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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为善,燃起了爱 但丁《神曲》

    但丁《神曲》

    火红的攀枝花,阳光灿烂的天空。盛开的酒盏样的花朵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绚丽,像枝头窜上了满树的火苗,像一树一树高擎的火炬!

    午后,他和她来到车间背后土坡的攀枝花树下。车间没有生产,所有的设备都停下了,工友们也都钻休息室了,四周静悄悄。

    她望了眼坡下的金沙江,望了眼江对面的城区,掉头冲他一笑说,给我摘朵攀枝花好吗?

    好!他答应着立即试着往树上爬。

    别!不用爬上去,那多危险!你去找根长些的杆儿来呀!她说,看了看高高的攀枝花树,又看了看脚下高高的山岩。

    他没去找长杆,他要表现勇敢,脱掉鞋很快就嗤溜溜爬树上了。爬到有树枝处爬树就变得容易了,他抓着粗大的树枝一层层往上爬,边爬边大声说这树算啥哟,比这难爬的都不在话下,别忘了我是山里长大的,嘿嘿!

    他摘了一朵朵酒盏样的攀枝花扔给她,她欢叫着脆笑着捧了手接,绕着树窜来窜去地接。有些没有接到,掉地上了,她就心疼地滋儿抽一声。

    好了,行了,你下来吧!

    他就听话地溜下树来,嘴里含着朵火红的攀枝花。他要将嘴里叼着的花朵献给自己心爱的人。

    她取下他嘴上的花,下巴一点一点笑说你真行,真勇敢!

    他像得到了最高奖赏,欢喜亮了,却故作轻描淡写地说,这不算啥,你还没见过我小时候爬那高高的山崖呢,那可是真正的惊险。

    不许你去爬了!今后不许你爬树爬什么山崖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你还往树上爬?不是让你别爬吗?不是让你找根杆子来吗?哼,不听话!

    要听话,可是……可是……我不是没事儿吗,嘿嘿!

    听话听话,你哪会听我的话哟!就知道你是哄人家的!

    行了,别……别这样,今后,今后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他瞅瞅她拉脸噘嘴的样儿,怕她真生气了,赶忙去哄。她才脑袋一偏白他一眼说,好吧,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

    她笑咪咪将脸蛋凑捧手里的鲜花上,直赞叹真漂亮!真美!他瞅着这鲜花美人交相辉映的画面,不由心头乱撞。左右瞧瞧没人,突然一把抱了她就吻。她惊得抽了声,鲜花都掉地上了。

    忽然一声惊叫让他从梦里醒了过来,却是他把小羚羊弄疼了嘶叫起来。有好一会儿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坐起来看看夜色下的沙漠,拍拍小羚羊,自失地摸摸脑勺笑笑。

    这一折腾他就半天睡不着了,那些深埋的往事纷至沓来,当年追前妻文文的事儿,刚建立恋爱关系和新婚燕尔许多甜蜜的事儿,甚至一些细枝末节都是那么清晰,那么温馨……

    记得文文告诉他不再是他的培养人了时,他失望绝望得哟,像身子里骨头一下子都让人抽走了样。蔫巴了十好几天,一晚他辗转反侧之余,忽就横了心,咬牙发狠地心说我就要,就偏要追她就要找她当婆娘!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信我就做不到!

    可他改变了策略,不再总想法子围绕她转了,把劲儿用在了工作上。拼命地表现,拼命地工作。班组里的王师傅是过来人,看出了他心事,笑呵呵说小伙子,悠着点儿,慢慢来,慢慢来,呵呵!

    王师傅是鞍钢过来的,五十来岁的人了,勤俭节约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优良品质,常常利用工余时间去拣破布。他要挣表现,便也常常同了王师傅去拣破布。拣得多了,就同了王师傅一起用设备上流下来的循环热水使劲洗,洗了晾晒起来。

    车间里职工文化水平都不高,他算得上文化人了,车间里有什么宣传标语宣传栏呵啥的,就常把他叫了去。厂里搞什么演讲比赛呵,或是要写啥稿子呵,也多交给了他,渐渐就成了厂里小有名气的小才子。

