太阳的光亮,整个小山包爆炸了,浓黑的滚烟升腾。

    沧祁令仪瞬间明白了,这处叉号所标的就是暴民军火库的位置,东洲军对这里进行着重的火力打击,导致弹药殉爆,本来就不大的小山包立刻就炸了。

    敌方彻底失去了火力压制和地形优势,沧祁令仪战旗一指:“冲!”

    此时的姜阴瑞颐早已跑到山底,虽然离爆炸中心够远了,但是爆炸震落的山石还是砸到了姜阴瑞颐,她的一条胳膊真撅了。

    刚才那几个输送后勤的年轻人带姜阴瑞颐来到军火库后就被姜阴瑞颐杀掉,姜阴瑞颐用灵能做了延时标记,等姜阴瑞颐撤到安全地带,标记就会自动显现,为友军指路。

    “真他娘疼啊!”姜阴瑞颐拔了一根树枝和撕了一块布,把自己受伤的左臂包裹起来,连滚带爬逃出小山包。

    “这是普通暴民吗?”姜阴瑞颐一边跑一边想:“有军火库,有战壕,造反都绰绰有余,南洲王在搞什么?有人都蹦到她眼皮子底下拉屎她还悠哉悠哉!”

    沧祁令仪率军冲进小山谷,把逃亡的暴民杀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仗,因为姜阴瑞颐的战术失误,伤亡四百余人,但是由于姜阴瑞颐发现敌方军火库,并且救出人质有功,将功补过,姜阴瑞颐没受到大处罚。

    姜阴瑞颐在这一仗受伤并不严重,左臂骨折,身上多处擦伤,比起以前几次冒险,姜阴瑞颐觉得这些都是小伤。

    沧祁令尚冲进姜阴瑞颐的营帐时,姜阴瑞颐正在换药,给她换药的是个老军医,颤颤巍巍的,姜阴瑞颐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老人家,嘶——能快点嘛,我还要去赶战报呢!”

    然后浅淡的香气钻进鼻子,姜阴瑞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在一个怀里。

    沧祁令尚紧紧抱住姜阴瑞颐,他的声音几近哽咽:“他们都说你受了伤……你又为了救我……对不起……对不起……”

    姜阴瑞颐直接懵了,她被妈妈抱过,被爸爸抱过,被师傅抱过,但就是没被一个同龄的男孩子抱过。少年清瘦的身躯包裹着她,贵族身上独有的香气环绕着她,她挨着沧祁令尚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姜阴瑞颐愣是半天没敢动,旁边的老军医也惊呆了,居然也不拉开他们两人,就任由沧祁令尚抱着姜阴瑞颐几分钟。

    沧祁令仪走进来:“那几个人说出了其余联络地——我去!”

    她尴尬得站在门口,然后又立刻转身不去看营帐里的场景。

    听到沧祁令仪的声音,姜阴瑞颐才反应过来,她挣扎地脱出沧祁令尚的怀抱,然后道:“哪几个联络地?”

    沧祁令尚自知失态,只好讪讪地站在一边,但是目光还是追随着姜阴瑞颐,看着她满脸通红地跑过去和沧祁令仪讲话,她左胳膊上还挂着没完全系上去的绷带,绷带飘飘的,特别滑稽。

    沧祁令仪背身负手:“我觉得你可以和我弟弟多抱一会……”

    姜阴瑞颐气得捶了她一下:“军情事紧,不许插科打诨!”

    老军医晃悠悠跑过来:“我的姑奶奶啊,你这样怎么能出去啊,回来,我给你包好!”

    姜阴瑞颐被沧祁令仪强行按回去,姜阴瑞颐脸红得快滴血了:“我真不是故意轻薄你弟弟!”

    沧祁令仪一脸强装严肃憋笑的表情:“确实,我弟弟轻薄了你。”

    她转过头去对沧祁令尚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未来的北洲将领呢!”

