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山入梦，红尘滚滚
六月二十，越国公要来碧霄园用晚膳。当高阳靖的随身侍女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夫人时，王夫人连忙叫厨房火力全开准备新菜式，当然用晚膳不是只是用晚膳，澡池那里也在提前做着准备，兴奋中带着娇羞，娇羞中有隐隐的痛。从回来的高阳治看到王夫人面色含春，叉着腰在指挥下人干活，熏香、灯火、桌椅的摆设一遍遍调整。后园里都是紧张和期待。
晚餐被安排在了西边假山旁的水榭里，熏香驱散蚊虫，一家人和乐融融。高阳靖也被新菜式震惊了，特别是红烧肉，直呼美味。再听高阳治的商业计划，当即投资了一万两和镇潮府腰牌一枚。高阳治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契书给高阳靖签署，并解释这一万两跟腰牌占未开始的饭馆和陶锅生意的二成，将来赚了钱冲军费。高阳靖笑呵呵的签了，只当是跟小孩过家家，哪里知道这笔投资的回报马上就能撑起整个越地的军费开支。
晚膳后，玉环领着高阳治从西边的廊道走过，这次他们俩坐着改良后的肩舆，舒服到昏昏欲睡。灯火中的花园树影婆娑，高阳治迷迷糊糊间看见树的影子活了过来，交织纠缠在一起，轮廓像极了小欧的身影，想要从阴影里挣脱出来。灯火一闪，阴影移动，融入更多的阴暗中。
玉环跟高阳治还是睡在一起，名义上是仆人照顾主母拥有高贵血统的独子，其实是因为高阳治的房间里有冰匮。冰块融化吸收了房间里的热气，加上团扇轻扇，就没有那么燥热难耐了。入夜后玉环很快沉沉睡去，高阳治起身开始吐纳，天窍处吸收着丝丝缕缕的气息，隐隐发光，随后便进入冥想。
高阳治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他从前世而来，那要去到何方？前一世里他都在被推着走，为了避免不好的结果而身不由己地选择。他曾站在权力和财富的顶峰，仅凭一念之善就挡住了其余所有的恶；他也拥有最稀有的珍宝，爱人的真心驱散了他心中残存的黑暗。但因别人的一念，又都没了。
那这一世呢？似乎又再被推着走了，现在要夺嫡，当上了越国公会不会想篡位当王，当上了王他是不是还得弑君称帝。他该去追求什么？修炼成仙人跟仙族打来打去？那是猴子才会干的事情。修炼成仙人能换回小欧吗？似乎这一世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他来做什么？命运让他和自己远隔万年。
高阳治只觉有些胸闷烦躁，只好停下冥想，心中想会不会是功法的问题，要让玉环帮忙读些功法了。顺便扭头过看去，少女侧卧，穿着丝质的纱裙，里面就是胸衣，银色的月光透过琉璃窗，把少女的曲线勾描在黑暗里。高阳治的视野变窄，呼吸急促，喉咙发干，眼前浮现他跟小欧的场景，小欧逐渐融化，变成玉环，又融化变成王夫人。耳边传来低吟阵阵，玉环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幽兰，身体随着用力扭摆。高阳治的视野里的黑白逐渐褪去，变成诡异的银白，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出现如呢喃般的低唱，声音怨恨无比，欲念滔天。
千里之外的燕州边境，英国公下属的北境军团严阵以待，更多精锐则远处集结。北境兵团装备有特质的头盔，可以帮助他们抵挡着黑暗中散发的阵阵恶意。幽冥入侵！
高阳治感觉无法在自控，小手颤抖着伸向玉环，玉环似乎也知道，没有拒绝，而是挺然相迎。就在二人即将触碰前，白光一闪，银色褪去，高阳治消失在原地。玉环霎时惊醒，刚刚好似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浑身发烫，香汗淋漓，泥泞一片。更糟糕的是，高阳治不见了。
高阳治出现在一片青色的空间里，天地是不同青色，地的青色浓一些，天的青色淡一些，天地间也有青色，是更淡的青色。四周空旷无物，却又好似能看到青色的山峦，青色的水流。山峦流水间似乎有人影闪动，嬉笑声刚起又消失。
高阳治有些害怕，这片天地看起来无穷无尽，但自己走上两步就撞上无形的墙，像是把他关在了一个方形的盒子里。
视野的远处有一条白线闪动，接着白线直直撞在高阳治的面前，熔开一道口子，“小欧”里面走出来，穿着分别那晚的宽大连衣裙。“小欧”开口，声音空灵但十分急促：“我不是你看到的人。”高阳治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盯着小欧痴痴地看。
“小欧”被人这样盯着，有些毛，生气道：“我不是人，你看到只是我的镜像，镜像里是你最想念的人而已。”
高阳治理解了，继续痴痴地看，没有回复。
“小欧”叹了口气，很有经验地抛出一个自以为足够爆炸的消息：“刚刚是幽冥，就是神魔死后的怨念，不知为何融合成了一体，变成现在这样的怪物。他门被通窍者所杀，所以怨念让他像吞噬所有的通窍者。”高阳治的眼神闪烁迷离，他太思念小欧了。
“小欧”无奈摇摇头，只得抛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贺长石。”短短三个字就惊醒了高阳治，正欲开口，“小欧”接着说：“我来给你解释，你听完再提问。”
“你在青丘，我是九尾狐。”九尾狐加快了语速，“前世公元1900年的时候，时局变幻颇多，对我妖族生存修行产生了影响。于是我就起了一卦，卜到了水雷屯。但我妖族早已繁衍生息亿年，何来万物初始。最后我动用了连山术，才看到可能是文明将要熄灭，到时会累及我们妖族，一切需要从头开始。”
