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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晨曦

    “你哭了吗?”

    春莉莎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薄纱手套,她轻轻的揩去狭斐尔脸颊上的泪痕。

    片刻后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的缓缓收回手掌。

    “不愧是黑月铁骑之主,竟然能从霍德尔的幻境中走出来”

    摩萨德拍手称赞,独眼面具默不作声,只是盯着狭斐尔。

    “霍德尔?呵呵”狭斐尔扶着膝盖站起来,把春莉莎拉到身后,满脸失态而毫不自知的少年自言自语。

    “凭你也配与神同名吗?”少年抬头看向那个正透过独眼面具观察他的世界之树。

    在古洲北欧神话里,“霍德尔”是“夜与幻之神”的名字。

    霍德尔背着一只手,似乎是被狭斐尔激怒了一般,独眼面具偏向摩萨德。仿佛是在争取老人的允许。摩萨德也来了兴致,他点了点头。

    随后霍德尔缓缓朝狭斐尔走去,他捏碎了一颗葡萄石,另一只手抬起,食指上光晕萦绕。

    面具下传来轻蔑的话语声。

    “配不配取决于你”

    独眼面具比狭斐尔高出半个小臂,面具上的那颗斜眼仿佛在俯视面前的少年们,他那根手指上的光晕越来越如梦似幻,像是仲夏夜流星的拖尾。

    摩萨德拢起了袖子,群青长袍在雪夜里不太显眼,幸好钟楼里有不少烛火,笑容让老人的眼睛显得细长。他知道霍德尔的致幻天赋,一共分为两类,非触碰型普通致幻和触碰型强烈致幻。

    在世界之树这个组织里,名号是不会随意乱取的。一旦被霍德尔的触碰型致幻命中,那么就会陷入自己最恐惧的幻境中。

    “贤者大人,白苑从未亏待过您,可否请您高抬贵手……”春莉莎急切的想要阻止,她看得出这位名为“霍德尔”的神秘人听从摩萨德的命令。

    老人没有理睬这位可怜的小公主,仿佛她的存在比一旁飘摇的烛火还要微弱。

    摩萨德的沉默和霍德尔的压迫,狭斐尔没有躲开独眼面具的食指,他就那么轻轻点在少年的额头上。

    可是狭斐尔下一瞬间就睁开眼睛,少年的身形不进也不退,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幽蓝,只是在众人看来,里面盛满了轻蔑。

    霍德尔有些惊愕,许久他才走上前,与狭斐尔擦肩而过,他说了一句话,嗓音沙哑而低沉,让人分不清性别。

    “其实你远没有你自己想像的那么强大,你甚至比不过那些普通人,他们的内心至少没这么脆弱……”

    狭斐尔眼神晦暗的看着他走出钟楼消失在雪夜里。

    “我们还会再见的,黑月铁骑之主,在遥远而瑰丽的东方”

    “巨龙将被枭首,神会继续唱它的颂歌”霍德尔的声音依旧沙哑,如同夜枭。

    摩萨德送客狭斐尔两人一直到学宫门外,当雕花大门合拢,把微笑着的老人摩萨德的身影慢慢掩去。狭斐尔看着漫天的雪花,那双幽蓝的眼睛变得无神。

    他终于明白,心脏奇异的鼓动和那些时常淹没他的记忆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时,远在北海洛普兰的奥古斯登博士正在工作台上翻阅资料,他手里拿着一份漆黑的文档,文档用蜜蜡封了起来,上面绘有红色的羽毛翅膀图案。

    “伊卡洛斯……”

    奥古斯登拆开这份原本由他亲手封上的文档。里面的内容属于帝国绝密,若不是现在天启计划出现偏差,实在是需要这份档案里的相关信息,奥古斯登恐怕这辈子也没有资格去打开它。

    头发常年乱糟糟的老人在今天一反常态的净香沐浴。他把头发梳好,戴上单片眼镜,如同一个老学究一般坐在凌晨三点的书房里。

    厚厚的牛皮纸袋里放着一沓纸张,奥古斯登取出最上面的灰色卡片,借着炉灯的光亮,老人低头仔细看着卡片的内容,镜片上折射的光线让人看不清镜片下他的眼神,但老人动了动嘴角,明显是笑了。

