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一）·飞牙子
徐乐田：
门终于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两个老人，其中一个头发又长又乱，手里拿着一个碗，还有一瓶矿泉水。
跟在他后面的另一个老人相貌平平，年老衰弱的手臂，正在费力的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半个足球大的肉块。
那个肉块被血腐虫寄生，冒着猩红的光。这肉块在塑料袋里不断的扭曲，蠕动，弄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来，着实诡异。
我的左臂现在也和那肉块没两样，在我苏醒后的几个小时里一直不受控制的自己动着。就算我闭上眼不去看，也能感觉得到它在动。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而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也终于知道咬舌自尽这件事其实是假的。
我在束缚中剧烈的挣扎：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快把我给放开！”
“你可以叫我丹老爷，道爷我是来救你命、治你伤的。这位是老赵，平常这个时候他有一堆活儿要干，但是从今天开始那个叫李国峰的后生开始帮我们干活儿了，所以老赵今天闲下来，就来给我打个下手。”
“这是什么？我问你我胳膊上这是什么！你给我把这胳膊切掉！”
这个自称是丹老爷的人没有理我，拿起那个碗来，里面是某种黏糊糊的物质，往我嘴边送让我吃掉。我自然是叫骂着不肯吃的。
“这是肉泥，你小子得吃东西！别不知好歹。”
“滚！”
丹老爷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去了针头的针管，往针管里吸了些肉泥，然后掐着我的脸，用针管强行往我嘴里送。我还在床上躺着，这个姿势，如果我不往下咽，就要被这个所谓肉泥的东西给呛死。
“这红仙我就先给您放这儿了，拎着怪沉的。”老赵把那肉块拎起来放在了我的床上。
自己的腐臭自己是闻不出来，可是当这块被血腐虫寄生的肉放到我身边时，一股腐烂的味道弥漫开来，往鼻子里钻。
这味道令人作呕，可是我还要不得不咽下那些肉泥。丹老爷掐着我的脸，这老爷子力气不小，我根本就动不了。这喂饭喂了得有二十分钟，我才终于熬过这份折磨。
其中我呛着了好几次，肉泥顺着我的嘴角流到耳朵，再流过耳朵淌到枕头上，湿粘一片。
我喘着粗气，不断的咳嗽着。丹老爷端详着我的左臂，近到恨不得把脸贴上去。他在胳膊上戳戳按按，瞪大了眼睛问我疼不疼，可是我一丁点感觉都没有，这条胳膊算是彻彻底底的废了。
“你到底要对我干什么！把我放开！把这些恶心的虫子全部都拿走！”
“哼！这是红仙！有眼无珠的小子，这可是生机蓬勃、御死为生的仙虫！饱含日月精华、血肉灵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
我之前又不是没接触过血腐虫，那被血腐虫寄生的骷髅猪狮还历历在目，这是个狗屁的好东西！听他把这虫子夸上天我都一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忍不住说道：
“你神经病吧？”
“有容乃大，道爷我恕你无知者无罪。我告诉你，要不是道爷我才多识广，想到用这些红仙来治你这胳膊，你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丹老爷摇头晃脑，指天画地：
“这红仙，御死为生，活在尸体里。尸者，朽也，筋肉坏死而萎靡不振，不见生机只见蛆蝇。可要是红仙住进来会怎么样呢？小子我告诉你，那红仙住进来之后，和尸体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红仙会释放自身的灵气来保证尸身的筋肉活力，不然尸身如果动不了，不能帮红仙找更新鲜的尸体繁衍后代，那红仙自个儿也要玩儿完。
你看野外那些被红仙附身了的尸体，哪个不是在红仙的影响下，肌肉已经腐烂了还能跑能跳？而这些在你身上的红仙，也是一个道理，红仙住了你这条废掉的胳膊，灵气不光只给你的胳膊，也能够从胳膊渗出一部分来给你还活着的筋肉。
不要觉得红仙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人家可不白吃白喝，红仙是不仅保了你一次小命，以后还能一直反哺你那些完好的躯体。
红仙只喜欢尸体，不喜欢活的新鲜血肉，你不用担心红仙会夺舍你。要是道爷的算计没错儿的话，你小子是可以和仙家共生的。
小子，这仙家呀，保你呢！”
“狗屁！我他妈的弄死你！！”
我在床上剧烈的挣扎着，但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嘿嘿，小子，我告诉你，这儿以前是一家养老院，这张床是给那些突发精神病的老人预备的。我们还又专门为你加固了一下，你挣脱不开的。你可别觉得道爷我办事儿不地道，在我喂你之前你快24小时了都没有吃东西喝水，还受了重伤，现在能这么有精神头儿你觉得正常吗？这就是红仙的功效！红仙的灵气在起效是也！”
