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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封王

    “他说,秋猎之时,皇上大考时政,胜者为储君?”东华茂的脸被昏暗的烛光映照着有些瘆人。

    “对,秋猎之时,谁胜,谁就是储君。”夏牧在对面信誓旦旦地说。

    “他真这么说的?”东华茂又问。

    “他真这么说的。”夏牧说。

    “他说,这是皇上的密令?”东华茂又问。

    “对,他说这是父皇的密令。”夏牧说。

    东华茂沉吟着,靠在红木椅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缓缓敲打着。

    “相国,你怎么看?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夏牧凑过头来问。

    东华茂思考许久,端起茶盅,一边喝着一边说:“你就当夏见远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以不变应万变。这种事情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但无论如何,这些日子你都得好好准备了。”

    “若这件事是假的,二哥岂不是假传圣旨?”夏牧缓缓问道。

    东华茂笑着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这个时候了,二皇子是需要拉拢的人,毕竟他是最接近皇上的人之一。若是真的,那必须得好好应对这次秋猎,若是假的,也不可跟皇上说。你要记住八个字,不骄不躁、稳中求胜。”

    “假的也不说?”夏牧诧异道。

    东华茂叹口气,说道:“你怎知是真是假,难不成你当面问陛下不成?我已经派人去宫中问刘如海了,探探他的口风,记住,不骄不躁,改改你这轻浮的性子!”

    夏牧连连点头,二人又闲聊几句,夏牧便告退回宫。回宫的路上,夏牧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次日,夏常和夏连城正骑着马往宫里走着,今天是家宴的日子,不仅皇帝、皇子、公主和后宫嫔妃会去,还有各地的王爷、王妃也会来。可以说每一次的家宴都是皇子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不仅会评价各个皇子往年的成绩,也能看出来哪个皇子更受支持,甚至一窥皇帝的心思。所以这次家宴事关重大,照理说五位皇子都应该很紧张才对。可是,马背上的夏常明显的心不在焉,夏连城悄悄看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马上就是家宴了,你可得打起精神,好好灭灭夏晟的气势。”夏连城说道。

    “昨夜夏见远来我的府邸了。”夏常面无表情地说道。

    夏连城一脸狐疑,说:“二哥来干嘛?大哥和二哥私下没什么交集,难不成是父皇派他传话?”

    夏常点点头,说:“他确实传来一句话,但是我不知真假。”

    “这句话,是关于储位的吗?”夏连城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以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常点点头,看着夏连城,面色严肃地问道:“夏见远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二哥和我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啊,也就平时见面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夏连城挠了挠头说。

    对于夏连城的话,夏常是相信的,他们俩之间的兄弟之情,是夏常最后能够坚信的东西了。

    “难不成父皇要立夏晟为储君了!”夏连城惊呼道。

    “瞎说什么呢!父皇没有说要立谁为储君,既然你没有听到那句话,那你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夏常看着夏连城,又说道,“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不过,父皇现在的身体确实越来越不好了,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弟兄昨日调到了北门,跟我们说,现在父皇的养心殿守卫比以前多了一倍,而且父皇现在基本不出殿门,大小事务都是刘如海和二哥在操办。”夏连城顿了顿,又说,“那刘如海是夏牧和东华茂的人,现在二哥反到成了最需要拉拢的人,要是他站到了夏晟那边,我们可就危险了。”

    “这几日早朝都是东华茂、上官信和白禹三位大人在主持,白禹大人和兵部一直是支持我的,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上官信大人。”夏常说道。

    “说到上官大人,他的独子上官熙就守在养心殿,要是可以先和他打好关系应该可以近水楼台,听说二哥和上官熙关系不错,干脆把二哥和上官家一起拉拢过来,这样的话。”

    夏常摆了摆手:“别说了,这些事情我来看着办就好,这一次家宴你不要再惹父皇生气了,表现的斯文一些,不要把那些市井的低俗风气带到父皇面前,可知道了?”

