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衿之志
1994年1月，六角电饭锅厂改制后变成六角家电股份有限公司，并顺利进驻宸江县城北开发区，成为行业龙头老大，与此同时，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在川江注册成立，六角电子科技公司在临海注册成立，法人都是陈进周。
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成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低价定向接收了川江缉私队缉获的一批进口小汽车和摩托车。第二笔生意是进口了5000吨柴油。
坊间流传一艘万吨的柴油船进了川江港，报关报的是5000吨，卸下的是1万吨，货一靠埠，就被一个叫林雄的潮汕籍商人全买走，一周内全部分销往轻工业发达，建筑业蓬勃发展的珠三角地区。一时间，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名声大噪，吞油大户林雄也成为传奇人物。
短短一年的时间，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汽车、原油进口贸易额达到1个亿。临海的进出口行业大佬纷纷议论这家新成立的公司什么来头，竟然有这通天的本领。这林雄又是何许人物，名不经传，吞货量惊人。
又到盛夏，桐山小红楼的花园里姹紫嫣红，陈进周饶有兴致地在喂着池里的锦鲤，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不一会，门铃响了，陈忠赶紧开门，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套装，戴着一顶鸭舌帽。
陈进周赶忙迎上去说：“哥，你来啦！”
男子抱了抱陈进周问：“雪呢？”
进周开心地说：“在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
男子锤了一拳陈进周说：“你干嘛不做，欺负我妹妹啊。”
“哪敢，我是被赶出来的，她说我做的，你不爱吃。听说你在川江，她已经开心得几晚没睡着了。”
林雪早就听到屋外的动静了，飞快地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男子怀里，激动地说：“哥，想死你啦，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你老公做大生意，缠着我不放，快把我累死了。”
“这个人掉钱眼里了，祸害你还不够，还一天到晚游说我辞职，我看他早晚也要祸害进全。”
进周赶紧打住话题，把他两人引去饭厅，说：“让雄哥先吃饭，饭桌上聊。”
这个男子就是吞油大户林雄，林雪的亲哥。也是陈进周大学时的师兄。
林雄细细打量了屋内的装潢，赞赏道：“你们的生活过得挺有雅致嘛。就是少了点什么。”
林雪放下筷子问：“少什么？”
林雄答：“少小孩。”
林雪反诘：“你不缺孩子，孩子缺你！你这一天到晚不着家，临海，宸江，广州.......到处跑。大嫂也不管管你。”
“男人志在四方，现在政策好，正是干大事业的好时机。”
“我看哪，人一辈子最大的事业就是家。”
“我不反对你说的，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一个财大的高材生呆在学校里教书，大材小用，浪费了。我站进周，希望你下海，一展才华。”
林雪轻笑道：“不下，我喜欢现在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没出息！”
进周笑了，道：“先随她吧，时势造人，到不得不下的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林雄看了进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也觉得家最重要，我明年迁去香港，干旅行社，赚钱虽然慢，但是安心。你也慢慢图个安心吧。”
进周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林雪连忙打断他俩，说：“你们这象说着生离死别的话。”
半年过去了，云台山的开发按部就班，渐入佳境。绿州对云台山的建设投入得很快，程家村人也很支持。
铺路的石头就地取材，萝岗岭有很多花岗岩，沿海人家盖房子，怕咸水腐蚀，都用花岗岩石砖做地基、这这些石头砖都是人手一块一块砸出来的，一块石砖卖1毛钱。这些石匠都是当地的农民，农活不忙的时候，他们兼打石，增加一点收入。有经验的石匠，凭借对地形和土质的观察，就能判断底下花岗岩石头的储量和大小，开采过石头的坡岭，留下疏松的土壤，适合种植木薯、甘蔗等作物，大家是欢迎石匠开采岩石的，这样开垦出来可耕种的地块更多了。