    他的拼命表现终于开花结果了,一年后他入了团,又过了没多久他被提拔成了副班长。

    他是个聪明的家伙,觉得是时候了。就绞尽脑汁给文文写了封情书,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信笺纸。自己读了读,改了改,就折起来装口袋里。可他觉得还不够,又写了首诗。

    可他把那情书和诗一起装口袋里,连着几天在文文的操作室门口晃来晃去,都没勇气递给她。直到四五天后上中班,他瞅准她操作室只有她一个人时,才鼓起勇气跑去,掏出信和他的诗塞她手里,然后怕人抓了现行样转身跑去。

    信是好歹发出去了,可她不表态。一天过去了,石沉大海。两天过去了石沉大海。连着三天没有收到她的任何信息,他就虚了,慌了,心想完了,肯定没希望了!就开始躲她,连从她操作室门前过的勇气都没了。

    大概是第五天晚饭时,和文文一个班组的女孩小彭忽在食堂门口叫住他,塞给他个信封,笑嘻嘻说眼毒呵,啥时盯上我们车间一枝花的?好手段,好福气哟,咯咯!

    他急问,她答应了?

    你自己看吧,呆瓜!小彭抿嘴一笑去了。

    他赶忙窜一边躲开周围的眼睛偷偷拆开那信封,由于激动手都在抖。信封拆开他抽出来一看,只见是一张白纸包着张照片,是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冲他微笑。

    幸福的浪潮瞬间将他没顶。虽然那张纸上未着点墨,可还需要写什么说什么呢?他冲了照片裂嘴呵呵,忘了去打饭,忘了四周的眼睛,继而跳起天高,继而将陶瓷碗当手鼓拍着疯跳疯笑!

    姚廷,姚廷,姚廷是个幸福的青年!

    想到这儿,他不禁裂嘴笑笑。是呵,那时他感觉他真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人真是奇怪呵,为什么一长大就急慌慌寻找他的另一半呢?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概莫如此。是不是他们感到这个世界太孤单,要独自在这世上生存太艰难,无论如何得找个人结伴同行,一起去迎接和承受那许多的风风雨雨、坷坷坎坎?

    一或上帝看到人的一生实在太也不易,出于怜悯,赏赐了他(她)个伴侣,好让他(她)不至于太孤单,好让他们繁衍生息,让生命花朵世世代代盛开不败,而让我们这颗蓝色的星球永远生机盎然……

    他就这么东想西想的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就起来将剩下的干柴都添篝火上了。然后又枕着背包躺下来,搂了小羚羊接着睡。虽然篝火重又旺了,他却感觉越来越冷,不得不把伸外头搂着小羚羊的胳膊缩回了睡袋中。他在睡袋中蜷曲着身子,用自己的身子给小可怜圈成个挡风的港湾,又躺那儿胡思乱想了阵儿,不知几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周林海和波儿等人在姚廷离开后的次日去了吐鲁番,在吐鲁番逗留了一天,然后打道WLMQ。老周满以为两天过去了,且已到了WLMQ,波儿定已放弃了去寻找她的廷哥的想法。谁知那家伙这时在塔克拉玛干那茫茫沙漠的哪儿呢,怎么找呵?

    可老周想错了。姚廷离开的第一天,波儿因怄着气,气恨交加地电话里申斥了他一通,嚷嚷了一通,也就罢了。第三天她说要去追他找他,老周和杨东、谢世维直说应该,应该,一起去。她就让几人哄着上了车,车子呜嘟嘟开到了WLMQ她才知上当。

    坏东西!都是坏东西!她气咻咻拉着脸给了杨东两下,给了谢世维两下。周林海岁数大些,她不好打他,却冲周翻了好几个白眼。

    更糟糕的是电话不通了!她打了一次又一次,姚廷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了!老周苦笑笑说别打了,打也白打,那里头咋会有信号呢?杨东说可能到了塔中才会有信号,油田在塔中建立了据点,到了那儿应该会有信号的。就是说他还没到塔中,就是说他还没找到那条沙漠公路。如果顺利两三天时间他应该到达塔中了呵!没有到塔中,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不顺利,可能是迷路了,可能是车子抛锚了,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预料不到的事儿……

    乌鸦嘴!你才不顺利!你才遇到了预料不到的事儿!她没好气地冲杨东吼。可她内心里不得不承认杨东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心儿就揪紧了。就坐立不安了,酒店房间里窜来窜去,热锅上的蚂蚁样焦躁不安。

    房间里转了阵儿,又给姚廷拨了几次电话,语音提示从“你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变成了“你呼叫的用户已停机”。她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出门。

    周林海在对面房间见了,追上去扯了她问,你干什么?想上街呵?大家一起去逛逛呀!道罢,就回头冲杨东和谢世维说,一起出去逛逛吧,呆房间里干啥。

    她却没好气地冲老周说,别,你们逛你们的,别理我!