“于是我找到了贺长石，给了他子午阵，又胡乱教了他一些东西。他也很有正义感，主动去阻止文明毁灭的进程。没想到他太不中用，死了又死，但他也不好受。因为子午阵太复杂，所以死的次数多了会损坏魂魄。熬到COV的时候贺长石就不行了，子午阵也丢失了。”
“到了你那个时候，卦象还是没有变。所以我只好重新做了一个子午阵，然后精挑细选选中了你，你一直做得很好。阻止金融危机的发生，就是在阻止大规模战争的发生。可是你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那晚其实我已经帮你解决掉来找你麻烦的人了，结果你还是自杀了，真是气死我了。”高阳治听到此处，只觉心口一闷，全身如遭雷击。有万千的不甘心，张大了嘴巴想吼出来，可是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从喉咙里呜呜咽咽，眼泪也流不出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像木头一样，僵直地戳在那里。
九尾狐觉察到异样，戳了戳眼前的木头，知道这是打击太大，木僵了。于是用左右手的食指分别按在高阳治的两侧太阳穴上，体内五行之力鼓荡融合，化为丝丝电光。电击后，高阳治身体瞬间瘫软，因为咬到舌头口中溢血，身下污秽一片。九尾狐嫌弃得挥挥手，污秽被扫出，口中伤口愈合。
过了很久，高阳治才幽幽醒转。九尾狐见他意识恢复，继续说道：“你一死事情就控制不住了，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身体重生，和战争就开始。不过也得感谢和武器的使用，我冒死吸收一枚和弹的威能后就开辟了青丘这个空间，我和我的妖子妖孙不用再被你们人的破事波及了。”
“后来和弹打到了一个量子实验室，量子风暴席卷了全球，就诞生了混合动物基因的新人类，比如所谓的神魔是鲸，你们是犬类。这次我又发现了文明将熄的征兆，想着把这段因果了结了吧，就把你给放出来了。你就努力努力，试着拯救一下这个世界。不过这事再也与我无关了，我不会再盯着你了。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空灵的声音有些喘。
高阳治痛苦地坐起身，面如死灰，问：“小欧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九尾狐也不卖关子，知道这是心结，不解开人就废了：“应该都是死了。不过我用连山算过，她魂魄未消，应该还是能转世的，你总会找到的。”
“那你能教我连山吗？”高阳治焦急得问。
九尾狐摇摇头说：“不行，你还太弱了，你连大道都还没通悟，教了也学不会，等你能学会了我自然会教你。时间不多了，你还是问点别的吧。”
“那什么是大道？怎么通悟？”高阳治马上追问。
九尾狐还是摇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到了该懂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我只能告诉你，任何修炼法门都可以通到这个境界，但是需要很长久的时间，而能提升寿命的只有元婴再结跟五行玄通。”
“幽冥是来找我的吗？”高阳治明白再问也没有结果，只好转了个方向。
“是的，幽冥就是原来神魔的怨念集合，他想复仇通窍者，所以一旦察觉哪里有通窍者就会去吃。你放心，他这次被我打了，估计两三年不敢出来。”九尾狐答。
高阳治深情冷淡，继续问：“那两三年之后他还得来吃我？其他的通窍者呢？”
九尾狐开始不耐烦，懒懒地答：“他们躲起来了，不敢出来，出来也得被吃。你嘛，肯定要被吃的，自求多福吧。”
高阳治想了想，想确认一个问题：“通窍者就是仙族吗？”
“是的，通窍者其实是神魔的基因产物，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你通窍是我踹的。”九尾狐有些得意。
高阳治追问：“那通窍者究竟是什么意思？通了什么窍？怎么通？通了之后呢？”
九尾狐烦躁道：“你自己去查吧，时间到了。再说了，你练会了又如何，像猴子一样打来打去吗？你的认知、你的知识体系超越这些人无数个时代，用你的认知和知识去破局吧。”
高阳治无声爆发，突然咆哮：“我要找……”
说罢白光一闪，高阳治被送回了碧霄园的上房屋内。床上玉环刚醒过来，正在尴尬泥泞一片和惊恐公子失踪。突然看到公子不就坐在床边，玉环心中惊奇：“那刚刚怎么会又没看到呢？”便开口问：“公子，你刚才……有消失过吗？”高阳治点了点头，木木然答道：“刚刚去见了另外一个仙。”玉环吓了一大跳：“又……又一个仙人？”心中对这个小小的公子再也不敢轻慢，大概觉得高阳治迟早也会变成仙人吧。
青丘之山上，九尾狐的真身吐出一大口血，无法维持人身，变回了四足九尾的狐身。其实她伤得更重，可能二三十年无法再出青丘。
玉环欲起身去净房擦洗污秽，为了掩饰尴尬，诉苦说：“冰匮里的冰融得差不多了，好热，出了一身汗，公子我先去洗漱一下。”开门时屋外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玉环吐了吐舌头，赶紧去浣洗一番。
