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与马 共天下

    北方的战乱局势我们暂且先说到这里，现在让我们把视线转到南方，看看此时南方的局势。

    到苻坚统一中国北方，北方的战乱已将近持续了一个世纪了，在此期间，大量的北方汉人举家南迁，很多家族，特别是世家大族，都是整族整族地向南进行迁徙。由于他们有社会地位，有些还有政治身份，而且他们又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所以后人为这次本来是十分狼狈的南逃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称，叫做“衣冠南渡”。

    在这些南渡的衣冠家族之中，最主要的有四家：王、谢、庾、桓，我们先来说这个“琅琊王氏”。在战国时期的秦国，有一个战神级别的家族，父亲王翦，儿子王贲。在秦灭六国的过程中，这父子两个灭了赵、燕、魏、楚、齐五个国家。后来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王贲的儿子王离也是著名的将领，带领军队抗击匈奴。王离的儿子王元为了躲避战乱，举家东迁，来到了现在的山东临沂一带。后来两汉、曹魏和西晋都在这个地方设立了琅琊国，所以这个地方又叫琅琊。王氏家族就在这个地方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琅琊王氏。

    在八王之乱之前，琅琊王氏就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引起了西晋上层社会的关注。这是两个堂兄弟，哥哥叫王敦，弟弟叫王导，王敦比王导大了十岁。虽然是兄弟两，但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王敦胸怀大志，城府很深，娶了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儿襄城公主为妻，成为了西晋的驸马都尉，而且性格刚毅，不过在刚毅之中还有几分残忍。弟弟王导虽然年轻，但也胸怀大志，气度甚至比哥哥还要恢宏，胸襟还要宽广。

    我们之前提过王恺和石崇斗富的故事，这个王恺喜欢经常开派对，把亲朋好友都请来，以此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一次王敦和王导也去了，在宴会上，王恺让女伎吹笛助兴，结果这个女伎出了差错，吹错了几个音。王恺觉得很丢人，就把这个女伎给杀了。满座皆惊，唯独王敦泰然自若，依旧谈笑风生。还有一次，依旧是王恺设宴，把王敦和王导都请去了。在宴会上，王恺让美女劝酒，如果客人不尽兴，美女立即斩首。劝酒劝到王敦那里，王敦坚决不喝，这个劝酒的美女就急得哭起来了。王导看不下去了，怕连累这个无辜的美女，于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王导对王敦的这种残忍非常不满，回家后就说，如果他的这位堂兄有朝一日当权，以他的刚毅和残忍，恐怕没有善终。后来果然一语成谶。

    当时封在琅琊国的是司马懿的第五个儿子司马伷，司马伷临死前，请求朝廷把自己的这个琅琊国一分为四，分给四个儿子。所以到了第三代司马睿继位琅琊王的时候，他的这个琅琊王跟他祖父那个琅琊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司马睿十七岁那年，当时正值八王之乱，朝廷征调他去讨伐乱王。结果乱王没讨伐成功，自己反被乱王一顿揍，只身逃回洛阳。在洛阳时，司马睿和王敦王导兄弟建立了很好的感情。后来司马睿回到琅琊，和王导的关系更密切了，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天下形势。

    后来西晋让司马睿做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司马睿一向看重王导的才能，王导也敬重司马睿的为人，所以司马睿一就职，马上就把王导召到自己的安东将军府任司马。王导给司马睿提出的第一个有决策性的建议就是去建康。但是到了建康之后，一个月都没人搭理他。因为从东汉末年到西晋统一的这段时间里，由孙坚、孙策、孙权代表的孙家在此地经营了一百多年，西晋虽然灭了吴统一了全国，但尚未对东南建立十分有效的统治自己就陷入了动乱之中。因此在江南人民的心目中，“晋”的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王导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同时也看出来江南人民对中原先进的文化和制度却是十分向往的。于是王导决定就从这点下手来引导江南的士族依附亲近司马睿。

    王导怎么做呢？他先是给江南士族表演了一场盛大的“祓禊”仪式。当时北方的汉族在三月初三上巳节这天都会举行“祓禊”仪式，就是到水边来祭祀，祈求消灾，去除污垢。等到了三月三这天，王导让司马睿盛装出镜，两边都是仪仗队，王导王敦兄弟及北方来的衣冠士族都骑在马上，紧随其后，场面可以说是极其宏大。当时在建康的两个江南名士，一个叫纪瞻，一个叫顾荣，看到之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人的来头这么大，我们之前还不搭理人家，如果我们再不亲近他，以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于是就带着一帮人跪拜于道左。

    王导再接再厉，重金聘请了两个著名人物，一个叫顾荣，一个叫贺循。顾荣是苏州人，祖父曾做过东吴的宰相，在西晋灭吴之后，他和陆机、陆云来到洛阳，被称为“洛阳三俊”，因此他在北方人里也是颇有名气的。贺循是会稽人，祖父做过西晋的中书令。后来纪瞻也被招罗到安东将军府。这样一来，南北衣冠士族的联盟形成，他们共同辅佐司马睿，一个政治中心在建康开始形成。

    不过此时司马睿的势力只在长江下游的三吴地区，长江中游的荆、湘、江、交、广等州，还都在别人的控制之下。王敦利用手中的军队，用数年的时间平定各州，使东晋势力达到江南全境，为司马睿建立东晋扫清了障碍。

    永嘉之乱后，越来越多的世家大族来到南方。到了公元316年，刘曜攻占长安，西晋灭亡。第二年，司马睿在王导、王敦以及南北衣冠士族的支持下，即晋王位。公元318年，晋愍帝在平阳被杀，消息传来，司马睿也名正言顺地做了皇帝。后来人们把司马睿建立的晋朝称为东晋，司马睿就是晋元帝。

    王导王敦兄弟在司马睿建立东晋的过程中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他们的威望、地位、权利也越来越大。在司马睿登基那天，司马睿还拉着王导的手，准备和王导一同接受群臣的朝拜，这可把王导吓坏了，再三谢绝，说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啊，苍生仰视于您，如果我和你坐一起，那你就下同万物了，苍生仰照谁呢？司马睿这才没有勉强他。之后王导在朝中主持朝政，王敦在外总揽兵权，王氏的子弟和学生遍布朝野，琅琊王氏的力量已经和皇室的力量对等，所以当时的百姓口中流传着一句民谣——“王与马，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