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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怪兔和沙龙展

    那场舞台剧过后,我已经陆续两天没有在社交网站上看见那位女舞者的社交动态。她最后一次发动态便是我与她初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当天,那一天她在凌晨十二点发了一张在昏暗室内与保温箱内鬃狮蜥的合照,也许是反复看同一张照片的原因,总感觉有股瘆人。但从另外一个说法,意思就是说她自从那天和我还有总监见面过后就没有更新过动态了,她或许是太忙了吗?或许是心情不好没有分享动态呢?我很想知道女舞者为何没有出演她如此重视的舞台剧,按理来说她是如此重视这次演出,如无意外的话显然她不会毫无征兆的消失。

    三天后的午日,总监乘坐早班机回来了。

    早上我去接机,在我到机场的时候,总监就已经下机了,他在以往我坐在那个咖啡书报亭的椅子上看着一份报纸。他说原本提前预计航班会延时,但没想到还是顺利起飞,所以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在机场。那个黑漆漆的行李箱和公文包在桌子旁。

    “所以在槟城的事务可顺利?”我问。

    “相当顺利。”

    “可有需要我跟进的事宜?”

    “没有,都很妥当。”,总监摇摇头,拿了桌上看着已经凉透的绿茶嘬了一口,然后露出涩涩的苦涩表情。他没跟我说去一趟槟城到底干了些什么,但只要他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接下来该回公司咯?”

    “不急,你风尘仆仆的赶来接我,先喝点东西歇歇,我此时还在等人。”

    我点点头,同时往机场出口和出机口两侧瞧了瞧。我随随坐在总监身旁,叫了一杯红茶后开始猜想总监在等怎么样的人。

    “对了,前几天我去看舞台剧了。”我其实一直对那场现代舞台剧耿耿于怀,也许是总监对那位女舞者承诺过,但无论如何…赴约的却只有我一个。

    “哦!”,总监聊有韵味的哦了一声,然后对这场过期的演出绝口不提,一个劲的在看那份报纸。

    “有什么报道可看的吗?”,我往那份报纸靠着瞧。

    “呐…一个香港的分尸案。”,总监朝我挥了挥报纸周刊的A2版,上面粗黑的大字写着谋杀和分尸的骇人听闻的标题。

    “你好像挺喜欢看这种社会极端案件呢。”,我朝总监皱皱眉毛说道。

    他回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不过这类报道也不可能清清楚楚的报道出来,首先很多分尸的细节就已经被报刊的审核筛查掉。”

    “倒也是,总不能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完全呈现在大众视野里吧。”,我说完后强忍红茶轻烫抿了一小口,虽然知道会烫疼,有时候就是单纯自己想烫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倒是看过一家尺度稍微大胆的杂志描写过这宗案件。”,总监把报纸盖上,放回桌上。

    “额…尺度大到什么程度呢?”,我咬了咬烫的疼下唇。

    “首先,香港那些穷追不舍的狗仔队记者会用一个夸大的、骇人听闻的醒目标题来吸引看客,然后再用精明的猜度语气来描写嫌疑人的作案动机。用词模棱两可令自己不至于摊上什么官司。然后以假想的口吻来描述那些如何杀害受害者的细节,怎么样把头和四肢剁下来啦、怎么样在锅炉里煮烂啦,然后把煮烂的人体组织用几个黑色垃圾袋分开装,然后分别倒在一些无人山路或者猪圈喂食。部分骨头分别扔在垃圾场和僻静的傍海边沿等等。”,总监边说边轻柔的扣了扣自己的喉结。

    “猪圈嘛?”,我好奇的问。

    “嗯,部分碎肉充当泔水猪食投喂了。”

    “额额,确实有点让我瞠目结舌,虽然猪是杂食动物…但真的会吃人的肉吗?”,我捂了捂脸问。

    “确有其事呢,我想起在伯明翰时的一位函授国际贸易课程的老教授经常在课堂上讲过他父辈就是经营养猪场的猪农,所以他时常的口头禅和在课堂上开玩笑的和学生们说…child,don'tmesswiththepigfarmer.(千万别惹养猪户)”

    “呐.....我不懂这与猪农有何联系呢?”,我问。

    “因为一个经营养猪场的猪农,就代表他有足以把一个人完全消化的方法。”

    “嘶嘶…感觉即恐怖滑稽又恐怖野蛮啊。”,我肃然起敬的发出嘶嘶声,“不过啊…像这样如此花费功夫去杀害一个人,并且费心费力的掩埋证据,让我来做的话肯定不行。我说不定看见一摊血就已经昏死过去了,更别说什么剥皮抽骨后拿去喂猪了,有那毁尸灭迹功夫倒不如倒在床上大睡一场后把恩怨情仇都统统忘掉。”,我端起红茶,说完后又吸了一口。

