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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白沙撒字十字回头

    吴太妃有意教养甄英,填鸭子一般把明日几位小姐的出身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甄英感念她好心,虽觉得枯燥,却也不曾推辞,又生怕忘记,取出今日刚到手的洒金贴,一个个把那几人的喜好和简单的家庭关系、族中何人出仕、有哪些亲族一一默下。可把吴太妃心疼得紧:“茂儿倘若有他妹妹一半好学,我这心啊,也能放下了。”

    甄英这便觉得有些奇怪,素日里路上就听说这名哥哥顽劣,却一天都不曾见人,心中虽然惦念,却怕触了忌讳,不肯去问。

    太妃在宫中见惯了风雨,如何不知她心中有事?叫人把小厨房早先备着的点心端来,一手拈了要喂,又被姜澈打趣。

    “你孙女怕是还认生的紧呢,母亲暂且放她下来,教她自己捡喜欢的吃去。”太妃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甄英,叫人把点心放在手边,又用小灯托顶着盘子怕凉着,这才献宝似的说:“听那几个婢子说,你喜欢甜软的糕点,我料想你的口味像我,旁的也都备了些,方才得了消息,小厨房加紧做的,可看看,是不是合胃口?”

    甄英一眼看去,只见两个青花大盘,一个内里层层叠叠摞着各色花糕,一个挤挤挨挨攒着十来个包子,为了让她认出馅料,偏用内馅儿在外头绘了浮雕。

    例如一品小香葱羊肉包子,一口大小,难为厨子用葱杆雕了朵花儿在放在包子的褶皱口处,精细又漂亮。

    又或是旁的花糕,下头是淡色糕体,上头是彩色浮雕,玫瑰豆沙馅儿的雕的玫瑰、桂花糖馅儿的印着桂花。

    除那青花大盘外,又摆着六个小碟,放着蜜糖苹果,姜丝梅干、香药葡萄、过霜桃条、腌干梨铺、酥脆香蕉。

    再后头是怕宵夜吃了积食,捧了两小碗山楂丸子来,却是山楂去了核儿,捣碎成泥搓了条儿,切了段儿,搓了圆儿,薄薄粘了一层蝉翼般的糖液,用热油过了,以银签子串成两串送了来。

    祖孙三个吃了点心闲话,甄英一边好奇,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问。却是姜澈高兴了半晌,终于想起自己有个便宜儿子。

    “母亲,怎地不见茂儿?”

    太妃身边近身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眼,都捂着帕子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便是太妃本人,方才吃了颗山楂丸子,还未嚼碎,顿时呛在喉咙里,只笑着用帕子点几个花灯,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大丫鬟上前拍背顺气,只太妃身边近身服侍的嬷嬷福了一福,上前解释:“王爷可知这满院子花灯,是谁的心血?”

    “不是府中供养的工匠吗?”姜澈假作不知。

    那嬷嬷笑着:“正经主子不在呢,哪家工匠这么走心?却是世子爷节前就张罗了,累了好些天,廊上几盏琉璃灯啊,还是从宫里来的。一路上派人小心护送,好容易落了府,他又张罗着亲自去挂,太妃只当是孩子贪玩儿,没拦住他,却不曾想前日夜里霜降,早上就反了潮,虽然有小厮早晚各擦一次游廊,中午却照样打滑,他一个不注意啊,给摔了。现下还在我那屋里卧着呢。”

    有懂眼色的小厮,取了廊下一盏琉璃拼色西洋灯来,摆在桌上吴王太妃抬抬下巴:“就是这个,我当什么宝贝呢,自己跌了都还护着。偏是个不知所谓的玩意,既没有油盏,也放不进烛火,只得当个摆件。”

    姜澈见了那灯,却是见过的,干脆接了过来,摆弄了一下,“啪”地点着了,这才让人交给甄英:“莫要说他眼皮子浅,世子是宫里出来的,贵妃母家也还得力,知道这才是好东西呢。这是泉州那边照着西洋法子制成的新鲜东西,莫说整个中原,就是放眼天下,也不见得有第二件了。原是泉州只说这盏琉璃彩灯,却是西洋那边儿的东西,泉州的工匠学着他们洋人寺庙的教堂花窗玻璃烧的图样,折腾了半年,好容易才成了这么一个,真是难得的精巧复杂。别说是咱们这儿,就是放眼天下,也只此这么一件。原是泉州都督万寿节孝敬给皇上,皇上又送去慈宁宫摆了两年。去年母亲生辰,太后又派人送来。”

    “姐姐送来的?我怎地没印象?”