    沧祁令尚轻轻道:“是我不对,姜阴瑞颐小姐,如果你有任何不满,你可以军法处置我。”

    这轻飘飘又哀然的语气,不像认错,更像调情。

    姜阴瑞颐只想让这个男狐狸精滚出去。

    沧祁令仪找了个理由让沧祁令尚出去后,对姜阴瑞颐道:“先说正事,暴民首领确实和魔族方面有联系,但是他们没有直接见到红夫人,就说是魔族方面的代理。而且早在去年年末时他们就已经在密谋暴乱了,具体的暴乱方针和指导计划全靠那个代理。”

    姜阴瑞颐冷冷地一扯嘴角:“这些人在南洲王的眼皮子底下修筑工事,运输辎重,也不知道南洲防卫这帮饭桶是干什么吃的,别人都跳脸上拉屎了还悠哉悠哉。”

    “所以这次围剿剩余联络点我让我东洲的几个属下去了,南洲军防就一群废物,回去以后我得狠狠参他们一本。”沧祁令仪脸上露出厌恶:“就这家本还想和我家令尚联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姜阴瑞颐道:“我觉得,修长机车的事情得提上去了,这次平乱行动延误了特别久,如果这次的对手不是暴民,而是真正的叛军呢?”

    姜阴瑞颐之前和沧祁令仪写信讨论过这事,但当时沧祁令仪觉得目前军防并不紧急,再加上修轨道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她建议暂时搁置。

    但是这次西珀之乱让沧祁令仪认识到了快速军运的重要性。如果下一次不是一群毫无军事素养的暴民,而是魔族的正规军入侵呢?谁又能保证姜阴瑞颐会像这一次幸运,救出被挟持的人质?

    沧祁令仪默默地点头。

    “说起来我也感觉挺疑惑的,红夫人废了那么大力气,现在结果不也是平乱了?”姜阴瑞颐不解:“在我的理解她不会去做无用功啊?”

    沧祁令仪突然叹气:“民心都散了,怎么就是无用功了呢?。”

    沧祁令仪一屁股坐姜阴瑞颐身边:“你知道五十年前的吉州之乱吗,那时南洲的流民窜到了东洲,我姑母杀了数千人。而如今,红夫人仅仅是借用着八十年前的仇恨挑拨几下,就已经形成这样规模的暴乱。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南洲王昏庸不堪,南洲王室耽迷享乐,甚至还可以在南洲王眼皮子底下修筑工事。君舟民水,南洲涂山氏这艘大船如果再不修,就要翻了。”

    姜阴瑞颐有些烦躁:“下次他们再出事,还得麻烦我们。”

    “没办法,神祇家族同气连枝,南洲王室没了,那么那些人就会明白,没有神祇家族统治也一样,我们就会被影响到了。”沧祁令仪显然也心情不佳:“一帮拖后腿的废物,偏偏还需要我们给他擦屁股。我去上报父王,他现在是中洲之主,他会监督着南洲王涂山宓的。”

    姜阴瑞颐:“……但愿吧。”

    沧祁令仪:“现在说点轻松的,你是不是……还在害羞啊?”

    姜阴瑞颐欲哭无泪,她直接低头不语了。

    沧祁令仪:“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你要真的很喜欢他,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我弟弟毕竟也是蜜罐里长大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懂,你可能得忍一下他不懂事的时候。”

    姜阴瑞颐这才抬起头来,她苦笑:“公主,我姜阴某一介武人,粗俗得很,吟风弄月之事我一窍不通,若公子想和我吟诗作赋那可真不行。再说了我以后常年行伍,若是我照顾不周那便是对沧祁长公主的不敬。”

    姜阴瑞颐从不奢望高攀,因为她清楚地位权力是要靠自己挣来的。更何况姜阴瑞颐觉得自己和沧祁令尚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沧祁令尚自小钟鸣鼎食,因为血统位高权重,他无需担心任何事就可高高在上;而姜阴瑞颐光有一半的神祇血统,日子可未必比一些平民好到哪去,又因为小时候被欺凌的经历导致姜阴瑞颐对于贵族一直都是仇视的态度,虽然她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而且姜阴瑞颐对沧祁令尚其实也有怨怼的:凭什么姜阴瑞颐拼死拼活,而沧祁令尚只要坐那,源源不断的资源就向他而来?姜阴瑞颐被围困时,会有四方军队千里迢迢来救她吗?