    老周知道她想干什么,觉得事情严重了。就用身体堵住她,沉着脸说,别冲动!别冲动!谁能想到事情会到了这一步呢?他这一失联我们都焦心呵!大家一起出来的,他要是……要是……我们都有责任呀!我看还是回到房间好好商量商量吧,呃?

    杨东和谢世维闻声窜来,就同老周一起将波儿劝到对面的房间坐了。几人都感到事情严重了,姚廷现在的处境定然不妙。就都叹气摇头,抱怨过来抱怨过去,后悔没有坚决拦下他。波儿听了阵儿,觉得没有实质意义,把长发一甩决然道,你们商量吧,我走了,我得租辆车赶到那儿看看!谁也别想拦着我!

    老周就又一把将她扯了,冷着脸说,你先别忙着走。我看这样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还是报警吧!

    波儿横了他一眼冷冷说,报警……WLMQ离那儿多远?管用吗?要报警你们报吧,我走了!

    老周见拦不住她,就冲谢世维丢丢下巴道,世维,你开车同她先走一步,我和杨东先去寻求有关方面的帮助,然后就去追你们!

    谢世维高兴地答应着追着波儿去了电梯。

    你来干啥?别跟着我!波儿掉头瞪了眼冲进电梯的谢世维说。谢嘿嘿笑。

    到了一楼大厅,波儿大步朝外走,谢跟班样跟上。可出了大厅,到了酒店前停车场,波儿要去外头租车,谢却一反奴仆相一把将她扯了,扯到自己停楼前的车前,开了车门将她塞进副驾位,拧眉大声吼叫道,你以为只有你着急呵?大家都着急!一起想办法,一起去找他有啥不好?别以为你多能,别以为你独自到了那大沙漠就有办法把他救出来!老实点,一会儿我可要飙车了,尽快找到他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明白吗?

    谢道罢上车,轰燃油门出发。

    周林海和杨东却边打电话报警,边开着车去旅游局。老周希望通过向警方和旅游局等有关部门寻求支援,能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尽快找到姚廷。

    向警方寻求支援相对简便,打个报警电话就行,无须找上门去。向有关部门寻求支援就要复杂些了,二人本想去旅游局,可路不熟也不知旅游局在哪儿,忽见街边有一旅行社,就停了车想去打听打听。跨进旅行社,杨东就急巴巴问旅游局在哪,两三个员工立即围上来,笑说二位先生是来我们XJ旅游的吧,不用旅游局呵,找我们就行,我们的旅游线路和服务那可是全市全自治区都最亚克西的……杨东说扯什么哟,我们哪还有心情去玩,我们是急着要去找人!一姑娘就诧异了,问找什么人?到哪找人?老周才把事儿简单说了说。几个员工听了直是点头,都说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呵,独自去闯塔克拉玛干是很危险的!如果是直走沙漠公路倒没什么,可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他是想去沙漠里找什么陨石,那他肯定不是循规蹈矩走公路了,在里头乱闯是很危险的!沙尘暴、严寒、缺水、还有野兽等等,任何一种都能构成生命威胁。谁知他会遇到什么情况呢?一个像是旅行社负责人的姑娘想了想说,二位先生,既然你找到我们这儿了,我们也应该全力配合,不管咋说总是发生在我们XJ的事儿嘛,呵呵!可是二位呀,这只是道义上的,你们也没参加什么旅游团,就是到旅游局又有什么用呢?你们是自驾游吧?自驾游就是自发的,带有盲目性随意性,这就不好办了……