    总监露出比以往更加灿烂的笑,“不错不错,但不是每个人都想你这样人畜无害。”,点点头的喝了几口绿茶。

    这时候,一位身穿空乘人员制服的女人拉着行李箱走到总监身旁,我甚至没有留意她是从什么方向靠近而来,她浅蓝色的制服相当醒目,只知道她行李箱低端的滚轮滚动时发出“嘎吱”的搁嚓声,而且行李箱内的东西一凹一凸的显露出些许纹理——挤压物品的嘎吱嘎吱,以及不规范运输,起伏跌宕的东西与匆忙挤塞,像是把所以猜测的巨物都折叠收纳在狭小行李箱里、包括想象——凭借浅蓝色的航空公司名牌和头上淡金色的鸟巢,我判断出这位空乘人员大概是我初次接总监机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乘务员小姐。她从腰间夹层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单据,总监没多看两眼就急匆匆的把那张单据揣进裤袋。接着两人开始咬耳朵,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反正那股正宗的英语在两人近距离之间仅仅持续十来秒。

    很快这位女空乘人员便拉着那个发出周期性嘎吱声的行李箱往另外一个的方向走去。浅蓝色制服缓缓消失在乳白色的方框内时,我和总监没多久也乘坐计程车离开了机场回到公司。

    下班后的晚上,我洗完澡后趁着百无聊赖的时间,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了那位女舞者的社交账号。本以为她的动态会依旧停留在那张与蜥蜴合照上,但没想到她居然更新了一条动态。

    动态内容是一条不清晰的模糊视频:环境像是在半夜三更的街上,拍摄镜头又摇又晃。一条老小区外的街道不断随着持镜头的拍摄者抖动,街灯昏暗难以辨别,勉强能看清楚一个路口。在反反复复观看后甚至有点像是我楼下的那条暗街,但也仅仅只是有几分相似——歪斜幽黄街灯、诡异摇晃的镜头、如暗中窥探的视角,幼时指缝间的《驱魔人》和独自在房间里关灯睡觉前的恐惧——视频底噪很严重,而且不断发出那种似曾相识的声音,那像是被一双不存在的双手捂着耳朵,只能听到一些膨胀而真空的噪音。

    这段视频无比诡异又说不上直观的诡异,使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第二次

    这条动态视频没有什么太多人评论,只是有几句网友觉得视频莫名其妙的留言。我把电视调大音量来壮胆,强迫自己反复看了几次那个模糊的视频,忍不住留言问了句:这是在什么地方呢?

    留过言后,我往前翻了翻她的信息动态,但却没想到往日的信息已经全部删除,不管是练舞照、蜥蜴的宠物照、舞团合照、就连平日单纯抱怨牢骚和自我激励的句子也通通被删得一干二净,像是刻意不留下什么痕迹一样,仅有的就只剩下最新这一条刚发不久的乌漆麻黑的诡异视频。

    待我抚了抚lucky的毛的时间,她的账号就已经回复了我刚刚的留言…“我们认识吗?”,她是这样回复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回想起来甚至我才见过她一次,其它印象也仅仅在社交网络上窥视而来,我打了一大段话,但还是一节节删掉没有发送出去。

    最后我仅仅只是简单的回复她:“我们见过面,你此时还好吗?”

    我等了约莫半小时有多,她迟迟没有回复。而且过不久后,连那条乌漆麻黑的视频也被删除掉,她原本比划胜利的肖像也被换成一张纯黑色的图片。

    后来,随着日子慢慢翻越过去,我偶尔会继续查看那位女舞者的账号,但除了以往完全被抹除得一干二净的生活痕迹之外,就只剩下那纯黑色的头像。我甚至有点忘记那位女舞者的模样,反而那只鬃狮蜥却印象清晰,无论那只蜥蜴的眼睛、身上的纹理,只要深思一下便可以以鲜活形象浮现。

    翌日早上,我依旧靠幻想过活。此时手机穿来一条短暂的提示音,原本清爽干脆的提示音此时变得格外庸长。

    一条某某金融机构的短信,内容是提醒我天气炎热,注意防暑降温和外出防晒之类的短信。我不耐烦的关掉,并没有看完这条温馨的垃圾短信。

    不过最近天气确实炎热得令人提不起什么精神,人体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因为出汗又因冷气情况下变得黏糊糊。

    这种时候总监办公室突然蹦出一声响,门被打开,总监步伐匆匆的走向我,他四秒内看了三眼腕表,第四眼望向我说,“这里拜托您咯,我准备出去一趟。”

    “嗯,没问题,你注意安全。”,我说。

    “我一向都很重视安全意识。走咯,有事情联系我。”,他边走边用没有腕表的那只手做出一个电话听筒的形状在耳边悠悠晃了下。

    于是总监就这样消失了大半天…不过我倒也习惯了他时常发生这种突然消失的情况。我甚至怀疑他等会就打给我说要出国公干之类的唐突决定。也许吧,说不定,反正今天行程表也是空荡荡,像是晴朗无云天空一样。

    我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关于外贸公司的文件资料,一直至旁晚,待差不多下班时电话铃在我预料中响起。而且是总监拨来的,我以一种完全没有意外的心情拎起话筒。

    “有空?”,总监开口便问道。

    “看情况。”,我放松着失去重心的往椅背一靠。

    “有一场艺术展,需要个伴,假如你实在没空,那我再自己想想办法。”,总监问。

    “嗯…”,我低头瞧了瞧自己曾经被汗水渗透过的扣扭白衬衫,“可没空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假如你不怕我衣着不够得体的话,倒无所谓。”

    “只是一场艺术展,没有什么拘束,而且你平常也足够得体。”,总监说这话时我隐约听见一些道路堵塞的鸣笛声。

    我用签字笔把自己的脸戳出梨窝,“好吧,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奉陪者。”

