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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是坐着表哥的乌拉尔车去的小红山。因为路途遥远,还要避开午后的炎热,天刚放亮车就上了路。平时上路都是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押车的。这次上路表哥没让押车的去,只带上了司机。带上司机他也没有让他开,是他亲自驾的车。初次进山,对我这个漂亮表妹,他不亲自去作一番交代觉得不放心。小红山是男人的天下,常年嗅不到女人的气味,体内的雄性激素肆意膨胀,人人处在性的饥饿状态。对这帮子张着大口的虎狼男人要是没有个管束,到时候吃亏的自然是我。

    平时乌拉尔车一个星期去一趟小红山。每次出车都要采购得满满当当。山上所需物资,都要一笔一笔地列在清单上,包括生产所需的柴油、机件、爆破用品;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水、蔬菜;再是根据不同地域人的口味所买的调味品,如山西人爱吃的醋、甘肃和XJ人爱吃的辣椒面等。除了这些,莫合烟也不能少。莫合烟是XJ的地方特产,经济实惠,五毛钱一包,是加工成的烟丝,需要用纸卷着抽。烟瘾大的一天抽两包,烟瘾小的一天一包足够。莫合烟免费供应,这是矿山唯一免费的物品。

    抽盒烟就不同了,那属于高档消费品,牌子任你选,谁抽谁掏钱。太贵的也没人抽得起,所选也都是些大路货。我留意了一下,大致有这么几种:黄果树、犀牛王、雪莲、小康、哈大门和红山。

    南湖乡是哈密瓜的生产基地,每到收获季节都会有四面八方的车来采购。销售点布满公路两旁,彻夜不眠的往外发货。得了这个便利,大车每次路过南湖乡都要捎上一些。个头大的按斤卖,个头小的按个卖。通常一块钱一个,松了价五毛钱也能拿走。

    这次我跟着上山,表哥特意表现了一番,一次买下了四十个哈密瓜。矿工一人一个,剩下的全部归我。就算我能吃,刨去矿工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十几个瓜。对表哥的夸张举动,我说:“表哥,你不是在疼我,是在害我。哈密瓜的糖分这么高,你是想让我吃出糖尿病来?!”表哥说:“来到哈密瓜之乡,我总得管你个够吧!不然,我又得落下话柄,说表哥疼你吃。”我说:“疼人也不好无节制的疼。也好,吃不了我拿去送人,打点打点人际关系。”

    出了南湖乡驻地,车子就驶进了戈壁滩。刚驶出南湖乡的时候,还能见到沟洼处的树木和一簇簇的骆驼刺草。随着树木的消失和骆驼刺草的渐少,车子就进入到了无人区。进入无人区再继续前行半个小时,地上的骆驼刺草也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无任何绿色生命的世界。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对这个无生命的世界我表现出了惊讶和无奈!

    车子在无任何生命迹象的戈壁滩上行使了三个多小时之后,俯冲着驶向了一片莫大的低洼地带。这里的沙质似乎有了变化,地表上出现了一条条的黑线和大片大片的黑沙地。对这一变化,我问表哥:“这地方的沙子怎么变黑了?”表哥说:“那是被黑色的金子染的。”我被弄糊涂了,说:“金子是黄色的,怎么会把沙子染黑!我真的弄不懂了,那究竟是啥样的金子?”表哥解疑释惑地说道:“就是煤炭啊!”我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戈壁滩上也有煤炭?”表哥说:“不但有,而且是亚洲最大的煤田。你看到那条黑色的碎石线了吗?告诉你,那就是矿脉,它在明确无误地告诉你地表下面就埋藏着煤炭。煤矿是这样,金矿也是这样,都有地表矿脉显示。”我问表哥:“煤炭的地表矿线是黑色的,金矿的地表矿线是什么颜色的?”表哥说:“大都是白色的花岗岩石,也就是咱老百姓常说的火石。黄金产生于火山岩,煤炭产生于沉积岩,它们所产生的地质环境不同,其地表矿石颜色也就不尽相同了。”表哥是学地质矿物学的,拉起地质结构头头是道,一路子没少让我长见识。

    车子跑了大约二十分钟,驶进了大南湖煤矿。从地面上的遗迹来看,这里曾经住过人,并且开挖过煤矿。我问表哥:“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住过人?”表哥说:“这里是大南湖煤矿。”我问:“人呢,怎么不开啦?”表哥说:“撤走了,是去年撤走的。”我问:“为什么撤走?”表哥说:“国家明令禁止小煤窑开挖,他不搬走不行。这么大的一个煤田,你在上头胡开乱挖,对以后的开发会带来障碍和埋下隐患,不取缔不行。”看着一排排房屋被拆得七零八碎,我心里生出几分凄凉。天不明上路,几个小时的颠簸我有些累了,说:“表哥,咱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我有些累了。”表哥听了我的话,就把车停了下来。

