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海惊魂
回到程家村，进全和嘉叶到村里的卫生所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城里来的客人，都在韩宝泰家简单用了一下晚饭，陈进周把进全、王辉、刘民、林雪带回城里，来帮忙的四个电饭锅厂年轻人骑小电驴回去。
一路上，进全沉默不语，满腹心事，闭着眼睛休息，大家以为他折腾一天，经历大悲大喜，疲累所至，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林雪让进全在家休息一天，不返校上课。嘉叶也请假了，留在程家村修养一天，有成第二天早早骑小电驴赶回宸江上学。
以往进全闯了祸，陈进周都要训斥一番，但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倒看出了陈进全的勇敢和谋略，如果做生意一定是一个商业奇才，然陈进周却从没这么想过，他希望弟弟过另一种生活——自由的，没有羁绊的生活。此刻，他心中还搁着另一件事，也就无心追究这件事情了。
兰姨正在院子里裁剪花木，这事本该是忠叔干的，他去川江了。
陈忠是陈进周的堂叔，陈进周小时候，他就在陈家帮忙，陈进周回宸江，他父亲陈武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把陈忠带在身边。
陈进周夹着一根烟，坐在梧桐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凝思，他缓缓问道：“兰姨，忠叔前天有没说什么时候回？”
兰姨停下手里的绿化剪，道：“他临走时说如果顺利，周日回，周日没回。”她说完，有点忧心地看了一眼陈进周，自己的丈夫和主雇，心相连命也相连，现在深得陈进周父子信赖，收入丰厚，盖了小洋楼，也买了小汽车，近水楼台先得月，家人亲戚也都干着和陈进周有着千丝万缕的营生：大儿子开车行，卖摩托车，二儿子在电饭锅厂做主管，三女儿在绿洲酒店做客房经理。所以，她每天也都祈祷老板的生意一本万利，一帆风顺，这样的丈夫儿女才能平平安安。
陈进周听罢，随口应道：“知道了。”，继而眉头皱了一下，香烟抽得更着急。
楼上，陈进全手臂肌肉有些拉伤的疼痛，昨日高度紧张的状况，并未觉得，今日竟然有放射状的疼痛，他不想说，怕被强拉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又是一顿折腾。
而让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却不是这些，嘉叶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他脑海里，从云台山下来，他就再也没跟她说上话。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见不到她的面，他一会欣喜，一会惆怅，一会失落，一会迷茫.........整个人都迷迷瞪瞪，他觉得自己真的“病”了，除了想见她，一切都不重要了。
哪个男人不曾年少，哪个少年不曾疯狂心动，他快速地穿好衣服，飞奔下楼。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知道她的消息，他要去找韩有成。
陈进周看着冒冒失失的他，问道：“去哪？”
他理直气壮地说：“去上学。”
“林雪不是让你别去了吗？”
“我平时训练，耽误的功课太多，怕补不上。”
“去程家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耽误功课这事？”
进全一本正经地说：“死里逃生，懂得珍惜了。”
陈进周轻笑一下，心想他说的也没毛病，看身上也没大碍，即便是耐不住家里的冷清，去学校凑个热闹，也无妨，说：“行，去吧，放学按时回来吃饭，别乱跑。”
陈进全玩笑地斜挥手致谢，说道：“好咧，谢谢陈老板！”
陈进周轻轻摇了摇头，走向书房。
因为自己年龄比弟弟大一轮，母亲去世的时候，弟弟还小，他把弟弟当孩子养，他自己太忙了，无法照顾太多孩子，这是他暂时不想要自己孩子的原因。陈进周满怀心事地在书桌上写写画画。
临近傍晚，陈忠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进门换鞋，就直接去书房找陈进周，兰姨端了两杯茶送进书房了，便退了出来，陈忠把门关上。
陈进周示意他坐下，说：“先喝点水，歇一会。”
陈忠坐到侧面的沙发应道：“好。”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老爷子给你的。”
陈进周把信放一边，说道：“先说重要的。”
陈忠喝了一口水，顿了一下说：“现在货在川江缉私大队，老爷子说先让他们放着，不碍事，到时定向转卖出来就可以了，会折一点，还是有赚的。这事引起了省厅的注意，现在抓到的人都是下线的，知道得不多，不用担心。上线那个，要转移一下，越远越好，至少要隐1年。至于丁少勇，很快会给他升一个闲职，从这条线伤挪开。老爷子说他身体不如以前了，想让进全回川江读体校。”
陈进周搓揉了一下脸，问道：“谢小兵藏哪了？”
陈忠抿了一口水，把杯放下缓缓道：“德山还有一个柴油库，那里临近广西，比较闭塞，人烟也稀少，让他暂时去打理那里，掉水里逃出来的两个陈家村的也找着了，也让他们引起过去了。”