“那我再问你！我这胳膊之前只折了一处，现在怎么整条胳膊都折了！”
我看着蠕动的胳膊，随随便便360度的扭曲，一阵头皮发麻。
“你莫急，道爷我自有分寸，全折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是我让大羊神帮忙捏的，我跟你讲和大羊神祂老人家把话说明白可费劲了，祂差点以为我是让祂杀了你。
道爷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二：
其一，你的胳膊是完全没有一块儿完整的骨头，这样一来，胳膊现在虽然已经完全不受你控制了，但是它只能像触手一样蠕动，就算我给你松开束缚了，也不会伤了你自己和别人。可要是这胳膊里还有完好的骨头，那就有攻击力，红仙就会操控着伤人的，甚至杀你。因为你还活着，把你完全变成尸体，对红仙来说是有利的。
这其二啊，你养过花花草草没有？这养花的时候要给花松松土，有的时候这个土太硬，花根就不好长，对吧？你这胳膊也是同样的道理，骨头稀碎了，那红仙也好住嘛。”
污言秽语我倾口而出，这辈子我嘴都没这么脏过。
丹老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我，把那被血腐虫寄生的肉块拿过来，用手抓着一只只冒出来的血腐虫往我左臂上放。在我连绵不绝的骂声中，存在于那肉块表面上的血腐虫都被丹老爷给拿干净了。
“给我拿远点儿！别让它们碰我！！！”
那些被拿出来的血腐虫在我的左臂上爬了一会儿后，自己找到或大或小的伤口钻了进去。
“道爷我还以为你胳膊里的红仙会死一些呢，特意给你带了些想给你补充一下，但这情况比我预料的要好，仙家在你这儿住的呀，很开心！嘿嘿嘿嘿……”
“我发誓，”我死死地盯着这个老爷子“我早晚要把你弄熟了，剁碎喂给外面的怪物们！！”
丹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拿起那瓶矿泉水来往我嘴里喂。我尝着没有什么异常，自然是来者不拒，我就一边咽着，一边死死地瞪着他。
“咕。”
丹老爷把水瓶用力一挤，水撒了出来，灌进我的口鼻，也弄湿了我的整个枕头。
“哼！你现在可是我重中之重的试验品，道爷我可舍不得你渴死，多喝点儿！”
李国峰：
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彻底，但我怕一直这么跟大爷似的躺着，这里会不收我们。今天一大早起，我就去这里的厨房帮忙做早饭。
“你是个正值壮年的爷们儿，一个人能干的活儿顶的上我们好几个老头儿，有了你，其他人打今儿起基本上都不用干了，我也就是指导你几天。你叫我老刘就行，你随我来，带你去取肉。”
我跟着这个自称老刘的老头儿离开养老院，来到一个小院子，小院子的地面上，有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这尸体是某种野兽的，但是太残破，表面几乎没什么好肉了，也看不出来它生前是什么样子。从骨骼来看，应该是一种有六个蹄子的比较大的生物，但是没有骷髅猪狮大，跟牛差不多。
老刘：“这是大羊神前两天捕猎吃剩下赏给咱们的，每次祂就都给咱们扔这个院子里。虽然是吃剩下的，但是我们基本上每次都吃不完。不新鲜了也不用担心浪费，丹老爷会把腐烂掉的肉拿去养红仙。”
老刘把刀给我：
“取个八九斤的肉就中，回去扔锅里煮熟。我们让飞牙子给弄成肉泥才能吃，不然就我们这些老牙，煮的再软烂也吃不下。你们年轻人牙口好，出锅了拿去吃就行，撒点盐面儿，我们都是做了肉泥再撒盐面儿，省的让飞牙子占了便宜去，哈哈哈。”
我问道：“飞牙子是什么？”
“诶呀，这个事儿吧，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是有些丢脸面，所以我们都不想告诉你们这些外人。但是既然你们要长住，那早晚得要知道……啧，算了算了还是不知不看的比较好。”
“老刘你这怎么行呢？卖了冠子，还不说！快说说，我这人最受不了这个了。”
“哈哈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待会儿肉弄熟了，就带你去飞牙子那里把肉给弄成肉泥，你自然就见到了。”
“我听老刘你这意思，会吓到我们？”
“那倒应该不至于，那俩姑娘说不好，但你这大老爷们儿的，肯定吓不到。主要是我们当中有的人觉得这事儿丢脸面，怕挨你们笑话。”
“不能不能，你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可能会笑话你们？”
……
“李后生啊，这就是飞牙子，也不知道你们以前见过没有，反正我们就这么叫的。”老刘让我拎着弄熟的肉，来到一个和厨房离得不远的房间里面
“你不用害怕，过来一点儿，不用怕这飞牙子能伤人，这翅膀和触手都给砍去了，就剩这么一张嘴。我来给你做个示范，看好了，飞牙子的这个圆盘嘴，往后摸，有一个穴位，你给它按住它就不能把东西往下咽了，只能在这圆盘嘴里旋着嚼。这是丹老爷摸索了好久才发现的，要不说我们就佩服呢。
