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来将军府 寂寞清鸪院
云枝附身在将军夫人身上已近一月，这天终于想起来去照照镜子，自己还不知自己长什么样子。
往镜子前一坐，云枝就看到了镜中憔悴的脸，柳眉杏眼，眼底却似一潭死水，叫人不敢望下去。
云枝长吸了一口气，转身问正在替她收拾床铺的若环：“我会死吗？”
若环没想到大早上起来夫人突然会问自己这么一句话，吓得愣在原地，定定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夫人身边：“夫人，您别吓若环，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云枝把头扭过去，摇头。
若环放心不下，去找了老夫人。
云枝的肚子比寻常怀孕的女子要小上一些，老夫人又叫了大夫来，又送来了些补品，说她做母亲的未免太清瘦了些，叫她不要多思多想，不然会累及胎儿。
这日天气好，云枝想出院看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出夫人的院子。
一出院抬头就看见门上三个大字“清鸪院”。
好不吉利的名字，云枝想，鹧鸪啼声本就催人心痛，容易想到失散的恋人，又加了个清字，将军还在外头打仗生死未卜，自己作为夫人，怎么住的院子叫这个名字。
“若环，这真的······是我的院子吗？”云枝蹙着眉。
“是啊夫人，从您嫁入将军府就住在这里了。您怎么会突然这样问，是觉着哪里不妥吗？我去吩咐下人们修整。”若环小心地扶着云枝。
“为何叫这个名字？很······孤独。”云枝不解。
“夫人您总算也想明白了！”若环露出几分惊喜，“这本来叫芙蓉阁，您嫁进来没一年就要改这个名字，当时我们就都不解，您和将军好好的，为何要改这样一个听起来怪孤独的名字？如今既然您也不喜欢，不如择日子重拟一个吧！”
若环终于等到夫人自己想改名字了，当初她就不明白，将军跟夫人感情不是很好吗？夫人怎么偏要改一个如此失意的名字？
日后夫人更是见得一日比一日地无精打采，乃至于府里的下人都嚼起舌根子来，说夫人的状态全是受了这名字影响，坏了风水。
“是我起的名字？”云枝有些意外。
“是呀，不光是‘清鸪院’这个名字，连若环的名字也是您给起的呢，不过我喜欢夫人给若环的名字。”
此时刚从屋子里拿了披风出来的小梨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站在门口又是几滴眼泪。
这名字勾起多少伤心往事来，怕是说不得，但小梨都记得。
她不像若环是府里给的丫头，她是崔和儿的陪嫁丫头，所以这个府里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崔和儿的心事。
那些夜里崔和儿流了多少眼泪，以至于熬坏了身子，生下了个傻小姐，此后更是眼见的消沉，其中缘由别人未必全部明白，可她都看在眼里。
云枝看到小梨，小梨赶紧擦擦眼泪，遮掩了一句：“瞧，起风了，把小梨的眼睛都吹湿了。”说着把披风给云枝披上。
云枝说：“算了，不改，我不记得······是我起的，应该有我自己的······道理吧。”
云枝虽然反应变得迟钝，但她还是想出些不明白，都说将军待自己很好，感情很好怎么会起这样一个伤心的名字。
小梨那日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提起过去的事又总是红着眼，但也瞧不出她对将军的不满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云枝又觉得头晕。
眼看入了秋，天气日渐冷起来。夫人娘家的母亲来看望。
在得知女儿受惊昏迷后她便来过，原也是乡下人家出身，请巫师的法子还是她告诉老夫人的。
云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又是满脸的疑惑。
和她梦里的娘亲长得不太一样，但也是一张细瘦的脸，看起来平日里也不少操心。
崔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眼睛不止地在她脸上来回瞧着，过了半晌终于开了一句口：“我的儿，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自己跌入池中与娘亲又无关系，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
云枝想开口回应，却忽然想到，娘说的，该不会是后悔让自己嫁入将军府来吧。
崔夫人又开口道：“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吧，都是些不打紧的，娘只盼着你千万别苦了自己。将军待你不错，以后好好跟着将军。”
云枝又糊涂了，自己的母亲总不会害自己，看来将军是真的待自己很好，那过去还能有什么事，叫自己伤心呢？
崔夫人让若环扶云枝躺下休息。自己叫了小梨来到外面，瞧了瞧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开口，小声说道：“你没跟小姐多说什么吧？”
小梨笃定地说：“没有。”随后又带着哭腔说道：“太太，小姐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小梨一定不会多说什么惹小姐伤心的，可看着小姐这个样子，心里总是不安生。”