陈进周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的家人呢？”
“也让人去通知了，说他们调到别的省份工作了。”
陈进周心情沉重的说：“那三个溺亡的，每家送五万元，就说货船在海上遇险，人掉入海里，遇难了。”
这些农村出来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他们进城务工是为了存多一点钱回村盖房子娶媳妇，他们选择进出口公司出海运货是为了高收入，其实他们不懂自己运的货物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只知道每一次旅程都很神秘，很危险，船都在夜间行驶，都要走比较偏的航道。
陈忠也有些悲伤，应道：“好。”接着，他缓缓地转述谢小兵讲述的经过。
前两天的晚上，夜色中的南海海面，浪涛澎湃，一艘大渔船装载着5辆小汽车，100辆小电驴，在黑暗中缓缓向川江港驶去。
不远处，一艘巡逻艇的灯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船上的船员们面色惊恐，心情变得紧张，他们知道，一旦被海警抓住，面临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能把牢底坐穿。
谢小兵心中默默祈祷：菩萨保佑是正常巡逻。
对面巡逻船的缓缓驶来，对面探照灯的光束像利剑一样射向渔船，紧接着，后方远处的海面涌出十艘快艇，包围态势飞驰向大渔船。
谢小兵惊呼：“完了，缉私队！”，只见他大喊道：“弃船!”
船员们纷纷跃入海水中，挣扎着向远方游去，尽可能地远离那艘即将被围捕的船只。海风中夹杂着咸涩和恐惧的味道，海浪一次次拍打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海警对空鸣枪警示，一遍又一遍地用喇叭警告：“船上人员，你们已经被包围，请立刻停止反抗！“
落水的船员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它们拼尽全力向远方游去，游得格外艰难，身体疲惫不堪……那些抽筋的、被甲板撞伤腿的、不幸中枪的人，被汹涌的波涛吞没，消失在漆黑的大海中。
那些来不及跳船的，都被缉私队带走了。
………
陈进周仿佛看到了那些消失在海浪中惊恐的面孔，他抬起左手用食指和拇指按着太阳穴，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有一阵抽搐的痛，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忠叔，辛苦了，你去休息一会吧，我一个人静一会。”
陈忠怜爱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能说什么呢！有的时候，出身已经决定没得选择，要背负责任，要护短，要沆瀣一气。他又想到自己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继而又安慰自己：拉开的弓没有回头箭！走一步是一步。
陈忠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陈进周就着沙发躺了下来，右手臂横搭在眼帘上，恍惚间，眼角湿润.......
他缓缓地拿出那封信，拆开——
吾儿进周：
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雪、进全是否安好？
你和雪的年龄都不小了，都到了该生儿育女的阶段。
进全在你们身边，恐怕会扰你们清净，我下一步会让他转回川江体校。
我常常懊悔没有坚决支持林雪提出到国外深造的计划
如果那时决定了那条路，你们现在也许会更幸福。
过几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代我上香。
顺安！
父亲，93.10.12
陈进周读罢，用力一搓，扔进旁边的废纸篓，轻蔑一笑，眼眸透出冷酷的光。
宸江二中，课间，一群男同学围在一起听王辉讲程家村的奇遇，他们一边听一边惊叹，想不到岗北有这样的秘境，更有甚者，蠢蠢欲动，想约着一起探个究竟，原来人类天生好奇和爱冒险。
当进全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韩有成压低声音问进全：“你怎么来啦？”
进全笑了笑，答：“无聊。”，接着坐下来，装着无意的问：“嘉叶上学了没有？”
“没呢，一会放学，我回村把她接出来。”
“夜路，安全吗？”
“没事，你借给我的小电驴，很快！”
“要不，明天我让我家司机去接她。”
有成急得连连摆手，说：“千万别，二少爷，你已经让程家村一夜成名了，别再添乱。”
陈进全本想多问一些嘉叶的情况，可是一下课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问金光潭、青水湖、云台山的情况，适不适合去秋游，有没有鱼，瀑布美不美，有没有野生小鹿诸如此类，更有胆大者，要约着一起到青水湖游泳，潜水看潭湖相连。陈进全哭笑不得，他让有成提醒三叔公，要尽早应对到山上猎奇的人，他还觉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一做，那就是给金光潭修一个围栏，防止滑落，沿着山路放一些大石头做的指示牌，帮助初次进山的人辨认方向，他打算说服陈进周做这件事。陈进全对于自己想做的事，都是非常有耐性的，不管是游泳还是接近嘉叶。