你看我现在把肉送进它这圆盘嘴里，看到没有？它在嚼，可是它不能咽下去，那么它就得吐出来。”
老刘拿碗在飞牙子的圆盘嘴下接着，随着那圆盘嘴的搅动，没一会儿就吐出来了黏糊糊的肉泥。
我见了这个所谓的飞牙子大吃一惊，我心想我怎么会不认识这个飞牙子呢？我们之前在超市那阵儿遇上过这种生物，我们管这叫六触蜻蜓！眼前的这只六触蜻蜓没了翅膀没了触手，只剩下一颗大眼和一张圆盘嘴。它被拴了起来，发出幽怨的呻吟，
看着那唾液拉丝的圆盘嘴，肉泥就是这么来的吗？我一阵反胃，我昨天还吃过这种肉泥，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但当着老刘的面，我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脸色憋的青紫。
“见笑了，但是我们这些老牙口儿，实在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就这么吃了好几年了，早就习惯了。”
“你们都吃这个？”
“对啊，我们老人都吃这个。不过丹老爷有孙子，牙长成后我们就不让他吃肉泥了，你们就和他一样直接吃肉。这件事你先别跟那两个姑娘说，怕人家嫌我们埋汰，哈哈哈。”
“不会不会，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儿，我们不会看不起你们。”
“随他去吧，咱接着干活儿。折腾完早饭，我带你去打扫卫生，十六个老人分别住了十三间屋子，你得挨个扫地墩地。这个打扫卫生房间三天一回就行，走廊咱们半个月用墩布一墩。
今天打扫完了卫生我带你去外出一趟，大羊神肃清的区域里，有一些物资需要咱们运回来。到时候你骑三轮车，我在前面骑自行车给你带路。”
……
这趟外出，我带了厨刀防身，老刘很自信，两手空空什么武器都不带。一路上偶尔也遇见一些生物，但是都没有朝发起我们攻击。
“后生啊，你不用怕，这些小妖们都知道咱是被大羊神保佑的人，不敢跟咱们动手。”
我们这趟外出很顺利，拿了两个煤气罐，四个桶装水，以及一些调味品，都装在了我的三轮车里。
老刘说，养老院里日常必须品就只有这些，大羊神赏肉吃，他们自己偶尔也找些素食，根本不用发愁饿肚子。
今天这一趟带回来的日常必须品，足够用上一个月了，但是丹老爷经常会需要一些炼丹用的材料，还得外出去给他找。大部分的外出，其实都是为了丹老爷。而丹老爷加孙仙姑，就等于大羊神，所以丹老爷有需求是不得不外出去给他找的。
“经常去的有中药店，以及去各地寻找一些白玉京降下造化后的产物。有的时候丹老爷下的订单比那些日常必须品还要重要，毕竟炼丹是要供奉给大羊神的，万一大羊神生气了，让我们饿肚子倒还好说，就怕祂伤人呐！”
我问他大羊神是会说人话吗？
老刘说大羊神不会口吐人言，也听不懂我们这些凡语，都是孙仙姑和祂沟通。
“听不懂彼此说什么？那是怎么沟通的？”
“孙仙姑以前就是跳大神的嘛，她往自己的身上写符文然后跳舞、敲鼓、唱词儿，反正人家有自己的一套请仙的法儿，等哪天你见了那场面就知道了。”
回到了养老院，我一件一件的从三轮车上卸货，拎着煤气罐就走。这煤气罐对于他们来说，上车和卸货都得用一根长长的木板搭个坡儿。卸货后，得是三个老头儿在地上滚半天才能给运到厨房去。
孙仙姑说得对，我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帮助。这些货我半个小时就卸完了，该放哪儿都放过去了，要是让老爷子们干，得折腾两三个小时，没准还受个伤。
我的伤还没彻底好利索呢，不然还能效率更高。
“哈哈哈哈哈，果然年轻就是好，行了歇着去吧，今天上午就没活儿了。等到了中午，记得过来帮忙做饭。”
“得嘞。”
这一刻，我觉得要是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错。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怪物，有吃有喝有住所，有可以挥洒汗水的劳动，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冬眠前，甚至是赌博前的太平日子。
以前我从来不珍惜那样的日子，现在这么一想，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我来到养老院的小院儿里，伸了个懒腰，坐在一个马扎上面朝南晒太阳，A楼上不知是那个大爷在唱戏，哼哼呀呀，不好听，但是听的我很舒服很安心。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
“李师傅？李师傅？醒醒别睡了。”
这太阳下眯的正舒服，女大夫把我给叫醒了，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药材。
“李师傅，那厨房能给我开个火吗？我得煮药给邓雨洁。”
“走。”
到了厨房，开火，倒水，剩下的就让女大夫自己整。我一个不懂药理的大老粗，怕自己帮了倒忙，这可是女娃子保命的药，马虎不得。
但是女大夫说没什么要紧的，养老院这帮人不可能让女娃子死，好像邓雨洁她是什么大阴之女，在丹老爷的那套宗教理论里非常非常有用。他们舍不得邓雨洁死，可邓雨洁又不愿意让丹老爷治，那就只好把药交给女大夫，而有了药，女大夫就很自信能把邓雨洁医好。