    二人听那姑娘说得有理,就都语塞了。

    那姑娘看看二人着急的样子,就又友好的说,没能帮上二位,惭愧惭愧!可要在那大沙漠里找一个人真是大海捞针呵!何况我们离这么远,也有点鞭长莫及是不是?别说我们,你们就是找到旅游局也不顶什么用呵……这样吧,建议你们给塔里木油田联系联系,把事儿给他们说说,寻求油田的支援。一来他们离得近,塔中都有他们的油田和生活点;二来他们也更熟悉里头的情况;还有,他们人多,也好组织力量分头去寻找……

    周林海听她说向油田求助,眼睛顿时一亮,连连叫好。向那姑娘问明塔里木油田总部在KEL市,可在WLMQ设有办事处,就扯了杨东立即往油田驻乌办跑。

    等二人忙完求援的事儿,半天已经过去了。

    从油田驻乌办出来,杨东就催老周快快快,波儿和老谢不知都跑了好远了!

    油田方面的热情和积极态度令二人大大松了口气,驻乌办的工作人员立即给总部去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总部那边一个相关领导亲自同老周通了好一阵话,最后表态说生命高于一切,我们一定尽快组织志愿者搜寻!请保持联系。

    一句“生命高于一切”,让老周差点掉下泪来。多么暖心,多么难能可贵呵!

    然姚廷还不知自己给大家惹下了多大麻烦,对这一切,对朋友们为自己着急上火,四处奔走,且急慌慌追来找他均浑然不觉。

    他昨晚半夜惊梦,又冷,折腾了好一阵才又睡着。醒来早已是日上三杆了!清晨的凉风轻拂着大漠,温暖的太阳将金光洒满大漠,一切又生机勃勃。他在阳光的照射下睁开眼来,畏光似的用手遮挡住射到脸上的阳光,懒懒地动了动,咕哝道又是一天了。

    是的,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这是他独闯塔克拉玛干的第三天,弃车徒步的第二天。今天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和考验等待着他呢?

    他又懒懒地躺了会儿才坐起来,看了看早已燃尽连灰烬都已冷却的篝火塘子,将睡袋从身上取下来,使劲抖动拍打,清除掉沾上头的沙子,折叠好放背包上。小羚羊也醒来了,可仍蜷曲在他的冲锋衣里,抬起露在外头的小脑袋瞧了瞧他,轻轻地叫了声。

    他就站起来伸展四肢,可劲儿吼了几嗓子,以振奋自己。活动了下四肢,他就坐下来检查伤口,许是休息了一晚上,他觉得让狼咬伤处没那么疼了。他提起裤管看了看,还好,伤口没有发炎,周边没有发红发肿。他觉得没必要揭开了纱布细看,也无须换药,等中午休息或是晚上再换药吧。现在最紧要的是开饭!就扯开小羚羊身上的衣服笑说,懒东西,早上好!还不起床呀?不给你吃早饭!

    小羚羊听懂了样站起来,抖动身子,将皮毛里的沙子抖了他一脚。

    开饭开饭!小可怜,想吃点啥呢?唔……当然是青草是吧?我可没青草嫩叶,只有面包和馕哟,将就着吃点吧,一会儿路上不准能遇到梭梭沙拐枣啥的呢,呵呵!

    他念叨着,打开背包,取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这就是他和小羚羊的早餐了。背包里的食物和水虽还有些,可得省着吃。尤其现在增加了一张嘴。谁知啥时才能走出困境呢?

    阳光将清晨的沙漠照耀得金碧辉煌,远远近近的沙丘都让镀上了层金粉,而沙丘的棱角一律镀上了金边,蜿蜒曲折,千姿百态,连绵不断,诗意而又美不可言。

    尤其沙丘上那些细腻的纹路,像水痕,像波纹,像琴弦,像天人谱写的曲谱,像在演奏着妙不可言的乐章。他边慢慢吃着喝着,边眯了眼观赏着沙漠之晨。觉得眼前景色整个儿就是一幅油画,那么迷人,那么可人,宁静而温馨。可惜自己没带相机,也不会画画。那就把它烙在心里吧,呵呵!