    姜澈一脸无奈:“您只记得看家书,却是不曾留意礼单子,白白让这么个好东西在仓库里吃了半年灰。”这话说得太妃一阵脸红,王府里好东西金山银海似的,她又向来是个懒得操心的性子,又有心磨砺府上几个大丫鬟,为着让英儿合用,这才做了半年甩手掌柜。

    却是太妃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不依:“咱们拘在院子里,终究是少了眼界,这才有眼不识金镶玉呢。等到来日姑娘掌家了,府选也开了,咱们姐妹几个这才好躲清闲。”

    “夕雾这丫头,惯会躲懒,你在我这儿,何曾累着了不曾?不过是些管家理事的功夫,日后你放出去嫁人,也总是要上手的。”说着才想起来:“现下听霜她们回来,可有你们闹的。”

    取而代之的是正午灿烂的阳光,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一折,竟聚拢成一颗明晃晃的光斑,刺拉拉地烫在了眼皮子上。

    前一日闹到了子时,众人才堪堪歇了。

    甄英带着笑意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正午灿烂的阳光,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一折,竟聚拢成一颗明晃晃的光斑,刺拉拉地烫在了眼皮子上。

    抬眼一看,这恼人清梦的东西,竟是一只明晃晃赤金包玉的床钩,阳光经过一片剔透的薄玉,再被镜子似的赤金花儿翻到床头。那赤金打的锦鲤缠着支玉片儿雕琢的莲叶,既富贵,又喜庆。

    若说这是个摆件,必然是个可喜的小玩物,可这东西偏就没摆对位置,让灿烂明亮的赤金和温润剔透的美玉不情不愿的纠缠在一起,把最最耀目的阳光直直地扫在人脸上。甄英迷糊地脑子歪着头思考了半晌,觉得这强扭的瓜不仅不甜,相反还苦涩得紧。

    慢慢松开指缝,抬手时再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终于适应了这满屋触目惊心的豪奢。

    整架红木的四柱荷花千工围屏床上一金漆细细描着花朵的纹路;顶头的红罗帐以细丝打底,光泽极好的蚕丝绣的鸟儿栩栩如生;苏绣的枕头在脖子下垫着,带着丝丝麦香,轻易就能把人拉进五谷丰登的好梦中。

    至于以及那明晃晃的,扰人清梦的金镶玉床钩,在不讲究水头只讲究色正的古代,都选了通透明亮的蓝田青玉雕琢而成……

    连着屋里与东珠等价的龙涎香,头顶纯锦寸金的云锦红帐,甄英只见屋舍精美,铺陈靡丽,一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挣扎了许久,却是不愿起。

    偏偏外头的丫鬟仆妇已经为了待客张罗开了,甄英在床上仰头躺了片刻,突然精神一震,听了些许孩童声音。

    她手一挥,扯开了层层叠叠的红罗帐——于是那双才睁开不久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似地眯了一下,不知到底是被盛夏的烈阳,还是满屋的金碧辉煌……

    床幔柔软轻薄,是极好的质地,上绣了百鸟朝凤的纹样,随着她的动作伸展开来,那一只只纹绣的鸟儿便有了展翅欲飞的姿态。

    甄英动静不大,却还是惊动了旁人。屋内锦绣的屏风后立刻迎上来一副白净的鹅蛋脸儿,乌木雕琢般的美人尖下是一双温柔的桃花眼,潋滟含情,对着阿娇微微一笑,显得既温柔,又亲切,正是吴王府上五个大丫鬟中专门伺候太妃饮食起居的夕雾。

    昨日虽然灯火照的明晃晃一片,到底不如白日里看得通明。此时外头阳光淡了两分进来,只给面前的美人儿添妆,那一笑,更显出江南女子的温婉秀美。

    甄英一路上与另四个大丫鬟打过交道,惜风端正大气,怜雨柔媚温柔,探雪玲珑洒脱,听霜沉稳可靠,今日见了夕雾,却是目若秋水含波,眉似远山伏黛,好一个温柔甜美的邻家姐姐一般。