萝岗岭海拔低，因为石头多，没有耕种的价值，修云台山道需要大量的石材，三叔公和大山都想到一块去了：开采萝岗岭，因为村里有些年轻人到城市里打工就是做建筑工人，修路架桥盖房子轻车熟路，铺云台路，人力用村里的人，石材也是村里的，省去了运输费，省去了原材料成本，省去了中间商，三叔公索性把铺云台山路的活承包下来，这得到了陈进周的支持。
暑假，嘉叶已经接到了川江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程嘉树也考到了宸江一中，全村最高兴的人是三叔公，其他人对于读书这件事的热情没有那么高了。在机遇的浪潮中，如果是以致富为目的，他们认为条条大道通罗马，处处都能成功，人们不再那么迷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他们还是羡慕程大山把一对儿女教育得这么好。
陈进全、王辉、刘民几个刚高考完，除了等放榜，无所事事，他们干脆捡包袱跟韩有成到程家村兼职修云台山。
两年过去，云台山已经大变样了，通往金光潭的路，已经修好，铺上了花岗岩石台阶，金光潭的四周加上了1.5米高的围栏，九州江边架起了一条栈道，直通芦苇丛的里头，陈进周的确很用心，请了国内最好的文旅设计团队精心打造这个景区。
景区修好的部分已经对外开放。金光潭的神秘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云台书院一期的客房节假日都是爆满的，云台书院的服务人员都是村民，村里很多人悄悄干起了农家乐，两年过去了，村里很多人都买得起摩托。
程家村人听说当年教他们骑摩托车的三个青年要进村，高兴地把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找出来，往韩宝泰家塞，他们打心底里感激三个年轻人给他们带来了好运，既能照顾家里的田地，又能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
高中三年，让韩有成看起来更加成熟，宸江的生活，让他结识了一群朋友，见识了小城市的热闹，他常常听从外面回来的人说起临海，说那是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大城市，可以一夜暴富，可以一夜成名，当然也可以销声匿迹。他对那个传奇的地方充满憧憬，当然临海那里还有解开他心结的人，这两年，他发现嘉叶叶变了许多，变得更漂亮，变得更文静，跟他说话也更客气，言谈举止之间也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相处已经没有小时候的亲密无间，他以为女大十八变，因为长大了，更加注意礼节，这样想着，自然也就能理解这些变化。
又到了看流萤飞絮的季节，有成特怀念，他准备今天晚上把这个秘境介绍给几个好兄弟，嘉叶也很想看，嘉树也吵着要去，便一并都带上。
有成几个吃过晚饭，便来到江边，江边的蛙声，虫声依然很嘹亮，已经没有芦苇垛了，堤岸边的绿草地倒是一个很好躺的地方，几个男生就着草地躺下，嘴里叼着一根芦苇花，还有两个月，他们就要分道扬镳。
有成侧看了一眼王辉，说：“聊一个伤感点话题，如果落榜了怎么办？”
王辉想了一下说：“我妈让我复读。”
刘民说：“我不读啦，我开个卖电子表的店。”
王辉用肘子推了一下进全问：“你呢？”
进全迟疑了一下，说：“不瞒你们了，我回省游泳队，到临海大学读。”
王辉羡慕地说：“我之前挺看不起走专业的，认为他们从没认真读书，我现在看着进全也挺好。”
有成笑了：“进全读的书比你多得多。”
刘民坐起来对有成说：“耍赖，韩有成，你还没说万一落榜了，要做什么。”
“好说，去临海。”有成一跃而起，拍拍屁股，捡起一块薄石片，往远处江面扔了一个水漂。
进全也学着，打了一个水漂，问道：“为什么去临海？”
有成淡淡地答：“打工！”
进全叹道：“可惜啦？”
有成问：“读书为了什么？”
刘民大声说：“发家致富！”
有成大笑：“打工也是啊，目标一致嘛！”
有成又转头对王辉和进全说：“我知道进全是想拿冠军，王辉，你读书为了什么？”
王辉大声答：“光宗耀祖。”
有成自嘲道：“现在，只要你发了财，开着小汽车回村，你就是祖宗了。他哥读了一肚子书，还不是奔钱去啦。”有成指了指进全。
“读书为了人类的公平和正义！”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在他们身后，铿锵有力，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嘉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们身后，显然和嘉树已经站了一会。
嘉树认真地说：“我读书是为了做科学家。”