高阳治没有理会，刚刚幽冥带来的负面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九尾狐的话如同响雷还回荡在他耳边。“结果我还是自杀了……”他愣愣地坐在床边，反复呢喃，回忆着作为施林时的人生。半生的酸涩苦难，半生的如履薄冰，直到小欧给他带来了慰藉，安抚了他日夜的焦虑和煎熬。
“你不跟我走吗？”小欧趴在他耳边轻柔地说道。回忆让他撕心裂肺。
如果当时自己能去确认一下情况，就不会自杀，那可以接回小欧，也可以跟着小欧去别的国家定居。高阳治似乎看到了施林不再理会什么金融危机什么商业帝国，只是和小欧带着他们的孩子去露营，去游乐场，去品尝美食，脸上洋溢幸福。
又幻想当时赌一赌，跟着小欧一起出逃，两人依偎在飞机上，庆幸着逃脱升天。然后二人因不敢轻信外界的信息而隐姓埋名，靠着提前准备好的资产过着依旧富足的日子，平淡却美好。
高阳治确信施林能活到90岁，那个时候他跟小欧的孩子或许也要成家了，或许已经成家，或许还有别的选择。这些选择可能让他恼怒，可能让他欢欣，可能让他沮丧，但是都是那么的可贵。
因为现在他什么也选不了了。
高阳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拼命让自己去够住九尾狐给他的救命稻草——小欧魂魄未散。“万一是真的呢？”这个想法如同惊雷划过他的脑海。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会信的，但是眼下，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去尝试。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二世而活，或许确实会有一个重逢的机会。
在努力的自我催眠中，高阳治又想起一个问题，就是九尾狐说的文明将熄，大概是世界的毁灭重启。但根据贺长石的经历，九尾狐的这一卦的时间跨度可能有小两百年，即便是贺长石阻缓了事件的发生，也有百年左右，找到小欧足够了。只要能找到小欧，其他的问题都可以顺手解决掉，高阳治有这样的自信。
高阳治捋了捋自己现在的基本盘，除了自己的脑袋、九尾狐踹出来的通窍，还有自己越国公嫡子的身份。大海捞人需要人力物力，所以必须要开商行建商队，组私军布情报网，还要高炉炼钢筑新兵器。这样才能纵横世界，然后满世界搜山捡海，就肯定能找到转世的小欧。还得通悟大道，再去找妖狐学了那个什么连山，这样机会就更大了！至于那个什么幽冥，既然有办法对付那就不用怕。
当下心中已有定计，高阳治舒出一口郁结气。正好玉环也洗漱回来，跟着躺下，脑子里闪过各种规划，一夜未眠。
次日巳时，后院传信说国公和夫人起了，高阳治便去请安，上座的二人均是神清气爽，举止甜腻。三人用过早膳后，高阳靖便去镇潮府办公了，临走时要了陶制的新炊具，并对王夫人承诺以后每十日要来碧霄园用晚膳。王夫人自然应允，面色绯红，羞涩欲滴，心中则是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已经拴住越国公的心了。
国公的仪仗一离开，小芬便上前禀报说舅老爷带着新的丫鬟婆子侍卫等下人在侧门了，王夫人点头，让玉环领着商量好的十八人去办事，自己则先回屋休憩了。
玉环让吉庆和加胜先去领着侍卫进来，将园里所有的下人捆了，差人送去了王夫人自己的庄子上。其余领头的丫鬟婆子去外面领了自己的人在玉环处登记造册。王思骢办事很贴心，后园的下人都是从自己家里选的，王父也很上心，事关自己这一支的兴旺，把所有能干的人都派来了，因此上手很快。前园的新人也有老人带着，一上午园子里便井井有条了。
王思骢见玉环已接手，自己便带着六名小姑娘去见高阳治。高阳治热情相迎，舅甥二人寒暄之后，高阳治让外面的女孩逐个进屋面试。王思骢只觉十日未见，自己的外甥更加成熟威严，隐隐透出上位者的霸气，明明只是三岁的小孩，难道仙人的亲传弟子好处这么大？心中暗暗决定让自己不成器的孩子都来跟着外甥学学，说不好能鸡犬升天。
王夫人被园子里的喧闹吵的无法入睡，就差人来请走了王思骢，去陪她说话解闷。临走时，高阳治将二成生意的股份给了王思骢，还请他去多多收购陶土。王思骢不明所以，但也应允。
六名女孩都是城里大家族养的瘦马，本是用来讨好大人物的。但是一听王思骢说是国公府里要的，都无偿献出了最好的，城里还有比国公更大的大人物吗？平常是攀也攀不到的。
高阳治面试完表示都很满意，原本想着是要四个就够了，多两个也不是什么事，自己的事业会很大，多两个心腹秘书是好事。
屋内六女排排而跪，面前这位年仅三岁的国公府嫡子气势凌人。她们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用处，也受过许多相关的训练，但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要她们做什么呢？
只听得上面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们肯定在想我会对你们做什么？稍后我会解释的，先给你们改个名吧。”高阳治指着最美的那个女孩说：“岚儿，你长得最合我眼，‘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你就叫露华吧。”露华拜谢，
露华的出身很是高贵，是皇城的勋贵之后，因而没有犬耳跟尾巴。她祖父曾官至散骑，在宫中服侍皇族。露华的父亲是嫡子，娶了世爵临山伯的庶女，出生那年祖父随着所属的皇族进入仙地为姬氏仙族送用品，出来后就被杀了。随后全族男丁处死，女眷则没入贱籍为奴为妓为娼。她母亲为保全露华，做了许多不知羞耻的事情，但终究色衰，再也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一弦一柱思华年’，你就叫思华吧。”
