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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谋攻·下

    之所以张奉能敏锐感知到刘宏决定弃用曹节,是因为他收到的第二则消息。

    消息是少府卿遣小黄门送来的,张奉以王美人诞下皇子期间,药膳尽责为优,拔擢为太医令,秩六百石。

    少府依照汉制是掌中宫诸令及常侍黄门等宦官任免的,只是近来由于天子格外宠幸宦官,导致宦官的任命权基本上不再走少府,但其余尚方令、太医令等非宦官任职的职位,尚且还需少府发函。

    至于尚书台的尚书令及各尚书侍郎曹掾等按制也当归少府管理,不过随着尚书台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其职能也越来越大,渐渐权威已然超越九卿的少府,所以多有国家任命。

    而张奉的太医令虽然是少府的钧令,但其背后显然反应的也是天子的意志。

    当天子开始大举提携某些人物的时候,也就要动和这些人最近有争端的人,像朝堂上的树立政敌,两方相争,一方若是得利,另一方必败。

    果然不出张奉所料,第三则消息便是,曹节应病重,天子顾念其年迈,令其休养,大长秋暂由赵忠代替,尚书台也暂由六曹尚书协同处理。

    至于四则消息却是曹节遣小黄门传递来,说是前日淋雨感染风寒,多日不曾消退,想请太医令前去问诊,寻良方根治。

    对此,张奉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曹节眼下显然知道太医令已经是他张奉,但还是命人前来相邀,显然他目的并不止在问诊,或更多是想与张奉对话。

    这放在先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二人之间身份有云泥之别,曹节绝不会多瞧他一眼,只是短短三天变化太快,权倾朝野的育阳候就只剩个侯爵在身,依附天子的宦官果然是无根浮萍。

    收拾妥当后,张奉也挎起药箱,带着郭大一同往曹节的居处走去。临行前,他也交代了高进,若两个时辰后,他还没有消息传递回来,就前去禀报张让。告曹节心生怨怒,意图谋反。

    曹节院落门外,张奉理了理肩上的医带,高声大喊,“太医令张奉受曹公相邀,前来问诊,现已至门口,请求面见。”

    随着张奉这般做派,院内连忙走出曹节近侍,朝左右看了看,自有宫女小黄门不时路过院外,面露无奈,“张医令这又是何必,曹公却是只邀你前来问诊而已。”

    “曹公容量我自然信得过。”抬起双臂,任近侍搜检身上,张奉说道,“但恐有个别曹公旧属,心生怨怒做了些过火的事情,如此对曹公也多有不利。内官以为我之言对否?”

    无奈颔首,近侍在搜检完后,也径直将他引了进去。

    曹节的宫内院落自然是天子赏赐的,前庭空旷,有假山流水及小桥,宽敞程度竟不输部分宫殿。沿着廊下,约莫走了盏茶功夫,张奉便在后宅瞧见了曹节。

    比之三日前,曹节肉眼可见的衰老了很多,两鬓的须发已然近百,面色也苍白少有血色,眼袋也深重,显然是这几日思虑太多,并没有好好休息。

    身着素衣常服,披着裘袍,曹节盘腿坐在榻上,见张奉到来,才放下手中的锦帛。“听闻方才张医令在院前大声唱名了?宫廷内倒是安静些好。”

    “依我看,曹公这耳聪目明的倒不似风寒久病不愈的症状。“手捏箱带,张奉目光在室内左右逡视,“如此倒不知曹公邀我来所为何事?”

    抬臂摆手示意近侍退出,曹节笑道,“张大郎倒不必多心,虽不再高位,我倒也不会对你一尚未弱冠的动手。”

    “虽未弱冠,却使曹公至今日境遇,奉亦是惭愧。”面对曹节的上位者姿态,张奉的反击直刺心底。

    稍微错愕,曹节也略显无奈的指了指对面的塌席,“既是前来问诊,且先入座吧。”继而叹息一声,“其实我也明白,沦落今日境地也非你一人之力。多因我之大意而已。”

    快步走向塌席,张奉一屁股坐下后,将药箱摆在一边,不待曹节招呼,他自己便拿起案上的茶盏给自己斟了一盏,刚才院前唱名虽然响亮,倒也费嗓子,他进来后就盯上了榻案的这壶茶水。满饮一杯后,张奉只差长呼一声痛快。

    眼见张奉行事洒脱不拘,曹节微楞后,也不由轻笑自嘲。“不曾想我曹为官多年,竟丝毫不入张大郎高眼。”

    抹了把嘴,张奉从医箱掏出诊巾擦擦手,接着自顾开始摆上用具,嘴里不忘回应,“并非曹公不入我张奉眼,而是曹公久在高位多年,未曾正眼瞧过我辈而已。”

    原本看见张奉用诊巾擦手已经皱眉的曹节,在听到他后面的话后,却是一愣。

    摆弄好方巾、手袋,推到曹节手臂下后,见他还不将手搭上去,“曹公这病到底是看还是不看?”

    慢半拍的将手搭上去,曹节竟被面前年轻人的洒脱行为弄的有些失措起来,“张大郎果真是通晓医术的?”

    白了他一眼,望闻问切,没点真本事,当真以为他是全凭关系进的太医苑。就算是走后门,那也得自身懂点才行,啥也不懂的话,进去也是白搭。

    闭眸静心替曹节号脉,半晌,张奉才缓缓松手,“体虚气血不足,外加劳累,以曹公这般年岁身子骨早就是吃不消的。先前淋的那场雨,寒气入体,病根已经落下。眼下只能慢慢调养,希望不会唤发隐疾。”

    说起来,曹节在建宁二年的时候,其实是得过大病的,当时天子都以为他要死了,赠了车骑将军,后来竟然又熬过来。只不过这次恐怕没有这么幸运。

    “你也无需多想,似你这般岁数也活够了。”

    听着张奉还不如不说的安慰话,曹节也是无奈,“张大郎无需多言,久病难医的道理我自是明白。”

    自顾收拾起用具,张奉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是想确认下曹节是不是真的时候不多,刚才号脉,他就更确定。虽然不能直接让他想吃啥就吃啥,但劝他想开点还是可以的。

    “我病已然无医,不知这天下可有医?”顿了顿,曹节盯着张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