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抑郁的夫人 迟钝的灵魂
回府后程氏变成了程姨娘，云枝又做回了小姐，但成了庶小姐。
而回府的代价就是遇儿被送去了陈氏的屋里，成了她的儿子。
原来沈自衡年前意外伤了根基，再不能生育了。
陈氏嫁入后膝下无子，沈自衡想到程氏走时怀着孩子，有心去寻。
正好程氏亲自把信送上门来跟他念旧服软。
这反倒让他占据了上风，倒像是他成就了程氏。
遇儿这个名字沈自衡很喜欢。
遇儿、遇儿，他认为是老天垂怜他还给他留了一个儿子，让他遇到。
遇儿的大名便叫了沈遇。
沈遇三岁，跟着陈氏吃到了从来没吃过的，玩到了从来没玩过的。
孩童心性，开始还哭着闹着找娘亲，后来便忘了那三年与娘亲和姐姐一起吃过的苦，彻底只认陈氏这一个母亲。
沈遇竟好像真的成了陈氏亲自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一般。
陈氏怕他将来转头去认程氏，时不时地就提醒着沈遇，
他是自己嫡出的亲生儿子，而程氏不过是老爷发善心收留的妾室。
也不准程氏与沈遇有私下的接触。
沈遇不愿意认自己这个亲生姐姐，云枝不怪他。
他再不认她，只要她是父亲的女儿，她就永远是他姐姐。
但沈遇不认程氏，云枝气了好久。
气他小没良心，忘了自己怎么有命挨到今天。
程氏早已磨没了脾气，垂着眼睛说算了，这是她能给孩子们未来做的最好的打算了。
虽然心里如此想，却夜夜躲在床帘里偷偷哭泣。
云枝也苦恼，她气这个弟弟但又恨不起来。
没有他，她们娘两个还不知道饿死或病死在哪里。
可她又无奈，自己为什么就是个女孩？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是不是不用等娘亲生病父亲就会想起她们？
云枝想着想着自己也哭出来。
生下来是女孩就是她的错吗？她就该被抛弃吗？
这一年熬过去，日子总算有所缓和。
饥荒除了，连云枝都有自己的丫鬟了。
程氏的贴身丫鬟在当年程氏离府时气不过，想偷拿财务给程氏却被抓住发卖了。
回府后程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黑瘦黑瘦的丫头小蜜在伺候。
云枝的丫鬟便是香芙，与云枝同岁，本叫猫儿，家里吃不起饭把她卖掉了。
云枝自己也是吃过苦的，没有小姐的架子，与她倒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香芙。
香芙，相扶。
如今云枝这样一躺就是数日，香芙很怕她哪天忽然就断了气。
早上起来时总是先去探她的鼻息，不知道云枝此刻正在以另一种身份活着。
云枝已经慢慢接受了她将军夫人崔和儿的身份。
也在努力接受自己肚子里有个四个月大的孩子的事实。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有个三岁的女儿。
当小梨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小小姐时，云枝从呆滞的神情中缓缓拔出一丝疑惑来。
自己居然还有个女儿吗？
小小姐三岁，名叫孟崔。
云枝听说了她的名字心里多了几分欣慰。
将军虽然不在，但从女儿的名字来看似乎自己与自己的丈夫感情还算要好。
云枝便问道：“我的丈夫，是不是，待我很好？”
哪知这一问却叫小梨红了眼眶，看着云枝一脸无辜又有几分期待的神情，小梨说道：“很好，待您很好。”
小梨说完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夫人在府里郁郁寡欢不是一日两日，这她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夫人失了忆，本想那些伤心事忘了也好，结果崔和儿偏问她过去是不是过得很好。
这样的发问一下子让她招架不住，酸了眼睛。
见到孟崔时云枝又一次被惊讶到，原来孟崔是个傻子。
孟崔有专门的嬷嬷带着，她不会说话，三岁了还是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而且不记人，见到人只是笑。
见到自己的母亲也不认得，还是笑。
云枝凭空冒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来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便也傻傻地对她笑着。
等云枝离开，旁边的嬷嬷们摇头叹气。
说孩子是个傻子，如今这做母亲的也傻了。
可能是云枝的灵魂和崔和儿的身体无法适应，云枝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要大口大口地吸气。
小梨看到总是很害怕。
请了大夫又说无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只能以近来天气闷热，总是要下雨为理由安慰自己没有事。
云枝又问小梨：“我的丈夫……不在府里吗？怎么几天……都看不见他过来看我？”
小梨一面给她剥葡萄一面说道：“您说将军啊，将军此时正在边疆打仗呢，已经去了一个月了，等打了胜仗就回来了。”说着把葡萄递到云枝嘴边。
云枝缓缓地张嘴，或许也是因为不相融的缘故，在崔和儿身体里的云枝反应总是有些迟缓。
看起来整个人木木的，没精神。
“将军……会打胜吗？”云枝嚼着葡萄慢悠悠地说道。
“自然会。”小梨说道。
“小梨”，云枝转头看小梨，“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儿吗？”
小梨有些犹豫，以前的事儿，说了怕伤心。