他在琢磨明天怎么才可以见到嘉叶。学生的时间排得实在太满了，6点起来晨跑，中午12点放学，下午14：30上学，17：00才放学，晚上19：00上晚自习，21：00下晚自习，自己可以溜号，但嘉叶不一定愿意，他决定明天中午想打一个电话给嘉叶，约她晚自习后见面。
程嘉叶脚上起了几个泡，手臂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大山给她敷上了药。她经过一天的休整，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早早就收拾好书包，吃过晚饭，洗漱好，躺在杨桃树下的网床上晃悠，进全那赤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她咬紧下唇，暗暗骂自己：程嘉叶，你是疯了吗，可是越是如此，思绪越是翻江倒海，她彻底摆烂了，任由自己回想，山上得拥抱、牵手........每一次肢体接触，都让人心神荡漾。
程大山把两包药粉塞进嘉叶书包里，“嘉叶，药放书包，再换两次就好了，伤口不要沾水。”
嘉叶猛然回神，应道：“好！”又安慰大山道：“爸，学校有校医，如果没好，我会去找她的，你不用担心。”
“姑丈，你放心，我会盯着她的。”韩有成大步迈进院子附和着说。
大山迎向有成笑道：“好，好。你先吃点东西。”他向厨房里的婉珍喊道：“婉珍，给有成盛碗饭。”
“知道啦”婉珍揭开锅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又特意往上面多加了几片五花肉。
有成坐下来，三两下就扒完，还把陈进全交代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大山听完，称赞陈有全心思细腻，做事周全。
因为怕太晚回到城里，有成家也不回，直接载着匆匆离开程家村，直奔宸江城，一路上嘉叶一声不吭，有成以为她累了，也就不逗她说话，嘉叶还有一个变化，让有成有点纳闷，以往坐在后头，嘉叶都是环抱着他的腰，这一路，她只是轻轻扶着他的腰侧，生怕碰到他，显得有些生分。他隐隐约约感到，嘉叶从山下下来后就满腹心事，有成心想‘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晚上8点，他们到达宸江城，有成先把嘉叶送到一中，又急忙赶回二中上晚自习。
一路上，进全沉默不语，满腹心事，闭着眼睛休息，大家以为他折腾一天，经历大悲大喜，疲累所至，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林雪让进全在家休息一天，不返校上课。嘉叶也请假了，留在程家村修养一天，有成第二天早早骑小电驴赶回宸江上学。
以往进全闯了祸，陈进周都要训斥一番，但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倒看出了陈进全的勇敢和谋略，如果做生意一定是一个商业奇才，然陈进周却从没这么想过，他希望弟弟过另一种生活——自由的，没有羁绊的生活。此刻，他心中还搁着另一件事，也就无心追究这件事情了。
兰姨正在院子里裁剪花木，这事本该是忠叔干的，他去川江了。
陈忠是陈进周的堂叔，陈进周小时候，他就在陈家帮忙，陈进周回宸江，他父亲陈武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把陈忠带在身边。
陈进周夹着一根烟，坐在梧桐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凝思，他缓缓问道：“兰姨，忠叔前天有没说什么时候回？”
兰姨停下手里的绿化剪，道：“他临走时说如果顺利，周日回，周日没回。”她说完，有点忧心地看了一眼陈进周，自己的丈夫和主雇，心相连命也相连，现在深得陈进周父子信赖，收入丰厚，盖了小洋楼，也买了小汽车，近水楼台先得月，家人亲戚也都干着和陈进周有着千丝万缕的营生：大儿子开车行，卖摩托车，二儿子在电饭锅厂做主管，三女儿在绿洲酒店做客房经理。所以，她每天也都祈祷老板的生意一本万利，一帆风顺，这样的丈夫儿女才能平平安安。
陈进周听罢，随口应道：“知道了。”，继而眉头皱了一下，香烟抽得更着急。
楼上，陈进全手臂肌肉有些拉伤的疼痛，昨日高度紧张的状况，并未觉得，今日竟然有放射状的疼痛，他不想说，怕被强拉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又是一顿折腾。
而让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却不是这些，嘉叶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他脑海里，从云台山下来，他就再也没跟她说上话。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见不到她的面，他一会欣喜，一会惆怅，一会失落，一会迷茫.........整个人都迷迷瞪瞪，他觉得自己真的“病”了，除了想见她，一切都不重要了。
哪个男人不曾年少，哪个少年不曾疯狂心动，他快速地穿好衣服，飞奔下楼。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知道她的消息，他要去找韩有成。