“‘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就叫书华吧。”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你就叫月华吧。”
“‘只有霜华伴月明。’，你就叫霜华吧。”
“‘不负韶华行且知。’你就叫韶华吧。”
六女不明所以，只是机械般拜谢高阳治。高阳治摆摆手，直入主题：“从此你们六人便是我的贴身丫鬟，说是丫鬟，更多是书童。帮我归纳书籍，整理文书，打理生意。你们的底子都还不错，但是还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我会给时间训练你们，不必担心。”
众女明白是遇上贵人了，已经脱离苦海，眼中含泪，又是齐齐下拜。高阳治喝了口水继续道：“你们六人均是十二三岁，我会用你们到二十岁，满二十我就会赐你们姓氏，让你们能以正妻身份嫁入世家。但是在这之前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诸女又是被惊到了，赐姓赐婚，脱离贱籍！她们这些人本来已注定只是权贵的玩物，做梦都不敢想还能以正妻身份嫁人。有出身的几人开始轻轻啜泣，又是重重磕头又是发誓会忠心于高阳治。
高阳治示意他们安静，继续说：“我猜你们中间有人被原先的主人委派了别的任务，但是你们现在的雇主是我，只能听从我的指派！我可以保证没人可以威胁到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我也知道你们都身怀血海深仇，待我积蓄力量，便会为你们报仇。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些，希望你们能明白。”韶华和月华深深拜倒，其余人面面相觑。
高阳治表示满意，便开始布置任务：“我给你们一本书，你们读完后来归纳总结其中精要，越简单越好，但务必求达意精准，十日之内完成。还有一个课题，我是登桥仙人的弟子，你们知道登桥仙人吗？”登桥仙人在中洲大名鼎鼎，自然是被人熟知的，六女点头，高阳治继续道：“我被登桥仙人托梦收为弟子，我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你们一人想一个办法，写下来十日后一齐给我。书房在隔壁，有侍女会带你们去的，霜华你留下，其他人先去吧。”
五女领命，拜谢而去，自不必多说。霜华有些忐忑，她是鲁地官宦人家的外门管事之女，父亲帮济北郡下的成县县长胡宗喜经营产业，自幼耳濡目染。胡宗喜是济北胡氏的嫡系子弟，霜华七岁时，县长胡宗喜因冤案被鲁侯高阳谟处置，胡氏弃军保帅，她家便失去保护受了牵累，父母入狱惨死，而她因为长得精致被没入贱籍，经多次转卖后到了越地。
高阳治从榻上下来，对霜华说：“刚刚你说你擅长筹算，跟我去算算帐。”霜华这才放下心，跟着高阳治而去。
主屋堂上已经换了人，玉环正颐指气使地跟新来的下人训话，下面数十人唯唯诺诺。高阳治绕过众人，进到内书房里。内书房里堆满了账册，巧玲正在等着，见到高阳治进来便款款施礼。
高阳治笑着说：“巧玲姐姐辛苦了，还麻烦你把账册说与我听听。”又指着身后低着头的霜华道：“这是新买的丫头，叫霜华，说自己懂些筹算，还请姐姐指教一二。”巧玲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身边的人必是最顶尖的。”巧玲走到霜华身边，拉过小姑娘看了几圈，啧啧称奇：“霜华妹妹好身段啊，真是个美人胚子。”霜华更是害羞嗫嚅。高阳治佯嗔道：“姐姐快些开始吧，我还忙着呢。”巧玲还是一副嬉笑的样子：“是是是，我的公子，这就开始。”眉目含笑，拉了霜华过去取账簿。
账目自然没有问题，王家治家严谨，下属的田庄、生意都不敢欺瞒主家。王夫人的私产现银有一万三千多两，另有钱币万余贯存在账上。高阳治将现银取了，两下合并一处，共有两万三千多两，又吩咐了些关于在庄子上建厂的事宜。
霜华果然聪慧，不仅筹算过人，还过目不忘，那么多银钱数字闭眼一算即可，分毫不差，巧玲自愧不如。高阳治很是欣喜，领着人回到侧房，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基地。进到书房，见到五女坐在各自的紫檀书桌前看书摘录，另有案几上袅袅得燃着香，霜华走到一张空桌前也开始看书归纳。高阳治又点了思华，要她随着出去一趟。
思华原是蜀地豪族刘氏，刘氏累世官宦，势力庞大，府中女眷均长得娇小秀美，闻名从革王地。新任蜀国公高阳准袭爵后，向刘氏索取美眷十人，刘氏仗着家大业大，没有理会。蜀国公便领着大军，以反叛的名义屠了刘氏全族。瞧得上眼的女眷都被高阳准留作禁脔，其余的充为军妓。这些充为军妓的女眷虽不能入蜀国公的法眼，但与寻常人相比已属仙女下凡。蜀地军中的军官们为争抢刘家出身的军妓大打出手，差点生变。蜀国公也受了从革王的训斥，献出了一大半的刘氏女眷，才免于责罚。
二人正欲出门，高阳治想到了什么，就问了一句：“诸位姐姐饿吗？”其余人不敢吱声，刚刚见过高阳治对下宽容的霜华起身拜了拜，说：“回公子，我们早上出来到现在还未吃过东西，早已饥渴难耐。”高阳治连连道歉，差门外的侍女取小厨房取了吃食和浆汤。六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狼吞虎咽起来。
