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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宾主尽欢

    顾奎山心中一惊,面上嘿嘿一笑,抬手就是两枪,跪在地上的两个理发师闷声倒下,打的是头部要害,眼却还没来得及合上,直瞪瞪的盯着前方,可能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突然,他们身子还在抽搐,眨眼功夫,二人的血已浸透了地毯,其惨状连三宝和燕秋也为之震动,顾奎山将盒子炮啪地插回枪匣,踢了踢脚下的新死之人:“杀害袁署长的匪徒同党已经被我正法,拖下去,我和三爷还有正事要谈。”

    沈静廷看事态骤然扭转,适时上前堆笑道:“真是一场误会,哈哈,这屋子里气味怪不好闻的,走,咱们去花园说话。我这备好了勃艮第的红酒,还有督军喜欢的烤鹿肉,咱们边吃边聊。”

    “你小子,会享受,哈哈哈哈,可是你别欺我土包子不懂吃喝,”顾奎山一臂亲昵地搭着小舅子的肩膀,凑近他道:“这鹿肉得配鹿血酒。”

    “鹿血酒也有,我让人去酒窖取来。”沈静廷忙不迭去招呼下人。

    “算了算了,鹿肉配鹿血,那劲头儿一上来,哈哈哈哈,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美人儿,你说是不是啊。”不老实的抓住燕秋的手,燕秋手一扭就挣开了,跑到三宝身后,恶心得翻了个白眼。

    “这小野马,挺会撩拨人。哈哈哈,三爷,你割个爱,就把这小丫头送了我,做个六姨太,你看,六这个数也吉利。就这么说定了。”

    三宝脸立马拉下来冷冷地说:“督军,这是我亲妹妹,您别说笑了。”顾奎山心里忖度,这人竟敢在自己面前甩脸子,难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底牌?他一个流氓能搞到一千门迫击炮?痴人说梦吧。

    “督军,行云阁里来了一个雏儿叫尹师师,闭月羞花的,我一直叫人给您留着呢。”静廷上前解围,顾奎山顿时来了兴致,撂开燕秋,转身搭上静廷肩膀:“什么湿湿?听这名儿我这可就坐不住了。”静廷故作懊恼道,“也罢,只要督军称心了,被姐姐打死我也无怨。”

    顾奎山皱眉:“你那个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哭起来要人命,这不前阵我老娘要把维铮带回老家,你姐活活跟我哭了一个月。”

    “维铮才两岁,姐姐舍不得也是情有可原的。”静荷因为孩子被带走,向静廷哭诉了好久,念叨着孩子脸上湿疹还没好,晚上也要她搂着才肯睡着。可是顾奎山母亲十分强势,坚持长孙要在老家祖宅长大,这是规矩,硬是带走了孩子。孩子走了之后,静荷精神恍惚,常来宁海逛街玩乐,排解苦闷,顾奎山也乐得不面对这张苦脸,两个月不到竟又收了三个姨太太。

    “啊!”众人听到一声尖叫,只见一个粉雕玉砌的美人扶着门框快站不稳了,捂着心口,花容失色,一地血淋淋的尸体着实把她吓得不轻。静廷赶紧跑过去,用身体挡住她眼前的地狱景象,“姐,你们不是去逛街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静荷扶着静廷的手臂,泫然欲泣,止不住的哆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跟进来的静江扔了手中的大包小裹,冲到燕秋身前,见她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松了,脸上还沾上了几点血迹,心里没来由地心疼和愤怒,脑子里兵荒马乱,只有一股想把她从这个肮脏地带走的冲动,他强作镇静问:“你怎么了?”

    燕秋略感不自在,结结巴巴答道:“我,我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静江简直恼火。“你昨晚不是说今天不来吗!你这个人,简直撒谎成性!”若不是她昨晚撂下话说不来见督军,他今天也不会放心出门去,因为他知道他姐夫是个色中饿鬼。想及此,他又更恨自己放不下眼前这个人。起初爱她是爱她温柔可人深明大义,可这些都捅破了皆是做戏,他又爱她什么?他自己都糊涂了。

    身后的缪天心打量着他俩,心中有些明了。她走到燕秋身边,柔声道:“到我房里梳洗一下吧。”燕秋心中称奇,一个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眼皮都没抬一下,镇定自若。

    静荷这边揪着静廷的衣裳不敢睁眼:“嘉宁百货……今日……今日休业,我们……我们就……先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去花园用餐吧,鹿肉已经烤好了,我都闻着香味了。”静廷扶着她转身离开。

    门外卫兵小跑进来,用油布包裹了尸体,免得血漏出来弄脏地板,接着像拉屠宰场的牲畜一般拖走,管家小跑过来呵斥:“你这么拖着,咱家里的地毯全都得遭殃!”卫兵只能把人竖起来,两两合作,一个背着一个扶着,活像赶尸人一般诡异。下人们进来扛走染血的地毯,刷洗地板,好像腊月里大扫除般有序忙碌起来。静江和燕秋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就被砰的关上了。

