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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华年(2)

    《青涩华年》(二)

    我把自行车交给她,然后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旁蹲下身,等她。这里是平原地区,放眼四顾,多是农田、丛林或池塘,几乎看不到房舍、人家。现在是早春时节,路边的树,新生的叶子绿得发亮,田里的麦子在默默地抽穗,一片茫绿中,偶能看到斑驳的黄,那是油菜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香味,就来自那里。向余晓莲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一片高地,高地上是一片树林,我想她的村庄就隐在那片林子里。夕阳下,田园、树林、池塘都笼着金黄,真是一幅如诗如画的早春图,我突然羡慕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人,当然也包括余晓莲。曾经让我恐惧的荒僻和落后却原来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神往。

    我在那儿等了十分钟左右,正有些着急时,余晓莲骑着车子,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

    “被我弟弟纠缠了一会,他非要陪我来不可,我说有姐妹一块的,不用他陪!”她跳下车,把车子交给我,“咱们快走吧!”

    “哈哈,不经我同意,你就给我换了性别。”我开玩笑道。

    “嘿嘿,你真有意思,怎么不说我还给你省了一大笔变性费用呢?”她应对得也机智有趣,同时没等我跨上车,就跳坐在自行车后依架上。

    我们继续赶路,这时天色更加暗了。我提醒余晓莲见到那人后注意问询的方式,别直接问他拉几车,因为那样,若他想占便宜的话,肯定往多里说,如此我们就会被动。告诉他我们记差一车,问他今天有没有送土。一个人只有受屈时,才会争取正当利益,而不至于去占别人便宜。余晓觉得我说得有理,到了那个村子,找到那个人后,余晓莲就按我说的方法向他求证,果然,因为下午有别的事,他只运了一车土。看来是余晓莲记差了。

    从那个庄子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地了,但尚能看清路。按照余晓莲的指引,我们没有原路还回,而是七拐八拐地走上了一条水泥路,在这个地方,这么高级的路至少是一条省道,但路上的汽车并不多,三、五分钟才有一辆车从我们身边驶过,更是见不到行人。经了前面泥土路的颠簸,在这平坦、宽阔的路上骑车的感觉超爽,余晓莲在我身后也兴奋得松开了双手,在空中摇着喊。路二边除了树木就是田园,见不到一户人家,一个人,这广阔的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二个人。

    在水泥路上我们骑了好一段,才见到一个村庄。在一家路边饭店前,余晓莲示意停下车子。这家饭店好破落,石棉瓦覆顶的几间东倒西歪的庵棚式的房舍,一股股白烟从房顶和砖墙的缝隙处冒出来。路边的一半倒的杨树上挂着一块不规范的铁板,路边的一棵半倒着的杨树上挂着一块不规范的铁板,铁板上歪歪扭扭用红漆写了二个大字“饭店”。

    “我们就在这吃口饭吧,反正你回学校也吃不上饭了。”余小莲从我手中接过自行车,把它歪靠在树干上,放稳妥后说。

    我只想尽快回到学校,压根没想吃饭的事。她居然要下馆子,我口袋里装的钱连一盘菜也买不到。

    “我……我恐怕没……带、带的钱不多……”虽然感到很难为情,但我还是实话实说了,以免等会吃完饭,搞得场面不可收拾。

    “谁要你掏钱?今天是我出的错,你这半天的辛劳不都是为了帮我么?我请你!”

    说完,不容我再推辞,她自顾地走进了饭店。我也只好跟进去。

    老板见了余晓莲亲切地喊她“二姑娘”,她也应得脆。

    此时,饭店里的没几桌客人,食客多是路上跑运输的司机。我们随便挑了个干净一点桌子坐下来。余晓莲问我想吃点啥,我说我不挑食,简单,节俭就好。她走过去点菜,回来时又从零乱的墙橱上拿了一小瓶酒。

    “干嘛拿酒?”等她坐下后,我问。

    “请人吃饭,哪有不喝酒的?一会我陪你喝一盅。

    “我不喝酒,你也别喝,还是放回去吧!”