陈进周看着冒冒失失的他，问道：“去哪？”
他理直气壮地说：“去上学。”
“林雪不是让你别去了吗？”
“我平时训练，耽误的功课太多，怕补不上。”
“去程家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耽误功课这事？”
进全一本正经地说：“死里逃生，懂得珍惜了。”
陈进周轻笑一下，心想他说的也没毛病，看身上也没大碍，即便是耐不住家里的冷清，去学校凑个热闹，也无妨，说：“行，去吧，放学按时回来吃饭，别乱跑。”
陈进全玩笑地斜挥手致谢，说道：“好咧，谢谢陈老板！”
陈进周轻轻摇了摇头，走向书房。
因为自己年龄比弟弟大一轮，母亲去世的时候，弟弟还小，他把弟弟当孩子养，他自己太忙了，无法照顾太多孩子，这是他暂时不想要自己孩子的原因。陈进周满怀心事地在书桌上写写画画。
临近傍晚，陈忠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进门换鞋，就直接去书房找陈进周，兰姨端了两杯茶送进书房了，便退了出来，陈忠把门关上。
陈进周示意他坐下，说：“先喝点水，歇一会。”
陈忠坐到侧面的沙发应道：“好。”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老爷子给你的。”
陈进周把信放一边，说道：“先说重要的。”
陈忠喝了一口水，顿了一下说：“现在货在川江缉私大队，老爷子说先让他们放着，不碍事，到时定向转卖出来就可以了，会折一点，还是有赚的。这事引起了省厅的注意，现在抓到的人都是下线的，知道得不多，不用担心。上线那个，要转移一下，越远越好，至少要隐1年。至于丁少勇，很快会给他升一个闲职，从这条线伤挪开。老爷子说他身体不如以前了，想让进全回川江读体校。”
陈进周搓揉了一下脸，问道：“谢小兵藏哪了？”
陈忠抿了一口水，把杯放下缓缓道：“德山还有一个柴油库，那里临近广西，比较闭塞，人烟也稀少，让他暂时去打理那里，掉水里逃出来的两个陈家村的也找着了，也让他们引起过去了。”
陈进周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的家人呢？”
“也让人去通知了，说他们调到别的省份工作了。”
陈进周心情沉重的说：“那三个溺亡的，每家送五万元，就说货船在海上遇险，人掉入海里，遇难了。”
这些农村出来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他们进城务工是为了存多一点钱回村盖房子娶媳妇，他们选择进出口公司出海运货是为了高收入，其实他们不懂自己运的货物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只知道每一次旅程都很神秘，很危险，船都在夜间行驶，都要走比较偏的航道。
陈忠也有些悲伤，应道：“好。”接着，他缓缓地转述谢小兵讲述的经过。
前两天的晚上，夜色中的南海海面，浪涛澎湃，一艘大渔船装载着5辆小汽车，100辆小电驴，在黑暗中缓缓向川江港驶去。
不远处，一艘巡逻艇的灯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船上的船员们面色惊恐，心情变得紧张，他们知道，一旦被海警抓住，面临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能把牢底坐穿。
谢小兵心中默默祈祷：菩萨保佑是正常巡逻。
对面巡逻船的缓缓驶来，对面探照灯的光束像利剑一样射向渔船，紧接着，后方远处的海面涌出十艘快艇，包围态势飞驰向大渔船。
谢小兵惊呼：“完了，缉私队！”，只见他大喊道：“弃船!”
船员们纷纷跃入海水中，挣扎着向远方游去，尽可能地远离那艘即将被围捕的船只。海风中夹杂着咸涩和恐惧的味道，海浪一次次拍打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海警对空鸣枪警示，一遍又一遍地用喇叭警告：“船上人员，你们已经被包围，请立刻停止反抗！“
落水的船员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它们拼尽全力向远方游去，游得格外艰难，身体疲惫不堪……那些抽筋的、被甲板撞伤腿的、不幸中枪的人，被汹涌的波涛吞没，消失在漆黑的大海中。
那些来不及跳船的，都被缉私队带走了。
………
陈进周仿佛看到了那些消失在海浪中惊恐的面孔，他抬起左手用食指和拇指按着太阳穴，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有一阵抽搐的痛，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忠叔，辛苦了，你去休息一会吧，我一个人静一会。”
陈忠怜爱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能说什么呢！有的时候，出身已经决定没得选择，要背负责任，要护短，要沆瀣一气。他又想到自己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继而又安慰自己：拉开的弓没有回头箭！走一步是一步。
陈忠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陈进周就着沙发躺了下来，右手臂横搭在眼帘上，恍惚间，眼角湿润.......
