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与新城广场英大证券营业大厅里说长道短的的同时，在宝城二十区富欣商业大厦四楼的南方投资公司里，却是环境优雅，安静怡人的。穿着整洁的郑玫正端然坐在她工作室的写字台前，蹙眉皱额，若有所思。她心里在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今天到底去哪里发展一下业务，是去酒干淌卖无公司会一会那位在电话里神交已久了的李大老板，还是到新城广城的英大证券看看那里的股民们呢？虽然她的顶头上司王总大人早已经提醒过她这个异想天开的人，说那证券大厅里的小散不会有多大油水可捞的，就是偶尔从他们身上抠到点蝇头小利，打草惊蛇，会扰乱他们吞噬深圳这座庞大财富之城的阵脚，也尽管她在王总谆谆的教导声中，拨乱反正，确定自己的进攻目标是酒干淌卖无公司的李大老板……可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时光，她依旧意马心猿，想去那英大证券的营业大厅里走一走，会一会那里的股民，特别是想见识一下那位长发飘飘的张先生，还有她委托张先生拜个老股民为师的事更是紧扣心弦呢。

    去年至今，郑玫一直忙得连轴转，只是那天去了趟英大证券，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光顾过。不过她的心里无时不刻在想着英大证券的热闹事。今天，是证券行业开门的第一天，她想放开手中的忙事，去那英大证券大厅里走走。证券投资，在她的心里，与日俱增。自从多年前进到这南方投资公司，尾随王总鞍前马后，银行卡上的数字不断攀升，五位数、六位数……她日渐就有种居安思危。她曾经拜倒在宝城典当收藏行王老板的面前，懂得乱世藏金，盛世收藏。可是古老的理财，形同农家田地里那点不起眼的庄稼，她又瞒着王老板，背地里研究着股票。这几年里，她表面上跟王老板做收藏，其实真正的心思都花在了股票投资一事上。去年她在英大证券里开了个户头，算是正式进军证券市场的第一步，并且还象征性地买了些低价股放在仓里。去年那天她本想大量买入的，可是听了那大厅里股民们的言论后，又缩手缩脚了。其实时至今日，股票到底怎么做的好，她心里一点谱也没有的。不过她在心里反复想定了，也学那位张先生的样，拜个老股民为师的为好。

    门外忽“咚咚”地敲了两下。

    “进来吧。”沉思的郑玫随口回了声。

    “郑大小姐在想什么呢？”门外快步走进一位小姐来。

    “冯小姐，”郑玫眨了下眼睛，“有事吗？”

    “想和你商量点事呢！”刚进门的冯小姐笑笑的神态。

    “什么事呢？”郑玫坐直一下身子，“说吧。”

    “去年那天，王总说的那位李大老板的事，现在怎么样了呢？”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呢？”郑玫眉头一皱。

    “我的意思呀！”冯小姐赔着笑脸，“你郑大小姐一向很忙，又名花多主，是吧？如果郑小姐业务太繁多，实在忙不过来的话，可不可以你我私下里做个交易，把这个李大老板的业务，先让出来，给我去缠一缠，行吗？”

    “不行！”郑玫立马眉毛一阴，“我为这个李大老板的事，去年整整筹备了三百六十天，他是我二零零三年度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哪有让给你去缠的份呢。”

    “好好，算我多嘴了。”冯小姐见那一脸的残酷，忙拜手飞逃。

    郑玫瞟一眼走出门去人的背影，心里马上机警起来，王总交给她的那份关于李大老板的任务，是件让公司小姐人人为之眼馋的肥差。她随之紧起手脸，定下心事，上午去英大证券走一走，然后下午再去会一会那位酒干淌卖无公司的李大老板。主意如此之后，桌前的人雷厉风行，一手收拾了桌面，起身提了随身的包，在镜前习惯性地照了照，迅速擦了两笔口红，就甩门出去，到楼下坐进白色的宝马轿车，把方向盘直接打往新城广场。