待六人吃完后，已是未时，高阳治领着思华匆匆去找以文。屋里其余四人询问霜华去做了什么，霜华所见所闻，四人听了也是心安。
晚餐被安排在了西边假山旁的水榭里，熏香驱散蚊虫，一家人和乐融融。高阳靖也被新菜式震惊了，特别是红烧肉，直呼美味。再听高阳治的商业计划，当即投资了一万两和镇潮府腰牌一枚。高阳治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契书给高阳靖签署，并解释这一万两跟腰牌占未开始的饭馆和陶锅生意的二成，将来赚了钱冲军费。高阳靖笑呵呵的签了，只当是跟小孩过家家，哪里知道这笔投资的回报马上就能撑起整个越地的军费开支。
晚膳后，玉环领着高阳治从西边的廊道走过，这次他们俩坐着改良后的肩舆，舒服到昏昏欲睡。灯火中的花园树影婆娑，高阳治迷迷糊糊间看见树的影子活了过来，交织纠缠在一起，轮廓像极了小欧的身影，想要从阴影里挣脱出来。灯火一闪，阴影移动，融入更多的阴暗中。
玉环跟高阳治还是睡在一起，名义上是仆人照顾主母拥有高贵血统的独子，其实是因为高阳治的房间里有冰匮。冰块融化吸收了房间里的热气，加上团扇轻扇，就没有那么燥热难耐了。入夜后玉环很快沉沉睡去，高阳治起身开始吐纳，天窍处吸收着丝丝缕缕的气息，隐隐发光，随后便进入冥想。
高阳治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他从前世而来，那要去到何方？前一世里他都在被推着走，为了避免不好的结果而身不由己地选择。他曾站在权力和财富的顶峰，仅凭一念之善就挡住了其余所有的恶；他也拥有最稀有的珍宝，爱人的真心驱散了他心中残存的黑暗。但因别人的一念，又都没了。
那这一世呢？似乎又再被推着走了，现在要夺嫡，当上了越国公会不会想篡位当王，当上了王他是不是还得弑君称帝。他该去追求什么？修炼成仙人跟仙族打来打去？那是猴子才会干的事情。修炼成仙人能换回小欧吗？似乎这一世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他来做什么？命运让他和自己远隔万年。
高阳治只觉有些胸闷烦躁，只好停下冥想，心中想会不会是功法的问题，要让玉环帮忙读些功法了。顺便扭头过看去，少女侧卧，穿着丝质的纱裙，里面就是胸衣，银色的月光透过琉璃窗，把少女的曲线勾描在黑暗里。高阳治的视野变窄，呼吸急促，喉咙发干，眼前浮现他跟小欧的场景，小欧逐渐融化，变成玉环，又融化变成王夫人。耳边传来低吟阵阵，玉环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幽兰，身体随着用力扭摆。高阳治的视野里的黑白逐渐褪去，变成诡异的银白，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出现如呢喃般的低唱，声音怨恨无比，欲念滔天。
千里之外的燕州边境，英国公下属的北境军团严阵以待，更多精锐则远处集结。北境兵团装备有特质的头盔，可以帮助他们抵挡着黑暗中散发的阵阵恶意。幽冥入侵！
高阳治感觉无法在自控，小手颤抖着伸向玉环，玉环似乎也知道，没有拒绝，而是挺然相迎。就在二人即将触碰前，白光一闪，银色褪去，高阳治消失在原地。玉环霎时惊醒，刚刚好似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浑身发烫，香汗淋漓，泥泞一片。更糟糕的是，高阳治不见了。
高阳治出现在一片青色的空间里，天地是不同青色，地的青色浓一些，天的青色淡一些，天地间也有青色，是更淡的青色。四周空旷无物，却又好似能看到青色的山峦，青色的水流。山峦流水间似乎有人影闪动，嬉笑声刚起又消失。
高阳治有些害怕，这片天地看起来无穷无尽，但自己走上两步就撞上无形的墙，像是把他关在了一个方形的盒子里。
视野的远处有一条白线闪动，接着白线直直撞在高阳治的面前，熔开一道口子，“小欧”里面走出来，穿着分别那晚的宽大连衣裙。“小欧”开口，声音空灵但十分急促：“我不是你看到的人。”高阳治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盯着小欧痴痴地看。
“小欧”被人这样盯着，有些毛，生气道：“我不是人，你看到只是我的镜像，镜像里是你最想念的人而已。”
高阳治理解了，继续痴痴地看，没有回复。
“小欧”叹了口气，很有经验地抛出一个自以为足够爆炸的消息：“刚刚是幽冥，就是神魔死后的怨念，不知为何融合成了一体，变成现在这样的怪物。他门被通窍者所杀，所以怨念让他像吞噬所有的通窍者。”高阳治的眼神闪烁迷离，他太思念小欧了。
“小欧”无奈摇摇头，只得抛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贺长石。”短短三个字就惊醒了高阳治，正欲开口，“小欧”接着说：“我来给你解释，你听完再提问。”
“你在青丘，我是九尾狐。”九尾狐加快了语速，“前世公元1900年的时候，时局变幻颇多，对我妖族生存修行产生了影响。于是我就起了一卦，卜到了水雷屯。但我妖族早已繁衍生息亿年，何来万物初始。最后我动用了连山术，才看到可能是文明将要熄灭，到时会累及我们妖族，一切需要从头开始。”
“于是我找到了贺长石，给了他子午阵，又胡乱教了他一些东西。他也很有正义感，主动去阻止文明毁灭的进程。没想到他太不中用，死了又死，但他也不好受。因为子午阵太复杂，所以死的次数多了会损坏魂魄。熬到COV的时候贺长石就不行了，子午阵也丢失了。”