    “公司后面的第二个停车场出口等你。”,总监说罢后,电话就挂了,挂断时那些鸣笛的塞车背景声依旧存在。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着手收拾起办公桌上零散的工作碎片,此时天空又到了火辣辣的时候,太阳几乎日薄西山,我捂着胸口往窗下俯视,余晖把整座城市照的橘红,公司下方道路此时正在堵塞。

    约莫晚上七点接近八点,我与总监乘坐一辆豪华计程车疾驰在一条说不上路名的道路上,我俩相伴坐在后坐。司机寡言,车内几乎只靠情歌电台活跃气氛,此时我心中悸动像是少女,不知是情歌的原因亦或是他的原因。

    我一路上我甚至没有开口询问他到底要带我到何处,确实他并没有要求我一定来,他从来就不会硬性规定我需要做什么,他只是说需要我,需要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充满魔力,足以让自认缺乏认同感和存在感的我没有办法拒绝,特别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很难对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绅士说出有任何我抗拒的话语。我心里只怀揣着悸动看着窗外,只是看着原本熟悉的道路逐渐陌生。

    计程车以平缓的速度驶到一处私人宅邸外,一栋坐落在一条分岔大道路旁的三层宅邸,周遭种有许多棕榈树,有些高度几乎堪比路灯,路灯照着一块不准长时停车的告示牌,昏黄灯光偶尔驶过几辆没有客人的计程车。我和总监从计程车下车,我诚惶诚恐的站在路灯下看着刚才搭载我的那辆计程车空载驶离路口,此时透过昏黄光和自己的影子萌生出某种奇妙的情绪。

    宅邸门口有约莫十来层水泥阶梯,阶梯比一般要矮的多,以我腿的长度可以一次性跨过三层。登上阶梯后便是一扇普通到再普通的绿漆铁门,一个戴着黑鸭舌帽看上去挺有精神的老人家负责看门,看门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根像是警棍一样的手电筒,眼窝要多深有多深。

    老守门人听我们稍稍说明情况后随即便让我们进去,踏进铁门后已经穿来阵阵相对文雅的熙熙攘攘,一辆小型铲草机没有运作般的安静停靠在一片草坪上,铲草车被宅邸敞开的门内投射出的光照得孤独,我们往发出光和熙攘声聚拢。

    宅邸周围没有太多停车的地方,只有一旁仓房内有个被拉起铁闸门的车库,车库旁有一个不算大的后花园和内配的半个篮球场,篮筐没有篮网,球场的线也模糊不清。主邸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也算不上空荡荡,只是陈设摆放和装潢给我一种不像是家的感觉,桌子上摆满各种浮雕、瓷器,墙壁上则挂着画作和看上去像是艺术品的东西。此次和上次我参加的宴会截然不同,连供宾客乘坐的桌椅也颇具艺术感,与其说宴会,更像是某种交流会或带有目的性和观赏性的沙龙展。

    我与总监刚进门不久,一位身穿牡蛎白衬衫和黑色绒面裤的男人握着一瓶啤酒正在和总监对着一副后印象派的画作侃侃而谈,男人翻起的袖口下手腕扣着一只钻石腕表,在两人洽谈中我得知这位健谈的成功人士是负责亚洲地区跑车进口业务。

    然而两人聊天的内容和进口名车和宣传业务全然无关;而是聊着关于壁球与昨夜关于比赛的赛果,对于此类于我来说相对生僻的话题,我也只能拿着一杯佯装是鸡尾酒的鲜榨橙汁对着他们身后的一堵墙发呆。

    我瞧着墙上对着一副男性裸图画作前沉思,画作主角消廋不堪,表情充满疲惫和茫然,没有描绘画中背景,画法风格像是席勒。还有许多用油画绘出许多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构图大多为群像画为主,我想这种风格在他们圈子里应该颇受喜欢总。

    现场气氛独特,现场没有身穿笔挺正装的司仪在红毯圆台上念着年终述职报告、没有投资顾问和颜悦色的到处递名片、没有妩媚的名媛拿着香槟到处攀谈、更多是彼此认识的人。而且这场所谓的艺术展上大多数老熟人的着装也大多随性而突显个性,此时我身穿上班时的正装也没有失礼般的融入其中。

    所有人都在独立画廊里都像是隐晦的聊着彼此共鸣的话题,这些话题有得非常普通且平常、有得像是沼泽腹地内的深潭,听不出有多深、也看不见有多深。但那股独善其身的异化感依然存在,当你被非富则贵的人围绕,自己深知与这个阶级无缘,就会有这种明显的背离和孤独感。心理作用让我觉得气氛逐渐有些许诡异感,酒会上每个人都笑得僵硬,每个人都认识彼此,和上次的派对一样让我不舒服,但又不止是那股不舒服,每个人的在低语,像是刻意压低自己正在说出口的话,像是密谋着什么,浓郁的孤立感如邪教般的气息,在进行一些我看不明听不懂的勾当里。大家好们彼此默契的聊着一些事,像是一场流动的盛宴,香槟甜酒甜点还有缓慢的弦乐,现场没有乐队,我也看不见什么地方有安装喇叭,相对好奇弦乐到底是什么地方发出来。