    他为自己还能在身处困境之时有此浪漫情怀感到欣慰,这说明自己身心都还好着呢,没有悲观更没绝望。而内心强大、不屈不挠是战胜沙漠的首要条件。

    小羚羊到底不适应吃面包,舔了下啃了下竟就不吃了。他发现了就将面包撕成小块沾上水喂它,鼓励说,吃吧,吃不惯也得吃,不然会饿死的。许是因了水的原因,小羚羊试了试竟就吃起来。为了鼓励小羚羊多吃几小块面包,他就奖赏小羚喝水。可往它嘴里一点点滴又太慢,还容易呛着它。他就想了个法子,在沙地上挖了小坑儿,将包馕的塑袋儿垫底上,然后将矿泉水倒进去,让它自己喝。

    等小羚羊吃完了,他就点了支烟开始清点背包里食物。背包里只有三个面包一个馕了,饼干倒还有三小包,可水只有三瓶了。一个大瓶两个小瓶。真应该多买几个馕的,还是这东西管用,据说牧民怀里揣一个馕能顶一天。

    他算了下,就算节省着吃,这些东西顶多也只能维持两天。就是说明天傍晚之前他要是还不能找到那条救命的沙漠公路,他和小羚羊就只有挨饿了!更重要的是断水!没有水了在沙漠里是很危险的,人要是弄得脱水了是很危险的!

    他就后悔在那遇到羚羊群和狼的洼地没有坚持多往下挖一阵,更后悔将火腿肠都抛给狼了。好几根火腿肠呢!

    吃饱喝足,行囊也清点过了,就该上路了。他就背起背包抓起手杖冲小羚羊喝,走了!小可怜,上路呵!早上凉快,自己走走吧,呵呵!

    小羚羊见他开走,赶紧跳跃着跟上来。虽才结盟一天,可小家伙对他已是完全信任和依赖了。

    是呵,在这没有水草且步步危机的大沙漠里,它不依赖他依赖谁呢?

    一人一羚就在朝阳灿烂的辉光里踏上了新的一天的旅途。灿烂的朝阳给人以信心,给人以前途光明的幻觉。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刚开走脚脖子上狼咬伤处也还不咋疼。小羚羊的伤好像也不要紧了,要吗就是吃饱喝足了忘了伤疼,也走得轻捷而欢快。

    他望了望前方,感觉就在前头那连绵的沙丘后就横卧着那条世界奇迹般的沙漠公路。有车辆来往,有长长的绿化带的沙漠公路,花儿样美丽的沙漠公路,准定就在前头!这么一想,他脚步不由加快了,两腿也更有力了,还扯开脖子上的围巾吹起了口哨。

    呵哈,新的一天多么美好!没有风,没有直往人脖子和口鼻里钻的沙子,沙漠像一盘刚出炉的烤面包,散发出纯香和热气。而他和他的小羚羊就是点缀在这一画图上的画魂儿,两个移动的生灵,两个鲜活的生命,让这大漠之晨有了生气,让这画儿有了主题。

    是的,没有人,没有生命,任何美丽的风景都是枉自铺陈。

    他们在那些金色的沙丘间从容穿行着,在那些波纹样的沙的细浪间踏出一行深深浅浅的足迹。像两个音符,滑动的音符。

    小羚羊撒了阵儿欢,很快就跟不上他了。许是伤处又痛起来了吧。他就哄着它走,直冲它喊坚持!坚持!好样的!对对对,小可怜是好样的!

    可尽管他不时给小羚羊鼓劲,小羚羊还是跟不上,他只能不时停下来等等他的小可怜,速度就慢下来。又这样走了一阵,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也是出于怜惜,就又将小羚羊抱了起来,接着走。

    他走呵走呵,背上背着背包,怀里抱着个小羚羊,速度就越来越慢。

    阳光慢慢由温暖变成灼热,加上不停地走呵走,汗水就下来了。糟糕的是脚上的伤处也疼了起来,隐隐作疼。可他不想停下来。人是不能将就的,一休息就总想休息,一泄气儿就不想动了。不怕慢,就怕站,是不是?

    他抹把汗望望前方,固执地相信公路就在前头那些沙丘背后。就拍拍怀里的小羚羊哄孩子样柔声说,小乖乖,快了,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到沙漠公路了,呵呵!要不你再下去走走?