    卡片上是一个男孩的半身照,黑白色,男孩眼神清澈而单纯。

    “真是个坚强的小怪兽啊…”

    老人一边回忆一边微笑,年轻时他沉迷科研拒绝了身边所有示好的女性,等到年老后,他更是对这些情情爱爱失去了兴趣。

    以至于和他同样六七十岁的好友,身边已经儿孙满堂,而他依旧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只有这个孩子,追着屁股喊他“奥古爷爷”。驾驶机械甲胄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金针从脊背刺入体内,驾驶过程里遇到巨大的颠簸,机械固定不稳,更是会像绞肉刀一般破坏脊柱。

    平日里的电流互律动测试,神经驳接测试,体能训练,甲胄平衡感训练以及最基本的骑士对峙……等等。

    普通的甲胄不需要神经驳接,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在黑月铁骑中,黑灰级以下都是这种甲胄。

    而黑色及以上都是要求驾驶者和甲胄进行神经律动,这种律动相当于甲胄就是驾驶者的身体,相较于普通甲胄,神经驳接的甲胄要更快、更灵活,就像人一样。只不过甲胄受的伤,也会大幅反射给驾驶者本身。

    驾驶机械甲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把自己放在刀尖,用刀去吻旁人。

    对于一个骑士团的王座来说是如此,而对于驾驶异界机甲的狭斐尔来说,每一次进入驾驶舱,都是一场寻找自己的噩梦的开始。

    对于这个孩子,不仅克莱斯曼这个父亲愧疚,奥古斯登这位“便宜爷爷”也有同感。他们的野心没有通过自己的手付诸实际,而是交到一个孩子的肩膀上。

    有时候老人常常反问自己,这真的应该吗?

    老人拿起卡片下的一份硬挺的纸张,入目数行介绍。

    “狭斐尔·铎泽,隶属黑月铁骑,现任槲寄生小队队长,帝国少校,天启计划之子。

    天启四骑士——灰色之死亡骑士的适格者;

    甲胄代号“伊卡洛斯”;

    武器——镰刀,代号“伊卡洛斯之翼”;

    父亲:克莱斯曼·铎泽;

    母亲:未知名白苑女子;

    血型……

    身高……

    精神状态:精神分裂,具有多重人格,不可控;

    ……

    老人缓缓翻过这一页,炉火变得黯淡,于是老人提起炉灯去加点煤油。

    奥古斯登的房屋外一公里处是黑月铁骑的基地,那里灯火通明,一队队甲胄在不停训练,整个基地上空蒸汽聚集成云,久久不散。

    老人一边替炉灯添上煤油,一边呢喃着。“红阿草,白阿草,小姑娘家家唱乡谣”

    “唱乡谣,念乡遥,梦里的阿嬷采山药……”

    这是狭斐尔当年时常哼着的几段话,听克莱斯曼说,这几句话貌似是狭斐尔白苑家乡的童谣。

    奥古斯登后来慢慢听懂了也记了下来,有时候从记忆里拣选出来,哼一哼,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和那个内向而自卑的小小男孩相遇之时。

    那个名叫狭斐尔的男孩精神状态很差,内心深处脆弱无比,对外界高筑荆棘围墙,却又善良到不愿意踩踏一只脚下的蝴蝶。

    就像这盏放在桌面上的煤油炉灯,铁框和玻璃做成灯壳,灯光虽然不太明亮却很温暖。

    “接受手术经历:心脏转移、脑白质切除。

    手术过程:无

    ……

    那两场手术的确做了,但又没有完全做。身为狭斐尔主刀医师的奥古斯曼很清楚,当年他仅仅帮狭斐尔缝上了胸口裂开的表层皮肤,而另一名脑白质切除医师也只是象征性的在男孩的后颅开了一个小口。

    真是诡异!