    一位马甲领结的侍者端着托盘从我身旁走过,一位中年女人缓缓走到总监身旁,这位中年女人身穿一条绒面的藏蓝色长裤和绸缎绒面宅腰长袖,脚踩着一双法式拖鞋,脚甲和指甲涂着同一种颜色的红甲油,脚趾形状像是一副新钢琴般相当漂亮。她戴着糖霜色的皇家橡树腕表往下衔接着黑手袜,她嘴角有一颗性感的肉痣,身材丰盈气质端庄、体态高雅言行自若,宛如一位在电视里那种位高权重男人身旁的那种女人。

    我像是怕事的初生流浪猫躲在总监身后打量着她,女人缓缓发现总监肩后的我,她露出像是母亲一样的笑容,端庄秀丽又极具亲和感,足以让我含羞的赔赔笑容点点脑袋。

    总监称呼她为文康夫人,在交流里我得知她是日本一位贸易商人的夫人。这位日本夫人偶尔说着中文、偶尔说着日文、偶尔着英文、在说起某些话题也会吐出几个法语单词,但不管说什么,都相当标准,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母亲在柔软的床褥上哄你睡觉一样,那种富有母性般成熟且令人安心的嗓音。

    “这位是?”,文康夫人鼻尖往我这边戳了戳。

    “喔,看我都忘了介绍了。”,总监侧过身子对着我,“这位是我的助里秘书,平日里可没少帮我解决麻烦呢。”总监又把身子对着文康夫人,“这位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的妻子,同时文康夫人也是一位相当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你可别太恭维我咯,呵呵呵。”文康夫人笑着朝我伸出撩有兴致的手掌,我们彼此握了握手,此刻我对她分外亲切,也许我天生就喜欢这种风格的人。

    “文康夫人,近来可有机会欣赏到你的作品?”,总监问道。

    “要是你感兴趣,可随时到我舍下观赏即可。”文康夫人说罢,两人缓缓落座在沙发上,我也慢半拍的跟着坐在总监两寸之外能窃听到谈话的距离,笔记本上记录非常不连贯,甚至我都不知道从何时记录这种不连贯的对话。

    “话说都有一段时间没有拜访您咯,最近在杂志上看见你设计的新款,可真好。”,总监举了举杯说道。

    “如果每个人都有你的慧眼就好咯。”,文康夫人委婉的泄了口气。

    “喔,难道还有无珠之人不识货?”,总监喝了一口追问道。

    “还不是那几个有眼无珠的长舌妇的肆意摸黑罢了。世上也难以有人忍受她们嘴里含着粪便吐出的恶臭话语。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与女人之间彼此的恶意可真不比男人少呢。”,文康夫人嘴角露出轻蔑,和她气质完全背道而驰。

    “确实呢,面对抹黑和污蔑,即使自证清白后也难以完全澄清别人看法,这一点确实颇为头疼,毕竟合适的设计只能服务合适的人。”,总监随着文康夫人的话延伸道。

    随后两位又谈起关于日本海产批发方向相关的问题,意识逐渐脱离这两位关于的对话,大多数是是关于越前蟹和日本龙虾,还有一些属于海洋保护动物的贩卖生意,但显然踏在灰色地带的界限上交易,在这里是保护动物、可到那里就不是了。

    这时,文康夫人被一边看上去像是设计师的宾客圈子呼唤着,两位便随随从从沙发上站起,我也后知后觉的继而坐起,文康夫人朝我和总监微微道别后便匆匆就和我们结束了交流。

    不出一会,总监便很轻松又融入了一个当地作家协会的围谈,总监为我介绍这位作家,还有那位作家,虽然我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大名或作品。在之后谈吐间我并没有太过察觉到这几位作家肚里有什么墨水。他们很少谈论起写作与文章,他们对待写作这方面的更多是以一种应付与倦怠的态度。他们更多关注一些关系机遇,写作风格和他们刻薄的谈吐完全不同。

    在我一些请教下,我才发现曾经在当地城市周刊看过他们其中几位发表在刊物的一些文章,这些周刊出版社往往没有丝毫销售与受众压力,因为刊登的东西往往是相对积极的社论和文章,这些文章更多是由一些赞扬与正面的词汇组合的废话。往往大型企业和单位机构的书报栏的架子里都必须有这样的时事周刊,这样会让公司显得附和标准和规模。这些刊物每本都被套着塑料封皮,排序效仿时代杂志的排版。我以往很少看这种文章,只有在外等待会议结束时才趁机翻一翻看上几页来借此折磨一下自己。

    我和这群作家交往起来时,实际上也很难感受到他们对写作的热情。每当我开口询问关于作家协会时,他们则也摆出相对无趣的态度来应付为之。或许是我狭窄了,我更倾向他们是某某机构的管理者或者是公司的精明企业家。他们对投资更愿意多加口舌,总监和他们聊起经济形势时就几乎抽不开身。我向总监咬咬耳朵后,便借口抽离了这群作家协会关于投资的火热话题,总监则被迫的与他们相处融洽。

    我在宅邸里四处边走边看,欣赏着墙壁上的一些艺术作品。从木雕到瓷器,我以外行人士粗粗略过而过。其中欣赏时也带着些许惶恐,假如有有识之士问起我相关艺术史的话题,我则肯定哑口无言。