他缓缓地拿出那封信，拆开——
吾儿进周：
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雪、进全是否安好？
你和雪的年龄都不小了，都到了该生儿育女的阶段。
进全在你们身边，恐怕会扰你们清净，我下一步会让他转回川江体校。
我常常懊悔没有坚决支持林雪提出到国外深造的计划
如果那时决定了那条路，你们现在也许会更幸福。
过几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代我上香。
顺安！
父亲，93.10.12
陈进周读罢，用力一搓，扔进旁边的废纸篓，轻蔑一笑，眼眸透出冷酷的光。
宸江二中，课间，一群男同学围在一起听王辉讲程家村的奇遇，他们一边听一边惊叹，想不到岗北有这样的秘境，更有甚者，蠢蠢欲动，想约着一起探个究竟，原来人类天生好奇和爱冒险。
当进全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韩有成压低声音问进全：“你怎么来啦？”
进全笑了笑，答：“无聊。”，接着坐下来，装着无意的问：“嘉叶上学了没有？”
“没呢，一会放学，我回村把她接出来。”
“夜路，安全吗？”
“没事，你借给我的小电驴，很快！”
“要不，明天我让我家司机去接她。”
有成急得连连摆手，说：“千万别，二少爷，你已经让程家村一夜成名了，别再添乱。”
陈进全本想多问一些嘉叶的情况，可是一下课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问金光潭、青水湖、云台山的情况，适不适合去秋游，有没有鱼，瀑布美不美，有没有野生小鹿诸如此类，更有胆大者，要约着一起到青水湖游泳，潜水看潭湖相连。陈进全哭笑不得，他让有成提醒三叔公，要尽早应对到山上猎奇的人，他还觉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一做，那就是给金光潭修一个围栏，防止滑落，沿着山路放一些大石头做的指示牌，帮助初次进山的人辨认方向，他打算说服陈进周做这件事。陈进全对于自己想做的事，都是非常有耐性的，不管是游泳还是接近嘉叶。
他在琢磨明天怎么才可以见到嘉叶。学生的时间排得实在太满了，6点起来晨跑，中午12点放学，下午14：30上学，17：00才放学，晚上19：00上晚自习，21：00下晚自习，自己可以溜号，但嘉叶不一定愿意，他决定明天中午想打一个电话给嘉叶，约她晚自习后见面。
程嘉叶脚上起了几个泡，手臂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大山给她敷上了药。她经过一天的休整，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早早就收拾好书包，吃过晚饭，洗漱好，躺在杨桃树下的网床上晃悠，进全那赤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她咬紧下唇，暗暗骂自己：程嘉叶，你是疯了吗，可是越是如此，思绪越是翻江倒海，她彻底摆烂了，任由自己回想，山上得拥抱、牵手........每一次肢体接触，都让人心神荡漾。
程大山把两包药粉塞进嘉叶书包里，“嘉叶，药放书包，再换两次就好了，伤口不要沾水。”
嘉叶猛然回神，应道：“好！”又安慰大山道：“爸，学校有校医，如果没好，我会去找她的，你不用担心。”
“姑丈，你放心，我会盯着她的。”韩有成大步迈进院子附和着说。
大山迎向有成笑道：“好，好。你先吃点东西。”他向厨房里的婉珍喊道：“婉珍，给有成盛碗饭。”
“知道啦”婉珍揭开锅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又特意往上面多加了几片五花肉。
有成坐下来，三两下就扒完，还把陈进全交代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大山听完，称赞陈有全心思细腻，做事周全。
因为怕太晚回到城里，有成家也不回，直接载着匆匆离开程家村，直奔宸江城，一路上嘉叶一声不吭，有成以为她累了，也就不逗她说话，嘉叶还有一个变化，让有成有点纳闷，以往坐在后头，嘉叶都是环抱着他的腰，这一路，她只是轻轻扶着他的腰侧，生怕碰到他，显得有些生分。他隐隐约约感到，嘉叶从山下下来后就满腹心事，有成心想‘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晚上8点，他们到达宸江城，有成先把嘉叶送到一中，又急忙赶回二中上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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