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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肥马将军

    不出所料,陛下正在那张用了好几千年的不知道用什么木头做成的桌子前写着什么,在面前的水屏上能量牵引着水流变换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是昨夜集文台收上来的奏章。时值陛下登基第四十个甲子,即使经过了清瑶公主和鸾吻公主筛选过,也有不少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要陛下过目,比如两甲子一轮的离休,一甲子一轮的易职,十年一轮的总查。

    她看到我进门,似乎松了口气,但目光锁定到我我跪拜的时候晃来晃去的空袖子,眉头一皱:“九娘没说你断了一只胳膊。”

    “过两天我就让它长回来,不打紧的。”我走到她桌子旁边宫女搬来的凳子前坐下。

    她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宫女端来茶水,我轻抿一口茶,让绵软轻柔苦而不涩甜而不腻清香悠长的感觉在嘴里停留片刻。

    “臣弟失职,请陛下责罚。”镶白铜白瓷百花纹茶杯在我手里慢慢旋转,我看着眼前陛下的眼睛。

    那双闪着光的金色眸子眨了眨,道:“你是故意失职的吗?”

    “不是。”我诚实回答。

    “说说南亭绯和楚华廷的情况吧。”

    “南亭绯是左司令使缪子章谋求财富的一个信使,楚华廷在暗中支持一个叫流山宗的青州小宗门。我的人观察了他们很久,缪子章本来是要在今晚给楚华廷一点青州地方人事调度的方便,楚华廷则要给缪子章一大笔黄金,谁知道正事还没开始就出了这种事。”

    我把一切如实相告。说实话,这种事本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属于拿到差不多的证据就考虑给按律司或者御史台,所以从来没跟陛下汇报过。我大晚上去看他俩办事也纯粹是出于好奇。任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有如此牵扯。

    “你有点太心急了,”她修长的手指执那支年岁不知道比我大多少的玉笔,写字的动作并未停歇:“缪子章的那块冰玉解决你身体问题的效果微乎其微。”

    “那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你是不是该考虑正式跟你的未婚妻订婚了?”

    我正抿着茶,突然听到陛下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喷她一脸。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啊?”

    “御史台今早的奏章,说你身居高位久不纳妃,有妨礼制,不合大统。”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表情,因为我大部分情况下都没什么表情。我看着眼前的陛下,我亲妈的亲姐姐的亲女儿,我的表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永远可以相信御史台的老先生在找理由方面的能力。我甚至不能完全确定这是因为昨晚的事情飘到了哪个不睡觉的御史耳朵里,还是单纯的谁看我不顺眼。

    她噗嗤一笑,也不顾什么君王威仪:“好了,年前解决这个问题,之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国外的事情要跟进吗?”我点着头,问道。

    “调停弗珂兰西斯、罗尔乌斯和纳希卡之间的战争,在此之前牵制莫森内特人和诺瓦尔人。”

    “好,我马上派人去做。”顿了顿,我问道:“需要我去做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到下面去,支援幽都。”

    “啊?”

    “幽都发来求救信号,归墟发动了战争。但双方都很难杀掉对方,幽都需要我们的支援。”

    “为什么不派赵璎珞去?她又没什么事。”

    “你,赵璎珞,裴不工,重阳子墨,清霄熹祯。”

    飞马将军赵璎珞,第一剑客裴不工,金乌公主重阳子墨,重明少主清霄熹祯。京中最有名的闲人之四,三四百岁左右的年轻人里的佼佼者。他们跟我关系还算不错,估计我在里面的原因是带队,之后借这件事和离休易职的机会给他们安排正式职务。

    可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因为我的未婚妻就是幽都的公主——一个悲伤的故事是我并没有见过她,只与她有信件往来,知道她的名字叫千秋——镜中花千秋——镜中花是她母亲的名字,正如花间月是我母亲的名字——除此之外,只知道她是猫,喜欢吃鱼,年纪与我一般大,似乎已经能驾驭八重卦阵,是幽都主判官。

    “为什么不让他们四个先去?”我问。

    “你不去,赵璎珞会去吗?赵璎珞不去,裴不工会去吗?你们都不去,清霄熹祯和重阳子墨去了有什么意义?”