    夏连城点了点头,往前望去,夏宫已经可以看见。那磅礴的宫殿,在这片大陆上屹立了多少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成为那座宫殿的主人让鲜血流满了土地,这一次像是命运轮回一样,轮到了他们。夏连城很激动,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他要骑着马踏上那个宫殿,跟在他的大哥后面,手里持着剑,再也没有人可以看不起他们兄弟二人!

    按照大朔的规矩,进入皇宫内城他们就不能骑马了,进入夏宫更是要卸甲去剑。天色渐晚,夏常、夏见远、夏连城、夏晟和夏牧五兄弟,各宫嫔妃公主,加上外地的王爷们都在夏宫坐着了,等待着皇帝夏稷的到来。夏常和夏牧和各个王爷们相谈甚欢,各个王爷们更加支持这两个长子,对于夏晟他们却是淡淡的。

    “皇上驾到!”刘如海忽然出现在夏宫正门口,一声山呼震天动地,夏宫里的众人一阵激灵纷纷坐起身来。

    夏稷从刘如海身后缓缓走出,他一身黑色帝服面色严肃,脚步迟缓却透露着不可严明的坚定,他目光所及之处,凡人不敢直视,欢腾的夏宫气氛瞬间冰冷到零点。天子不怒自威,夏稷缓缓坐到最上面的皇位上,看着下面站立的一众人等,挥了挥手。

    “都坐下吧,今晚是家宴,这里都是夏家的人,大家不必拘谨。”夏稷开口道,每一字都掷地有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安地坐在位子上,虽然夏稷说着让大家随意,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个弦。

    “陛下都说了不必拘谨,大家放松点。”皇后笑着说道,她举起一杯酒,“来,恭亲王,本宫敬你一杯。”

    “谢皇后娘娘!”恭亲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今日见到五皇子真是龙精虎猛,文采斐然,皇兄真是后继有人啊!”

    皇后东华氏笑着说:“他年纪还尚小,还需要你们叔叔多多指点。”

    夏稷笑笑,对恭亲王说:“恭亲王近来听闻又添了一子,这是你的第十五个儿子了吧,儿子这么多,日后分封起来你那点土地够分的吗。”

    恭亲王笑着回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以后过得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情,就算以后失去爵位,做一介平民我也管不了了。”

    大朔是郡县制和分封制并存的,每位亲王都有自己的封地,但是自前朝开始,每位亲王的后代都可以分封到土地,比如一位亲王有七十二个儿子,本来很大的诸侯一下子分成了七十二个小国。但有的小国甚至只有一个村那么大,去那等穷乡僻壤做个是哪门子诸侯。所以这些小国可以把土地和爵位卖给国家,换取不菲的钱财,长此以往,诸侯慢慢都消亡了。如今就算是恭亲王也不过只有一个县大小的国家,名义上还是个王,但是实力还不如一个知府。

    “好了,好了。今天是叫大家来玩的,尔等都这样拘谨,难不成是在驳我的面子吗?”夏稷说道。

    下面的人一下子都懵了,这该怎么回答。

    “皇上别再吓他们了,这下子他们该更拘谨了。”大皇子夏常的母亲,蓉贵妃白氏赶紧出来圆场。

    “哈哈哈,你倒是不怕我,来,跟我喝一杯。”夏稷笑着举杯,蓉贵妃也一饮而尽。

    皇后东华氏看着,立马也举杯,说道:“臣妾也敬陛下一杯,今天大家齐聚一堂,臣妾也想多喝两杯了。”

    “你想喝酒,让朕陪你,好大的面子啊。”夏稷笑着,“常儿,出来帮朕挡挡酒,这连着喝还有些吃力了。”

    夏常听言,立马起身,说:“母后,儿臣敬你一杯。”