女大夫在灶台旁煮着药，我就在她身后搬了个板凳坐着。她开口道：
“我跟你说，那个丹老爷啊，对邓雨洁非常看重。邓雨洁跟我说，她时不时就能在明处或暗处看见丹老爷在暗中观察她。
我跟其他老人打听了打听，这个丹老爷在以前，平日里可都是基本上不怎么出他那间丹炉屋的。”
我差点没从板凳上站起来：“那老登偷窥邓雨洁！？”
“说不上偷窥，他也就是打个招呼，聊两句话，问问邓雨洁身体怎么样，还有八字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邓雨洁很排斥那个老神棍，那就是个神经病！神神叨叨的，换谁愿意跟他说话啊？也就是咱们现在寄人篱下的这个处境，邓雨洁她不敢扫了丹老爷的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聊几句。
丹老爷给她了一颗丹，说吃了能治她的伤。她使了个幌子骗丹老爷已经吃下去了，然后她把那个丹给扔马桶了。”
“这……万一那丹有用呢？”
“昨天在丹老爷的那间丹炉屋，你是没在场，没亲眼看到他疯疯癫癫的模样。反正我们两个是都不敢吃他给的东西了，他要是给你，你最好也别吃。你的伤怎么样？不再养养就开始给他们干活儿了。”
“我啥事儿没有，这里的肉敞开吃，我的伤不重，蛋白质管够，干活儿也没啥事儿。活儿也不重，只是对于这帮七八十的老骨头们来说是那登天难的体力活儿，对咱来说啥也不是。”
女大夫轻声道：“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有些疑惑：“啊？”
“你忘了吗？咱们要出城，可不是永远的留在这儿的，我们要返回文明社会。”
“走？为什么走？再说了咱怎么走？俩病号，有一个重到都不让咱们见，怎么走？这是最主要的。其次，咱们现在什么物资都没了，穷光蛋啦，连车都没有。”
我降低声音：“再一个，你觉得这里的人能乐意让咱们走吗？我干活儿，你们俩提供经血炼丹，都是待的时间越长，创造的价值越多。他们不可能乐意让咱们走的，别说走的时候提供帮助送送咱们了，别恼羞成怒请来那个什么大羊神拦咱们都算好的。”
女大夫推动着锅勺，在锅里轻轻推出漩涡来，搅着药材，已经发出一点药材的苦味了：
“啧，这些问题我都知道，我不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件事的嘛，离开这里出城是必须的事情，困难很多，但我们还很有时间。关于那些问题，咱们要一步步的来解决，我觉得眼下第一件该做的事情就是先了解一下徐乐田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不能让孙仙姑和丹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徐乐田没事就彻底不管，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问他们徐乐田在哪个房间，都很含糊的不告诉我，有的老人甚至说根本就不知道有个胳膊骨折的人。丹老爷和孙仙姑越不让咱们见，我就越觉得说明这有问题。”
“养老院挺大的，没事，咱们慢慢找。”
我和女大夫正聊着，厨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不合尺码的衣服，手里拿着棒棒糖。
“成仙喽！成仙喽！我要上白玉京啦！”
“诶哟，怎么又乱跑，慢点儿，唉，追不上啊。”
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腰，喘着粗气追了上来，今天上午我挨个房间打扫卫生，跟养老院里的老人们都混了个脸熟，我快步走出厨房去打招呼：
“诶？大娘您咋出来了？这谁家的小子？”
“这个呀，是丹老爷的孙子，嘿！别跑了！”老太婆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这小兔崽子转身一个肘击打在老太婆的胳膊上，然后跑掉了。
“诶呦喂，气死我了这个小祖宗！”
“没事儿吧您？”
老太婆捂着胳膊，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这孩子打小儿就淘啊。”
“这就是丹老爷的孙子啊，今儿上午我听老刘随口说了一嘴，之前还一直没见过他呢。”
“才醒来两天，这么大的地方，没碰上面也正常。这孩子啊，叫韩百卷，白玉京降下造化的时候，这孩子才三四岁，在养老院看望他爷爷老韩，跟他爷爷住两天。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信仰大羊神，没有祂的庇佑，老韩头被小妖给杀了，这孩子就在养老院里留下了来，被我们一直照顾着。
当年老韩一死，丹老爷就认他当了干孙子。其实也不光他，我们这些老人们哪个不把这唯一的小辈当孙子宠着？
唉……这越长越大，让我们给娇惯坏了，你看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糖他都能吃的上。唉……快帮我去找回来，我怕他跑出养老院去。”
“诶，您甭急，我这就去。”