    奥古斯登从来没见过那种场面,男孩昏死的躺在他的手术台上,胸口像是被巨大棱状物刺穿,能从男孩的前胸看到后背贴着的手术台面。

    一颗蓝色妖异的心脏居然挂在那个大洞中间,仿佛是有生命力,它在慢慢的修复男孩胸口破损的经脉。这颗心脏就像是会让持有者获得一定程度的自愈。

    这颗心脏就是老人今夜想从档案里找出的答案。这个答案可以解答为什么数百次的“伊卡洛斯”适格者实验,却无一成功案例。

    唯一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一个年纪稍大,面容削瘦的男孩。他让“伊卡洛斯”动了一根手指。

    这颗来自异界的心脏也许就是“伊卡洛斯”的钥匙,而狭斐尔,就是手持钥匙的人。

    白苑学宫前,狭斐尔拉着春莉莎一步步走向王城。春莉莎注意到狭斐尔路灯下的侧脸,毫无波澜,仿佛刚才任何事没有发生。

    春莉莎欲言又止,她一只手死死地揪住自己蓝色的裙角,只是她依旧任由狭斐尔拉着她走向王城。

    在转过一处拐角时,狭斐尔停了下来,他松开了握住春莉莎的右手。

    狭斐尔吐出一口鲜血,温热的血滴融化了偏僻巷子地上的积雪,露出了下面的大理石板路。

    春莉莎莎大惊失色,她连忙扑到少年面前,想要将他扶起,一时间,发丝贴在她满是细汗的额头上。

    她看到了地上那口血水里还有拇指大小的肉块。狭斐尔背靠着墙壁,虚弱的倒了下去。

    那个名为“霍德尔”的幻境魔导士说得没错,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强者。之所以能从那场幻境中走出,很大程度上他依靠了春莉莎。

    第二次为了稳住心神,他咬掉了小半截舌头。

    他从来都不觉得别人能和没有穿上“伊卡洛斯”的他平等交易。

    而明明对他来说,春莉莎更像是一个交易的砝码,可在幻境中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灵魂深处的焦灼。

    如果他出不去这场幻境,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孩或许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为什么?狭斐尔!?”

    春莉莎双眼通红,她手足无措的的沙哑哭道。这种伤口在嘴里,既不是骨折也不是刀伤,连想要包扎也无法下手,她只好两只手颤巍巍的用手帕擦拭着狭斐尔嘴角溢出的血渍。

    狭斐尔摇了摇头,示意女孩靠得太近了。

    春莉莎索性蹲在狭斐尔一旁,把头慢慢埋进膝盖里,裙子拖曳在地上。

    狭斐尔的嘴还在流血,只是已经变少了很多,雪夜这么寂寥,他当然听得到旁边女孩的啜泣声。今晚她已经看到太多身边的人因为她受伤了。

    狭斐尔吐出口中的血沫,弱弱的说了一句。

    “别哭了,我和你们不一样,这种程度我死不了”

    “你再哭,让那个老头听到了,他就不用做交易了,杀了我们,更省事”

    原来狭斐尔在钟楼里摆脱幻觉后一直在强撑,尽量不让自己示弱。

    在摩萨德看来,狭斐尔是克莱斯曼的儿子,虽然被流放,血缘依然在,何况他现在站在洛普兰阵营。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狭斐尔公平交易。

    春莉莎闻言强忍泪水,用沾血的手帕擦拭脸庞上的泪痕。

    偏僻的巷子旁就是街道,流浪猫从干涸的下水道里路过,雪下得小了。

    一袭群青长袍的老人从拐角走出,他就那么笑着站在满口鲜血的狭斐尔的视野里。

    狭斐尔自己抬手擦掉了嘴角又流出的血丝,他看着老人悄然而至的面孔,心沉到了谷底。

    “你们应该再走远点”摩萨德摇头道。

    杀机如同吐信的毒蛇,狭窄偏僻的巷子就是蛇巢。

    狭斐尔背在身后的紫袍袖子里,温热的袖剑悄悄滑出。春莉莎的眼泪止不住的从她脸上滚落,而她毫无察觉,地上的雪渗入了女孩高跟鞋的鞋缝里,冰冷刺骨,她雪白的小腿在颤抖。

    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雪花悬浮在半空之中“嗡嗡”的旋转,锋利如刀。春莉莎的胳膊已经绽开了几道血痕。

    一袭群青长袍老态龙钟的慢慢走着,雪花围绕着狭斐尔他们越转越快,狭斐尔绷紧了身体,一旦摩萨德再靠近一点点,他就尽量避开旋转如刀的雪花,冲到摩萨德的脸上,把袖剑送进他的胸膛!

