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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一)·狂飙

    徐乐田:

    疼,无尽的,撕心裂肺的痛。

    嘴里,还是一股恶心的老鼠血味。

    记忆在昏迷中一点点复苏,像电影画面夹杂着黑白花一样,在脑海中癫狂的闪过。画面里邓雨洁锯着锯着白瞳果树,突然就昏过去了。我尝试弄醒她无果,正想回去找左丘和李国峰帮忙,就看见有两只狰狞的红眼大耗子抖着胡须,在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两只老鼠朝我们过来,我护住昏倒的邓雨洁,然后用一只手好不容易按住一只老鼠,抓起来就往嘴里塞,满脸狰狞的咬住它的脖颈,把它咬出血来。腥臭无比的老鼠血顺着我的下巴往衣领里流,它的后退腿疯狂蹬挠我的胸口,然而我已无暇顾及,因为我在视野受阻的情况下,不得不和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红眼老鼠撕打。

    这老鼠邪性伶俐的很,把我给绊倒了,然后扑上来就撕咬我骨折的胳膊。我疼的简直要死,可我越疼,嘴里的力气就越大。然后有什么的东西在我嘴里爆浆了,应该是老鼠的气管,头都该让我咬断了,血崩我一脸。

    把嘴里的老鼠一吐,我来不及站起身,就连滚带爬的追另一只。它的尾巴被我揪住,这老鼠扭过头来就一口咬住我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但是这点痛苦和骨折患处的伤痛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在地上跪着,“嘭”的一声把头往地上的老鼠一磕,把老鼠砸的吱哇乱叫。我就这么跪在地上,揪住它的尾巴,癫狂的朝它身子磕头,一下又一下,硬生生用头把这只老鼠砸的没了生机。我当时在海量的肾上腺素影响下已经疯了,神志也不清,解决掉老鼠后,就愣是把昏迷的邓雨洁死拉硬拽到了二楼。现在稍微动点脑子想想,只需要直接把左丘和李国峰喊下来帮忙就行了。

    “就是这么个经过,”我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十分虚弱。邓雨洁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就烦:“有什么好哭的?我本来就骨折了,本来就早晚都得死,我不吃。”

    邓雨洁手里拿着食物退下,低声说着对不起。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不开心也不生气,也不怪她,也什么都不在乎。在刚骨折的时候我情绪还挺激动的,但我现在的心态已是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世界还有这仨人真是给我整麻木了。

    外面阴着天下雨,清新的空气呼吸起来很舒服,我在痛苦中贪婪的享受着每一丝快感。

    韩静淑的日记里记录过这样一件事:她让所有没希望治好的伤者,去白色仙人掌那里安乐死。我在想我要不要也用这种方法给自己一个安乐死?我还挺想知道能让我感到幸福的幻觉是什么样子的。

    左丘她关心道:“你胳膊现在感觉疼吗?”

    “现在反而说不上特别疼了,没感觉,很奇怪,我这胳膊是坏死了吗?”

    “应该是的。”

    “我疼晕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间?”

    “现在是早上,你是从昨天下午昏过去的。”

    “最好赶紧开车离开这里,”我情绪毫无波动“这么长时间了,老鼠们肯定会发现尸体的,我估计它们用不了多久也就快来了。”

    “打官司的说得对,”李国峰在窗户旁向外看“它们来了!!!”

    我嘴角抽搐几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大嘴一咧开始放声大笑,露出嘴里的上下两排牙。尽管左丘给我喂水漱口过了,可还是带着血。我咧着嘴,露着瘆人的血牙,笑的浑身抽搐:

    “哈哈哈哈哈哈!走不了,走不了了!你们这帮废物!让你们昨天走你们不听,哈哈哈哈哈哈,走不了喽!啊哈哈哈哈哈哈!这里是幸存者营地?放他妈的狗屁!哈哈哈!这里是地狱!是我们的末路!哈哈哈哈哈……”

    李国峰:

    我们一切从简,除了徐乐田以外,我们其他三人一人背一个书包,其中有一个书包里面塞满了吃的,另外两个书包里装的都是矿泉水。我和邓雨洁一人一把长矛走在前头,女大夫拿着把水果刀,护着打官司的走在我们身后。

    我们擦着墙边走,我们不再张嘴说话,我走在最前面探路,一但前面情况不对我就一个手势让后面停下。今儿从早上就阴天,现在已经下起雨来了,大雨能够掩盖我们的行踪和气味,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儿。

    这次涌进学校里的耗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比上次巡逻来的要多,我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四百。

    我们的情况非常不好,首先是我们的家伙什儿,无论是长矛还是水果刀,在面对耗子这种又小又灵活的东西很难起到作用,根本就打不着这帮畜牲。其次,我们三人的失血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走起路都是晃的。

    我现在有轻度的辐射病,状态其实也就比打官司的强。我实在不想开车,状态不好怕出错,我寻思着让女大夫开,可是女大夫她昨晚照看重伤的徐乐田,就只睡了半个晚上,她的精神状态还不如我。

    那还是我来开吧,我之前从学生桌兜里找出来了瓶风油精。这可是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一直装在兜儿里,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这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躲着耗子们憋屈的要死。只听说过老鼠躲着人,可从来没有过光天化日人躲着老鼠的说法儿,可真是让人笑话。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之前停面包车的地方,我拿出车钥匙,想给车解锁,等我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面包车解锁时发出清脆的鸣笛:

    “滴滴!”