    我随随逛到第二层,二楼几乎以画作为主,我逛过一些后印象派、野兽派的挂画。我站在一堵浅灰色的墙前发着呆,定格般看着一上一下的裱着两幅画;上面那副是一副欧洲复古浪潮的男肖像画作。初眼给我的直观感觉是一种与伦勃朗相仿的自画像作品,画中的一位戴着黑毡帽的男人把紧凑冷漠的脸轻度仰抬、凌厉的眼再到鼻梁鼻尖再到鼻腔下方人中,给看客做出一副审视表情。

    而下面那副则是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画作;画中是一堆手抚摸着一个畸形变态的人体组织,还有一件蓝色衬衫胸前的口袋上挂着一枚显眼的国际纵队三角徽章,一条背带裤缠绕着一只皮靴,扭曲的融化在地面的沙漠上。初步观略时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一位相当喜欢的西班牙画家,十分相似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风格。

    我盯着两幅画作看了将近两分多钟,心思胡乱猜想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奇怪念头。我随意的踱步在这堵长长的灰色艺术长廊,欣赏着更多艺术作品,除此之外我还试图尽量准确审视着每一个人,宴会上仿佛每个人都值得我去观察,都是一些有趣的人,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又两分钟左右之后,我感觉些许劳累般坐在一张形状怪异的长沙发上,坐在椅子正中央,其实这张椅子并没有真正中间的位置,它的形状是一个不规则的半椭圆,沙发垫面上色彩像是把踢翻油桶,颜料洒落在沙发上,像是一种不规则的颜料染在不规则的布料上,你必须要用手摸一摸才察觉这些看上去还没干涸的油彩只是视觉效果。

    留意到一个灵魂,那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女人,那女人像是游魂一样飘荡在各个宾客之间的谈话。她偶尔往扎堆的地方插几句嘴话,但插得不深;但宾客都像是认识她,而且总是挂着一副包容的浅笑敷衍着她,也许她自己知道,也许不知道。

    我越发深入的把余光投向这位女人,她的精神状态一眼看上去算不上特别正常,身形纤弱、肌肤惨白、像是患有厌食症的女患者、眼眶周围画着颇重的阴影,鼻尖下的人中阴影很深,像是一只兔子,斜刘海的角度约莫八十五度,披肩白发漂染得往淡金色靠拢,那股浅白色很迷人,不是一次就能染出来的,其它地方都蕴藏着比看上去要膨胀的阴郁,样子像是欧洲人,但又不完全是欧洲人的刻板摸样,有明显的混血倾向轮廓。给我一种蒂姆波顿电影里的女主角或是爱伦坡小说里走出来的悲剧女角色,只要轻轻推她一下,她就会以你想要的方式倒地受伤。

    这只“哥特式”般的兔子刚刚和两位男人夸夸其谈两局后把手上那半杯不知道是果汁还是鸡尾酒一饮而尽,喝罢又游荡到一位端着鸡尾酒的侍者,她拿了另外一杯浅蓝的调料酒继续踱步在周围。兔子端着那杯东西,此时纯白的脸颊泛泛渗出红晕。

    她四处张望后终于发现我正在观察她,她顺而毫无忌惮的看着我…她那种不考虑礼貌的直来直往般凌厉的眼神让我立马抽回窥视动作,我转而扫视着墙壁上假装欣赏着画作。她脸上挂着颓丧,宛如一只即将去二楼露台那边自杀失败的兔子。

    果然,这只端着酒杯的哥特兔微微朝我蹦蹦跳跳,我立马装作看着地上毯子纤维,尽量不显得那么的尴尬。

    兔子女人扭扭捏捏飘到我面前,“嗨…”,这声嗨相当庸长,像是一个漏气的充气公仔一样漏出来。

    “嗨。”,我也用漏气回应她说。

    此时,刚刚几位市侩的金融圈子往长廊那边挪开,此时酒会上声音变得清澈,现在气氛已经不用费劲就可以彼此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可以坐这里?”,女人朝我问道。

    我立马往左边挪了挪,尽管椅子本身就已经有足够空间,“当然可以。”

    她坐在了相对靠右的那边,在我们之间还有一段足够远的距离。我装作欣赏着墙壁上悬挂的画框作品,偶尔忍不住往她那边斜视。

    “你是干什么的?”,她用拖拽尾音的中文问我,南腔北调让我听起来猜不出她曾经在什么地方生活过。

    “秘书助理之类的…”,我说。

    “喔…秘书啊,我是放贷的。”,她说。

    “哦,我不需要这方面的.....”,我还没说完,她立马打断道。

    “我不是来推销贷款服务的。”

    “那我想我误会了。”,我说,“那放贷可好赚钱?”

    “还过得去,毕竟讨债总是艰难。”,她完全不怕尿急的把杯里的香槟喝光,粗鲁的把杯子晃了晃,幅度大的把杯里的冰块抖得框铛响,但却没有把冰块甩出来。

    女人招呼来一位侍者为她斟酒,待斟完酒后我试探性般问出,“假如借出的贷款收不回来,你如何作罢?”