“到了你那个时候，卦象还是没有变。所以我只好重新做了一个子午阵，然后精挑细选选中了你，你一直做得很好。阻止金融危机的发生，就是在阻止大规模战争的发生。可是你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那晚其实我已经帮你解决掉来找你麻烦的人了，结果你还是自杀了，真是气死我了。”高阳治听到此处，只觉心口一闷，全身如遭雷击。有万千的不甘心，张大了嘴巴想吼出来，可是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从喉咙里呜呜咽咽，眼泪也流不出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像木头一样，僵直地戳在那里。
九尾狐觉察到异样，戳了戳眼前的木头，知道这是打击太大，木僵了。于是用左右手的食指分别按在高阳治的两侧太阳穴上，体内五行之力鼓荡融合，化为丝丝电光。电击后，高阳治身体瞬间瘫软，因为咬到舌头口中溢血，身下污秽一片。九尾狐嫌弃得挥挥手，污秽被扫出，口中伤口愈合。
过了很久，高阳治才幽幽醒转。九尾狐见他意识恢复，继续说道：“你一死事情就控制不住了，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身体重生，和战争就开始。不过也得感谢和武器的使用，我冒死吸收一枚和弹的威能后就开辟了青丘这个空间，我和我的妖子妖孙不用再被你们人的破事波及了。”
“后来和弹打到了一个量子实验室，量子风暴席卷了全球，就诞生了混合动物基因的新人类，比如所谓的神魔是鲸，你们是犬类。这次我又发现了文明将熄的征兆，想着把这段因果了结了吧，就把你给放出来了。你就努力努力，试着拯救一下这个世界。不过这事再也与我无关了，我不会再盯着你了。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空灵的声音有些喘。
高阳治痛苦地坐起身，面如死灰，问：“小欧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九尾狐也不卖关子，知道这是心结，不解开人就废了：“应该都是死了。不过我用连山算过，她魂魄未消，应该还是能转世的，你总会找到的。”
“那你能教我连山吗？”高阳治焦急得问。
九尾狐摇摇头说：“不行，你还太弱了，你连大道都还没通悟，教了也学不会，等你能学会了我自然会教你。时间不多了，你还是问点别的吧。”
“那什么是大道？怎么通悟？”高阳治马上追问。
九尾狐还是摇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到了该懂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我只能告诉你，任何修炼法门都可以通到这个境界，但是需要很长久的时间，而能提升寿命的只有元婴再结跟五行玄通。”
“幽冥是来找我的吗？”高阳治明白再问也没有结果，只好转了个方向。
“是的，幽冥就是原来神魔的怨念集合，他想复仇通窍者，所以一旦察觉哪里有通窍者就会去吃。你放心，他这次被我打了，估计两三年不敢出来。”九尾狐答。
高阳治深情冷淡，继续问：“那两三年之后他还得来吃我？其他的通窍者呢？”
九尾狐开始不耐烦，懒懒地答：“他们躲起来了，不敢出来，出来也得被吃。你嘛，肯定要被吃的，自求多福吧。”
高阳治想了想，想确认一个问题：“通窍者就是仙族吗？”
“是的，通窍者其实是神魔的基因产物，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你通窍是我踹的。”九尾狐有些得意。
高阳治追问：“那通窍者究竟是什么意思？通了什么窍？怎么通？通了之后呢？”
九尾狐烦躁道：“你自己去查吧，时间到了。再说了，你练会了又如何，像猴子一样打来打去吗？你的认知、你的知识体系超越这些人无数个时代，用你的认知和知识去破局吧。”
高阳治无声爆发，突然咆哮：“我要找……”
说罢白光一闪，高阳治被送回了碧霄园的上房屋内。床上玉环刚醒过来，正在尴尬泥泞一片和惊恐公子失踪。突然看到公子不就坐在床边，玉环心中惊奇：“那刚刚怎么会又没看到呢？”便开口问：“公子，你刚才……有消失过吗？”高阳治点了点头，木木然答道：“刚刚去见了另外一个仙。”玉环吓了一大跳：“又……又一个仙人？”心中对这个小小的公子再也不敢轻慢，大概觉得高阳治迟早也会变成仙人吧。
青丘之山上，九尾狐的真身吐出一大口血，无法维持人身，变回了四足九尾的狐身。其实她伤得更重，可能二三十年无法再出青丘。
玉环欲起身去净房擦洗污秽，为了掩饰尴尬，诉苦说：“冰匮里的冰融得差不多了，好热，出了一身汗，公子我先去洗漱一下。”开门时屋外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玉环吐了吐舌头，赶紧去浣洗一番。
高阳治没有理会，刚刚幽冥带来的负面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九尾狐的话如同响雷还回荡在他耳边。“结果我还是自杀了……”他愣愣地坐在床边，反复呢喃，回忆着作为施林时的人生。半生的酸涩苦难，半生的如履薄冰，直到小欧给他带来了慰藉，安抚了他日夜的焦虑和煎熬。
“你不跟我走吗？”小欧趴在他耳边轻柔地说道。回忆让他撕心裂肺。
如果当时自己能去确认一下情况，就不会自杀，那可以接回小欧，也可以跟着小欧去别的国家定居。高阳治似乎看到了施林不再理会什么金融危机什么商业帝国，只是和小欧带着他们的孩子去露营，去游乐场，去品尝美食，脸上洋溢幸福。