    “快快快,快上去!”

    仅仅几秒后,蜂蛹的耗子们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朝着面包车围过来。不过这时候我们都钻进面包车里了,这些老鼠们怎么咬怎么围,也弄不破铁皮!我爽朗的大笑一声,往两侧太阳穴抹了风油精,这才把火儿打着,不急不缓的把面包车发动起来,朝蒲公英高中的校门口开:

    “女娃子,摸我右裤兜儿!帮我点上!”

    坐在副驾驶的邓雨洁刚把安全带系好,然后从我裤兜里找出之前在学生桌兜里翻出来的烟和打火机。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帮我点上,然后塞我嘴里,顺便还把我的安全带给系上了。

    我专心开车,一不着眼看,女娃子就又点了一根,满脸傻愣愣的往自己嘴里放。我一把抢过来:“你不准抽!”

    后座传来声音:“点都点了别浪费,给我来。”

    我伸手朝后递,把烟给了打官司的,然后开着车离开蒲公英高中扬长而去。

    ……

    我的头发和脸被雨拍湿,抹在太阳穴的风油精被稀释,顺着脸往下流。

    车窗上的雨刷器一直在工作,模糊视线的雨水反复被刮掉。虽然我们是仓促的逃出蒲公英高中,但是和上回在市医院逃出来那会不一样,我们这次知道该去哪儿——出城。

    回忆回忆这座城的路线,我就朝着城外开。这面包车里的油不少呢,够用。我们面对的问题第一个是带的食物不够,水也只够我们喝几天,出城前最好再想办法添置一些。

    第二个就是徐乐田的胳膊,带着原本就很重的伤,还强行作战两次后,这人算是彻底废了。今天的雨水再这么一浇,准得感染。我们现在可是一丁点儿药物都没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女大夫也没什么好法子治他。依我看呐,要除非那观音显灵,不然有个四五天也就够他活的了。

    大雨,面包车,空无一人的街道,空无一人的死城。三灯全黑的红绿灯立在十字路口,在大雨中莫名觉得有点儿瘆人,呸!晦气。

    我靠烟与风油精,强打精神开车,失血和辐射病带来的双重头晕头痛,让我困的要死,只想大睡一觉好好歇着。雨越来越大了,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面包车的车胎有点打滑。

    我突然看见十字路口的下水道盖突然被掀开了,一股黑水涌了出来,这黑水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浓的化不开。我以为我眼花了,可那黑水速度极快的朝我们涌来,等近了些,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睛,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响,这帮该死的耗子追上来了!

    它们从面包车的前左侧冲过来,不要命的一股脑往车轱辘里钻。即便坐在车里我也能听到骨头压碎的嘎吱声,令人牙酸,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面包车白色的外壳上已经全是血了。

    我大骂一声,猛踩油门,面包车一阵颤动过后,把轮子里卡着的或生或死的老鼠全部暴力排出,车速骤然提升。后面的老鼠还在追,不过它们是追不上车的。

    我本来还以为追上来的就这么点儿,可是我高兴早了,街道的绿化丛里有不断黑影闪过,每个下水道里都涌出这些该死的畜牲来。我们已经完全暴露方位,它们都在朝我们这里来!它们越来越多了!

    后座的女大夫从车头探头朝后面的看来一眼,告诉我后面追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我没回答什么,狠狠地嘬了口烟,吐在清冷的雨中空气里。

    额头的青筋在疼,我全力的抓稳方向盘,脚下的油门就没松过。这帮畜牲是不要命的,虽然被甩在后面的追不上了,但是那些在我们前面的,统统都不要命的往车轮里钻。它们个个都像两个月的猫那么大,车轮撞个四五只倒没什么,可要是多到叠罗汉的一大团往车轮里钻,那整辆车都会有剧烈的抖动。

    我们在高速行驶,又是雨天路滑,我们跟这帮不要命的畜牲可拼不起,遇上那种太多的我就只能躲,甚至不得不拐弯。

    这面包车的底盘很高,但是架不住这帮耗子们愣是跳起来往上跟面包车对着撞,时不时就能在我的视线范围里看见有耗子飞起来。突然有一只耗子被创飞后砸在车窗上,把雨刮器给砸坏了。

    不出五秒钟,半个车窗上全是雨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我硬着头皮继续开,别说是坏了个雨刮器,现在就是少了三个轮子我们也得想法儿接着跑,不能停下。但是我的精神接近崩溃,人可架不住这么折腾,我的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嘴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完了,烟嘴被我咬的碎烂,也不敢开窗户,一口吐在脚下。

    我们被这帮畜牲包围了,在把我们往一个地方逼!