    姜阴瑞颐不觉得自己以后能心平气和面对这一切。尽管沧祁令尚待她不薄,而姜阴瑞颐确实喜欢沧祁令尚,但依旧掩不住她和他之间巨大的观念鸿沟。

    沧祁令仪垂下眼帘:“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接下来你不用出任务,好好养伤。”

    姜阴瑞颐和沧祁令尚都被安排在南洲王宫修养。沧祁令尚虽然修养,但是南洲涂山氏心中有愧,一直安排美侍和王女接触他。

    沧祁令尚并不好色,他礼貌地拒绝了美侍的服侍,但是涂山氏的几个宗室公主见他好看,一直拉着他要和他聊天。

    “东洲的鲛泪脂可是最好的水脂呐,令仪公主常年行伍但皮肤细腻,肯定多亏了这鲛泪脂吧!”

    “令尚公子,待冬天时再来一趟南洲如何?我们南洲的云梦泽即使冬季也是碧水青青,美不胜收呐!”

    “令仪公主英勇无匹,啊,可惜我体虚亏弱,军旅生活可未必适合我。”

    “你傻啦?去军队可是会死人的,我们有卫兵护佑,为什么要去做掉脑袋的事情?而且军队呆久了人变得无趣是真的,你看隔壁的姜阴小姐……”

    一直淡漠的沧祁令尚突然道:“她怎么了?”

    几个公主面面相觑,这些女人常年混迹社交圈子,看得出沧祁令尚的关心和焦急。她们斟酌了一会,道:“姜阴小姐事务芜杂,她对于我们的话题没有兴趣,所以我们不再打扰。沧祁公子看来对姜阴瑞颐小姐很上心?”

    沧祁令尚其实对她们讨论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扯到姜阴瑞颐,沧祁令尚一点也不像刚才疏离了:“我和她的关系自然不止熟人,她屡次三番救我,我对她感激不尽。我所知的姜阴瑞颐并不无趣,实际上她是个可爱而幽默的人,还请各位不要误解。”

    几位公主惊讶地捂嘴,其中一个公主大概是年龄较小,心直口快:“姜阴瑞颐小姐并非内庭直系,与之深交并无益处,沧祁公子对其关怀备至,莫非是姜阴瑞颐小姐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那股浓浓的鄙视快溢出来了。

    沧祁令尚突然笑了,他开始厌恶起这些人了,她们仅凭着血统和身份便高高在上地批判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她们的冷血和魔兽的残忍,哪个对神洲危害更大?

    沧祁令尚悲哀地发现,他到现在才认识到这些问题。

    沧祁令尚淡淡道:“确实,不过有句话隔行如隔山,姜阴瑞颐将领行事,各位金枝玉叶,不能感同身受也正常。今日我身体不舒,还想回去再多多休憩,还请公主们自便。”

    这句话绵里藏针,褒中含贬。几个公主知道沧祁氏惹不起,只好纷纷告退。

    沧祁令尚并没有回自己的寝殿,他转而去了姜阴瑞颐寝室的方向。

    但是路上他听到姜阴瑞颐放肆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句男声:“姜阴瑞颐小姐见微知著,张某佩服!”

    沧祁令尚心中一惊,他绕到回廊后面,看见姜阴瑞颐和一个男子相谈正欢。亭子里的石桌上摊着一张纸,姜阴瑞颐指着纸对男子讲解着什么。

    男子声音挺大的,他很兴奋:“这是我从未考虑到的方向,姜阴瑞颐小姐机敏过人,若是在此利用上叛民的工事,那么预算可以少三成!”

    姜阴瑞颐也笑着,沧祁令尚从没见过她这么恣意盎然的笑容,她是那么自信而从容,即使在小小的花园,她依旧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捭阖。

    沧祁令尚揪紧了袖子。

    是啊,她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唯独不能是沧祁令尚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能理解他的风花雪月,他也不能理解她的横戈跃马。

    沧祁令尚失魂落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