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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弟

    夏连城今天负责守卫昌平城北城城门,他是当朝的三皇子。禁军里知道他身份的除了统领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因为大朔建国时,赐姓给过一些功臣,所以夏姓在朔朝也不一定是帝王之家。作为禁军二把手,禁军都尉夏连城很喜欢自己的职位,不用负责管理禁军的大小事物,却可以每日舞刀弄剑,结交武士。

    今天是夏稷回朝的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夏稷的风寒并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现在朝廷上人心慌慌,因为夏稷还没有立储君,若哪一天夏稷驾崩了,五位皇子谁可以继承大统呢。夏连城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能想清楚的,他看着城门来来往往的脚夫走卒内心不由得烦躁起来。

    “来人啊。”夏连城招招手,“给我备马,我要出去一趟,统领来了,就说我家里有事。”

    夏连城坐在马背上,晃荡到了大皇子夏常的府邸。五位皇子里还只有大皇子有自己的府邸,其他四位皇子都是住在宫中。翻身下马,夏连城直接进去找到了夏常。

    “大哥,大哥。”夏连城一边叫着一边往正厅走着。

    夏常正坐在书案上办公,北征之后他还得负责北征阵亡将士的抚恤问题,这次死了很多人,这么多人的抚恤怎么才能发放到位也是很大的问题。夏常知道各地官员会层层剥削这些钱,他绞尽脑汁最后打算直接通过兵部发放到同乡到士兵,让同乡的士兵去负责给阵亡士兵的家属发放抚恤金。正在处理这些问题的夏常忽然听到夏连城的声音,他放下笔,端起了一旁的茶盅。

    “别喊了,进来坐。”夏常喝了口茶,看着满身鳞甲的夏连城,“当差就好好当差,往我这里跑什么?”

    夏连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过茶盅就猛灌了一口,说:“哥,你这个茶不是峨眉的毛峰吗?怎么喝起来这么平淡?”

    “你这是牛饮!喝茶是这样喝的吗,真是糟蹋了好东西。”夏常没好气地说,摆摆手让下人上了杯新茶。这茶是夏稷赏赐给他的,峨眉山上野生的毛峰,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人力不可采。当地人用铁链锁着猴子,让猴子去采,一年可能也产不出百斤,一片茶叶可能堪比一片金子。

    夏连城接过茶,鼻子凑上去一闻,满鼻的香气,不由得赞叹道:“这东西一年也不过百斤吧,果然在大哥这儿有好东西啊。”

    “再好的东西你这样喝也是糟蹋,怎么不去当差,跑我这里来干甚?”夏常又拿起笔,他自小聪颖,一心二用绰绰有余。

    夏连城叹口气说道:“当差太无趣了,整日都守着这昌平城,不能出去太不自在了。”

    “禁军可是要职,三千禁军护着整个昌平城的安危。要是胡人来犯,最近的兵营也在十里开外,你这三千禁军可是生死防线。”夏常一边指了指夏连城一步说。

    夏连城笑笑,说:“胡人哪有那么容易进来,且不说长城上还有五万防军,这九焱圣军的铁骑可就在燕山上,大朔可是天子守国门,胡人怕不是还没翻过燕山,就被焱圣军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九焱圣军是大朔开国皇帝夏青云一统天下的时的军队,一共九万人,当年九焱圣军火红的战甲所到之处,无不闻风丧胆、弃甲丢旗。由于百年来没有大的战争,九焱圣军的人数缩减到五万人,所以现在也叫焱圣军,在昌平城北面八十里开外的燕山上驻军,负责保卫帝都的安全。

    “胡人难道那么傻吗,迎着你的箭雨冲锋?”夏常没好气地说,“那些北胡比你想的聪明,他们可以日行千里,等他们攻破长城,还没等焱圣军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在这昌平烧杀抢掠了。”

    夏连城挠挠头,笑着说:“纵然这胡人狡猾凶狠,还不是在他们的草原上被大哥你杀得丢盔弃甲。”

    夏常哼了一声,说:“你啊,就会拍马屁,喝完茶赶紧回去当差。明天放班以后不要跟那些人厮混,明天晚上是皇族家宴,父皇让我们一起去宫里面聚一聚,而且四弟也回来好几天了,还没有好好给他接风洗尘。”

    “四弟回来就好大的排面,听说还给他封了王。”夏连城提起夏晟窝着一肚子火,“他是什么东西,没有战功也配封王?”

    “说话愈加放肆了!”夏常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他和你我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你给我仔细你的嘴巴,我看你是和那些乡野村夫混习惯了,谨言慎行四个字都忘记了?母后在宫里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是怕稍微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连累了你我,你呢!”

    夏连城羞得满脸通红,他和夏常一母同胞,母亲白氏在夏稷还是皇子时就为王妃了。后夏稷即位后,白氏也升为贵妃。按照资历,在后宫她的资历是最老的,还有两个儿子。但是偏偏夏稷起初一直不立后,后来立了当朝丞相东华茂的女儿为后,所以白氏在后宫总是一言不发,在夏稷面前从来不敢透露一点点私心。也正是因为白氏的隐忍,夏常虽不是嫡长子,但是也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朝廷里不乏一众大臣支持着他。

    看着夏连城的样子,夏常不忍得缓和了语气,说:“你现在也有二十五了吧,估计再两年也和我一样也要娶妻生子了,马上也是要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了。”

    夏连城点头称是,说:“大哥的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他能封王,大哥你不能封?论战功你这次就算是立储也不过分吧!”

