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够份量的诚意
“哦？不知是什么事？”朱观松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有见闻。
就连卫诗莉也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听他说话总是很有意思。一路走来，李倘坪除了有许多奇谈怪论，更说了许多奇闻轶事，这才使得赶路显得不那么寂寞枯燥。
“嗯哼！”李倘坪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刚刚小弟我走累了，便到路边一家茶馆里喝茶歇脚，没想到听到一件奇事。”
接着他便假借听人闲谈，说到昨晚柳师傅进了大名府衙门，因救出被拐孩童，受到知府接见褒奖。
“昨天我就猜疑，这个柳师傅或许是有意安排，引得官差查到箱子里藏的被拐孩童。”
求人办事，不能尽说假话，终究自己办事的动机要让人清楚不是？因而李倘坪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对朱观松分析道。
“嗯！我当时也想到了。”朱观松点头赞同，“也算是巧做安排，大家都被戏法吸引，谁能想到他是这么个用心。”
“柳师傅不但戏法变得好，还很有义气，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称得上是义士。”李倘坪故意用力称赞，竖起了大拇指。
“嗯！”朱观松还是赞同，“称得上，称得上。楼兄总说江湖上藏龙卧虎，果然不是虚言，这柳师傅算得上一位。”
卫诗莉微笑道：“柳师傅见义勇为，大名府大力褒扬义举理所应当……”
话没说完，却看到李倘坪苦笑着摇头。
“唉！若是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李倘坪刻意做出十分痛心的样子。
“怎么？”朱卫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听说，今天上午，知府再接见柳师傅时，不知为何变了脸，声称柳师傅涉嫌拐卖孩童，将他下了狱。”
“怎么会这样？柳师傅救出孩子，那么多人看到。”卫诗莉疑惑道。
“事出蹊跷啊！知府如此颠倒黑白……”李倘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捂住了嘴。
朱观松年龄比李倘坪大了几岁，又多年沉浸官府，钱锋分析到的，他脑筋里一转已经明了。
“颠倒黑白嘛恐怕也没那么严重，或许是谨慎周全的做法。”他轻轻开脱道。
“莫非府尊太小心了，疑心太重？”卫诗莉也猜测道。
“这算什么小心谨慎啊！”李倘坪叹道，“就算有疑心，也可以用其他办法留下人，不至于当场就下了狱吧？”
卫诗莉轻轻点头：“对啊！这一下狱，显然是府尊心里已有倾向了。”
李倘坪紧接着这话又分析了几句，就差点明知府打定了主意要柳师傅顶缸了。
他见朱观松一直沉吟不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想想只能明说了。再说，以朱观松这么精明的人，恐怕早已猜出自己的来意了。
“这个……朱兄，柳师傅的事，我们既然碰上，就这样袖手旁观，小弟总是过意不去。小弟只是个乡野小子，说不上什么话，不像朱兄久在官场，这个……”
他这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太会说求人办事的话。前世长到那么大，一切事情都有人操心，这世一来到这里，就有一堆人围在自己身边，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需要抛下面子低头说话的场面。
还好朱观松没故意等他说出来，接口问道：“贤弟想让我去说一说？”
“正是此意。”李倘坪松了口气，最难就在初开口，这头一关过了后，他思路也清楚起来。
“我想，我们也不能定论柳师傅是不是无辜，不过最怕他见义勇为反而被冤枉。乡野百姓都怕见官，小民见了官，有理也变没理。若是……若是朱兄去打个招呼，请知府禀公处理，对柳师傅也算尽一份心。”
卫诗莉在一边听着，也觉得李倘坪说得有理，伸手握住朱观松胳膊，轻声道：“松哥……”
朱观松拍拍她手，对李倘坪笑笑道：“贤弟是个热心人。”
“世上人若是都对他人热心，人人互相关爱，互帮互助，世界必然会变得更加美好。”
朱观松听他忽然发出这种新奇言论，略略一滞，头脑转了转，轻咳一声，道：“嗯……可是这事不像贤弟想的那样，愚兄却不便插手。”
“为什么？”李倘坪以为已经说动了朱观松，不料他直接一句话就回绝了。
“官场的事，却不像江湖上那样。江湖人说‘天下事天下人管得’，追求的是行侠仗义。可官场上，管事就是权力，人人都有管辖范围，所谓权责分明，这样运行起来才会有条不紊，通畅无碍。若是一件事你也来管，我也来管，只会处处乱糟糟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朱观松耐心解说，已算是对李倘坪尚有感恩，若真的是一般人来求他，恐怕早就送客了。