    下一秒地面的雪地里长出冰锥,直接刺穿少年的脚掌,狭斐尔眼睑狂跳。

    摩萨德轻咦,他问道。“你的痛觉难道被削弱过?”老人再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和一小截舌头。他现在反而不太想立即杀掉这位落难的骑士王殿下了。

    “原本我并不想这么剑拔弩张,殿下对于我来说可以是锦上添花”

    “可是后来我想了想,殿下并不在我的棋局里,这意味着殿下是个不稳定因素”

    “不稳定因素需要被掐灭……”

    老人的笑容仿佛就从未消失过,他的举止言谈优雅而从容,这就是来自五阶魔导士的压迫感。

    狭斐尔知道摩萨德的天赋情况,以前洛普兰高层制订侵掠白苑的时候,他看过白苑所有士官以上阶位的人物情报。

    摩萨德,五阶魔导士,水元素掌控者,可以变化水的类型。

    魔导士几乎就是凌驾于平凡人生命之上的存在,在没有蒸汽甲胄的时代里,他们就是神。

    老人攥起手掌,冰锥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少年团团围住,尖刺扎进少年的皮肤,小巷里依旧死寂。

    如果狭斐尔此刻武装着“伊卡洛斯”,他就不用束手束脚,而是大踏步上前,拧下老人的脑袋。可惜他没有。

    春莉莎的冠冕从她如瀑的金发上滚落,老人的注意力似乎被吸引。狭斐尔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正当少年准备拼死一搏之际。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从主街道上响起,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出现在街道上,为首的骑兵肩扛梅歇佩尔家族的旗帜。他们在往王城方向慢慢移动。

    梅歇佩尔侯爵悠悠然地骑着高大的马匹,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小憩。肥胖侯爵身后紧跟着两骑身影,一道男人,一道少女,正是阿萨尔和桃乐西。

    摩萨德眯起双眼,褶皱在他的额头堆砌。片刻之后,他从小巷的阴影中走出来,老人的笑容在街道路灯的照射下变得明亮。

    一名负责侦查的骑兵队长路过,发现了巷子里的三人,老人拢袖而立,而少女扶着少年。女孩在很努力的忍住自己的啜泣。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老人用元素力洗去,锋利的冰锥和旋转的雪花已然不见。

    随后三人被带出到街道上,在看清了老人和少女的面容之后,那名骑兵队长有些诧异的慌忙脱帽行礼。

    狭斐尔脚上的伤口被发现,士兵们严肃地上前询问。桃乐西勒马将士兵们和狭斐尔二人隔开,并示意士兵们退下。

    狭斐尔抬头看去,桃乐西的脸颊在纷纷雪花里有些红扑扑地,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骑兵服,左腰挂着细长的金色软剑,一头如熟透柿子般的红色波浪长发被高挑的扎起。

    阿萨尔也换了身骑兵服饰,他如鹰隼般的双眼对上了少年幽蓝的双眸,仿佛是在警告他离自己的妹妹远点。

    桃乐西和阿萨尔下马向春莉莎行礼,梅歇佩尔侯爵从小憩中醒来向春莉莎点头致意。

    春莉莎一一提裙回礼,侯爵随即问候不远处立着的摩萨德,二人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一样寒暄。

    此时,狭斐尔才发现桃乐西还抱着一只白猫,正是先前被丢下的白虾。

    桃乐西温柔的把小猫递还给春莉莎,春莉莎抱起原以为再也看不到的白虾,她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这只小猫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遇到了我们,幸好我上次记得公主殿下你抱着它,猜想它可能是你的宠物”

