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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快醒醒!都快醒醒!水上来了!”石楠和黑莲羽连忙推醒身边的同伴。

    那暗河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升高,眨眼之间便漫上了石台!

    麻儿剪翻身起来,往河里看了一眼,无奈又窝火地大叫:“哎呦我去!又他妈得跑!”

    黑莲羽高举着火把跑在前面引路,辉源素白拉着麻儿剪,两人一起架着布姑绣夏紧随其后,石楠垫后随时准备照应。

    火把昏黄的光线晃动摇摆在墙壁上,五个人影逃也似地奔跑着,在这黑漆漆的旧河道中,不知要跑到何处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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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断头路。

    黑莲羽焦急地踱着步子,用火把来来回回照个不停。

    “应该就在这附近!出口明明就该在这附近!可怎么……”

    远处水声隆隆,恐怕要不了多久,那高涨的暗河就会把这里的所有通道全都灌满!而他们面前,却只剩下了这一条断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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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稳住……”布姑绣夏手撑膝盖,喘着粗气说:“你之前说,上次走这条路,是跟魏文昭一起来的,对吗?”

    黑莲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是……如今他肯定已然接到了惊鸦院的报告,知道我们如果逃到锁天阶,就一定会走这条路出去……所以提前,把这儿封堵住了?”布姑绣夏接着说。

    “魏文昭极有可能派人封堵犁城所有城门的出入口,可是如果是这里……他若要堵,只可能自己来,他是绝对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所在的。”黑莲羽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索着那墙壁,将火把凑上去查看。

    “况且,我们刚才一路上来,走过几条不同的岔路,但其实我第一个带你们走的就是这条路,当时发现它是死胡同以后,我以为自己记错了,才尝试了另外几条。如今再回来,就是因为这里所有的细节都不会有差……就应该是……”

    黑莲羽眉头紧锁,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带错了路。

    “它可是出口啊,我怎么会记错……除非我的记忆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否则出口绝对就是这一条……可是这……”她用手指使劲抠着墙壁,可这里丝毫看不出有新近填埋过的痕迹,这是让她最疑惑的一点。

    “这附近没有动过土,或者坍塌的痕迹是么?”石楠捻起一枚土块,在手中捏碎。

    黑莲羽看着越来越近的河水,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如今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如果她真的错了,那就是把大家带上了死路。

    “我相信你,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魏文昭带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状况。”石楠的语调很慢,很轻。

    “当时……我们在这洞外,这洞外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地上铺着青石……然后……”

    黑莲羽闭上眼睛,仔细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

    “然后他让我转过身……自己走到了黑暗里……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她用手掐着太阳穴,眉头紧锁,“好像是……一切……一切有为法,如……如什么……如什么影子……我想不起来!”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布姑绣夏突然猛拍墙壁,大声说。

    “啊!对!就是这个!”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两人齐声复诵。

    “这是我在东崖山洞里的佛像下看到的!”布姑绣夏万万没想到,这句禅语与这秘密的出口还有什么联系。

    话音刚落,黑莲羽手中的火把晃动了两下,噗地一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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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支火把,终于还是燃烧殆尽了。

    四下里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再无一丝光亮。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句话我也听过!”辉源素白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脆。

    “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与门客谈论这些,其中有个法师,给我讲过这句!这说的是‘世间因缘所生的一切景象,都像做梦,都像泡沫中的影子,也像晨雾一样无常变幻不可琢磨,会变化得像闪电一样快’让我们要用变化的眼光看待世间一切,不要被表象束缚了本性!”

    “不要被表象束缚么……”黑莲羽喃喃地说。

    麻儿剪突然撞了过来,大喊着:“什么舒不舒服的!我只知道这河水已经没了我脚脖子啦!再等一会,天王老子来了都他娘的舒服不起来!”

    “嘘——!别吵!”布姑绣夏似乎有了什么发现。

    “是风!有风!!你们快到这里来!”