门终于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两个老人，其中一个头发又长又乱，手里拿着一个碗，还有一瓶矿泉水。
跟在他后面的另一个老人相貌平平，年老衰弱的手臂，正在费力的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半个足球大的肉块。
那个肉块被血腐虫寄生，冒着猩红的光。这肉块在塑料袋里不断的扭曲，蠕动，弄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来，着实诡异。
我的左臂现在也和那肉块没两样，在我苏醒后的几个小时里一直不受控制的自己动着。就算我闭上眼不去看，也能感觉得到它在动。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而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也终于知道咬舌自尽这件事其实是假的。
我在束缚中剧烈的挣扎：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快把我给放开！”
“你可以叫我丹老爷，道爷我是来救你命、治你伤的。这位是老赵，平常这个时候他有一堆活儿要干，但是从今天开始那个叫李国峰的后生开始帮我们干活儿了，所以老赵今天闲下来，就来给我打个下手。”
“这是什么？我问你我胳膊上这是什么！你给我把这胳膊切掉！”
这个自称是丹老爷的人没有理我，拿起那个碗来，里面是某种黏糊糊的物质，往我嘴边送让我吃掉。我自然是叫骂着不肯吃的。
“这是肉泥，你小子得吃东西！别不知好歹。”
“滚！”
丹老爷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去了针头的针管，往针管里吸了些肉泥，然后掐着我的脸，用针管强行往我嘴里送。我还在床上躺着，这个姿势，如果我不往下咽，就要被这个所谓肉泥的东西给呛死。
“这红仙我就先给您放这儿了，拎着怪沉的。”老赵把那肉块拎起来放在了我的床上。
自己的腐臭自己是闻不出来，可是当这块被血腐虫寄生的肉放到我身边时，一股腐烂的味道弥漫开来，往鼻子里钻。
这味道令人作呕，可是我还要不得不咽下那些肉泥。丹老爷掐着我的脸，这老爷子力气不小，我根本就动不了。这喂饭喂了得有二十分钟，我才终于熬过这份折磨。
其中我呛着了好几次，肉泥顺着我的嘴角流到耳朵，再流过耳朵淌到枕头上，湿粘一片。
我喘着粗气，不断的咳嗽着。丹老爷端详着我的左臂，近到恨不得把脸贴上去。他在胳膊上戳戳按按，瞪大了眼睛问我疼不疼，可是我一丁点感觉都没有，这条胳膊算是彻彻底底的废了。
“你到底要对我干什么！把我放开！把这些恶心的虫子全部都拿走！”
“哼！这是红仙！有眼无珠的小子，这可是生机蓬勃、御死为生的仙虫！饱含日月精华、血肉灵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
我之前又不是没接触过血腐虫，那被血腐虫寄生的骷髅猪狮还历历在目，这是个狗屁的好东西！听他把这虫子夸上天我都一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忍不住说道：
“你神经病吧？”
“有容乃大，道爷我恕你无知者无罪。我告诉你，要不是道爷我才多识广，想到用这些红仙来治你这胳膊，你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丹老爷摇头晃脑，指天画地：
“这红仙，御死为生，活在尸体里。尸者，朽也，筋肉坏死而萎靡不振，不见生机只见蛆蝇。可要是红仙住进来会怎么样呢？小子我告诉你，那红仙住进来之后，和尸体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红仙会释放自身的灵气来保证尸身的筋肉活力，不然尸身如果动不了，不能帮红仙找更新鲜的尸体繁衍后代，那红仙自个儿也要玩儿完。
你看野外那些被红仙附身了的尸体，哪个不是在红仙的影响下，肌肉已经腐烂了还能跑能跳？而这些在你身上的红仙，也是一个道理，红仙住了你这条废掉的胳膊，灵气不光只给你的胳膊，也能够从胳膊渗出一部分来给你还活着的筋肉。
不要觉得红仙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人家可不白吃白喝，红仙是不仅保了你一次小命，以后还能一直反哺你那些完好的躯体。
红仙只喜欢尸体，不喜欢活的新鲜血肉，你不用担心红仙会夺舍你。要是道爷的算计没错儿的话，你小子是可以和仙家共生的。
小子，这仙家呀，保你呢！”
“狗屁！我他妈的弄死你！！”
我在床上剧烈的挣扎着，但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嘿嘿，小子，我告诉你，这儿以前是一家养老院，这张床是给那些突发精神病的老人预备的。我们还又专门为你加固了一下，你挣脱不开的。你可别觉得道爷我办事儿不地道，在我喂你之前你快24小时了都没有吃东西喝水，还受了重伤，现在能这么有精神头儿你觉得正常吗？这就是红仙的功效！红仙的灵气在起效是也！”
“那我再问你！我这胳膊之前只折了一处，现在怎么整条胳膊都折了！”