话音刚落，有成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嘉叶怕嘉树受挫，赶紧打断他们说：“你们今天的志向都没嘉树高远，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无所得，说不定哪天嘉叶真成了科学家。”
进全立刻笑着说：“我同意嘉叶说的，我们都要向嘉树学习。”他一边说，一边给嘉叶递眼色，暗示她坐到他身边。
嘉叶马上心领神会，自然地坐到进全身边说：“我们赶紧坐下来吧，我都能听到萤火虫的鸣叫声了。”
她这么说，大家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芦苇花丛，流萤伴着飞絮，一条光带飘舞在夜空中，有成又把公萤火虫的故事讲了一遍，听的人无不动容，沉浸其间。
进全深情看向嘉叶，嘉叶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热烈地交织在一起，载满柔情蜜意。
两年，他们跑了多少次山顶，多少个夜晚的依依不舍，再过两个月，进全就要去临海了，嘉叶要去川江，两人f分隔两地，见面不容易，一想到这，进全就心痛，他甚至想放弃去临海，回川江随便找一份工作，或开个游泳培训机构，这样两人见面容易一些。嘉叶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男儿要志在四方，何况暑寒假还可以见面。进全也就不再多心。
有成探出头看向嘉叶，大声问道：“今晚比三年前的怎么样？”
嘉叶看了一下有成，又忍不住看向进全，说：“更好看了。”
美好的景致与爱人一起看，才会更美，本来，进全听到有成说以前和嘉叶一起看过这般景致，心里有一丝不快，但看到嘉叶看着他回答有成，他不禁嘲笑自己的小心眼，爱情让人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握了一下嘉叶的手，回应着爱人的温柔，嘉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王辉和刘民从没看过这样的景致，都惊呆了，王辉啧啧称奇：“好家伙，这个要是卖门票，那得日进斗金。”
有成赶紧说：“别打这个主意，水萤火虫对生活环境要求很高，干扰多，容易灭绝。”
刘民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没啥了不起的。”
这样的流萤飞絮，9月过后，这一群人都要各奔东西，这样一起看流萤飞絮的场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有成心里感叹，珍惜眼前吧。
萤火褪去后，大家在江边闲聊了一会，就回村了，到村口，有成让进全三个先回自己家，他送嘉叶兄妹回去，本来进全跟着嘉叶寸步不离，他刚想跟有成提出了一起送，嘉叶用眼神止住了他，他一脸的不情愿，蔫蔫地跟着完王辉俩回去了，他来程家村的目的就是象跟嘉叶多相处一些时日，现在却是要偷偷摸摸的，不如在宸江时自由，想见面就在章岭顶约会。
临近离别，人的感情如温泉喷涌，不能自已，有成也有很多话想跟嘉叶说，只见他跟嘉树说：“嘉树，你快跑回家，告诉姑姑给我装几斤蕃薯，我家客人多，不够吃。我一会走到就可以拿”
“好！”嘉树想都不想，撒腿就跑回去。
嘉叶有点嗔怪地说：“你为什么支走嘉树？”
有成停了下来，目光犀利盯着嘉叶，仿佛要穿透她的心窝，他低沉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嘉叶讪笑着说：“哥，你干嘛，你的样子很吓人。”
有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干笑一下，掩饰道：“陈进全那小子整天黏着你，有点不对劲。”
嘉叶有点慌了，笑着说：“有什么不对劲，他也整天黏着你啊！”
有成愣了一下，笑道：“那也是。”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人那个人，有成暗骂自己，他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着，如果自己去临海了，见到嘉叶的机会就更少了，想表白时更加不可能。他一遍又一遍抑制自己：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超越了伦理的界线，两人永远都回不来程家村。
有成告诉嘉叶他报的也是临海大学，如果落榜了，他就去临海打工，他说无论如何都会先到那里等她。
嘉叶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有成，她时常在躲避他的热情，她不想给有成一丁点希望，但她又不想太冷淡，毕竟兄妹还是要做的，只见她笑着说：“去哪里不去哪里，要看我的理想能飞多高。”
有成摇头苦笑：“看来你还记得要进族谱的事。”
嘉叶说：“哥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路终归是要我一个人走的。”