    石楠把胳膊往脚下水中一浸,然后抬起来高高举着,兴奋地大喊:“真的有风!在这边!”

    有风,就有路!

    石楠伸着双手向前摸索,找寻风吹来的方向,最后停在了一个角落,用手仔细摸了摸,定准了位置,那似乎是一堵土墙。

    “嗨!”他抬起一脚,猛踹出去。

    只听嗵地一声,踢出的脚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反倒是他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

    猛然间,一道夺目的白光刺进了他的眼睛,惊得他连忙用手臂挡住。“啊?出来了!!”

    “什么?!石楠!你在哪里?”布姑绣夏拍打着土墙焦急地问。

    “我在外面!这里有太阳!!”

    “可是我看不见你!”

    “顺着我的声音走,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走过来!这跟从那铁梯子跳下来的地方一样,是个幻境的通路!”

    众人循声跟来,竟是从那漆黑的河道中径直而出!

    “这!事情没办法,应坐地上看……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麻儿剪一屁股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廊道上,望着尽头里明晃晃的太阳发呆。

    “是‘一切有为法’和‘应作如是观’啦!”辉源素白被他胡诌八扯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黑莲羽和布姑绣夏的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神态,终于都松了这一口气。

    “哎,我说妹子,你家是干啥的?怎么还养着门客?”麻儿剪拍了拍屁股,站起来问。

    “我家……我家……”辉源素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结巴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布姑绣夏见她为难,拿眼睛使劲瞪了麻儿剪一眼,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说:“别理他,咱们先出去。”

    石楠和黑莲羽也给了他一个白眼儿,迈步跨上了台阶,向着出口走去。

    “我就问问,哎我就随便问问,有什么的啊!怎么还就不招人待见了呐!”麻儿剪被众人奚落,顿觉无趣,也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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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的太阳,白花花,热辣辣地挂在天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和寒冷,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像是从这冷秋里又回到了夏天。

    他们从暗河坑道里爬出来的位置,离之前布姑绣夏和麻儿剪与鬼面武士交战的地方不远,是一处天坑模样的大地凹陷。

    青鲫河就在这边上打着弯儿过,甩出了一条支流拐到这里,成了条细小的瀑布随风一股一股地飘洒下来,源源不断地滋润着坑底沼泽中茂密生长的苇草和长芒。

    要不是这天坑底下尽是些烂泥沼泽塘,再加上不少时不时就会喷上两股黄烟的硫磺洞洞,这绝对是一处风景秀丽的自然奇观。

    五个人终于回到了日光下,找了块略微平整干爽的苇草地,全都仰面躺倒,闭起眼睛,感受着青鲫河上刮进坑里的微风,把身上的伤痛暂时抛到了脑后。

    尽管那风里带着浓浓的腐臭和硫磺味儿,可这对他们来说,可比在地底暗河中闻那些被烧焦的黑毛老鼠要好上千百倍了。

    “啊——舒坦呐——!”麻儿剪大伸着四肢,眯着眼享受着久别的日光。

    咕噜——咕

    咕噜……

    接连几声不和谐的音符从石楠的肚子里传出来,很快在人群中起了连锁反应,咕噜声此起彼伏——他们快要饿透了。

    “走!妹妹!跟哥抓鱼去!”麻儿剪看了一眼天坑边上的小瀑布,兴奋地拉着辉源素白跑去。

    黑莲羽撑起身子大声叮嘱:“你们两个小心点!别掉陷坑里去了!这里都是沼泽和暗坑!!”

    “喔!知——道——啦!”

    辉源素白的声音传来时,已是跑跑跳跳得远了,随着答应声一起来的,还有她身后留下的那一连串开心的笑声。

    “呵呵,到底还是个孩子。”布姑绣夏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久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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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这么多鱼啊!!”