李倘坪只是没有经验，却不是笨，沉默片刻，便明白了这一点道理。
朱观松面带歉然：“官场上最忌伸手过界，我一个卸任的县令，冒然去过问知府的事情，只会招人猜忌，怕会起到反效果。”
李倘坪对他笑笑。知府之所以将柳师傅下狱，背后可能真是有“隐情”，当时沈宾传钱锋的话，自己以为是废话，而这恰恰是关键。
朱观松正是知道这一点。知府必然与其中深有牵涉，而朱观松与这件事却没什么利益攸关，又何必去多事呢！
想明白这一点，李倘坪便放开了请朱观松出面的念头。他向朱卫二人拱拱手，告辞回房。
卫诗莉看出李倘坪的失望，想挽留安慰，终究不知该怎么说，看着他转身而去。
朱观松扶着她胳膊，两人坐回石凳上。
“松哥，大名府你应该认识的吧？”卫诗莉问道。
“认识又怎样？”朱观松轻轻叹口气。
“便去问一问，最多……最多他不答应……”卫诗莉迟疑道。
“不是这么简单。”朱观松转过来看着她，“我与曲知府只有过一面之缘，他并非伯父一路，我若突然有事拜托到他那里，他直接回绝了倒还好，不过是我失些面子。怕只怕他拿此事来做文章，对我提出什么要求。我欠了他人情，如何严辞拒绝？”
“你说的都有理，”卫诗莉叹气道，“我……只是……只是柳师傅其实是无辜的，对不对？”
朱观松握住她手：“莉妹！这个我们不需要去搞清楚，有些时候，无辜不无辜，对或不对，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重要么？”卫诗莉低声道。
“唉！”朱观松有心多给她解释几句，却真心不想她听到背后那些不好的事情，话到口边，变成一声叹息。
卫诗莉听出他的为难，自责道：“松哥！你别难受，都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不会干涉你做事了。”
这反倒让朱观松更觉愧疚。
自己这个未婚妻，养尊处优长大，一片纯真善良，根本不知道这世上隐蔽处的勾当。这样的女孩子当然可爱，却不好说是不是适合做当官的夫人。
他终于决定还是要解说几句。
“父亲在时，曾特意教导我，我若想入仕为官，就要抛开个人的立场，凡事都要考虑全局，顾虑得失。我当时还不明了，现在我入仕五六年了，真是时时刻刻都感觉到身不由己啊！”
“比如这件事吧！曲知府无论为什么给柳师傅定罪，都一定有自己的考虑。要想让他改变想法，必须拿出够份量的诚意来，不是空口说一说就可以的。”
“那不就是交换？”卫诗莉疑问道。
“岂不就是交换？”朱观松反问道，“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公道、正义。”
卫诗莉沉默不语，心里却想，这个世界，不讲公道正义，还要讲什么？
就连卫诗莉也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听他说话总是很有意思。一路走来，李倘坪除了有许多奇谈怪论，更说了许多奇闻轶事，这才使得赶路显得不那么寂寞枯燥。
“嗯哼！”李倘坪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刚刚小弟我走累了，便到路边一家茶馆里喝茶歇脚，没想到听到一件奇事。”
接着他便假借听人闲谈，说到昨晚柳师傅进了大名府衙门，因救出被拐孩童，受到知府接见褒奖。
“昨天我就猜疑，这个柳师傅或许是有意安排，引得官差查到箱子里藏的被拐孩童。”
求人办事，不能尽说假话，终究自己办事的动机要让人清楚不是？因而李倘坪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对朱观松分析道。
“嗯！我当时也想到了。”朱观松点头赞同，“也算是巧做安排，大家都被戏法吸引，谁能想到他是这么个用心。”
“柳师傅不但戏法变得好，还很有义气，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称得上是义士。”李倘坪故意用力称赞，竖起了大拇指。
“嗯！”朱观松还是赞同，“称得上，称得上。楼兄总说江湖上藏龙卧虎，果然不是虚言，这柳师傅算得上一位。”
卫诗莉微笑道：“柳师傅见义勇为，大名府大力褒扬义举理所应当……”
话没说完，却看到李倘坪苦笑着摇头。
“唉！若是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李倘坪刻意做出十分痛心的样子。
“怎么？”朱卫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听说，今天上午，知府再接见柳师傅时，不知为何变了脸，声称柳师傅涉嫌拐卖孩童，将他下了狱。”
“怎么会这样？柳师傅救出孩子，那么多人看到。”卫诗莉疑惑道。
“事出蹊跷啊！知府如此颠倒黑白……”李倘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捂住了嘴。
朱观松年龄比李倘坪大了几岁，又多年沉浸官府，钱锋分析到的，他脑筋里一转已经明了。
“颠倒黑白嘛恐怕也没那么严重，或许是谨慎周全的做法。”他轻轻开脱道。
“莫非府尊太小心了，疑心太重？”卫诗莉也猜测道。
“这算什么小心谨慎啊！”李倘坪叹道，“就算有疑心，也可以用其他办法留下人，不至于当场就下了狱吧？”