又幻想当时赌一赌，跟着小欧一起出逃，两人依偎在飞机上，庆幸着逃脱升天。然后二人因不敢轻信外界的信息而隐姓埋名，靠着提前准备好的资产过着依旧富足的日子，平淡却美好。
高阳治确信施林能活到90岁，那个时候他跟小欧的孩子或许也要成家了，或许已经成家，或许还有别的选择。这些选择可能让他恼怒，可能让他欢欣，可能让他沮丧，但是都是那么的可贵。
因为现在他什么也选不了了。
高阳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拼命让自己去够住九尾狐给他的救命稻草——小欧魂魄未散。“万一是真的呢？”这个想法如同惊雷划过他的脑海。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会信的，但是眼下，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去尝试。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二世而活，或许确实会有一个重逢的机会。
在努力的自我催眠中，高阳治又想起一个问题，就是九尾狐说的文明将熄，大概是世界的毁灭重启。但根据贺长石的经历，九尾狐的这一卦的时间跨度可能有小两百年，即便是贺长石阻缓了事件的发生，也有百年左右，找到小欧足够了。只要能找到小欧，其他的问题都可以顺手解决掉，高阳治有这样的自信。
高阳治捋了捋自己现在的基本盘，除了自己的脑袋、九尾狐踹出来的通窍，还有自己越国公嫡子的身份。大海捞人需要人力物力，所以必须要开商行建商队，组私军布情报网，还要高炉炼钢筑新兵器。这样才能纵横世界，然后满世界搜山捡海，就肯定能找到转世的小欧。还得通悟大道，再去找妖狐学了那个什么连山，这样机会就更大了！至于那个什么幽冥，既然有办法对付那就不用怕。
当下心中已有定计，高阳治舒出一口郁结气。正好玉环也洗漱回来，跟着躺下，脑子里闪过各种规划，一夜未眠。
次日巳时，后院传信说国公和夫人起了，高阳治便去请安，上座的二人均是神清气爽，举止甜腻。三人用过早膳后，高阳靖便去镇潮府办公了，临走时要了陶制的新炊具，并对王夫人承诺以后每十日要来碧霄园用晚膳。王夫人自然应允，面色绯红，羞涩欲滴，心中则是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已经拴住越国公的心了。
国公的仪仗一离开，小芬便上前禀报说舅老爷带着新的丫鬟婆子侍卫等下人在侧门了，王夫人点头，让玉环领着商量好的十八人去办事，自己则先回屋休憩了。
玉环让吉庆和加胜先去领着侍卫进来，将园里所有的下人捆了，差人送去了王夫人自己的庄子上。其余领头的丫鬟婆子去外面领了自己的人在玉环处登记造册。王思骢办事很贴心，后园的下人都是从自己家里选的，王父也很上心，事关自己这一支的兴旺，把所有能干的人都派来了，因此上手很快。前园的新人也有老人带着，一上午园子里便井井有条了。
王思骢见玉环已接手，自己便带着六名小姑娘去见高阳治。高阳治热情相迎，舅甥二人寒暄之后，高阳治让外面的女孩逐个进屋面试。王思骢只觉十日未见，自己的外甥更加成熟威严，隐隐透出上位者的霸气，明明只是三岁的小孩，难道仙人的亲传弟子好处这么大？心中暗暗决定让自己不成器的孩子都来跟着外甥学学，说不好能鸡犬升天。
王夫人被园子里的喧闹吵的无法入睡，就差人来请走了王思骢，去陪她说话解闷。临走时，高阳治将二成生意的股份给了王思骢，还请他去多多收购陶土。王思骢不明所以，但也应允。
六名女孩都是城里大家族养的瘦马，本是用来讨好大人物的。但是一听王思骢说是国公府里要的，都无偿献出了最好的，城里还有比国公更大的大人物吗？平常是攀也攀不到的。
高阳治面试完表示都很满意，原本想着是要四个就够了，多两个也不是什么事，自己的事业会很大，多两个心腹秘书是好事。
屋内六女排排而跪，面前这位年仅三岁的国公府嫡子气势凌人。她们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用处，也受过许多相关的训练，但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要她们做什么呢？
只听得上面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们肯定在想我会对你们做什么？稍后我会解释的，先给你们改个名吧。”高阳治指着最美的那个女孩说：“岚儿，你长得最合我眼，‘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你就叫露华吧。”露华拜谢，
露华的出身很是高贵，是皇城的勋贵之后，因而没有犬耳跟尾巴。她祖父曾官至散骑，在宫中服侍皇族。露华的父亲是嫡子，娶了世爵临山伯的庶女，出生那年祖父随着所属的皇族进入仙地为姬氏仙族送用品，出来后就被杀了。随后全族男丁处死，女眷则没入贱籍为奴为妓为娼。她母亲为保全露华，做了许多不知羞耻的事情，但终究色衰，再也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一弦一柱思华年’，你就叫思华吧。”
“‘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就叫书华吧。”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你就叫月华吧。”