    那瀑布十分细小,仅比下雨时的山溪强上些许而已,可即便如此,也在坑底汪出了一池清澈的水潭,数不清的鲫鱼翻着青鳞游荡其中,时不时上来翻个水花,搅起一片涟漪。作为远近闻名的河鲜特产,这里的青鲫个头很大,几乎与大号的鲤鱼相仿,看着十分肥美喜人。

    “剪儿哥,有这么多鱼,可咱们连个小桶都没有,怎么抓啊?”小姑娘蹲在水潭边嘟起嘴巴问。

    她看着鱼群游来游去,可就是够不着,急得不行。

    “哈哈!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剪儿哥哥的手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可是人称抓鱼三太子!只要我一出手,别管是多狡猾的鱼,也只得乖乖听话,自己跳到咱的兜儿里来!”麻儿剪听到小姑娘叫他做‘剪儿哥’,似乎十分欢喜,露胳膊挽袖子准备好好显摆显摆。

    “切!我看你是吹牛三太子吧!”

    “嘿!你还别不信,你看哥哥给你,这——就——来!”

    麻儿剪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单脚踏在潭边一块石头上绷住了身子,眯单眼瞄准了水里一条最肥大的青鲫,那神情专注得竟好比面对劲敌正在蓄力发杀招那般。

    素白看他的样子滑稽,忍不住噗呲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石头硌着,哎呦一声。

    麻儿剪正专注中,忽听身后声响,连忙回头去看。

    哪成想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在水中泥皮子里呲溜一滑,直接把他晃了个大劈叉,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哈哈哈哈——!三……三太子……殿下你是要……要回龙宫抓鱼吗?”

    这一下子,可把小姑娘乐得肚皮都要抽筋,笑得花枝乱颤。

    噗——

    麻儿剪吐着水花从水里钻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咧着嘴也是傻笑。

    “你看!这龙宫里的鱼,肥是不肥?!”他将手一扬,两指之间竟掐着一条肥大的鲫鱼,正扑棱棱地甩着尾巴。

    “呀!!好大的鱼啊!剪儿哥你可真是厉害!”辉源素白高兴得连连拍手,在岸边跳起来频频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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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羽姐姐,绣夏姐姐!快看我抓到的鱼!”

    小姑娘两手各提一条大鲫,高高举着,人还没到,声就先到,蹦蹦跳跳地一点也看不出累来,哪里还像是刚刚经历过那九死一生。

    “哈!哪条是你抓到的啊?”

    芦苇搓成的长绳上,串满了肥美的青鲫,沉甸甸地搭在麻儿剪肩上,足足有十几条。

    “来来来!快烤了烤了!保证好吃得流油哇!”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这景象就好像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时那般热闹。

    “是真的是真的!剪儿哥可不是吹牛哦!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抓鱼三太子呐!”辉源素白围着大家跳来跳去,不肯停歇。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厉害!等会看我也给你露一手,我可是人称烤鱼仙姑喔?哈哈哈——”布姑绣夏接过她快要举贴到自己脸上的大鱼,把小姑娘揽在怀里。

    黑莲羽从衣襟上扯下了一条黑布,将脸上烧伤的皮肉包裹了起来,再从怀中摸出黑纱罩了脸,恢复了那惊鸦院总领旗的装扮。

    沙哑着嗓子说道:“此处不易久留,魏文昭说不定现在已经派人来劫杀我们了。在这里烧火烤食,恐怕会招来危险,我们还是早些去到东崖的山洞里再做打算吧。”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刚才的欢乐气氛一扫而光。

    这五人从此之后便只有这一条逃亡路走,哪里还能玩笑一般轻松地过起生活,是要时时刻刻把心放到刀尖上悬着才能搏得一命了。

    “嗐——都别垂头丧气的啦!东崖离这儿才几步路,这些大肥鱼又跑不了,无非是早点下肚晚点下肚的区别罢了。且再忍忍!”麻儿剪把穿鱼的绳子搭回肩头,笑嘻嘻地出言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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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天坑出来往东崖,地势平坦,一眼望去能看出老远,搁在平时无疑是个赏秋的好景致,可如今,这无遮无掩的平坦,便是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