    她摸了摸自己锁骨附近的吊坠小瓶,吊坠小瓶上装着一粒像是牙齿般的东西,在思考着一些我不可能想到的奇怪问题。我察觉到她在打量我,那种光明正大的打量,或者说毫无礼仪的注视。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捏着那吊坠瓶问我。

    “玉石?玛瑙?亦或是什么宝石吧?”我说瞧了瞧吊坠玻璃瓶里的那颗白色的东西猜度着,但就是不肯说出这是一颗牙齿,也许是我认为在脖子上挂着一颗牙齿十分荒缪而避而不谈。

    “兔齿,是一颗兔齿。”,她如实告知我预料中的回答。

    “兔齿?”,我看着小玻璃瓶疑问说道。

    这位女人她看到我对她脖子上挂着的兔齿显露疑惑后,像是得到了某种幼稚的骄傲感。

    “感觉和人齿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就是普通人的牙齿啦,仔细瞧瞧还真的像,该不会是你自己的牙齿不成?”,我故意摆出一副不信任的表情说。

    “我没必要骗你,就是兔的牙齿。”,她立马反驳。

    “哦…”,我故意敷衍应答。

    “要是你不信的话,尽管可以摸一下。”,她语气急促而严肃,但也仅此兔子般的严肃。

    “没这个必要吧。”,我说。

    她顿时急得两只手在胸前胡乱挠着空气,谁料她下一步居然急得直接抓起我的手,抓得很紧,紧得让我手臂上肌肤有点痛——娇小的手牵着我,彼此白皙的小手相互怕对方走丢般牵着,我在星星图案的长廊上摔到,她搂着哭着的我,家长嬉笑的在岗亭传来——我被迫的摸着她胸前的那条吊坠。

    我再认真的看了看,装着那颗类似兔齿的玻璃瓶,在我细看之下确确实实是一枚牙齿,但我对兔子的牙齿没有太多研究,只是越看感觉越像是人的牙齿,兔的牙齿离开了牙龈和兔子轮廓的包裹后竟然如此的与人的牙齿相像,这着实让我有点意外。

    “好吧,我信啦,是兔齿啦!”,我敷衍语气说出恭维的话。

    她泛白的脸满足的笑着,笑得甚至让我觉得她有点蠢,随随松开钳在我手腕肌肤上的指甲。她给我一种像是重新遇见曾经幼时已经模糊的童年玩伴,她的笑不置可否的感染到了我。

    笑着笑着,我们陷入了一种沉默,她看着我面前超现实主义的画作眨了眨眼问道,“可去过马德里?”

    “没有,为何如此一问?”

    “我不久就要去马德里…”,她手像是意大利人一般撅起来,不太聪明的数了数撅起来的手指头。“来来回回在马德里约住过…不知道多少年咯。上一次…额,上一次去大概是两个月前,你想过要去逛一趟吗?”

    “去马德里?”,我诧异反问。

    她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点点头,样子诚恳得不像是寒暄。

    “虽说我不抗拒,但要说真的要去一趟马德里,倒是没有认真规划过。”,我说。

    “要是你要去的话,我可以与你一同前往,我需要个伴。”,她朝我说。

    “再说吧,再说吧。”,我不想破坏气氛的附和着。

    接下来我们聊了一大段关于马德里的话题,其实主要是单方面听她叨哔叨个不停;她继续用歪歪斜斜的南腔北调描述着马德里的一条名为埃梅内希尔多的长街,这条长街每一块地砖纹理都是菱形、之后又详细描述城市下水道里老旧的排水设施、和一个郊外的一个艺术镇。

    她擦擦鼻尖继续讲述着艺术镇内一栋在老人院旁的圆形喷水池边有一栋白瓷片和红瓷片的楼房,楼房不高有三层,属于是她买下的一栋私人财产,周围每天有拿着竹竿和风筝的男孩到处张贴海报和小广告,楼房下面每当下午都有三位穿着吉卜赛风格围巾的老奶奶在一旁的晾衣绳下用不标准的西班牙语聊着海鲜贩子当天的食材是否新鲜。当临近斜阳时分,她便在顶楼脱光衣服,让尚有余温的斜阳照射在自己的肌肤上。每离开一次马德里,房子上张贴的海报和小广告就比上次更多,此时原本刺眼的牛皮癣已经多到几乎覆盖二楼之高,反而如今变成像是一栋活生生的艺术。

    我此时翘起腿拖着腮听得相当入神,仿佛身临其境身在其中一般,她总是描述得绘声绘色,天马行空又贴切某方面的现实,像是一本幻想主义者写的现实主义小说,单纯说着一些令我喜欢的虚构故事。在一只带有羽翼的独角兽飞向天际线后,我们陷入了沉默…她像是一个喝醉的孩子一样眼神定格着,愣在那。

    但突然间她又恢复笑颜,一惊一乍得在我眼里显得相当可爱。她渐渐缓和,然后把头低到我的脚边,手掌从滋滋按压沙发皮的声音上脱离,朝我裤脚伸去,我感觉到我的裤脚和小腿边的袜子被她捏扯着;很快,她捏着两撮灰毛,脑袋从我裤脚边抬了起来。

    “唔....唔唔,像是猫毛。”她自顾自的说。

    “猜对咯,就是猫毛。”,我本以为她是一个与细腻和敏锐无关的人,但显然我猜错了,我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反而有点欣赏起来她的细心。