卫诗莉轻轻点头：“对啊！这一下狱，显然是府尊心里已有倾向了。”
李倘坪紧接着这话又分析了几句，就差点明知府打定了主意要柳师傅顶缸了。
他见朱观松一直沉吟不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想想只能明说了。再说，以朱观松这么精明的人，恐怕早已猜出自己的来意了。
“这个……朱兄，柳师傅的事，我们既然碰上，就这样袖手旁观，小弟总是过意不去。小弟只是个乡野小子，说不上什么话，不像朱兄久在官场，这个……”
他这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太会说求人办事的话。前世长到那么大，一切事情都有人操心，这世一来到这里，就有一堆人围在自己身边，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需要抛下面子低头说话的场面。
还好朱观松没故意等他说出来，接口问道：“贤弟想让我去说一说？”
“正是此意。”李倘坪松了口气，最难就在初开口，这头一关过了后，他思路也清楚起来。
“我想，我们也不能定论柳师傅是不是无辜，不过最怕他见义勇为反而被冤枉。乡野百姓都怕见官，小民见了官，有理也变没理。若是……若是朱兄去打个招呼，请知府禀公处理，对柳师傅也算尽一份心。”
卫诗莉在一边听着，也觉得李倘坪说得有理，伸手握住朱观松胳膊，轻声道：“松哥……”
朱观松拍拍她手，对李倘坪笑笑道：“贤弟是个热心人。”
“世上人若是都对他人热心，人人互相关爱，互帮互助，世界必然会变得更加美好。”
朱观松听他忽然发出这种新奇言论，略略一滞，头脑转了转，轻咳一声，道：“嗯……可是这事不像贤弟想的那样，愚兄却不便插手。”
“为什么？”李倘坪以为已经说动了朱观松，不料他直接一句话就回绝了。
“官场的事，却不像江湖上那样。江湖人说‘天下事天下人管得’，追求的是行侠仗义。可官场上，管事就是权力，人人都有管辖范围，所谓权责分明，这样运行起来才会有条不紊，通畅无碍。若是一件事你也来管，我也来管，只会处处乱糟糟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朱观松耐心解说，已算是对李倘坪尚有感恩，若真的是一般人来求他，恐怕早就送客了。
李倘坪只是没有经验，却不是笨，沉默片刻，便明白了这一点道理。
朱观松面带歉然：“官场上最忌伸手过界，我一个卸任的县令，冒然去过问知府的事情，只会招人猜忌，怕会起到反效果。”
李倘坪对他笑笑。知府之所以将柳师傅下狱，背后可能真是有“隐情”，当时沈宾传钱锋的话，自己以为是废话，而这恰恰是关键。
朱观松正是知道这一点。知府必然与其中深有牵涉，而朱观松与这件事却没什么利益攸关，又何必去多事呢！
想明白这一点，李倘坪便放开了请朱观松出面的念头。他向朱卫二人拱拱手，告辞回房。
卫诗莉看出李倘坪的失望，想挽留安慰，终究不知该怎么说，看着他转身而去。
朱观松扶着她胳膊，两人坐回石凳上。
“松哥，大名府你应该认识的吧？”卫诗莉问道。
“认识又怎样？”朱观松轻轻叹口气。
“便去问一问，最多……最多他不答应……”卫诗莉迟疑道。
“不是这么简单。”朱观松转过来看着她，“我与曲知府只有过一面之缘，他并非伯父一路，我若突然有事拜托到他那里，他直接回绝了倒还好，不过是我失些面子。怕只怕他拿此事来做文章，对我提出什么要求。我欠了他人情，如何严辞拒绝？”
“你说的都有理，”卫诗莉叹气道，“我……只是……只是柳师傅其实是无辜的，对不对？”
朱观松握住她手：“莉妹！这个我们不需要去搞清楚，有些时候，无辜不无辜，对或不对，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重要么？”卫诗莉低声道。
“唉！”朱观松有心多给她解释几句，却真心不想她听到背后那些不好的事情，话到口边，变成一声叹息。
卫诗莉听出他的为难，自责道：“松哥！你别难受，都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不会干涉你做事了。”
这反倒让朱观松更觉愧疚。
自己这个未婚妻，养尊处优长大，一片纯真善良，根本不知道这世上隐蔽处的勾当。这样的女孩子当然可爱，却不好说是不是适合做当官的夫人。
他终于决定还是要解说几句。
“父亲在时，曾特意教导我，我若想入仕为官，就要抛开个人的立场，凡事都要考虑全局，顾虑得失。我当时还不明了，现在我入仕五六年了，真是时时刻刻都感觉到身不由己啊！”
“比如这件事吧！曲知府无论为什么给柳师傅定罪，都一定有自己的考虑。要想让他改变想法，必须拿出够份量的诚意来，不是空口说一说就可以的。”
“那不就是交换？”卫诗莉疑问道。
“岂不就是交换？”朱观松反问道，“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公道、正义。”
卫诗莉沉默不语，心里却想，这个世界，不讲公道正义，还要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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