    说着将小羚羊放下来,哄着它走。

    可小家伙走了会儿就走不动了,一瘸一瘸慢慢摇着,最后干脆站下来呆呆望了他。他有点恼了,拉了脸喝,懒鬼!走呵!真要叔叔抱着你长征吗?喝罢,用脚去碰碰它。

    可小羚羊仍是不走,还用嘴拱拱他的鞋。他就蹲下去检查了下它的伤处,见伤处的纱布竟让鲜血渗红了!就不忍心了,抚摸着它的小脑袋柔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哟小可怜,是叔叔不好,是叔叔兵僚了。小羚羊舔了舔他的手,轻声咩咩叫唤。柔软而温湿的舌头和柔弱的小小身子,让他想起了女儿小时候在自己腮帮上亲吻和赖自己怀里的情景,不禁柔肠百转,眼眶就湿了。

    来,叔叔抱。就是抱叔叔也要把你抱出去!他说着,抱起小羚羊接着走。

    他和文文是旅游结婚的,在单位发了喜糖就一起出去了。车呀船的跑了几个地方,他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回了他老家的小山村。

    带着文文回老家那次最是让他觉得体面而骄傲。母亲见他居然带了个那么漂亮的儿媳妇回来,乐得合不拢嘴,而文文那一口清脆的北方话让老母亲如听仙乐。村里的乡邻们都晃了来看他带回家的新娘。山里人没见过啥世面,听文文一口北方话,都说他找了个“苗子”,说文文的北方话是“苗子话”、“官话”。母亲脸一拉说,啥苗子话哟,乱说!他知道母亲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以此为荣。

    文文是个细心又勤快的女人,雀儿样围着母亲转,边帮着母亲择菜、做饭,边啾啾不停地同母亲唠家常。他想,他和文文在家那些日子,应该是母亲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只见母亲幸福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话也多了,手脚也利索了。

    和文文婚后那些日子是甜蜜的,除了上班,他们天天形影不离。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出去玩,一起参加朋友、同事的聚会,一起去看望岳父岳母。

    岳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作息规律,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第一次文文把他带回家见自己的父母时,岳父对女儿找了个南方人,且是山村出来的小伙,表现出难得的宽容,却对他高粱杆儿样瘦瘦高高的身体略有不满。端着酒杯瞄了他说,我像你这年龄体重140几,一顿能吃四个大馒头加一缸子菜汤。参加工作抬了好几年大筐,百多斤的大筐抬起跑得飞,晚上还要去打阵儿篮球呢,呵呵!

    他当时只是憨笑笑,觉得身体强壮的事恐怕只能惋惜了,一辈子恐怕都不能达标了。哪想婚后没几年他竟吹气球样横向发展起来,肚子长了,腰也长了,胳膊腿也粗了,体重也向当年的岳父看齐了。

    然岳父真正关心的是他的进步。那时几乎每个周末他都要陪妻子回娘家,岳父时常给他话当年,念叨自己这个小科长是干出来的。他不傻,听岳父念叨了几次就听出来了,岳父是希望他进步,混出个体面身份。

    可那时他根本没这打算,深心里还有些儿“轻王侯”。况且一个副班长离科长主任啥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太难了太远大了。既然高不可攀,那就干脆不攀。安安心心工作,守着细水长流的工资,守着老婆孩子,好好经营自己温暖的家不也很好吗?

    他没有野心,只想当一个好工人。可命运偏偏不遂他愿,要成就他一或捉弄他。新婚后也许是安定下来了,心情也特别舒畅,他开始时不时写点东西,公司的企业报、市报上偶尔露露脸。同时,他也琢磨着搞些小改小革。

    如此这般,有文化有点才气又爱动脑子的他,就在他们的女儿降生两年后被发掘出来了,调到了厂宣传科任宣传干事。

    从工人摇身一变成了干部,他当然高兴,却也没受宠若惊。最高兴的是妻子文文和岳父、岳母。那个周末回去,岳母弄了一大桌子菜,岳父特地开了瓶老窖,喜笑颜开地同他聊这聊那。他知道,在岳父岳母眼里,这点滴进步意义重大,证明他们的女儿眼光不错,他替他们长脸了。

    多年以后,他用更成熟的目光打量那些过往,虽觉得实在微不足道,觉得世俗而功利,可细想起来这不正是无数普通人、普通家庭的追求和欢乐所在吗?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建立丰功伟业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更多的底层人群注定平凡。他们的梦和追求就是那么简单,一份称心的工作,一个合适的岗位,点滴的进步或曰上升,都让他们欢喜,让他们的亲人高兴得合不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