    “喔…原来你养猫啊?”,她聚精会神的瞧着那撮lucky的毛问。虽然我每次换装出门前都会尽量拍去身上沾上的猫毛,但猫毛总会在你以为身上一干二净时偶尔出现在你的袖口、裤脚、领口衣尾或者某一处纤维上。

    “一只英短猫,虽然是短毛猫,但该掉的毛还是会掉。对了,它叫Lucky。”,我补充道。

    “lucky…lucky,嘻嘻嘻。”,她嗤笑着,笑声做作得显然想尽量让我去讨厌她,但却因为太过明显而显得她更加蠢了。她见我没有生气的迹象,于是继续说道,“lucky,好俗的名字啊。”她扬了扬指尖,那撮猫毛飘落到地上几乎消失不见,宛如蒲公英一样。

    我惊叹于她此刻毫无谈话艺术,她无礼的说着lucky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假装、不附和的直接贬低我为宠物的命名。假如是一般人说出这样毫无礼貌的话,我会暗自生气然后把脸一甩不予理会,但她却给不了我这种感觉,总是燃起那股一厢情愿的好感。

    “反正我很喜欢。”,我回击道。

    “我没养过猫。”她把弯月眉皱起。

    “你想要养一只吗?。”我也随着把眉头皱了皱。

    她摇摇脑袋,“我养过兔子。”,她又把那小玻璃瓶握再手里。

    “兔子,我大学时期有一位同学养过。”

    她歪歪脖子侧头看着我,露出不算夸张的惊喜表情,“喔?你也养过兔子?”

    “已经是大学时期的事情咧,而且是我宿友养,我只是帮忙照顾一下,而且也没养多久就死了。”

    “嘻嘻哈,真巧,我养的兔子也活不久。”她突然笑了起来,先不说这兔子死了有什么好笑,而且她的笑得也相当真诚,像是打从心底因为兔子活不久而愉悦高兴一般。

    “嗯额额,确实糟糕透顶...”,我陪着些许婉转的笑意,语气还没调整过来的说。

    她一个劲的在点点头,嘴里罗里吧嗦的嘀咕着一些西巴牙词汇,手习惯性的摸了摸锁骨前的兔齿吊坠,像是有种偏执又蛮横的感染力。

    她嘀咕嘀咕突然把手张开成巴掌,向我这边前倾按压在沙发上,沙发面陷入了些许,力道差不多足够压死一只无害的白额高脚蛛,我疑惑的低头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她指甲修剪得显得短而深,指甲深到足以到陷入指头后方的肉里。

    “一个人来?抑或是......”,女人问凑近问,像是条猎犬一样嗅了嗅鼻腔,鼻翼发出些许吸气声。

    “我陪上司来。”我摇了摇脑袋回答道。

    此时她发出一连串像是清嗓子般的喉音,女人脸部暗红暗红的妆容在白色椭圆灯罩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像是一具温暖的尸体。她手掌离开了沙发,又往前靠拢按压出一个新手印,瘦弱的身躯逼近着我,比一只没礼貌的兔子更加没有礼貌。女人坐近我,仿佛和我已经是多年老友一样,她突兀又轻柔的捧起我的手,动作很快却很自然,但我还是被吓了一小跳。触碰之间感觉到一股软糯感,她近乎与用一种捧起首饰盒一样的方式捧着我的手,要是粗鲁一些的话,我早就把手收回。

    “你手指很好看,而且比我的还要长呢。”,女人仔细的查看着我前不久做的指甲喃喃。

    “呃呃,是的。”我附和应答。

    “但你的指甲…噢。”她仔细看着我的手指,“不错不错,很好看的指甲。”继而喃喃自语。

    “嗯嗯,在西边广场的负一层的指甲店做的,那家店老板娘人很好,而且款式也多。”我介绍她店铺名字。

    “可以陪我去一趟吗?”,她猫一般的望着我。

    “马德里?”,我急问。

    她短促的摆了摆手,“你方才说的那家指甲店。”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我和她还刚刚搭上话,虽说对于一个陌生人,怎么拘谨都不为过,但我对她直观想象和初步印象都好的出奇,也许我打从心底就对气质独特的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度。像是你一生中遇到的某些特别顺眼而且富有独特信任感的人,而且这种人你一辈子遇到的数量屈指可数。

    她见我迟疑,便姗姗慢慢的放下我的手,像是放下一块易碎的玻璃制品,从一个黑皮革的手提包,拿出一张名片,骨质卡片整张由纯黑色打底搭配粉色字体,全是法文,还有阿拉伯数字组合成的电话号码,我顿了顿急忙从她手上接过名片,她此时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西班牙语,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听不懂,只是尬笑恭维的点着头。

    “你们聊的不错嘛?!”,总监端着酒在我们沙发之后突然询问道。

    “你来啦。”,我朝总监说道。

    “看来相处得挺融洽嘛…”,总监喝了一口剩余不多的香槟。

    “一见如故。”女人侧过半边脸不屑的对总监说,以这种不屑的态度来说,两人应该认识,而且认识很久。而且女人不满的脸上甚至有破裂痕迹的错觉。

    “这就是你所谓的上司?”,女人质问般朝我问道。

    我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我们很熟悉。”,总监浅笑对我说。

    “我可跟你不太熟....”,女人装作生疏的打了个哈欠。

    总监把目光从我横移到女人的那张气鼓鼓的脸上说,“她可是我最得意的帮手。”,像是强调些什么。

    女人瞪了总监一眼,板着脸把半边脸抽回,她看着我像是争抢玩具一般错觉。脚上膝盖往我这边靠了靠,黑色鞋尖头焦躁不安胡乱踱来踱去,愁眉加撅嘴像是受到了侮辱。她喝了半杯香槟冷静下来。