    新城广场的英大证券营业大厅里，那拨聚集在东边角落里的股民们，气馁之余，一个个窒息般地仰坐在了长椅上。有人看了眼大厅墙壁上高挂的时钟，已经临近上午九点半开盘的时间了。这是个倍受股民关注的时刻，有如大幕即将拉开，吹拉弹唱的各路名角粉墨登场，纷纷待立的粉丝们神往而又专注。心里满是悬念的人个个屏气凝神，翘首以盼地张望着那面宽大的电子屏，等待着新一天行情的出现。时间在一秒秒、一分分中缓慢滚动，紧扣心弦的股民站在大厅里庄严肃穆。忽然，电子屏上的数据阴绿地显现了出来，只只股票明码低开了好几个百分点。股民张张的脸上失神无彩，噤若寒蝉。有人渴切地问：“老徐，快说说今天的行情好吗？”站在人中的老徐阴了下眉头，似有难言之隐，犹豫片刻，推脱般地对身后的弟子说：“青歌，你来给大家说说今天的行情吧！”正痴呆着的张青歌忙眨一下眼睛：“嗯，从现在的盘面上来看吧，低开，少量，成交才还不到一百万的数目。很明显了，资金懒得入市。近来人脉不活，旺气大减，观望的氛围很浓。所以呀，我断定今天的行情，毫无疑问，会续接前期的走势，低开低走。”老徐点头：“言之有理，评得很确！”旁边买了不少股票的老万老李重重砸起了嘴巴，尤其是重仓的朱姐、唐姐、王妹等人听了这话，顿时满脸乌黑，有如泼了一层浓墨。张青歌无意中扫到左右人的表情，心惊了一跳，这才觉到自己的口舌有毒，他赶忙赔了个笑脸，圆起声来说：“啊啊啊，其实这个嘛，今天的行情倒也不是一定的不好，物极必反，说不定就峰回路转了呢。”吉祥的话有如和风细雨，让不少人的脸上泛起鲜活的光泽。特别是满仓的朱姐，她打恭作揖地祈求着：“但愿小张的话是天上的金言！”小杨却听出这是假语村言，他没好气地说：“这鬼走势，什么峰回路转呀！”朱姐忙问：“小杨，那你的意思是？”小杨说：“今天的日子依旧阴气沉沉。”朱姐顿时让这话判了死刑一般，仰在椅子上哭丧着脸地说：“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老李跟着叹一声：“是啊，今天的日子还是鬼。”老万点头：“那满屏的阴绿大煞几景，让人见了，不寒而栗。”唐姐更是长叹一声：“这种阴雨连绵的鬼日子，不想再看了。”王妹说：“唐姐，不看了，我们走吧。”唐姐点头：“朱姐，走吧，不看这鬼行情了。”朱姐答应着起身。另一边，早就坐立不安的小杨、小朱、阿华也应声而起，一起向门外走去。老李和老万哪里呆得住，望着门外“将军”们的背影，对老徐师弟二人打了个告别的手势，起身相跟相随而去。

    东边的角落只剩下老徐和张青歌来。这师弟二人，都还在空仓观望之中，所以面对那跌跌不休的行情，倒也没有什么难看之处。尤其是伺机的老徐，在越来越低的股价面前，更看到了投资价值的显现，脸上反倒露出欣慰的神情来，那面阴绿的电子屏在他的眼里，简直形同大雪兆丰年的好景观。赚钱心切地张青歌望了眼旁边脸上笑笑的人，不由半哭着脸地问：“徐哥，他们都走了，我们还要看吗？”老徐点头：“要看！他们走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这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呢。”张青歌苦笑：“徐哥，这能叫井水不犯河水吗？”老徐说：“我俩是空仓的人，他们是重仓甚至是满仓的人，我俩是静止的井水，他们是呜呜下淌的河水。用井水与河水来比拟我俩与他们，真正是再适当不过的呢，哈哈哈……”张青歌摆头：“徐哥，我觉得大家异曲同工，同病相怜。他们亏了钱，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碌碌无为，迟迟没有赚到一纹钱呢。”老徐说：“你急什么呢！赚钱那是要审时度势，机会到了自然有钱赚的，时机不成熟，胡乱投资，只能是飞蛾扑火。”张青歌说：“我认为现在时机好像已经到来呢。”老徐笑了一声：“是吗，此话怎讲呢？”张青歌说：“我最近在研读股神巴菲特的一本书，书中有句名言：别人慌恐时我贪婪。”老徐点头：“嗯，读到了正点呢。”张青歌说：“你看今天朱姐他们一个个绝望至极的样子，我忽觉得A股的投资良机，好像就摆在了面前呢。徐哥，千万不要大意了，一不小心，就会荆州失守的呢！”老徐很快一笑：“你也太错看人了。我徐某人，素来慎思守志，哪里会大意失荆州的。我不急，你也别急了。眼前这个股价，的确够便宜了，不过经验告诉我们，也许现在正处下跌的通途，过些时间再看，股价会更接近牛市的。”张青歌想了想，问：“徐哥，你认真估计一下，现在离牛市到底有多远呢？”老徐忙摆头：“这个真的难说。现在A股行情，真是怪了，鬼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吧，熊市有点没完没了的，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牛市踪影呢。”

    天啊！张青歌一下让这话弄得满脸苦瓜，不能尽快从股市里捞到钱，那么他家那笔三十万元的借债，也就没个着落，随之他心爱的女友也就只能委曲求全，迟迟质押在一个别有用心人的手里，让他们娇情似蜜、恩爱斯守的团娶之日遥遥无期了。无望之中，满脸哭相的张青歌呆在座椅上动也不动的，但他的思想世界却飘飞万缕，当初他在家中的危难之际选择了股票投资，不仅是老朋友老徐长期的言教，耳濡目染，还是他一个读书人长期思想的积蓄，有感于“股市是一个时代经济晴雨表”的言论，可让他始料不及竟然如此踏空。

    “嘀嘀嘀嘀嘀……”一串串铃声从张青歌的口袋里响起。

    沉思的张青歌充耳不闻，呆在椅上依旧痴痴呆呆。

    “青歌！”旁边的老徐奇怪了，“电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