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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华年》(5)

    《青涩华年》(五)

    七点时,余晓莲才过来。她先去和李老师夫妇打了个招呼,李老师妻子又同她一起来到这屋里,说了一会儿话。李老师妻子走后,余晓莲责问我今天怎么没去工地。我上午在上课,下午在帮学校整理料。她再想聊其他的事,我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我们的话李老师夫妇能听到。她于是压低声音说:

    “明天你去工地吗?我找你有事。”

    我表示下午晚一点可以去。

    “老师,现在我们开始吧?”她还是那么玩皮。

    招考科目有四门,语、数、理、化。现在距考试时间还有半个月。开课前,我简单地做了个辅导计划。今天我给她辅导数学。我们一起浏览了一下今天要学的全部内容,把其中涉及的公式、定理给她复习了一遍。还好,余晓莲还能记个百分之六、七十。之后,我从每一章节中给她先了几道题做。正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孺子可教也,我感很欣慰。余晓莲学起来也很认真,加之我的鼓励,夸奖,她更加的有兴趣,有信心了。

    八点半时,妗姥准时来接她了,那时我们也圆满地完成了今天辅导内容。临走时,她当着妗姥的面,在一个纸条上写下:明天别忘去工地!这也是欺妗姥不识字。我点点头,她走后我把纸条揣进了口袋。

    我实习的这家学校,是一所偏远的农村中学。由于这里经济发展慢,穷则思变嘛,加之远离城区,学生受到的经济发展带来的浮躁思想影响少,大部分学生学习都很努力,当然也有个别顽皮的学生。我教八年级的物理课,那个班里就有个“混世魔王”,他叫陈佰,上课不仅不听课,还总挑事。这不,在我的课堂上,他把并面女生的书拿去,在书上画了几个畸形的小人儿。女生举手向我报告,我拿过她的书一看,气得我真想揍他两巴掌。我让他去前面站着,他像没听见一样,佯佯不踩。我扯住他的胳膊强拉他起来,并大声训斥。见我发了火,班里立时静得可怕,先前有几个起哄的同学也噤了声。那位“混世魔王”这时才乖乖地走到前面,默默地站到了墙角。我余怒难销,把书一摔,打算去找班主任。物理课代表,那个像余晓莲的女生起身劝止我:

    “老师,你别生气了,给我们上课吧。”她说。

    我想想,还是不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只好作罢。我压了压心中怒气继续讲课。物理课代表叫颜燕,她同余晓莲长得像亲姐妹一样,说话的神态和笑起来的样子都挺像。颜燕各科成绩都很优秀,我觉她以后考个好一点的中专或高中学校都很有希望。有一个奇怪现象,那些顽皮的学生从不招惹班里成绩好的同学,这也许是他们对学习的最后的一点敬畏吧。

    上完课后,我本打算去集上理个发,但一伸手在衣袋里摸到了余晓莲的那张低条,糟糕,差点忘了。我借了住校生的一辆自行车,就往工地赶。工地旁边的路上停了一排运土的车子,余晓莲那时正忙得不亦乐乎。我放下车子就去帮着量土方。滞留车子的土方量完后,我们得以歇下来时,余晓莲问:

    “看我忙的,你怎么现在才来?”本来是生气的话,她却笑着说。这样的人,让你有气也没脾气。

    “我下了课就往这赶了啊!”我没敢说差点忘了,那样她可能从此不会理我。

    “还好,你来得也不晚,现在我们走吧。”她说。

    “去哪儿,这里没人怎么办?”我疑惑。

    “后面的车子不多了,我找好人替我们了。”她向正在卸土的几辆车那一指,那里有个戴鸭舌的老人,正在背着手看车子卸土,“我二爷,在这附近挖地呢,我让他帮我们看会儿。”

    “他会量土方吗,记得账可别搞乱了?”我觉得她太大意了。

    “哈,他比你我都会,过去是生产队的老会计,你说他会不?我说忙完后给他二斤烟叶,他高兴得不得了。”说着话,余晓莲喊着向她二爷交待了二句,跨上车便走。我也只好上了车跟在她身后。

    “我们去哪?”我依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昨晚就想和你说,你不让我说话。我说通了我爸,让他买台电视机,他终于答应了,并让我选。这不,我就找你来去集上帮我看看吗?”