    “怎么样,你会陪我去吗?”,她无视了总监又朝我问。

    “美甲店?”,我问。

    “嗯。”,她凑握着我的手。

    我心想陪她去一趟美甲店也可能是一种另类的乐趣。正当我想开口应允时,总监则开口对我说,“来吧,我们也该起身走走,我有几位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说罢,女人突然站起身,小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一些听上去不太友善的西班牙文,然后把杯子里仅剩下三分之一的香槟和冰块一同泼到总监脸上。

    如此突然,原本尚有余温的沙龙展变得冷飕飕,无数对眼神投往这边。我短促的被吓了一跳,吓得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唇才没有喊出声来。

    女人用不标准的中文骂了一句,我一时半会听不清,她便气鼓鼓的用自己的羸弱的小手推开总监宽阔的肩膀。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目送那个女人消失在一幅画的尽头。此时,我尴尬中带着一丝难堪还有三分不知所云,一边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总监他则淡漠的神奇显得十分令人心疼,冷冷的冰水浇下了他几缕黑发,从额头流至鼻尖,把那几缕黑发往后回拨。我抽出正装袋口里的小手帕,姗姗为总监擦拭着下巴轮廓正在滴落的香槟酒。

    总监露出难堪的笑容,不好意思的从我手上接过小方巾,把脸上优雅的狼藉抹走几分。

    “怪难堪的…”,总监抹了抹脸庞对我苦笑道。

    “真的太胡闹了…”,我看着总监苦苦发笑。

    “她一如既往的神经质。”,总监看着那个引起骚动的怪女人消散的那个方向,嘴上说着一些并不是对我而道的话,脸上露出另外一种笑容,一种尽在掌握的自如微笑,他这张脸总是靠笑容来表达。总监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淡然和镇定,我从未见过他因为外力或不礼貌而失态,他总是自如般笑脸相迎,从未发怒或露出委屈之情。

    ——(总监这种镇定从容的态度印象最深刻还是在某次招待客户时发生的争执体现而来;那时候我正接待一位从马来西亚来的电子零件客户,其实我相信并不是马来西亚这地方的问题,只是单纯是这位客户的自身问题而已。

    当时也许是一些因为宣传内容的纠纷产生,当时我还不清楚所为何事,便如往常般给这位客户端去咖啡…只是没想到这位客户非但不领情,还拨翻了我手上的咖啡。杯摔碎在地上,袖口和胸前咖啡迹在沿着纤维蔓延,但万幸的是滚烫的咖啡并没有烫伤我的肌肤。

    我反馈性的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似乎是杯子摔碎后引发的应激情绪,那位客户继而用极度低劣的口吻辱骂着我,其恶语相向的刺耳与恶毒让我复述一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程度。

    我其实已经算是一个较为怯懦的人,往往遇见这般大多会躲避示弱,但当时听见那位无理取闹的客户满嘴喷粪还是难以掩盖怒火,虽然与客户发生口角我也有责任,但我还是难以忍受的用一种较为弱势的态度来反驳。没想到那位客户却恼怒的朝我肩膀推搡着,但他也许因为本能的保护欲并没有全力以赴,瘦弱的我也没有被推倒的程度…但眼看就要发生冲突,总监也闻风赶到我身前。

    总监站在我身前一手护住我,一手抵在那位客户的胸前,一边则试图用温和的方式尽量说服对方。也许是总监高大的身躯让那位客户感觉受到了更大的威胁,他用力的朝总监推了一下,力度之大连总监也差点失去中心。他身躯一直维持充当着隔开我和那位客户的屏障。这场闹剧一直到几位男同事和安保人员赶来才方可休止。那位客户被请了出去,在夹带不满的被迫离开时,那位客户还朝我吐了一口痰,但那摊恶心的东西溅在护在我身前总监的外套上,尽管遭遇如此无礼,总监仍然只是轻描淡写的用纸巾擦了擦,并没有丝毫影响以往他那淡然的面具。那时候我相当好奇,总监这个人他是否有作为普通人的通用感情,他有愤怒这个情绪吗?假如有,那么底线在哪里呢?

    经历了刚才的闹剧后,这场艺术展的气温像是刚刚泼洒的酒精一样极速挥发,此时现场已经变得冷飕飕的地步。总监向我提议离开,我无异议。

    他简单而的与几位相识的人道别后,便与我一同走出宅邸外。路旁停默契的停靠着几辆豪华计程车待客,还有昏地和灯柱的黑倒影和道路尽头正在离开的一辆计程车的刺眼红尾灯。

    乘坐上计程车,我看着那栋发光的宅邸心里不断回荡着一些自我发酵的问题,还没待我想清楚…计程车就拐了一个U型弯道进入到一条隧道,我不知道隧道通往何处,但隧道内一路顶部的老旧昏黄照明让我心生倦意…我在想,在这种情况下驾驶车辆,一定很容易发生意外,但我也觉得,就这样让车辆一直往前走,也不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