    沈宅的花园里有一块大草坪,架起了米黄色的遮阳布幔,长桌上堆满各色食物酒水,旁边支着烧烤架,整只鹿被烤得金黄油亮。

    其他人特意走开,离顾奎山他们十几米远,不去打扰。静江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威士忌,也不理人,燕秋眼睛不敢离开三宝怕他出事,缪天心无趣地翻着书,经历了刚才那场混乱,没什么人有胃口吃东西,除了顾奎山。

    “督军,您知道现在宁海黑市,一支法制左轮手枪加上一百粒子弹价值几何?”三宝躬身给顾奎山斟酒。

    顾奎山抓着鹿腿狠撕下一块肉,一边大嚼一边说:“怎么也得五十块大洋吧,妈的都是那些洋鬼子弄的什么武器禁运协议给闹的,市场上哪有货啊。”

    “能卖到一百五十块,”三宝把酒递到顾奎山手里,“这个价格,可是法国马赛原价的十九倍。”

    顾奎山有点噎着,就着红酒送肉下肚,又哈了一嗓子骂道,“妈的这糖水儿不给劲儿啊!”

    三宝拿了一瓶伏特加给他斟上一满杯:“余某听闻,前段时间万总统从日本购得10万枝三八式步枪,6800万发子弹,400挺三八式机枪,262门山炮,合同金额达4300万日元。投入如此之大,可见总统强军卫国之决心,余某甚为感动。”

    “这样的机密,摸得门儿清,”顾奎山笑着手指余三宝道,“三爷手眼通天呐。”

    “督军取笑了,余某虽是一介草民,也时刻不敢忘忧国。”余三宝拿尖刀在鹿身上削下一层层肉片,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我听说,这批军火是为了装备参战军三师五旅的,结果买回来只有一半可用,剩下的全是烂枪哑炮,三倍价格卖出已经是贪婪无度,还要误我军备,居心何其险恶!”余三宝切了满满一盘子羊肉片,连皮带肉,不肥不瘦,放到顾奎山面前桌上。

    “嗨,不买也不行啊,老万为这事可是发了通大火。”

    “唉,”三宝长叹一声,“军火这东西在我们这是稀罕物,在别人那是处理不掉的垃圾。”

    “你是说……”顾奎山起了兴趣,盯着他等下文。

    “欧战过后,德国有大批武器要销毁,几千万吨的机枪子弹坦克大炮当废铁一样给熔了,埋了。可惜啊。”

    “听这意思,三爷有啥门路啊。”顾奎山眼珠发亮,他仿佛听到了大洋哗哗的脆响。

    “不敢不敢,我也是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英国领事馆的朋友,通过他,又认识了一位英军上校朋友,几年前他在汉堡负责监督销毁武器。他当年出于爱惜物力之心,就运走了一批军火,现储存在波兰的仓库。我与他见过数面,他对我倒算是信任,愿与我交易。”

    “甚好甚好!”顾奎山乐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切的来回踱步,“他,他那里有多少货?”

    “我估摸着足够装备两个师。”

    “什么价!”顾奎山搓搓手掌,喜形于色。

    “日本货的六分之一。”

    “我的三爷啊!你真是我的福将!”顾奎山抓着余三宝的肩膀用力一拍,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事,这事你务必给我办成了,办成了有大赏!”

    三宝淡淡一笑:“余某人能为国效绵薄之力,是多大的福分,不敢求什么赏赐,只是……”

    “别跟娘们似的,有屁就放,我顾奎山能做到的,绝不说半个不字!”

    “督军真豪杰!”三宝竖起大拇指,“不瞒您说,鄙人名下的前海码头现在遇到了点麻烦,本来码头连通内陆的穿山隧道修得好好的,交通厅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停工了……”

    还没说完,顾奎山就哈哈笑着打断了:“这个好办,你等信吧。”

    三宝给他添了酒,自己也斟上一杯伏特加:“行事如此爽快,督军真豪杰。”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洪亮笑声引来众人侧目。

    觥筹交错,一场宴席从晌午吃到傍晚,有人乏了,有人醉了。

    有点凉意,场地转进了客厅,留声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姚步青的《南柯梦》,沈静廷陪同顾奎山一同去了停云阁,三宝胃病发作,被安置在内室休息。整个屋子一下子沉静了不少,渺渺乐音显得更为空灵,触人心弦。沈静荷自娱自乐地伴着音乐轻吟低唱,最后像是把自己也逗笑了,手里的酒洒了一地。

    早已醉倒在沙发上的静江嘴里嘟囔道:“往事只堪哀,金剑已沉埋……”,缪天心捡起滑落地板上的毯子,给他轻轻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