崔夫人也拿起帕子在眼角轻拭：“我和我那位戚妹妹，到底是都无儿女的缘分。你好好照顾小姐，只要你不多说什么，将军回来他是有分寸的人，小姐便不会多疑什么。她若是能在这将军府把日子过好，我也算对得住她，对得住自己，对得住戚妹妹。”
小梨跪下来，给崔夫人磕头表态，自己绝不会让小姐勾起伤心事来。
崔夫人点头，很是满意，转身离开了。
崔夫人回到家中，燃了香，眼前两个牌位的名字分别写着袁明世、袁氏妻戚兰淑。崔夫人双手合掌，心里默念道：“戚妹妹，梦儿这一病不知是福是祸，如今失了忆，忘掉了前尘往事，反倒是她的造化。你们夫妻且安心，若泉下有知，也请你们一起庇佑着她。”
“将军怎么还不回来”成为小梨和若环最近听到夫人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其实府里人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上下都跟着紧张着。
老夫人日日闭门礼佛，沐浴斋戒，为将军祈福，也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将军这一去已快半年，去的日子越久，府里就越是涌动着不安。
老夫人平日里对将军和夫人的事很少过问，连他们日常的请安都免了，但这些日子派人去夫人院里的问候却勤了许多，只怕夫人不好，万一儿子有什么好歹，至少也要保住这个孙儿。
云枝不知道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她只想见将军，见她的丈夫，见她孩子的父亲，乃至云枝觉得自己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快想出相思病来。
她梦里总是看不清脸的将军，一会儿是一个明朗的少年郎，一会儿又成温柔的哥哥似的模样，有时似乎能感受到他臂膀的温度，这让云枝很是期待起梦来。
她总是与将军在梦里相爱，只要将军在，她就能安心。
可每每醒来看到偌大的房间，空空的院子，看来看去始终是那么几个人，就又生出几分凄凉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云枝找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八个字：“从来将军府，寂寞清鸪院”。
见到云枝每日晚上早早就躺下睡觉，小梨本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是夫人爱惜自己身子的表现。
当她看到夫人写的字立马又不能安心，问夫人是想起什么了吗？
云枝说什么都想不起，只是想将军了。
往镜子前一坐，云枝就看到了镜中憔悴的脸，柳眉杏眼，眼底却似一潭死水，叫人不敢望下去。
云枝长吸了一口气，转身问正在替她收拾床铺的若环：“我会死吗？”
若环没想到大早上起来夫人突然会问自己这么一句话，吓得愣在原地，定定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夫人身边：“夫人，您别吓若环，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云枝把头扭过去，摇头。
若环放心不下，去找了老夫人。
云枝的肚子比寻常怀孕的女子要小上一些，老夫人又叫了大夫来，又送来了些补品，说她做母亲的未免太清瘦了些，叫她不要多思多想，不然会累及胎儿。
这日天气好，云枝想出院看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出夫人的院子。
一出院抬头就看见门上三个大字“清鸪院”。
好不吉利的名字，云枝想，鹧鸪啼声本就催人心痛，容易想到失散的恋人，又加了个清字，将军还在外头打仗生死未卜，自己作为夫人，怎么住的院子叫这个名字。
“若环，这真的······是我的院子吗？”云枝蹙着眉。
“是啊夫人，从您嫁入将军府就住在这里了。您怎么会突然这样问，是觉着哪里不妥吗？我去吩咐下人们修整。”若环小心地扶着云枝。
“为何叫这个名字？很······孤独。”云枝不解。
“夫人您总算也想明白了！”若环露出几分惊喜，“这本来叫芙蓉阁，您嫁进来没一年就要改这个名字，当时我们就都不解，您和将军好好的，为何要改这样一个听起来怪孤独的名字？如今既然您也不喜欢，不如择日子重拟一个吧！”
若环终于等到夫人自己想改名字了，当初她就不明白，将军跟夫人感情不是很好吗？夫人怎么偏要改一个如此失意的名字？
日后夫人更是见得一日比一日地无精打采，乃至于府里的下人都嚼起舌根子来，说夫人的状态全是受了这名字影响，坏了风水。
“是我起的名字？”云枝有些意外。
“是呀，不光是‘清鸪院’这个名字，连若环的名字也是您给起的呢，不过我喜欢夫人给若环的名字。”
此时刚从屋子里拿了披风出来的小梨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站在门口又是几滴眼泪。
这名字勾起多少伤心往事来，怕是说不得，但小梨都记得。
她不像若环是府里给的丫头，她是崔和儿的陪嫁丫头，所以这个府里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崔和儿的心事。
那些夜里崔和儿流了多少眼泪，以至于熬坏了身子，生下了个傻小姐，此后更是眼见的消沉，其中缘由别人未必全部明白，可她都看在眼里。