    对电视机我也是外行,因为这东西当时在农村还是奢侈品,我家还没有呢。看来余晓莲家确实挺有钱的。

    去往集上的途中,刚好经过那天我摔跤的地方,我想起了丢掉的那瓶酒,就喊余晓停下来。

    “你是从这儿摔的?”她惊异地问,好像这儿不该摔跤似的。我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你回来时,我就想和你说这个地方的,但怕你害怕,我没敢和你说。没想到你还真就从这儿出事了。庆幸的是你没什么事。”

    她越说越让我感到后背发凉。

    “看到这沟没有?”她指着路下边的那条沟说,“我们这地方叫这沟为怨沟,听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什么都不长的、没人要的荒地,有个穷苦人,把它开垦过来,种上庄稼,谁知道,庄稼种下去,却长出了金豆子。县太爷知道后,就要强行霸占这块地,那穷人家就不给,县太爷给他定了个罪,把他下了大狱,后死在大狱里,地也被抢去了。穷人家还有个女儿,生的漂亮,被县太爷的儿子看上,抢到府里做妾,

    那女子用手段,把县太爷一家都害死了,最后她也定了死罪,死后就埋在这里。说也奇怪,自从地被抢走后,再也不长金豆子了,连庄稼也不长。从那女子死后,这里常出怪事。车子走这里有时会莫名熄火呀翻车,前年这沟还淹死过人咧。”

    我虽然不信鬼不信神,进庙不拜佛,但被她说得也心里发怵。无风不起浪,这儿曾经可能发生过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只是被人们一代代传得神了罢。中国许多离奇的传说大约都是这么来的。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寻找那瓶酒,终于在一丛去年冬天枯死的草丛中找到了那酒。我想拿回去,余晓莲却不让。说那晚这儿的冤魂可能就是看中了这瓶酒,使了个手段让我跌倒的。现在若再拿回去,可能会招祸。她的想法纯真得可爱,又荒诞得可笑。她煞有介事的拧开瓶盖,把酒倒撒到沟水里,口中念念有词。

    “你这一套都跟谁学的?”跨上车,再次上路时,我问她。

    “跟我奶奶学的,在我弟很小的时候,生病发热时,晚上,奶奶常在门口放一只盛满水的碗,拿两根筷子竖在碗里,嘴里念叨着,当筷子立住时,她就知道是谁让我弟弟生病的了。你别说,有时挺灵的!”

    我们那儿也有这习俗,我也见我奶奶做过。

    “你刚才念叨的什么?”我问。

    “我告诉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让她别伤害你,以后我还会打酒给她喝。”

    我心里一阵感动,虽然那鬼很虚幻,这份关心却很真实。

    我们要去的那个集子,其实就在我和余晓莲上次吃饭的那家饭店附近。说是集子,看上去就像农村宽一些的巷子。店面都是低矮破旧的民房改造的。集上也没有几家店铺,令人惊奇的是,这儿竟然有一家卖电器的。二间瓦房,在山墙上掏了个门。屋里阵旧的柜台上摆了四、五黑白电视的样机,还有几台录音机,喜欢听歌曲的我一直想有一台录音机,但到现在没能实现。老板一张大饼脸,头发乱篷篷,说话是嘶哑的声音。待人倒很客气,越热情,说明他的生意越不好。老板认得余晓莲,称要是看中了一定给她最低价。我们在那几台样机间挑了一会,最后在我的参谋下,余晓莲选中了一台凯歌牌十七吋黑白电视机。她见我很喜欢录音机,说她也喜欢,等她攒够钱,买一台,我们两人听。但我是不抱希望的,这东西做为个人消费品,太贵了。

    “是结婚用吗?那就要挑个大的。”这老板也话多。

    本是一句让人很尴尬的话,余晓莲听了却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的。

    “那……那你到时可要随份子钱哟!”她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