她只得回应道：“巫师大先生不是说了吗，不必强求那些记忆，您呀，就放心静养。过去的事儿您慢慢就想起来了，就算想不起来又怎样呢？您只需要知道，将军待您很好，您有个女儿，如今肚子里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更要好好养着。还有小梨，小梨也会陪着您。”
云枝点头，哦了一声。
“那……将军他……好看吗？”云枝还是有些好奇。
这一问小梨没忍住笑了出来，“夫人还是少女心思呢，将军啊很英俊，您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在想将军好不好看。”
小梨笑，云枝也笑，只是笑得憨傻。
她这一笑，倒让小梨不知是哭是笑是好。
云枝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只是她一想得多了就会觉得格外地疲惫，每每说上许多话就要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有时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人们四下逃窜。
有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拉着她说是她的娘，要带她赶紧逃跑，叛军就要来了。
混乱中她没拽住娘的手，一下子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叛军就到了。
她回头正有一支箭朝她飞来。
忽地身前一暖，箭没落在她身上，而是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见自己正被一人圈在怀里。
那人看不清模样，但她知道这是将军。
是她的丈夫来救她了。
正在她抬头努力想要去看清他的脸时，一阵白雾把她卷走了。
身边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她好像在天上，又好像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小梨，跟她说将军打仗打坏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这梦还害得她哭了一场，哭醒了。
云枝睁着眼睛看眼前的床帘，原来是一场梦。
她屋里的另一个丫头若环发现她醒了，一看夫人竟然流着泪，忙问怎么了。
云枝摇摇头看着她，说没怎么，做梦了。
若环说，夫人一定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不要紧，梦里害怕的都一定不会发生。
云枝点头。
梦里害怕的，她害怕什么？
她害怕将军战死再也回不来了吗？
她在替她从未谋面过的丈夫担心吗？
而回府的代价就是遇儿被送去了陈氏的屋里，成了她的儿子。
原来沈自衡年前意外伤了根基，再不能生育了。
陈氏嫁入后膝下无子，沈自衡想到程氏走时怀着孩子，有心去寻。
正好程氏亲自把信送上门来跟他念旧服软。
这反倒让他占据了上风，倒像是他成就了程氏。
遇儿这个名字沈自衡很喜欢。
遇儿、遇儿，他认为是老天垂怜他还给他留了一个儿子，让他遇到。
遇儿的大名便叫了沈遇。
沈遇三岁，跟着陈氏吃到了从来没吃过的，玩到了从来没玩过的。
孩童心性，开始还哭着闹着找娘亲，后来便忘了那三年与娘亲和姐姐一起吃过的苦，彻底只认陈氏这一个母亲。
沈遇竟好像真的成了陈氏亲自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一般。
陈氏怕他将来转头去认程氏，时不时地就提醒着沈遇，
他是自己嫡出的亲生儿子，而程氏不过是老爷发善心收留的妾室。
也不准程氏与沈遇有私下的接触。
沈遇不愿意认自己这个亲生姐姐，云枝不怪他。
他再不认她，只要她是父亲的女儿，她就永远是他姐姐。
但沈遇不认程氏，云枝气了好久。
气他小没良心，忘了自己怎么有命挨到今天。
程氏早已磨没了脾气，垂着眼睛说算了，这是她能给孩子们未来做的最好的打算了。
虽然心里如此想，却夜夜躲在床帘里偷偷哭泣。
云枝也苦恼，她气这个弟弟但又恨不起来。
没有他，她们娘两个还不知道饿死或病死在哪里。
可她又无奈，自己为什么就是个女孩？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是不是不用等娘亲生病父亲就会想起她们？
云枝想着想着自己也哭出来。
生下来是女孩就是她的错吗？她就该被抛弃吗？
这一年熬过去，日子总算有所缓和。
饥荒除了，连云枝都有自己的丫鬟了。
程氏的贴身丫鬟在当年程氏离府时气不过，想偷拿财务给程氏却被抓住发卖了。
回府后程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黑瘦黑瘦的丫头小蜜在伺候。
云枝的丫鬟便是香芙，与云枝同岁，本叫猫儿，家里吃不起饭把她卖掉了。
云枝自己也是吃过苦的，没有小姐的架子，与她倒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香芙。
香芙，相扶。
如今云枝这样一躺就是数日，香芙很怕她哪天忽然就断了气。
早上起来时总是先去探她的鼻息，不知道云枝此刻正在以另一种身份活着。
云枝已经慢慢接受了她将军夫人崔和儿的身份。
也在努力接受自己肚子里有个四个月大的孩子的事实。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有个三岁的女儿。
当小梨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小小姐时，云枝从呆滞的神情中缓缓拔出一丝疑惑来。