云枝看到小梨，小梨赶紧擦擦眼泪，遮掩了一句：“瞧，起风了，把小梨的眼睛都吹湿了。”说着把披风给云枝披上。
云枝说：“算了，不改，我不记得······是我起的，应该有我自己的······道理吧。”
云枝虽然反应变得迟钝，但她还是想出些不明白，都说将军待自己很好，感情很好怎么会起这样一个伤心的名字。
小梨那日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提起过去的事又总是红着眼，但也瞧不出她对将军的不满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云枝又觉得头晕。
眼看入了秋，天气日渐冷起来。夫人娘家的母亲来看望。
在得知女儿受惊昏迷后她便来过，原也是乡下人家出身，请巫师的法子还是她告诉老夫人的。
云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又是满脸的疑惑。
和她梦里的娘亲长得不太一样，但也是一张细瘦的脸，看起来平日里也不少操心。
崔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眼睛不止地在她脸上来回瞧着，过了半晌终于开了一句口：“我的儿，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自己跌入池中与娘亲又无关系，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
云枝想开口回应，却忽然想到，娘说的，该不会是后悔让自己嫁入将军府来吧。
崔夫人又开口道：“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吧，都是些不打紧的，娘只盼着你千万别苦了自己。将军待你不错，以后好好跟着将军。”
云枝又糊涂了，自己的母亲总不会害自己，看来将军是真的待自己很好，那过去还能有什么事，叫自己伤心呢？
崔夫人让若环扶云枝躺下休息。自己叫了小梨来到外面，瞧了瞧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开口，小声说道：“你没跟小姐多说什么吧？”
小梨笃定地说：“没有。”随后又带着哭腔说道：“太太，小姐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小梨一定不会多说什么惹小姐伤心的，可看着小姐这个样子，心里总是不安生。”
崔夫人也拿起帕子在眼角轻拭：“我和我那位戚妹妹，到底是都无儿女的缘分。你好好照顾小姐，只要你不多说什么，将军回来他是有分寸的人，小姐便不会多疑什么。她若是能在这将军府把日子过好，我也算对得住她，对得住自己，对得住戚妹妹。”
小梨跪下来，给崔夫人磕头表态，自己绝不会让小姐勾起伤心事来。
崔夫人点头，很是满意，转身离开了。
崔夫人回到家中，燃了香，眼前两个牌位的名字分别写着袁明世、袁氏妻戚兰淑。崔夫人双手合掌，心里默念道：“戚妹妹，梦儿这一病不知是福是祸，如今失了忆，忘掉了前尘往事，反倒是她的造化。你们夫妻且安心，若泉下有知，也请你们一起庇佑着她。”
“将军怎么还不回来”成为小梨和若环最近听到夫人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其实府里人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上下都跟着紧张着。
老夫人日日闭门礼佛，沐浴斋戒，为将军祈福，也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将军这一去已快半年，去的日子越久，府里就越是涌动着不安。
老夫人平日里对将军和夫人的事很少过问，连他们日常的请安都免了，但这些日子派人去夫人院里的问候却勤了许多，只怕夫人不好，万一儿子有什么好歹，至少也要保住这个孙儿。
云枝不知道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她只想见将军，见她的丈夫，见她孩子的父亲，乃至云枝觉得自己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快想出相思病来。
她梦里总是看不清脸的将军，一会儿是一个明朗的少年郎，一会儿又成温柔的哥哥似的模样，有时似乎能感受到他臂膀的温度，这让云枝很是期待起梦来。
她总是与将军在梦里相爱，只要将军在，她就能安心。
可每每醒来看到偌大的房间，空空的院子，看来看去始终是那么几个人，就又生出几分凄凉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云枝找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八个字：“从来将军府，寂寞清鸪院”。
见到云枝每日晚上早早就躺下睡觉，小梨本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是夫人爱惜自己身子的表现。
当她看到夫人写的字立马又不能安心，问夫人是想起什么了吗？
云枝说什么都想不起，只是想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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