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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华小曲库

    “小女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老夫也不知,你竟是读过诗书的?”严嵩缓和了神色,再看那两句诗,颇有几分韵味。

    “小女年幼时流离失所,曾在书塾避过一阵,偶尔会听那里的先生讲书。后来承蒙老夫人悲悯收留来到严府,经常会听到访的先生大人们品评文章、咏物言志,小女这才自不量力,偷学了一二。”

    哎呦我的妈,欧阳沐云心底一阵怨叹。这一番咬文嚼字,把自己十几年的文言文功底都动用了。

    严嵩抚须大笑起来,这一番话还真是受用,“瞧瞧,小妮子愈发口气大了,倒叫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汗颜。今日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老夫便考考你,瞧瞧你这偷学一二的本领究竟如何。”

    “既然这样,那老夫来出一题吧。”郭勋也来了劲,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说到:“都说女子如花,如花的云姑娘又偏爱这桂花,那便以这桂花为题,如何?”

    大家自是附和。欧阳沐云脑子开了两倍速,也没搜寻到一句合适的诗句。她只记得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但她是前朝人,只怕这阙词人尽皆知。

    等等,不是还有歌词吗?自己在学校那也是号称中华小曲库的,不过是搜两句歌词嘛!

    “各位大人如此有雅兴,徐某也来凑个热闹如何?不若我说一个上句,权当为姑娘抛砖引玉。”

    欧阳沐云看向徐阶,一种地下接头的感觉油然而起。是不是自己人,就看这句了!

    只听他说——“一树相思随风起,欲语还休。”

    欧阳沐云屈膝应答——“满腹深情都沉默,暗香残留。”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她相信自己确实听到了“咔哒”一声按键声。徐阶直直地看向自己,仿佛被这一句诗文定在了原地。

    Get到了吗?这个点,这个《八月桂花香》加《暗香》的混搭组合?我是穿越山海、为你而来的那个人啊!

    徐阶脸上的笑意终于漾开来,他向着严嵩躬身行礼,说到:“严大人教女有方,徐某受教了。”

    严嵩也是捻须轻吟:“到底是女儿情思,虽欠了些格局,却诉尽了绵绵情义。”

    “老夫也来凑个趣儿,”郭勋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姑娘且听——一寸香肌胜雪。”

    欧阳沐云垂了眼睑。这郭大人放浪形骸,当着后辈小女竟如此不检点。她差点就蹦出一句“一拳金光乍现”来。

    “妙啊,郭大人把这洁白的桂花糕比作女子肌肤,还真是别出心裁。”严嵩瞥了眼欧阳沐云,好似在化解这尴尬。

    “一朝黄粱梦长。”

    欧阳沐云忽然朗声对答,神色间颇带了几分不屑。严嵩刚入口的一杯酒滋溜就钻进了嗓子眼里,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得,这指定是闯祸了。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把平日里教训春枝的规矩都抛在了脑后。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欠揍,自己还能不成全了他?!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郭勋抚掌大笑,“严大人这义女,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欧阳沐云着了气,只欠身行了礼并未应答。且不说他轻薄,只说他妨碍了自己和徐阶“对暗号”,便更觉得不快。

    “你且去给各位大人盛些醒酒汤来。”严嵩支了她离开,估计再不把她送走,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欧阳沐云走下廊亭忍不住回头,恰迎上徐阶追随而来的目光。她浅浅一笑,屈膝向他行礼,他也微微颔首,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刚才一时的不快忽然烟消云散了。

    哎呀妈呀,怎么有种“一见杨过误终身”的感觉?不行不行,自己可不能先入为主,自带了十倍滤镜来看他。徐阶心机之深沉简直都是官场厚黑学的代言人了,还能被他温润如玉的外表所蒙蔽了?