自己居然还有个女儿吗？
小小姐三岁，名叫孟崔。
云枝听说了她的名字心里多了几分欣慰。
将军虽然不在，但从女儿的名字来看似乎自己与自己的丈夫感情还算要好。
云枝便问道：“我的丈夫，是不是，待我很好？”
哪知这一问却叫小梨红了眼眶，看着云枝一脸无辜又有几分期待的神情，小梨说道：“很好，待您很好。”
小梨说完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夫人在府里郁郁寡欢不是一日两日，这她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夫人失了忆，本想那些伤心事忘了也好，结果崔和儿偏问她过去是不是过得很好。
这样的发问一下子让她招架不住，酸了眼睛。
见到孟崔时云枝又一次被惊讶到，原来孟崔是个傻子。
孟崔有专门的嬷嬷带着，她不会说话，三岁了还是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而且不记人，见到人只是笑。
见到自己的母亲也不认得，还是笑。
云枝凭空冒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来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便也傻傻地对她笑着。
等云枝离开，旁边的嬷嬷们摇头叹气。
说孩子是个傻子，如今这做母亲的也傻了。
可能是云枝的灵魂和崔和儿的身体无法适应，云枝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要大口大口地吸气。
小梨看到总是很害怕。
请了大夫又说无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只能以近来天气闷热，总是要下雨为理由安慰自己没有事。
云枝又问小梨：“我的丈夫……不在府里吗？怎么几天……都看不见他过来看我？”
小梨一面给她剥葡萄一面说道：“您说将军啊，将军此时正在边疆打仗呢，已经去了一个月了，等打了胜仗就回来了。”说着把葡萄递到云枝嘴边。
云枝缓缓地张嘴，或许也是因为不相融的缘故，在崔和儿身体里的云枝反应总是有些迟缓。
看起来整个人木木的，没精神。
“将军……会打胜吗？”云枝嚼着葡萄慢悠悠地说道。
“自然会。”小梨说道。
“小梨”，云枝转头看小梨，“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儿吗？”
小梨有些犹豫，以前的事儿，说了怕伤心。
她只得回应道：“巫师大先生不是说了吗，不必强求那些记忆，您呀，就放心静养。过去的事儿您慢慢就想起来了，就算想不起来又怎样呢？您只需要知道，将军待您很好，您有个女儿，如今肚子里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更要好好养着。还有小梨，小梨也会陪着您。”
云枝点头，哦了一声。
“那……将军他……好看吗？”云枝还是有些好奇。
这一问小梨没忍住笑了出来，“夫人还是少女心思呢，将军啊很英俊，您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在想将军好不好看。”
小梨笑，云枝也笑，只是笑得憨傻。
她这一笑，倒让小梨不知是哭是笑是好。
云枝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只是她一想得多了就会觉得格外地疲惫，每每说上许多话就要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有时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人们四下逃窜。
有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拉着她说是她的娘，要带她赶紧逃跑，叛军就要来了。
混乱中她没拽住娘的手，一下子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叛军就到了。
她回头正有一支箭朝她飞来。
忽地身前一暖，箭没落在她身上，而是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见自己正被一人圈在怀里。
那人看不清模样，但她知道这是将军。
是她的丈夫来救她了。
正在她抬头努力想要去看清他的脸时，一阵白雾把她卷走了。
身边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她好像在天上，又好像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小梨，跟她说将军打仗打坏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这梦还害得她哭了一场，哭醒了。
云枝睁着眼睛看眼前的床帘，原来是一场梦。
她屋里的另一个丫头若环发现她醒了，一看夫人竟然流着泪，忙问怎么了。
云枝摇摇头看着她，说没怎么，做梦了。
若环说，夫人一定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不要紧，梦里害怕的都一定不会发生。
云枝点头。
梦里害怕的，她害怕什么？
她害怕将军战死再也回不来了吗？
她在替她从未谋面过的丈夫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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