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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信仰

    实际上随着洗掠教堂的增多,迫于生存大批神职人员不得不举手投降,能坚持信仰视死如归的毕竟只有极少数。

    相比对待陌生领地农民们的残酷洗劫,投降神职人员的待遇无疑好上许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人数剧增,农民军们自发抱团变成了十来股较大的团体。

    但不管分成多少股,他们天性中都具有同样的实用主义色彩,就算名义上信仰了龙神,满意自己在龙神信仰中的收获,也并不妨碍他们留恋主神的天堂,为了能在死后进入主神的天堂,他们已经忍受了以十年为单位的困苦生活。

    对于生存资源极少的农民们来说,浪费是最大的恶习。

    这种自以为的人生尺度上的沉没成本,促使农民军们有别于对占领区同类的残酷镇压,不约而同对神职人员网开一面。

    因此农民军们有一种在江望看来不可思议的行为,他们一边将教堂搜刮一空,另一边却拿着武器偷偷去看押区找到投降的牧师请求他们代表主神宽恕自己。

    投降牧师们也和江望一样感到不可思议,源于一个领地和另一领地的农民就像他国之民般陌生,牧师们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即便相互间不认识,对教会的归属感,依旧使他们自认为一个整体,何况他们刚刚遭遇了如出一辙的悲惨遭遇。

    显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神职人员会觉被刀架在脖子上,被抢掠一生积累的财富,被关在简陋的营区幕天席地,叫做网开一面。

    很多养尊处优的牧师们仅仅过了两天阶下囚的生活便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由此当农民们沟壑纵横的脸上重新挂上熟悉的讨好的笑容有求于他们,他们迫不及待捡起云山雾罩的话术先让农民们先进献一些可以下咽的食物,天知道人类靠吃‘木屑‘和‘树皮’能活几天!

    农民军们送来了食物,他们又要求过夜的毯子....牧师们本该对此驾轻就熟,循环渐进,但恶劣的环境和同类竞争,亦或是农民们习性的改变....总之他们玩脱了。

    第一次冲突以一批业务最为精熟的牧师肝脑涂地做为结尾。

    后面事情就顺畅多了,牧师,教士的来源有贵族次子,私生子,背后有人支持,他们是最容易获得教权的那批群体,也是现在地面上肝脑涂地最多的那批人。

    另一个主要来源是农夫家的孩子,类似一种另类的学徒制度,在免费充当杂役的同时,教士们会删选出有资质的孩子送往教会学校,学成之后充当高级助手的角色。

    相比前者,这些出身底层的年轻教士们业务水平整体上大有不如,也很少有机会走到教堂主管牧师的位置。

    但他们的态度就恭顺多了,尤其是在目睹平日高高在上的老上司涂满地面后,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农民军们之前确实对他们网开一面了。

    每个想要活着的年轻教士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农民军们脸上的沟壑变化,以备随时改变口风,力求自己说的每个字乃至语调语音都能符合客户的心意。

    年轻教士们虽然努力到汗流浃背的程度,不过鉴于他们缺乏家教只接受过相当于成人大学之类的速成培训,相当一部分客户仍然不甚满意。

    无法被说服的农民军们,之后又做了一件违背常识的事,他们在分配战利品完毕后,偷偷绕过各自的领队和通常的流程,在江望的临时住所外满怀不舍的掏出一部分私藏的金银摆在地上作为进献。

    随后高声赞美龙神,确定使者能够听到后,他们会躲得远远的发出如释重负的长长叹息,好似如此,他们就获得了某种不知名的宽慰。

    用更科学的解释,或许这源于人类固有的道德补偿,我做了好事,我应该得到奖励,我值得被原谅。

    道德是一种动态指标,通过直接给使者进献黄金,农民军们在杀戮同类和进献神明之间,内心道德达到了某种短暂的平衡。

    既,我毁灭是为了更大的创生,这时候他们便遗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孤立人类的事实,在精神上到达了一种虚幻的与神同在的境界。