我看着蠕动的胳膊，随随便便360度的扭曲，一阵头皮发麻。
“你莫急，道爷我自有分寸，全折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是我让大羊神帮忙捏的，我跟你讲和大羊神祂老人家把话说明白可费劲了，祂差点以为我是让祂杀了你。
道爷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二：
其一，你的胳膊是完全没有一块儿完整的骨头，这样一来，胳膊现在虽然已经完全不受你控制了，但是它只能像触手一样蠕动，就算我给你松开束缚了，也不会伤了你自己和别人。可要是这胳膊里还有完好的骨头，那就有攻击力，红仙就会操控着伤人的，甚至杀你。因为你还活着，把你完全变成尸体，对红仙来说是有利的。
这其二啊，你养过花花草草没有？这养花的时候要给花松松土，有的时候这个土太硬，花根就不好长，对吧？你这胳膊也是同样的道理，骨头稀碎了，那红仙也好住嘛。”
污言秽语我倾口而出，这辈子我嘴都没这么脏过。
丹老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我，把那被血腐虫寄生的肉块拿过来，用手抓着一只只冒出来的血腐虫往我左臂上放。在我连绵不绝的骂声中，存在于那肉块表面上的血腐虫都被丹老爷给拿干净了。
“给我拿远点儿！别让它们碰我！！！”
那些被拿出来的血腐虫在我的左臂上爬了一会儿后，自己找到或大或小的伤口钻了进去。
“道爷我还以为你胳膊里的红仙会死一些呢，特意给你带了些想给你补充一下，但这情况比我预料的要好，仙家在你这儿住的呀，很开心！嘿嘿嘿嘿……”
“我发誓，”我死死地盯着这个老爷子“我早晚要把你弄熟了，剁碎喂给外面的怪物们！！”
丹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拿起那瓶矿泉水来往我嘴里喂。我尝着没有什么异常，自然是来者不拒，我就一边咽着，一边死死地瞪着他。
“咕。”
丹老爷把水瓶用力一挤，水撒了出来，灌进我的口鼻，也弄湿了我的整个枕头。
“哼！你现在可是我重中之重的试验品，道爷我可舍不得你渴死，多喝点儿！”
李国峰：
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彻底，但我怕一直这么跟大爷似的躺着，这里会不收我们。今天一大早起，我就去这里的厨房帮忙做早饭。
“你是个正值壮年的爷们儿，一个人能干的活儿顶的上我们好几个老头儿，有了你，其他人打今儿起基本上都不用干了，我也就是指导你几天。你叫我老刘就行，你随我来，带你去取肉。”
我跟着这个自称老刘的老头儿离开养老院，来到一个小院子，小院子的地面上，有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这尸体是某种野兽的，但是太残破，表面几乎没什么好肉了，也看不出来它生前是什么样子。从骨骼来看，应该是一种有六个蹄子的比较大的生物，但是没有骷髅猪狮大，跟牛差不多。
老刘：“这是大羊神前两天捕猎吃剩下赏给咱们的，每次祂就都给咱们扔这个院子里。虽然是吃剩下的，但是我们基本上每次都吃不完。不新鲜了也不用担心浪费，丹老爷会把腐烂掉的肉拿去养红仙。”
老刘把刀给我：
“取个八九斤的肉就中，回去扔锅里煮熟。我们让飞牙子给弄成肉泥才能吃，不然就我们这些老牙，煮的再软烂也吃不下。你们年轻人牙口好，出锅了拿去吃就行，撒点盐面儿，我们都是做了肉泥再撒盐面儿，省的让飞牙子占了便宜去，哈哈哈。”
我问道：“飞牙子是什么？”
“诶呀，这个事儿吧，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是有些丢脸面，所以我们都不想告诉你们这些外人。但是既然你们要长住，那早晚得要知道……啧，算了算了还是不知不看的比较好。”
“老刘你这怎么行呢？卖了冠子，还不说！快说说，我这人最受不了这个了。”
“哈哈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待会儿肉弄熟了，就带你去飞牙子那里把肉给弄成肉泥，你自然就见到了。”
“我听老刘你这意思，会吓到我们？”
“那倒应该不至于，那俩姑娘说不好，但你这大老爷们儿的，肯定吓不到。主要是我们当中有的人觉得这事儿丢脸面，怕挨你们笑话。”
“不能不能，你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可能会笑话你们？”
……
“李后生啊，这就是飞牙子，也不知道你们以前见过没有，反正我们就这么叫的。”老刘让我拎着弄熟的肉，来到一个和厨房离得不远的房间里面
“你不用害怕，过来一点儿，不用怕这飞牙子能伤人，这翅膀和触手都给砍去了，就剩这么一张嘴。我来给你做个示范，看好了，飞牙子的这个圆盘嘴，往后摸，有一个穴位，你给它按住它就不能把东西往下咽了，只能在这圆盘嘴里旋着嚼。这是丹老爷摸索了好久才发现的，要不说我们就佩服呢。
你看我现在把肉送进它这圆盘嘴里，看到没有？它在嚼，可是它不能咽下去，那么它就得吐出来。”
老刘拿碗在飞牙子的圆盘嘴下接着，随着那圆盘嘴的搅动，没一会儿就吐出来了黏糊糊的肉泥。