有成就这样和嘉叶慢慢地走着，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路越走越近，心却越走越远。
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成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低价定向接收了川江缉私队缉获的一批进口小汽车和摩托车。第二笔生意是进口了5000吨柴油。
坊间流传一艘万吨的柴油船进了川江港，报关报的是5000吨，卸下的是1万吨，货一靠埠，就被一个叫林雄的潮汕籍商人全买走，一周内全部分销往轻工业发达，建筑业蓬勃发展的珠三角地区。一时间，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名声大噪，吞油大户林雄也成为传奇人物。
短短一年的时间，绿洲进出口贸易公司汽车、原油进口贸易额达到1个亿。临海的进出口行业大佬纷纷议论这家新成立的公司什么来头，竟然有这通天的本领。这林雄又是何许人物，名不经传，吞货量惊人。
又到盛夏，桐山小红楼的花园里姹紫嫣红，陈进周饶有兴致地在喂着池里的锦鲤，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不一会，门铃响了，陈忠赶紧开门，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套装，戴着一顶鸭舌帽。
陈进周赶忙迎上去说：“哥，你来啦！”
男子抱了抱陈进周问：“雪呢？”
进周开心地说：“在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
男子锤了一拳陈进周说：“你干嘛不做，欺负我妹妹啊。”
“哪敢，我是被赶出来的，她说我做的，你不爱吃。听说你在川江，她已经开心得几晚没睡着了。”
林雪早就听到屋外的动静了，飞快地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男子怀里，激动地说：“哥，想死你啦，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你老公做大生意，缠着我不放，快把我累死了。”
“这个人掉钱眼里了，祸害你还不够，还一天到晚游说我辞职，我看他早晚也要祸害进全。”
进周赶紧打住话题，把他两人引去饭厅，说：“让雄哥先吃饭，饭桌上聊。”
这个男子就是吞油大户林雄，林雪的亲哥。也是陈进周大学时的师兄。
林雄细细打量了屋内的装潢，赞赏道：“你们的生活过得挺有雅致嘛。就是少了点什么。”
林雪放下筷子问：“少什么？”
林雄答：“少小孩。”
林雪反诘：“你不缺孩子，孩子缺你！你这一天到晚不着家，临海，宸江，广州.......到处跑。大嫂也不管管你。”
“男人志在四方，现在政策好，正是干大事业的好时机。”
“我看哪，人一辈子最大的事业就是家。”
“我不反对你说的，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一个财大的高材生呆在学校里教书，大材小用，浪费了。我站进周，希望你下海，一展才华。”
林雪轻笑道：“不下，我喜欢现在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没出息！”
进周笑了，道：“先随她吧，时势造人，到不得不下的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林雄看了进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也觉得家最重要，我明年迁去香港，干旅行社，赚钱虽然慢，但是安心。你也慢慢图个安心吧。”
进周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林雪连忙打断他俩，说：“你们这象说着生离死别的话。”
半年过去了，云台山的开发按部就班，渐入佳境。绿州对云台山的建设投入得很快，程家村人也很支持。
铺路的石头就地取材，萝岗岭有很多花岗岩，沿海人家盖房子，怕咸水腐蚀，都用花岗岩石砖做地基、这这些石头砖都是人手一块一块砸出来的，一块石砖卖1毛钱。这些石匠都是当地的农民，农活不忙的时候，他们兼打石，增加一点收入。有经验的石匠，凭借对地形和土质的观察，就能判断底下花岗岩石头的储量和大小，开采过石头的坡岭，留下疏松的土壤，适合种植木薯、甘蔗等作物，大家是欢迎石匠开采岩石的，这样开垦出来可耕种的地块更多了。
萝岗岭海拔低，因为石头多，没有耕种的价值，修云台山道需要大量的石材，三叔公和大山都想到一块去了：开采萝岗岭，因为村里有些年轻人到城市里打工就是做建筑工人，修路架桥盖房子轻车熟路，铺云台路，人力用村里的人，石材也是村里的，省去了运输费，省去了原材料成本，省去了中间商，三叔公索性把铺云台山路的活承包下来，这得到了陈进周的支持。