    “好好好,今晚大家都一醉方休!”皇后笑着说。

    “四哥,你去江南见到什么好玩的,跟我们说说吧。”夏牧举杯对着夏晟说。

    荣信王也看向夏晟说:“我听人说,去年清州有几个渔民在海边捕到了几条人鱼,那些渔民不知事大竟然就地杀死,造成了一连一个月的暴雨。后来惊动了当地的知县,那个知县为了平息海怒,把那几个渔民既然绑起来沉入大海平息海怒,不知是真是假。”

    “荣信王说的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去年我回乡省亲,沿途听闻过此事。”夏晟的母亲德贵妃李氏说道,“那几个渔民好像在捕到人鱼的时候并没有立马杀了他们,传闻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几个渔民不断折磨那些人鱼以得到源源不断的珍珠,后来人鱼不堪折磨死在了渔民家里,渔民怕事情闹大偷偷把人鱼的尸体抛在海里。后来知县知道了此事,贪图那些珍珠,于是说几个渔民招来了海怒,把他们扔进了大海,奇怪的是,渔民说根本没有珍珠,人鱼死了以后,那些珍珠都变回了泪水消失不见了。不过这些也都是传言,也不知道真假。”

    “虽说传言,但也离奇,四哥你可知道。”夏牧看向夏晟。

    夏晟看着众人都望着他,他笑笑说:“这件事我倒是亲眼目睹过。”

    “四哥看到了人鱼!”夏牧惊讶地说。

    荣信王也颇为惊奇,说:“这倒是一个奇遇,看来在四皇子这里可以听见事情的真相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人鱼,都是人心作祟。”夏晟举起酒杯,吐出一口酒气,缓缓道来,“去年年初,清州两个渔民外出打鱼的时候,救起来两个落水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江南富甲一方的财主,女的是他的女儿,长得沉鱼落雁。财主给了两个渔民一两银子,乞求渔民带他们父女俩上岸。两个渔民起了邪心,上岸后他们打晕了财主,强暴了他的女儿。一连几天,财主为了救他女儿,跟两个渔民说,这个财主是在南洋做完生意回来的,不小心遇上海难,他们沉船的地方下面埋着几十万两银子。如果两个渔民放了他女儿,他就带渔民去找沉船。渔民照办了,于是财主的女儿逃出去找到当地的知县求助,知县知道以后派人前往。正好碰见了渔民,原来财主根本不知道沉船在哪,渔民一怒之下杀了财主泄愤。知县看到以后并不相信,他认为是渔民贪财故意骗他,把银子藏起来了,于是严刑拷打,渔民当然到死也说不出来,后来就死在了狱中。至于财主的女儿,当天看到父亲被杀害就疯了,现在就在海边乞讨,有些男人看她有几分姿色,甚至会晚上偷偷凌辱她,也是十分凄惨。当时,我正在清州巡查,知县为了隐瞒渔民的死,编造渔民惹了海怒。我后来发现了事情的原委,便革职了那个知县,革职他的折子还上报过吏部。”

    “真是人性本恶啊!”皇后不经感叹道。

    夏连城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说:“此等知县枉为父母官,该杀!”

    “三弟,书生意气,嫉恶如仇啊!二哥敬你一杯。”夏见远举杯向夏连城。

    夏稷对夏连城淡淡地说道:“说杀就杀,还是这样鲁莽。”

    “连城,连城他年纪还小,做事情还不会顾全大局。”蓉贵妃赶紧说道,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惹了圣怒,她举起一杯酒,对着夏见远,“还靠你们这些哥哥们好好指点他,见远这两年在皇上身边越加老练稳重了,多指教连城。”

    “远儿,做事情太细腻了,不够果断,没有常儿雷厉风行。”夏稷说道。

    “多谢陛下夸奖。”蓉贵妃赶忙谢礼。

    德贵妃也说道:“大皇子这几年为朝廷为皇上都付出了不少,特别是这次北征,时刻守护在陛下身边,让我们这些妇孺之人也放心不少。”

    “常儿确实做了很多,今天晚宴我也要宣布一件事情。”夏稷缓缓说,“大皇子夏常,封,北靖王!”

    此话一出,夏宫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