    虽然笑得温柔甜美,可常在太妃身边伺候,又是掌惯了府中的,还是太妃身边得力的人,借着主子的三分威,府中便是管事,也得敬她三分。

    见她亲自来了,甄英还以为自己睡了懒觉,要挨数落。

    夕雾却是笑盈盈看过来:“昨日熬鹰似的熬了半宿,怎地不多睡会儿?”一边又上来捏被角,又要服侍她歇息。

    甄英只得指了指窗外,又拍了拍手。夕雾是何等聪明伶俐的,立刻知会了意思,笑着应答:“几个娇客要下午才来呢亲自。这几天节日,太妃说要阖府松快松快,白日里忙完差事的自可以去玩闹,这是府中几个家生的孩子在玩耍。”

    甄英记得无论男女,凡是小辈早起都是要给长辈请安的。路上车马劳顿,早上就得起来赶路,谁耐烦去掰扯这些俗礼?如今到了王府,本以为规矩森严,转眼却见日上杆头,在自己闹出响动之前,并未有人打搅,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按着她对古代人的理解,无论是哪家女儿,越是金尊玉贵的王公侯爵,越是要时时刻刻恪守礼法。

    还是夕雾让跟她解释:“这儿就是自己家里,那些礼啊法啊什么,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只说请安这一条,现下大冬天里,谁愿意早起?太妃说了,早些年她在宫里可是受够了每日问安的苦楚,绝不肯把这遭罪让小姐再受一次。若是小姐执意去请安,她心疼小姐,自己可不得起来?您哪,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在肚里,给太妃尽孝,心意到了就成,可别再折腾了。”

    甄英听了,只得作罢。可刚才心思转得飞快,早就走了困,如今是怎么也不肯再睡下了。

    夕雾无奈,只得吩咐下去,不多时,却是探雪听霜带着十来名仆妇鱼贯而入。

    甄英赶路途中已经被探雪听霜伺候惯了,如今这浩浩荡荡的阵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那些仆妇训练有素地列为两队,手捧面盆净帕等物,一个个有序地上来为她洗漱。

    水波潋滟折射着璀璨的夏日艳阳,甄英用眼角余光扫去,见那面盆通体金黄,雕琢繁复,盆底铸的金龙在水波下似要腾云而起,栩栩如生,仔细一数,竟有五只爪子。

    甄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觉得不对蛟龙是入海都嫌浅的神物,怎能困在个小小的盆里?况且是五爪的金龙,这是宫里的东西,王府用了,怕是要招惹猜忌。

    探雪是个心思机敏的,以为她见了五爪龙的金盆算是僭越了,连忙解释:“这是知道姑娘回来,陛下特地赏的。除了脸盆,连着澡盆、痰盂、净盆等一应物事,都是宫中打造的物品。当年成仪郡主备嫁时高祖皇帝给攒的一套,一直收在库房里,昨儿我刚传了消息,转头就给收拾出来了。只咱们房里用着,却是不打紧。”

    再看那净帕,是三叠两组的杭绸,绣尽了应时的繁花,且各不重样。第一条上脸沾水时,花样还是含苞欲放的骨朵儿,最后擦干脸的那一条上,就是全然绽放的鲜花了。

    连着那早起漱口的水,亦是花露蒸煮而成,清新绵长,口齿留香。

    甄英在路上,以为已经习惯了王爷的豪奢做派,现在回到府里才知,路上已经算是简朴了。

    当初沈嬷嬷和甄家说的,是王府缺个书房伺候的哑仆,这才得了消息,要把她送来。

    之后改口说要收养女,也可能确实如王爷所说,是嫌家中冷清了。

    可如今这个排场,哪里是一个养女,便是圣上嫡亲的公主,怕也得羡慕得脸红。

    甄英自幼心思细腻,本能的知道趋吉避凶,却不知这无缘无故而来的泼天富贵,到底是福是祸。

    却是这想问题的当口,婢女们挨个上来,将她打理得干净妥帖,门口六名十几岁的侍女已经撑起孔雀翎压金线的巨大华盖,替她遮挡起太阳。

    偌大阵势,竟然只是为了出门两步让她不被太阳晒到。下了台阶,早有一个粗壮婆子帮着阿娇上了顶二人抬的小轿,出了内院,又换了两名小黄门来抬,到了前院儿,阵仗越发荡起来。

    昨日只看得一院的彩灯,不曾见过白日里花园儿的风景。却是叠石疏泉,回廊画转,奇花成列,若将若迎,又有仙鹤孔雀漫步,并不避人,黄鹂、画眉等挂在游廊两边。

    而这美景正中,另有一道身影格外显眼。

    一名男子长身玉立,缓步往另一头走去,身后跟一名黄门侍郎,并七八个小厮,有两个着红袍的太监领着,个个精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