    欧阳沐云深吸了一口气,却用力过猛,冷风灌进了嗓子眼里,激得她一阵猛咳。

    “姑娘,咱们还回老夫人那里吗?夜里风凉,要不奴婢伺候您回屋休息吧。”春枝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

    “没事,不过呛着了。老夫人定是还等着,走吧。”

    待缓过气来,二人便沿着来路折返。夜色虽深重,月光却皎洁。欧阳沐云很久没有看过这样又大又圆又明亮的月亮了,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感受着这月下影成双的景致。

    穿过花园不多久,一声嘤嘤切切的抽泣从暗影中传来。欧阳沐云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凝神听了片刻,这才确定。春枝鼓起勇气喝斥了一声:“谁?”

    那声音却消失了,只剩周围一片虫鸣。

    “什么人装神弄鬼?我数到三你出来便罢,要不然我就喊人了。”春枝疾言厉色,却是在给自己壮胆。欧阳沐云看着她不自主向后缩的身子,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

    “别……姑娘,别……”

    随着树影晃动,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灌木丛后怯懦懦地挪出来。春枝把灯笼挑近了,这才看清竟是张管事前日刚送过来的丫头米儿。

    “你……怎么是你?你不在院子待着,趁着姑娘不在便偷溜出来,这是整的哪般幺蛾子?”

    春枝话音刚落,就见那丫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匍匐在欧阳沐云脚边一个劲儿的讨饶。

    “奴婢知错了……求姑娘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欧阳沐云几乎吓了一跳,这反应也太大了吧?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沉声到:“你若有什么难事,直说便是。可是被调来我这院子不乐意啊?”

    米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这话她哪敢接。

    “奴婢不敢,奴婢虽说跟着姑娘不过三五日,但从未受半点委屈。奴婢只是……只是……”说着她已是泣不成声。

    欧阳沐云一声叹息,左右看看,这里离老爷待客的廊亭不过数十步,这哭声难免会传到客人耳中。

    “把她带回院子再说吧。”欧阳沐云沉着脸,吩咐春枝。

    “那姑娘你……?”

    “无妨,老夫人那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带她回去,让她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回我的话。”

    欧阳沐云对这个米儿没有太深的印象。那日她叫茹娟挑了两个丫头留下,却并未曾派给她们什么重要的工作,只留在院子里做些打扫收拾的粗使活计。加上这两日自己也是在各种适应中,因此并未过多关注这二人。

    也怪自己粗心,留了人却并没有查清底细。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向清音堂走去。

    老夫人刚刚吃完药,正由常妈妈伺候着在躺椅里休息。欧阳沐云把脸往下一拉,眼里还盈着几分泪光,她走到老太太跟前,也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嘶——她暗暗地倒抽一口凉气,这砖石地面就是硬啊,说什么今晚也要连夜赶制出一副护膝来。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跪拜弄得不知所措,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盯着她。

    “女儿捅了篓子,给义父义母惹麻烦了,请义母责罚。”

    “这是从何说起啊?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来来来,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常妈妈赶紧搬过个小凳子来,欧阳沐云这才将刚才自己如何无奈冲撞郭勋的事情讲了一遍。

    “女儿逞一时口舌之快,把义母对云儿的教诲都丢掉了九霄云外,云儿自知有错,不敢侥幸逃避惩罚。”

    老夫人听完了原委,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到:“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虽说有些冒失,但也是为了维护老爷和严府的体面,我瞧不出来,何错之有?!”

    “那郭老大人一贯口无遮拦的,他的那些放浪事连老奴都曾听说一二,据说皇上也曾为此责罚过他,可他竟没有丝毫收敛。”常妈妈跟着附和到。

    “好孩子,你义父知道你这般护主之心,定然不会责怪你的。”

    “郭侯爷毕竟和义父同朝为官,女儿这一路走来前思后想实在是为自己的莽撞懊悔不已,倘若因此为义父招致了什么麻烦,岂不是罪该万死。”

    “朝堂的事嘛……”老夫人缓缓起身,拍着欧阳沐云的手说到:“我们这些女人是搞不懂了,但人心都是一样,你做好你的本分便是最大的功劳。”

    本分?老夫人眼里的本分只有相夫教子,所以便失了对错。说到底,那些朝局民生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欧阳沐云心底感慨,流露出的只有满目感激。她又和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