    神不会犯错,自然不用接受道德审判,不用愧疚,不用不安。

    因为啊,种种惨剧都是迈向美好新世界的必要之恶,一如神话灭世,无间地狱。

    后来寻求道德宽慰的人数太多,这种私自的个人行为很快演变成了一股风潮,从个人的偷偷摸摸变成光明正大的群体行动。

    对此各个团体的领队们非常不满,对部下三令五申应该遵守规矩先把战利品上缴再统一分配,任何私藏行为都是对龙神的大不敬。

    领队们的亲随们专门组织了一支队伍用来拦截民兵自发进献的行为,刚开始严厉惩戒了几个典型后确有改观,但很快便难以为继了。

    一来,战时行军,人员流动性极大,他们不敢从野源头上将江望围起来,哪能看得过来。

    二来,目前农民军里的势力划分以亲疏以战力以战利品...等等,就是没有强制性的军法,也没条件施行强制性的军法,简而言之农民军们不高兴随时都会换个领队。

    那几个惩戒典型的巡察队所在的部队没开心多久便出现了大批普通兵士连带着营地里装备一起改换门庭的事件。

    损失财富,还是损失人手,其他领队俱是心中凛然。

    再后面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私人进献重新蔚然成风,几个机灵的领队更是带头表明自己要进献两次,进献两次才能证明对龙神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信仰。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就苦了那些投降区的贵族老爷和富户们了,原来因为学识和管理原因,各个领队里明里暗里都在接受他们的投靠和贿赂,同时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庇护,现在基本就是敲骨吸髓,连他们的棺材盖要抢了换钱。

    种种景象江望一一看在眼中,从农民军宽待神职人员,普通兵士进献,领队们试探他的意思。

    江望都没有发表意见,事情都是自然而然发生,自然而然有了结果,但没发表意见,不代表江望真的没有想法,而是他明白没有合适的人手,任何想法都是力不从心的妄想。

    江望又去看望被关押着的格林教士,这段时间里不乏有向他投诚,自愿皈依龙神的神职教士,准确的说是非常多,金字塔统治结构里,能处于受益位置永远只是中上层的小部分,不分是世俗的王朝,亦或神明国度,供养结构如此。

    其中相当一份出身底层的教士们,除了批评太过残虐外,确实真心实意赞美民主,赞美天下之地归天下人所有。

    很多年轻教士明明前不久才被抢掠一空害怕得不得了,目睹几次公审和分配战利品现场,目睹欢唱高歌的普通兵士们,他们的思想却在快速往革命者偏移。

    相同的出身背景仿佛使农民兵的获得成了他们的获得,农民兵的希望成了他们的希望。

    他们脑内的镜像细胞不自觉模拟出另一种没有进入教会的可能,另一种走向熠熠生辉幸福世界的可能。

    一个卑贱的人越是赞美血统论,他就越是卑贱。

    大多数郁郁不得志,出身底层的教士们的生活,就是卑贱之人生活的之一。

    他们怎么能不赞美允许自己获得更多的世界。

    他们发自内心愿意相信,人人有地,自给自足,世界就能永远太平幸福。

    一个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麻烦的永恒幸福的天堂,是多么熠熠生辉,令人心向往之。

    .......

    但不知为何即便皈依者热情似火,江望总觉的差了一分,觉得格林教士最为合适。

    信仰的事情一拖再拖,江望心里明白拖不起了,已经不是原来的几百人,三千人,江望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各个领队禀报上来的人数每次都在变化....

    江望已经感受到领队们故作姿态后的轻慢,接连不断的胜利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人数,巨大的人数则使领队们村中小民的狡黠急剧膨胀成统治者的野心。

    走进石房前,江望在心里给格林教士,也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或许因为作为阶下囚度日如年时光消磨了格林教士原本坚强的意志。

    也或许是因为农民军接二连三的胜利使得江望许诺的主教王冠不再是一片虚幻。

    不管什么原因,经历了一连串拒绝,在最后一次,格林教士终于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