    下来车我没有坐下休息,而是冲着一处残垣断壁的破房子走去。表哥不知道我要做啥,问了句:“你去哪?”我说:“找地方方便一下。”表哥说:“这边有茅房,你去那。”顺着表哥指的方向,我去了那个茅房。

    来到茅房前,我站住了脚,在分辨哪边是女茅房。分辨了半天,也没能辨出来。我问表哥:“哪边是女茅房?”表哥说:“男左女右,自然是右边了。”我毛毛地进去,原来这是一个男女共用的茅房。幸好里面没有人。解完手,我责备起了表哥,说:“你好坏,把我往男茅房里骗!”表哥说:“在这无人之地,连个人毛都见不着,还分什么男茅房女茅房。”我想也是。在这戈壁滩上,你想见个人比见个稀有动物都难。尽管这样,我还是不依不铙地说道:“那你也得告诉我,叫我心里有个数。你不告诉我,就是你的不对!”说完在表哥的身上擂了两拳,算是对他的报复。

    相比来说,从南湖乡到南湖煤矿这段路还算好走。前几年开煤矿来往车辆多,曾对这段路做过整修。小煤窑关闭后,这条路就没人再去管理,变成了一条坑坑洼洼的野路。

    野路也是路,只是难走一点。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路程,完全是在没有路的路上走过来的。茫茫的戈壁大漠,能看见的只有深浅不一的车辙印。这些能看见的车辙印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往往一场大风过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个时候在沙漠里行驶,不迷失方向的唯一办法是靠参照地形地貌来辨别方向。对那些相似和难以辨别的地形地貌,就得靠设置路标来帮忙。这些路标有的是插根棍子,有的是摞几块石头。有这些路标做指引,车子行驶起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雪,就不用再愁迷路了。

    离开大南湖煤矿,车子调转方向朝南驶去来到了大西沟。大西沟发端于大南湖煤矿绵延几十里,是库鲁克塔格大沙漠里的一座天然博物馆。在这座天然博物馆里,孕育出了一个个中国之最和世界一流的奇观美景。沙浴湖、沙长城、奇石谷、化石滩和魔鬼城,为大西沟增添了无尽的奇幻异彩。

    进入大西沟,沙路变得异常难走起来。厚厚的沙子把车陷住,半天挪不动四指。遇到这种情况,车子只能后倒,然后挂低档加大油门往前冲。一次两次三次,一步路冲个十回八回的时候都有。最令我难忘的是平台下的那个沙窝子,把车陷住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这里两丘夹道,风沙刮过来被窝下,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沙带。人走上暄软没脚,车走上浑身无力,多半时候是干咳嗽不见动弹,被困在原地打哆嗦。我受不了车子这般遭罪,就对表哥说:“这车子爬得太叫人心疼了,我想下去放松一下,也好为车子减轻一点负担。”表哥说:“你那身子一口气就能吹飞还叫重量!”我说:“我见不得人受罪,也见不得车子受罪。”说完这话,我从车子里跳了出来。

    下来车,我踩着没脚的沙子狂奔起来。兴奋中,不时地捧起沙子抛向空中。做完这些,我觉得还没有发泄够,便对着茫茫戈壁大漠高声喊道:“库鲁克塔格大沙漠,我来啦!”要不是地上的沙子开始烫人,我真想趴下来打个滚。这个时候表哥喊道:“别疯了,快上来,小心被太阳灼伤了脸!”我惧怕太阳的暴晒,也惧怕沙漠的蒸烤,疯过一阵之后便就上了车。

    沙窝子的尽头是个五六十度的陡坡。由于是两丘夹道,远远望去像道直起直落的天门。我没见过这么陡的坡,担心车子爬不上去,还担心车子爬到半道上出毛病。我开始害怕起来,说:“表哥,爬这么陡的坡我眼晕,要不还是让我下来走吧!”表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就你的命值钱!要是爬不上这个坡,我的矿怎么开?!”我说:“就没有上不去的时候?比如说车子爬到半道出个故障啥的?”表哥说:“真要是出点故障,车子倒回来修好了再爬,反正得爬上去。”我想说,这回车子不会出事吧?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吉利。我不再说啥了,两眼一闭全都由着他了。

    随着一阵老牛般哞哞的叫声,当我严重后仰的身子被扶正后,凭感觉我知道车子已经爬上了坡。睁开眼,车子行驶在了一个宽阔平坦的戈壁平台上。这里不再有尘沙深陷,也不再有丘陵沟壑,车子可以随意地驰骋。面对这样一个浩大无际的世界,表哥说:“要不要体验一下驾车的快感?”我早就想学开车,只是胆小怕伤及无辜,就一直没敢学。眼下戈壁大漠为我提供了驾车机会,那颗躁动的心就再也拢不住了。我和表哥调换了下位子,在表哥的指导下抱起了方向盘,像驱使骏马样地狂奔起来。我大声地喊着:“哦——嗬,库鲁克塔格大沙漠,我来拥抱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