我见了这个所谓的飞牙子大吃一惊，我心想我怎么会不认识这个飞牙子呢？我们之前在超市那阵儿遇上过这种生物，我们管这叫六触蜻蜓！眼前的这只六触蜻蜓没了翅膀没了触手，只剩下一颗大眼和一张圆盘嘴。它被拴了起来，发出幽怨的呻吟，
看着那唾液拉丝的圆盘嘴，肉泥就是这么来的吗？我一阵反胃，我昨天还吃过这种肉泥，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但当着老刘的面，我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脸色憋的青紫。
“见笑了，但是我们这些老牙口儿，实在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就这么吃了好几年了，早就习惯了。”
“你们都吃这个？”
“对啊，我们老人都吃这个。不过丹老爷有孙子，牙长成后我们就不让他吃肉泥了，你们就和他一样直接吃肉。这件事你先别跟那两个姑娘说，怕人家嫌我们埋汰，哈哈哈。”
“不会不会，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儿，我们不会看不起你们。”
“随他去吧，咱接着干活儿。折腾完早饭，我带你去打扫卫生，十六个老人分别住了十三间屋子，你得挨个扫地墩地。这个打扫卫生房间三天一回就行，走廊咱们半个月用墩布一墩。
今天打扫完了卫生我带你去外出一趟，大羊神肃清的区域里，有一些物资需要咱们运回来。到时候你骑三轮车，我在前面骑自行车给你带路。”
……
这趟外出，我带了厨刀防身，老刘很自信，两手空空什么武器都不带。一路上偶尔也遇见一些生物，但是都没有朝发起我们攻击。
“后生啊，你不用怕，这些小妖们都知道咱是被大羊神保佑的人，不敢跟咱们动手。”
我们这趟外出很顺利，拿了两个煤气罐，四个桶装水，以及一些调味品，都装在了我的三轮车里。
老刘说，养老院里日常必须品就只有这些，大羊神赏肉吃，他们自己偶尔也找些素食，根本不用发愁饿肚子。
今天这一趟带回来的日常必须品，足够用上一个月了，但是丹老爷经常会需要一些炼丹用的材料，还得外出去给他找。大部分的外出，其实都是为了丹老爷。而丹老爷加孙仙姑，就等于大羊神，所以丹老爷有需求是不得不外出去给他找的。
“经常去的有中药店，以及去各地寻找一些白玉京降下造化后的产物。有的时候丹老爷下的订单比那些日常必须品还要重要，毕竟炼丹是要供奉给大羊神的，万一大羊神生气了，让我们饿肚子倒还好说，就怕祂伤人呐！”
我问他大羊神是会说人话吗？
老刘说大羊神不会口吐人言，也听不懂我们这些凡语，都是孙仙姑和祂沟通。
“听不懂彼此说什么？那是怎么沟通的？”
“孙仙姑以前就是跳大神的嘛，她往自己的身上写符文然后跳舞、敲鼓、唱词儿，反正人家有自己的一套请仙的法儿，等哪天你见了那场面就知道了。”
回到了养老院，我一件一件的从三轮车上卸货，拎着煤气罐就走。这煤气罐对于他们来说，上车和卸货都得用一根长长的木板搭个坡儿。卸货后，得是三个老头儿在地上滚半天才能给运到厨房去。
孙仙姑说得对，我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帮助。这些货我半个小时就卸完了，该放哪儿都放过去了，要是让老爷子们干，得折腾两三个小时，没准还受个伤。
我的伤还没彻底好利索呢，不然还能效率更高。
“哈哈哈哈哈，果然年轻就是好，行了歇着去吧，今天上午就没活儿了。等到了中午，记得过来帮忙做饭。”
“得嘞。”
这一刻，我觉得要是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错。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怪物，有吃有喝有住所，有可以挥洒汗水的劳动，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冬眠前，甚至是赌博前的太平日子。
以前我从来不珍惜那样的日子，现在这么一想，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我来到养老院的小院儿里，伸了个懒腰，坐在一个马扎上面朝南晒太阳，A楼上不知是那个大爷在唱戏，哼哼呀呀，不好听，但是听的我很舒服很安心。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
“李师傅？李师傅？醒醒别睡了。”
这太阳下眯的正舒服，女大夫把我给叫醒了，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药材。
“李师傅，那厨房能给我开个火吗？我得煮药给邓雨洁。”
“走。”
到了厨房，开火，倒水，剩下的就让女大夫自己整。我一个不懂药理的大老粗，怕自己帮了倒忙，这可是女娃子保命的药，马虎不得。
但是女大夫说没什么要紧的，养老院这帮人不可能让女娃子死，好像邓雨洁她是什么大阴之女，在丹老爷的那套宗教理论里非常非常有用。他们舍不得邓雨洁死，可邓雨洁又不愿意让丹老爷治，那就只好把药交给女大夫，而有了药，女大夫就很自信能把邓雨洁医好。
女大夫在灶台旁煮着药，我就在她身后搬了个板凳坐着。她开口道：