    真他妈憋屈!老子哪儿受过这气?要是像骷髅猪狮那样的我也就认了,让一帮耗子欺负成这样?要不是车上还有别人的命,老子早就一个漂移掉头,把面包车往追我们的鼠潮开,油门踩死,车翻了之前压死多少算多少。

    被耗子这种地位比狗还低的畜牲踩在头上,我很难忍,但是我不能再不负责一次了。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躲着它们的围堵,我一定要把这仨人给活着带出这比阴曹地府还要晦气的鬼地方!我知道我的罪孽,黄脸婆会原谅我吗?儿子会原谅我吗?不会的,我让自己冬眠了,把奖金全给他们,以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可以赎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哪儿有那么好的事?以为睡一觉就可以赎罪了?睡醒之后,就是地狱,活该!这里就是你赎罪的地方!

    烂命,贱命,赌徒的命!你只有帮他们活下去,你这个烂人才算是有点价值!

    “女娃子!再给我点一根儿!”

    面包车不断发出轰鸣和碾碎骨骼与血肉的声音,大雨模糊着视线,整个世界都在模糊。白与黑在模糊的车窗交织、扭曲,偶尔一道雷照亮那些猩红的眼珠子。新的烟点在了嘴上,我神经紧绷,带血丝的眼睛瞪的直直的不眨一下,吸的烟都忘记往外吐。

    “轰!”

    我从来没想过面包车能飙这么快,可它偏偏就是达到了这个恐怖的速度,而且还是在我的手里达到的。女娃子整个人都贴在座椅靠背上,一只手还抓着上方的抓手,小脸被吓得煞白。

    “哈哈哈哈!”我不该在这时候笑的,可她的这副样子实在逗着我了“怎么?害怕了?抓稳了,这帮畜牲要给咱们包饺子,他妈的真给自个儿当人了?老子带你们冲出去!”

    “爸,我不害怕,但是他们抢了我的饭钱后我没有吃午饭……可以……给我买个豆沙包吗?”

    我看着副驾驶上的儿子一愣,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滚,饿着,我没你这么废物的儿子,别的小屁孩抢你饭钱你不会自己找老师去?他们怎么光抢你的不抢别人?”

    可以!可以啊!爸给你买,给……给你买!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多少都行!爸都给你买!——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呐喊,眼睁睁的看着。

    “可是老师……她很忙,我成绩不好……她不喜欢我。”

    “怎么就你成绩不好?别人家小孩儿都考的比你好,你还有脸吃豆沙包呢?家里早上剩半块馒头自个儿吃了去。跟你妈一个德性,都指望不上。”

    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我他妈撕烂你!!!怎么不去死啊?他为什么成绩不好你自己心里真的没个数吗?真他妈……是个挨千刀万剐的东西!!!闭嘴,给我闭嘴!!!

    “李叔叔……李叔叔?李叔叔!”

    我赫然惊醒,猛打方向盘,差一点儿就翻了。该死,这么关键的时候,辐射病带来的幻觉居然发作了。我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把燃烧的烟头往自己小臂上按,用这剧烈的痛觉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像徐乐田用骨折的剧痛抵抗白色仙人掌的幻觉一样。

    源源不断的追击和围堵还在继续,车轮下传来的碾压声就没停过。眼前被雨水覆盖的车窗上,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多,朦朦胧胧,看起来十分邪门儿。

    幻觉投影在车窗上,随着流动变化的雨水,我的儿子若隐若现。他哭哭啼啼的,他只想要我的安慰和一个豆沙包而已,我为什么不……不!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我又用烟头狠狠地烫了一下自己。

    “李叔叔!右边!”

    听到女娃子的惊叫我扭头看去,那一刻我简直停住了呼吸。朝面包车右侧冲过来的是鼠浪,形象意义上的鼠浪!涌起了足足有两米高!连撞带包的撞上了疾行中的面包车。

    我本能的把方向盘往左边打,然而面包车的车轮间早就卡进去了大量的血肉和骨骼,本来就多少有点失灵。再加上下雨湿滑的路面,鼠浪这么一撞,面包车直接侧翻了过去,在疯狂的高速行驶中积累的惯性,让整辆面包车侧翻后打着旋儿滑行了不知多远。

    我最后只看见身边的车窗在蹭地滑行中破碎,巨大而又恐怖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疲惫不堪又受到撞击,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