“‘只有霜华伴月明。’，你就叫霜华吧。”
“‘不负韶华行且知。’你就叫韶华吧。”
六女不明所以，只是机械般拜谢高阳治。高阳治摆摆手，直入主题：“从此你们六人便是我的贴身丫鬟，说是丫鬟，更多是书童。帮我归纳书籍，整理文书，打理生意。你们的底子都还不错，但是还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我会给时间训练你们，不必担心。”
众女明白是遇上贵人了，已经脱离苦海，眼中含泪，又是齐齐下拜。高阳治喝了口水继续道：“你们六人均是十二三岁，我会用你们到二十岁，满二十我就会赐你们姓氏，让你们能以正妻身份嫁入世家。但是在这之前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诸女又是被惊到了，赐姓赐婚，脱离贱籍！她们这些人本来已注定只是权贵的玩物，做梦都不敢想还能以正妻身份嫁人。有出身的几人开始轻轻啜泣，又是重重磕头又是发誓会忠心于高阳治。
高阳治示意他们安静，继续说：“我猜你们中间有人被原先的主人委派了别的任务，但是你们现在的雇主是我，只能听从我的指派！我可以保证没人可以威胁到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我也知道你们都身怀血海深仇，待我积蓄力量，便会为你们报仇。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些，希望你们能明白。”韶华和月华深深拜倒，其余人面面相觑。
高阳治表示满意，便开始布置任务：“我给你们一本书，你们读完后来归纳总结其中精要，越简单越好，但务必求达意精准，十日之内完成。还有一个课题，我是登桥仙人的弟子，你们知道登桥仙人吗？”登桥仙人在中洲大名鼎鼎，自然是被人熟知的，六女点头，高阳治继续道：“我被登桥仙人托梦收为弟子，我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你们一人想一个办法，写下来十日后一齐给我。书房在隔壁，有侍女会带你们去的，霜华你留下，其他人先去吧。”
五女领命，拜谢而去，自不必多说。霜华有些忐忑，她是鲁地官宦人家的外门管事之女，父亲帮济北郡下的成县县长胡宗喜经营产业，自幼耳濡目染。胡宗喜是济北胡氏的嫡系子弟，霜华七岁时，县长胡宗喜因冤案被鲁侯高阳谟处置，胡氏弃军保帅，她家便失去保护受了牵累，父母入狱惨死，而她因为长得精致被没入贱籍，经多次转卖后到了越地。
高阳治从榻上下来，对霜华说：“刚刚你说你擅长筹算，跟我去算算帐。”霜华这才放下心，跟着高阳治而去。
主屋堂上已经换了人，玉环正颐指气使地跟新来的下人训话，下面数十人唯唯诺诺。高阳治绕过众人，进到内书房里。内书房里堆满了账册，巧玲正在等着，见到高阳治进来便款款施礼。
高阳治笑着说：“巧玲姐姐辛苦了，还麻烦你把账册说与我听听。”又指着身后低着头的霜华道：“这是新买的丫头，叫霜华，说自己懂些筹算，还请姐姐指教一二。”巧玲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身边的人必是最顶尖的。”巧玲走到霜华身边，拉过小姑娘看了几圈，啧啧称奇：“霜华妹妹好身段啊，真是个美人胚子。”霜华更是害羞嗫嚅。高阳治佯嗔道：“姐姐快些开始吧，我还忙着呢。”巧玲还是一副嬉笑的样子：“是是是，我的公子，这就开始。”眉目含笑，拉了霜华过去取账簿。
账目自然没有问题，王家治家严谨，下属的田庄、生意都不敢欺瞒主家。王夫人的私产现银有一万三千多两，另有钱币万余贯存在账上。高阳治将现银取了，两下合并一处，共有两万三千多两，又吩咐了些关于在庄子上建厂的事宜。
霜华果然聪慧，不仅筹算过人，还过目不忘，那么多银钱数字闭眼一算即可，分毫不差，巧玲自愧不如。高阳治很是欣喜，领着人回到侧房，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基地。进到书房，见到五女坐在各自的紫檀书桌前看书摘录，另有案几上袅袅得燃着香，霜华走到一张空桌前也开始看书归纳。高阳治又点了思华，要她随着出去一趟。
思华原是蜀地豪族刘氏，刘氏累世官宦，势力庞大，府中女眷均长得娇小秀美，闻名从革王地。新任蜀国公高阳准袭爵后，向刘氏索取美眷十人，刘氏仗着家大业大，没有理会。蜀国公便领着大军，以反叛的名义屠了刘氏全族。瞧得上眼的女眷都被高阳准留作禁脔，其余的充为军妓。这些充为军妓的女眷虽不能入蜀国公的法眼，但与寻常人相比已属仙女下凡。蜀地军中的军官们为争抢刘家出身的军妓大打出手，差点生变。蜀国公也受了从革王的训斥，献出了一大半的刘氏女眷，才免于责罚。
二人正欲出门，高阳治想到了什么，就问了一句：“诸位姐姐饿吗？”其余人不敢吱声，刚刚见过高阳治对下宽容的霜华起身拜了拜，说：“回公子，我们早上出来到现在还未吃过东西，早已饥渴难耐。”高阳治连连道歉，差门外的侍女取小厨房取了吃食和浆汤。六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狼吞虎咽起来。
待六人吃完后，已是未时，高阳治领着思华匆匆去找以文。屋里其余四人询问霜华去做了什么，霜华所见所闻，四人听了也是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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