    “十里八乡就这一个饭店,平时生意好着呢!”她没有接我的话茬,说起了这家饭店。

    我环顾饭店的室内,屋顶上的石棉瓦直接钉在竹竿架起的横梁上,内里没有铺垫,四周的砖墙也没有抹灰,地上铺了一层砖做底,已经被踩踏得高洼不平,地砖缝里填满了顽固的垃圾。一张张破旧的桌子零乱摆放。现在农村饭店大至都是这副样子。

    “你常来这吗?》”想到老板刚才对她的称呼,我猜着问。

    “和爸爸来过几次;他招待生意上的客人,总喜欢喊我来帮他倒酒,仿佛我是他很值得炫耀的骄傲似的。可他又那么讨厌地管束我。”她虽然说着“讨厌”,但从她神情中我看到的是满足和骄傲。

    “二姑娘是你的小名吗?”我问。

    “算是吧,父亲的朋友和村里的长辈都这么叫我,不过我还有个小名。”她神秘的样子接着说,“但是很难听,我不喜欢,就不许他(她)再喊。”

    “是嘛?是什么名字?”话一出口,我觉得不妥,这应该是女孩子的隐私。

    “你也有小名吗?”余晓莲反问我。

    “哦,估计每个人都有小名吧。只是我的也不好听,我也不喜欢。”我没打算把小名告诉她。

    “你先说你的,我才告诉你我的小名。”她提出交换。

    我想了想,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不说算了,我也不告诉你!”第一次看到这丫头任性的样子,不过蛮可爱的。

    老板把饭菜亲自端到我们桌上,看到余晓莲面前的酒,厉色交待道:

    “你可不能喝酒,同与你父亲一块来时不一样!”

    他说完转身离开时,眼光向我身上扫。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余晓莲跟着老板走过去,然后贴近他的耳朵嘀咕着什么,老板沉思一下,还是向她点了点头。回座后,我问她和老板说的什么?余晓莲说她不让老板把今天我们一起吃饭的事告诉她父亲,不然父亲又要问个没完没了。

    “你干嘛不帮你父母做生意,还自己出来找事做?”吃饭时,我问她。

    “又不给发工资,花钱还要向他们讨要,我自己做事,经济独立,自由。”说话间,余晓莲的眼光直向灶台那瞟。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老板解下围裙正要离开,二个伙计在几个灶台间穿梭忙碌。

    “老板走了,没事了,我们喝一盅。”余晓莲说着,拧开了酒瓶,并斟满了二盅酒。那盅子很小,大约只能盛一“钱”酒。她端起一盅递给我。

    “我不喝酒,你也别喝,把它们倒回瓶里去吧。”我推开她的手,很认真地说。

    她噘起了嘴,放下递过来的盅子,端起了另一盅:

    “你不喝拉倒,我喝!”说着,将酒送到嘴边,一抑脖儿,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其实只沾了一下唇。

    她将酒盅放下,定定地看着我:

    “你也反感女孩子喝酒么?”

    “是的,女孩子喝酒,抽烟有损形象的。”我真心地想劝止她。

    她低下头,咬住下唇,想了一会,猛地又抬起头,豪气地说:

    “我不喝酒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你说吧。”她能听我的,我很高兴。

    “把你的小名字告诉我。”她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可以啊,但不是现在,以后我会和你说的。”我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像耍赖。

    她眼睛扑闪扑闪的眨,仿佛在酝酿恶作剧:

    “行,要说话算话哦!”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汤,突然抬起头鬼祟地低声叫道:

    “你小名不会是“小狗子”吧?!”她笑得汤溅了一桌……

    从饭店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余晓莲挺有心的,中途回家时带上了手电筒。我蹬车,她坐后面照着路。我先将她送回家,然后就独自往学校骑了。后座上少个人,轻松不少,但这乡村的路也太黑了,本来就人烟稀少,加之有的庄子还没通上电,这夜里四周一点光源没有。电筒光以外的沉沉黑暗,和黑暗里的像鬼一样的树影,让我心生恐惧感。我怀疑自己到了另一个荒芜的星球。这静夜更显浓郁的花香,和偶尔的二声蛙鸣,不断地将我从黑色的虚幻里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