暑假，嘉叶已经接到了川江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程嘉树也考到了宸江一中，全村最高兴的人是三叔公，其他人对于读书这件事的热情没有那么高了。在机遇的浪潮中，如果是以致富为目的，他们认为条条大道通罗马，处处都能成功，人们不再那么迷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他们还是羡慕程大山把一对儿女教育得这么好。
陈进全、王辉、刘民几个刚高考完，除了等放榜，无所事事，他们干脆捡包袱跟韩有成到程家村兼职修云台山。
两年过去，云台山已经大变样了，通往金光潭的路，已经修好，铺上了花岗岩石台阶，金光潭的四周加上了1.5米高的围栏，九州江边架起了一条栈道，直通芦苇丛的里头，陈进周的确很用心，请了国内最好的文旅设计团队精心打造这个景区。
景区修好的部分已经对外开放。金光潭的神秘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云台书院一期的客房节假日都是爆满的，云台书院的服务人员都是村民，村里很多人悄悄干起了农家乐，两年过去了，村里很多人都买得起摩托。
程家村人听说当年教他们骑摩托车的三个青年要进村，高兴地把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找出来，往韩宝泰家塞，他们打心底里感激三个年轻人给他们带来了好运，既能照顾家里的田地，又能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
高中三年，让韩有成看起来更加成熟，宸江的生活，让他结识了一群朋友，见识了小城市的热闹，他常常听从外面回来的人说起临海，说那是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大城市，可以一夜暴富，可以一夜成名，当然也可以销声匿迹。他对那个传奇的地方充满憧憬，当然临海那里还有解开他心结的人，这两年，他发现嘉叶叶变了许多，变得更漂亮，变得更文静，跟他说话也更客气，言谈举止之间也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相处已经没有小时候的亲密无间，他以为女大十八变，因为长大了，更加注意礼节，这样想着，自然也就能理解这些变化。
又到了看流萤飞絮的季节，有成特怀念，他准备今天晚上把这个秘境介绍给几个好兄弟，嘉叶也很想看，嘉树也吵着要去，便一并都带上。
有成几个吃过晚饭，便来到江边，江边的蛙声，虫声依然很嘹亮，已经没有芦苇垛了，堤岸边的绿草地倒是一个很好躺的地方，几个男生就着草地躺下，嘴里叼着一根芦苇花，还有两个月，他们就要分道扬镳。
有成侧看了一眼王辉，说：“聊一个伤感点话题，如果落榜了怎么办？”
王辉想了一下说：“我妈让我复读。”
刘民说：“我不读啦，我开个卖电子表的店。”
王辉用肘子推了一下进全问：“你呢？”
进全迟疑了一下，说：“不瞒你们了，我回省游泳队，到临海大学读。”
王辉羡慕地说：“我之前挺看不起走专业的，认为他们从没认真读书，我现在看着进全也挺好。”
有成笑了：“进全读的书比你多得多。”
刘民坐起来对有成说：“耍赖，韩有成，你还没说万一落榜了，要做什么。”
“好说，去临海。”有成一跃而起，拍拍屁股，捡起一块薄石片，往远处江面扔了一个水漂。
进全也学着，打了一个水漂，问道：“为什么去临海？”
有成淡淡地答：“打工！”
进全叹道：“可惜啦？”
有成问：“读书为了什么？”
刘民大声说：“发家致富！”
有成大笑：“打工也是啊，目标一致嘛！”
有成又转头对王辉和进全说：“我知道进全是想拿冠军，王辉，你读书为了什么？”
王辉大声答：“光宗耀祖。”
有成自嘲道：“现在，只要你发了财，开着小汽车回村，你就是祖宗了。他哥读了一肚子书，还不是奔钱去啦。”有成指了指进全。
“读书为了人类的公平和正义！”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在他们身后，铿锵有力，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嘉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们身后，显然和嘉树已经站了一会。
嘉树认真地说：“我读书是为了做科学家。”
话音刚落，有成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嘉叶怕嘉树受挫，赶紧打断他们说：“你们今天的志向都没嘉树高远，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无所得，说不定哪天嘉叶真成了科学家。”
进全立刻笑着说：“我同意嘉叶说的，我们都要向嘉树学习。”他一边说，一边给嘉叶递眼色，暗示她坐到他身边。
嘉叶马上心领神会，自然地坐到进全身边说：“我们赶紧坐下来吧，我都能听到萤火虫的鸣叫声了。”