“我跟你说，那个丹老爷啊，对邓雨洁非常看重。邓雨洁跟我说，她时不时就能在明处或暗处看见丹老爷在暗中观察她。
我跟其他老人打听了打听，这个丹老爷在以前，平日里可都是基本上不怎么出他那间丹炉屋的。”
我差点没从板凳上站起来：“那老登偷窥邓雨洁！？”
“说不上偷窥，他也就是打个招呼，聊两句话，问问邓雨洁身体怎么样，还有八字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邓雨洁很排斥那个老神棍，那就是个神经病！神神叨叨的，换谁愿意跟他说话啊？也就是咱们现在寄人篱下的这个处境，邓雨洁她不敢扫了丹老爷的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聊几句。
丹老爷给她了一颗丹，说吃了能治她的伤。她使了个幌子骗丹老爷已经吃下去了，然后她把那个丹给扔马桶了。”
“这……万一那丹有用呢？”
“昨天在丹老爷的那间丹炉屋，你是没在场，没亲眼看到他疯疯癫癫的模样。反正我们两个是都不敢吃他给的东西了，他要是给你，你最好也别吃。你的伤怎么样？不再养养就开始给他们干活儿了。”
“我啥事儿没有，这里的肉敞开吃，我的伤不重，蛋白质管够，干活儿也没啥事儿。活儿也不重，只是对于这帮七八十的老骨头们来说是那登天难的体力活儿，对咱来说啥也不是。”
女大夫轻声道：“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有些疑惑：“啊？”
“你忘了吗？咱们要出城，可不是永远的留在这儿的，我们要返回文明社会。”
“走？为什么走？再说了咱怎么走？俩病号，有一个重到都不让咱们见，怎么走？这是最主要的。其次，咱们现在什么物资都没了，穷光蛋啦，连车都没有。”
我降低声音：“再一个，你觉得这里的人能乐意让咱们走吗？我干活儿，你们俩提供经血炼丹，都是待的时间越长，创造的价值越多。他们不可能乐意让咱们走的，别说走的时候提供帮助送送咱们了，别恼羞成怒请来那个什么大羊神拦咱们都算好的。”
女大夫推动着锅勺，在锅里轻轻推出漩涡来，搅着药材，已经发出一点药材的苦味了：
“啧，这些问题我都知道，我不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件事的嘛，离开这里出城是必须的事情，困难很多，但我们还很有时间。关于那些问题，咱们要一步步的来解决，我觉得眼下第一件该做的事情就是先了解一下徐乐田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不能让孙仙姑和丹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徐乐田没事就彻底不管，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问他们徐乐田在哪个房间，都很含糊的不告诉我，有的老人甚至说根本就不知道有个胳膊骨折的人。丹老爷和孙仙姑越不让咱们见，我就越觉得说明这有问题。”
“养老院挺大的，没事，咱们慢慢找。”
我和女大夫正聊着，厨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不合尺码的衣服，手里拿着棒棒糖。
“成仙喽！成仙喽！我要上白玉京啦！”
“诶哟，怎么又乱跑，慢点儿，唉，追不上啊。”
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腰，喘着粗气追了上来，今天上午我挨个房间打扫卫生，跟养老院里的老人们都混了个脸熟，我快步走出厨房去打招呼：
“诶？大娘您咋出来了？这谁家的小子？”
“这个呀，是丹老爷的孙子，嘿！别跑了！”老太婆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这小兔崽子转身一个肘击打在老太婆的胳膊上，然后跑掉了。
“诶呦喂，气死我了这个小祖宗！”
“没事儿吧您？”
老太婆捂着胳膊，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这孩子打小儿就淘啊。”
“这就是丹老爷的孙子啊，今儿上午我听老刘随口说了一嘴，之前还一直没见过他呢。”
“才醒来两天，这么大的地方，没碰上面也正常。这孩子啊，叫韩百卷，白玉京降下造化的时候，这孩子才三四岁，在养老院看望他爷爷老韩，跟他爷爷住两天。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信仰大羊神，没有祂的庇佑，老韩头被小妖给杀了，这孩子就在养老院里留下了来，被我们一直照顾着。
当年老韩一死，丹老爷就认他当了干孙子。其实也不光他，我们这些老人们哪个不把这唯一的小辈当孙子宠着？
唉……这越长越大，让我们给娇惯坏了，你看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糖他都能吃的上。唉……快帮我去找回来，我怕他跑出养老院去。”
“诶，您甭急，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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