    “你,你又在胡吣些什么!”夏常放下笔看着夏连城,一脸的无可奈何,说,“父皇有父皇的考虑,你若真为我着想,就什么都不要说。我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难不成还能忘了我吗?还有储君之位,夏牧才是嫡长子,轮不到我和夏晟争这个位子!”

    “夏牧,他,呵!”夏连城冷笑道,“木鱼脑袋一边大,他能当什么储君。”

    “你以为你比他好到哪里去?”夏常讥讽道,“有你这个兄弟,我就算没有麻烦也被你惹出麻烦来。”

    夏连城连忙起身,说:“得得得,我也不在这招你烦了,晚上放班来找你喝酒。”

    “快滚,快滚。”夏常摆摆手,看着走出去的夏连城陷入了沉思。

    昌平城的另一边,夏见远正在和夏晟、夏牧比剑。朔朝注重文武双全,虽然夏稷更看重文采,但是剑术是大朔皇家的必修课,每一任皇帝都是剑术高手。现在夏见远、夏晟和夏牧三人正身着藤甲,手持木剑,三方对峙着。

    霎那间,夏牧身形晃动,两步并一步,木剑直取夏晟。夏晟右脚后撤,举剑格挡,双方木剑相抵。夏晟侧身,木剑后移,空出左手拉出夏牧的小臂想借着夏牧的冲劲把他甩出去。夏牧嘴角一笑,丢开木剑,反过来一手抓住夏晟的小臂,一手握住夏晟的剑柄,借着冲劲想夺走夏晟的剑。夏晟立马反应过来,干脆丢下木剑,在地上一滚捡起夏牧丢下的剑。

    夏晟尚未反应过来,剑锋来袭,夏见远一记横斩指向他腰部,这一记沉稳有力,夏晟单手勉强格挡住。夏晟的小臂还被夏牧抓着,夏牧木剑刺向夏晟,谁知夏见远身体再一转,又是一招横斩劈在夏牧的身上,夏牧吃痛躺地。还没等夏晟反应过来,夏见远由下而上,一道逆劈指向夏晟的下巴,夏晟只听见牙齿脑袋嗡嗡的,也倒在了地上。

    夏见远丢下木剑,伸出双手拉起夏晟和夏牧,笑着说:“为兄胜之不武了。”

    “二哥,太狡诈了,真是见缝插针。”夏牧摸着吃痛的地方埋冤道。

    夏晟倒是大度,笑着说:“刀剑无眼,弟不如二哥雷厉风行。”

    “四哥不疼吗?还为二哥说话。”夏牧说道,“二哥剑术这么厉害,日后也封个将军,带兵出征。”

    夏见远笑着说:“说笑说笑,日后谁人为君,都别指派我做这档子事啊,只求给个虚名闲职,随我自在。”

    夏牧笑着说:“二哥到时候要是来求我,我可记得你刚刚下手还那么重的。”

    “我对帝位没有心思,日后请二哥和我一起游山玩水。”夏晟笑着说。

    夏牧笑着说:“你们都对帝位没有心思,就我是俗人了。”

    夏见远笑笑,请二人去一旁小庭中休息。三人刚刚入座,夏见远便说:“论出身,五弟自然是毋庸置疑,但论功绩四弟第一个封王,大哥多年在朝廷为官,都是不无可能的。”

    夏牧笑着说:“那二哥和三哥呢?”

    夏见远摆摆手,说:“三弟天性好武,不喜文章,如何为君?至于我,一无出身,二无功绩,不敢妄谈。”

    夏晟冷下来脸,说:“父皇还在世,二哥就说这些,别让父皇听见,冷落了父皇的心。”

    “四弟不要多心,难道皇兄还想参与党争吗?我只是站在咱们兄弟之间去讨论而已,你可知道父皇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夏见远叹口气,“你二人也清楚我平时一直陪在父皇身边,父皇不是没有立储之心,但是立储事关重大。若立大皇子,丞相那边会善罢甘休吗?若立五弟,大皇子那边的大臣们和兵部的将军们会真的顺服吗?若立四弟,更不用说了,朝廷上非得吵翻了天不可。”

    夏牧与夏晟沉默不语起来,夏见远又说:“父皇要知道你们自己的态度,谁想继承大统?谁能继承大统?大哥不用说,我们也不说虚话,大哥是心在储君之位的,父皇也知道。但是父皇也想知道你们的态度,四弟说对储君之位毫不在意,但五弟呢?”

    目光一瞥,夏牧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见远笑笑说:“五弟的心思我也清楚,但是四弟你是当真不想争储君之位吗?”

    夏晟面色严肃地看着夏见远说:“皇兄今天问这些话,是皇兄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是父皇的意思。”夏见远正襟危坐,缓缓地喝了一口茶。

    “二哥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倒是不太懂。”夏牧笑着说。

    “父皇希望你们自己证明给他看,到底谁愿意谁可以担此重任。而我也希望有一个储君,我愿意尽心尽力地去辅助他。”夏见远说完,俯身跪下,“生在帝王之家,别无他选,我夏见远只求我等兄弟不要为了帝位勾心斗角,亦或,刀剑相向!”

    “四弟,五弟,今日我请二位前来,是父皇有一道密旨降旨于你二人。”夏见远面色严肃,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

    夏晟与夏牧面面相觑,只降旨于他们的密旨,只会与一件事情有关,那就是储君。

    “不过既然是密旨,在说之前,我希望你们清楚,父皇不希望在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件事!”夏见远淡淡说道,却不经意间流出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