她这么说，大家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芦苇花丛，流萤伴着飞絮，一条光带飘舞在夜空中，有成又把公萤火虫的故事讲了一遍，听的人无不动容，沉浸其间。
进全深情看向嘉叶，嘉叶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热烈地交织在一起，载满柔情蜜意。
两年，他们跑了多少次山顶，多少个夜晚的依依不舍，再过两个月，进全就要去临海了，嘉叶要去川江，两人f分隔两地，见面不容易，一想到这，进全就心痛，他甚至想放弃去临海，回川江随便找一份工作，或开个游泳培训机构，这样两人见面容易一些。嘉叶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男儿要志在四方，何况暑寒假还可以见面。进全也就不再多心。
有成探出头看向嘉叶，大声问道：“今晚比三年前的怎么样？”
嘉叶看了一下有成，又忍不住看向进全，说：“更好看了。”
美好的景致与爱人一起看，才会更美，本来，进全听到有成说以前和嘉叶一起看过这般景致，心里有一丝不快，但看到嘉叶看着他回答有成，他不禁嘲笑自己的小心眼，爱情让人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握了一下嘉叶的手，回应着爱人的温柔，嘉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王辉和刘民从没看过这样的景致，都惊呆了，王辉啧啧称奇：“好家伙，这个要是卖门票，那得日进斗金。”
有成赶紧说：“别打这个主意，水萤火虫对生活环境要求很高，干扰多，容易灭绝。”
刘民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没啥了不起的。”
这样的流萤飞絮，9月过后，这一群人都要各奔东西，这样一起看流萤飞絮的场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有成心里感叹，珍惜眼前吧。
萤火褪去后，大家在江边闲聊了一会，就回村了，到村口，有成让进全三个先回自己家，他送嘉叶兄妹回去，本来进全跟着嘉叶寸步不离，他刚想跟有成提出了一起送，嘉叶用眼神止住了他，他一脸的不情愿，蔫蔫地跟着完王辉俩回去了，他来程家村的目的就是象跟嘉叶多相处一些时日，现在却是要偷偷摸摸的，不如在宸江时自由，想见面就在章岭顶约会。
临近离别，人的感情如温泉喷涌，不能自已，有成也有很多话想跟嘉叶说，只见他跟嘉树说：“嘉树，你快跑回家，告诉姑姑给我装几斤蕃薯，我家客人多，不够吃。我一会走到就可以拿”
“好！”嘉树想都不想，撒腿就跑回去。
嘉叶有点嗔怪地说：“你为什么支走嘉树？”
有成停了下来，目光犀利盯着嘉叶，仿佛要穿透她的心窝，他低沉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嘉叶讪笑着说：“哥，你干嘛，你的样子很吓人。”
有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干笑一下，掩饰道：“陈进全那小子整天黏着你，有点不对劲。”
嘉叶有点慌了，笑着说：“有什么不对劲，他也整天黏着你啊！”
有成愣了一下，笑道：“那也是。”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人那个人，有成暗骂自己，他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着，如果自己去临海了，见到嘉叶的机会就更少了，想表白时更加不可能。他一遍又一遍抑制自己：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超越了伦理的界线，两人永远都回不来程家村。
有成告诉嘉叶他报的也是临海大学，如果落榜了，他就去临海打工，他说无论如何都会先到那里等她。
嘉叶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有成，她时常在躲避他的热情，她不想给有成一丁点希望，但她又不想太冷淡，毕竟兄妹还是要做的，只见她笑着说：“去哪里不去哪里，要看我的理想能飞多高。”
有成摇头苦笑：“看来你还记得要进族谱的事。”
嘉叶说：“哥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路终归是要我一个人走的。”
有成就这样和嘉叶慢慢地走着，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路越走越近，心却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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