    我嘴角一抽,合着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犯的错。

    又报告了一些国内外的新情况,我起身告辞。

    坐在回茶楼的马车里,君兰看着我,我看着她。

    沉默一会儿,我才开口:“给亲王府的下人们多发五成月钱,给他们两个月的假,每三天白天轮换三十个人打扫。”

    君兰点头记下。

    “接下来就是御史台疯狂的弹劾了吧。”辜虞扶额。

    “哼,那些老先生几十年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这回便宜他们了。”君兰撅着嘴,挥了挥小拳头。

    “先不用管他们,让西边的人行动,调停弗珂兰西斯、罗尔乌斯和纳希卡之间的战争,开始计划一第一步。”

    所谓第一个计划,就是给这三方看莫森内特人和诺瓦尔人往来算计挑拨这三个国家的密信,在这三方之间周旋讲和,然后让他们达成同盟。

    于是小的三方战争可能变成大的三方制衡——或者是大的三方战争。先把外面稳住,才能给我腾出空间来解决内部问题。

    ……

    花间月,用我母亲的名字冠名的茶楼。

    正对玄武门,兽雕玉柱九,正门六,层十九。先帝亲书鎏白铜黄金匾,上书花间月三字,盖国玺、帝玺、文玺,饰百兽纹。成于永安一五三四年,距今七千一百六十六年。

    从玄武门进内城,一眼就能看见,且绝对印象深刻。

    下面五层是贯通的茶座,设台于三层,所有觉得自己有能力在这里表演的歌女舞姬都可以在这里献艺。六层到十二层有分三等的四十个包厢可供宴请宾客,十三层用作厨房,十四十五层给台节和侍女们住宿休息,最上面三层是朝夕台的衙门——十九层是我和君兰住的地方。

    贵族子弟们都喜欢来这里喝茶,可能是为了显示自己风流高雅,可能是为了偶尔喝到只有陛下才能喝到的好茶,可能是为了看看全大尚最美舞技最好的舞姬,可能是为了听俞州来的歌姬抚琴而歌,可能是他们的父亲为了显示自己不心虚而让他们来朝夕台楼下喝茶听曲。

    总之,我这间父亲传下来的茶楼不缺客人,无论是喝茶还是开办宴席,京中所有我这个年纪的显贵子弟都知道俞州王花间月不闻,朝夕台的总司,是个四百多岁了还没有娶妻,只有一个绝色孺人的风流公子,开着一家美女如云的茶楼,是京城最好的点心的五分之一,最好的大厨的四分之一,最好的茶的唯一。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真的很有意思。

    歌姬落月舞姬流云,和她们的伴舞伴奏的姑娘们每天都能收获几百两银子——或者黄金,而她们只是每三天唱半个时辰的歌跳半个时辰的舞。

    教坊司且不论,白虎大道上京城最好的青楼风满楼的六位花魁一夜均价也不过六十两银子,打茶围十两。据我观察,花魁们的姿色不比流云落月差多少。

    辰时,茶楼还没开门。

    刚推门进去,就听到鹀小仙的声音:“殿下回来了!刚才谢大人派人来请殿下去楚府。”

    随着声音,一只圆嘟嘟的小鸟从二楼飞下来落到我肩上。

    “谢锦盈怎么这么急……”君兰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急不急,”我轻点了一下鹀小仙的脑袋,“先吃饭。”

    还没到百岁归元的小鸟蹭了蹭我的手指,欢快地发出啾啾的叫声,飞上楼去。

    本来我挺急的,现在反而感觉不怎么急了——只要谢锦盈的人控制住缪子章,一切都好说。

    厨娘,鹀影儿,鹀小仙的母亲,曾经是宫里的御厨,尤其擅长做汤。早上这道菌汤,口感细腻绵密不空,层次丰富不杂,回味悠长不乱,实在是完美。

    “哥!”

    一声突兀而清亮的呼唤,极具穿透力但不尖锐的呼唤成功卡住了我对这完美的汤的品味,也成功让嘴里半口汤呛到了鼻子里。

    一边的见我一声闷咳之后鼻子里流出了汤,连忙拿手绢来帮我擦,给我拍背顺气。与此同时房间门被暴力推开,那清亮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的主人气势汹汹地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眼前穿着贴身劲装,身材近乎完美,双手掐腰微扬下巴的赵璎珞,声音里还带了点汤。

    我甚至不想去想为什么她来了没人通传。

    “听说你被人砍了,我来帮你报仇去!”她剑眉星目英气十足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来自于强大实力的骄傲的笑容。

    “不用不用,”我终于在君兰的帮助下顺好了气,忍着鼻腔里火辣辣的感觉:“砍我的人,呃,玩意,已经被我烧了,你先坐,早饭吃了吗?”

    她好像这才看到我面前的一桌子饭菜,摸了摸肚子,两眼放光:“那我就不客气啦,嘿嘿。”

    君兰悄然招手让鹀小仙飞过来,吩咐道:“让你妈妈多做几道菜,就说肥马将军来了。”

    我捅了捅她的腰,低声笑道:“什么肥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