    桃乐西笑着解释道。“也是它一直领着我们往这边走,正好遇到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狭斐尔微微把视线移到和侯爵谈笑的摩萨德身上,摩萨德仿佛是感受到了狭斐尔看了过来,于是老人摸着雪白胡须眯起眼角笑着说。

    “王城遇袭,老朽刚回学宫,此情此景只想着立即赶往王城保护陛下”

    “路上就遇到了公主殿下和小友,恰巧那位小友受伤,老朽就尽绵薄之力替小友控制住了伤势”

    侯爵听后畅笑道“年轻人们可能晚宴过后出来约会,不小心弄伤了身体”。

    随后他拍手称赞,满脸肥肉颤抖,一双眼睛笑得如豆子一样大小。“贤者大人果然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哪里哪里…”摩萨德推脱地摆手。“能力都是上帝赐予我们的责任”

    众多骑士替这位白苑贤者大人鼓掌,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笑,极为默契的不再言语。

    “去牵两匹马来”桃乐西对下属嘱咐道。阿萨尔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响起。

    “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上,一匹!”

    桃乐西眉头紧蹙,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而阿萨尔不再说话,桃乐西再次对下属说道。“牵两匹马,再叫上医师”

    “一匹吧…”梅歇佩尔侯爵淡淡开口道。

    “父亲!”桃乐西生气的跺脚说道。侯爵撇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知道她已经开始生气,并且可能后面好几个星期都不会再理他这个父亲。

    “我亲爱的女儿,你继承你母亲的红发是件好事,但为什么要继承她的脾气,诶…”梅歇佩尔侯爵叹了口气。

    桃乐西知道当父亲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

    随后狭斐尔只能和春莉莎同乘一匹战马,桃乐西也不再说话,貌似是在赌气。整个队伍依旧在慢慢的往王城方向进发,梅歇佩尔家族的大旗在风中鼓荡。

    随着夜幕渐渐退去,夜色也开始变得稀薄,雪势也慢慢变小。

    王城前,一千多斐溟骑兵就快被西风铁骑蚕食殆尽,哪怕是身着重甲的骑兵,在遇到蒸汽时代的机械甲胄时也是不堪一击。

    众多银色铁骑将数名骑着铁甲战马的斐溟骑兵团团围住。

    正中央一具黑白双色甲胄格外耀眼,它背着一柄漆黑螺旋长枪,两侧肩甲处各有一道长长的红色披风。正是雪热的专属甲胄“火冷”。

    西风骑士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包围圈外移动,蒸汽被黄铜管道喷入黎明到来前的夜幕之中。他们的心情同样沉重,今夜他们机械手中的重剑比往日都要更迟钝,因为它挥舞的对象是从未见过的庞大魔龙和反叛的昔日同僚。

    包围圈里的斐溟骑兵总队长心知在劫难逃,于是放弃投降,他要与当世骑士王座来一场公正的骑士决斗,尽管这很可能是螳臂当车。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若是他能凭借战马的灵活程度绕到雪热的身后,刺穿“火冷”背后的能量储存条,让甲胄丧失主要动力来源,那他就可以活下去。

    骑士们尊重这样的勇士,雪热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雪花一片一片坠落,夜色一点一点消融。

    等梅歇佩尔骑兵团赶到时,这场注定以悲剧收尾的决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一袭黑白甲胄用背后的圣枪“朗基努斯”贯穿了那名骑兵队长,将他钉在城墙上。

    太阳从远山露出一角,晨曦撒在“火冷”的机身上,雪热拔出“朗基努斯”,漆黑的螺旋枪上是石尘和温热的血液,他调转枪头指向了姗姗来迟的梅歇佩尔骑兵团。

    狭斐尔让春莉莎抓紧马鞍,随后少年跃下战马,他挺直脊背看向前方的王城。

    王城下,那抹枪尖锐利无比,同晨曦一起,直刺少年的瞳孔。

    “狭斐尔”

    雪热眯起狭长的眼眸,缓缓吸气,再吐气,仿佛后面的姓氏沉重无比。“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