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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水箱里的水越来越少,还不见大车的踪影。施工用水停了下来,洗菜用水停了下来,洗脸刷牙用水停了下来,除了生活用水该停的全停了下来。

    和水荒一块发生的还有烟荒。矿工们闲下来没事,烟就跟着抽得多。按七天的量分配的莫合烟早就抽完了,个别奢侈者自费购买的烟卷也逐渐地被瓜分一空。嗜烟如命的人哪受得了断烟之苦,烟瘾上来似百爪挠心,致使吃睡不宁,坐立不安。

    小红山开始了有史以来的搜烟大行动。先从地窖子开始:行李包、枕头边、铺板下,这些重点都搜遍了。搜完这些地方,开始翻动脚下的沙子。脚下的沙子是松软的,很容易藏住烟头。五六个人经过一阵扒找,果然收获了几十个烟头。曹木林的烟瘾最大,见到这么多烟头,他发下话说:“拾到的烟头谁也不许独吞,到时候平均分配,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曹木林发下了话,就没有人敢再去独吞。

    从地窖子里翻找出的烟头大都是些烟卷,莫合烟的烟头很少。莫合烟是袋装烟丝,需要用纸卷起来抽。卷的时候靠唾沫黏合,不如烟卷卷得牢固,烟把子扔到地上很容易就散开了。靠在地窖子里捡拾到的烟头,节省着抽又艰难地挨过了一日。

    烟头最为集中的地窖子翻找完之后,烟民们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平时经常出没的地方。这些地方包括:拉屎的地方、上工的路上、存放矿石的平台、以及井口上下,这些地方都有烟头存在的可能。奔着这些地方,烟民们又开始了室外大搜寻。他们像一群淘宝大军,低垂着头,眼里喷着火,唯恐遗漏掉一个烟头。

    尽管曹木林发下了话,要求大伙儿在这个节骨眼上共享劳动成果,可还是有个别人不守规矩,对捡拾到的烟头不上交,私下里自己过烟瘾。要不就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把几个烟头合成一支,你抽一口,我抽一口,轮流着过烟瘾。

    烟荒发生后的第三天,水箱里放出最后一筲水后就再也放不出来了。做饭师傅用半筲水做了一顿饭,剩下的半筲水就不敢再用了。这半筲水是小红山二十多口人的救命水。为防止不守纪律的人偷着喝,黄金贵把它提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亲自保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半碗水。这半碗水如何分配着喝自己说了算,反正就这半碗水。

    炎热的夏日,汗本来出得就多,半碗水怎么能补足体内所需水分?实在渴急了,矿工们纷纷奔向工地的空压机。打开水箱的底阀,放出的是些油花花的浊水。这些水本来就是洗脸和洗菜用过的脏水,经过几日蒸晒,已经开始变质发臭。就是这样的脏水,矿工们也没舍得扔掉,含一小口在嘴里,让他慢慢地往肚子里流。

    没有水喝,汗出不来,尿也出不来。这个时侯,谁都盼着有碗水喝。没有水喝,尿也能解渴。可是,没有水喝,又哪来的尿?!

    黄金贵帐篷里的半筲水,在剩下最后两碗的时候,他就不再往下分配了。他把这两碗水留给了我。他向表哥承诺过要照顾好我,他要践行自己的诺言。

    没有水就无法做饭。面粉和大米有,酱油和青油也有。醋没有了,早被渴急了的矿工们喝了。酱油没人敢喝。谁都知道,喝了会加重干渴。青油有人喝过。结果,喝过之后不但没有解渴,反而更渴了。青菜可以解渴。不管是叶菜、茎菜还是果菜,也早被拿着当水果吃了。

    矿工们的情绪在一天天变坏,差不多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的在大骂,有的在哭闹,有的在摔砸东西。对矿工们的这些情绪变化,黄金贵理解,允许他们有所发泄。人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了,人的性命差不多就走到了尽头。

    连着两天,矿工们躺在床上滴水未进。渐渐地哭声、骂声和摔砸声听不到了,他们已经没有气力再去发泄了。此时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等待着命运之神的降临。

    喝完黄金贵留给我的那两碗水,我的命运和矿工们的命运就没有什么两样了,同样是命悬一线。我诅咒过表哥,骂他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拿二十多口人的性命当儿戏,无异于是在杀人!

    黄金贵显得老成稳重,没有随着我去诅咒而是做起了客观分析,他说:“别去怨你表哥,戈壁大漠就是这样无情。我分析,大车一定是在戈壁滩上抛了锚,不然大车不会不来的。”我说:“就算大车抛了锚,不是还有小车吗?用小车送趟救命水,总不为过吧!”黄金贵说:“你又错怪他了,这种事你表哥比谁都急。就小车的车况而言,肯定是一块抛了锚。”我说:“两辆车都抛了锚,矿山这么多人怎么办?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黄金贵说:“遇到这种情况,吃点苦是免不了的。我想,这个时侯吃苦的不光是我们,你表哥也同样在跟着吃苦。”我问:“他吃什么苦?”黄金贵说:“两辆车在戈壁大漠里趴了窝,他不得徒步赶回哈密搬救兵。上百公里的路途,要是没有个好身体,很难走出戈壁大漠。用最坏的假设设想一下,真要是出现这一幕的话,小红山这二十多口子人可真就晾凉了。不过,凭你表哥多年的经验,他会走出戈壁大漠的。我推算过,再坚持一天,救援的车子就能赶到。”

    和矿工们一样,我也是好几天没洗脸,没刷牙,更别说是洗脚了。要是有口水漱漱口,那也算是一种奢侈。好在这里是戈壁大漠,没有人去关注你的外表。脚脏了,手脏了,用沙子洗洗就是。在不缺水的时候,有的矿工连碗都用沙子洗。从这个意义上说,沙子就是戈壁大漠的水,只是这个水不能喝。

    在人生面临绝境的时候,精神慰藉也不失为一种镇定补药。我一次次跑去地窖子为矿工们打气,鼓励他们要充满战胜困难的信心,告诉他们大车马上就到,让他们看到希望的曙光。最有效的安慰,是把黄金贵推测给我的话,再原原本本地讲述给矿工们听。这个办法很灵,果真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我询问过矿工们此时此刻的心愿。矿工们的心愿五花八门:有的说领了工钱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有的说别给人生留下遗憾回家赶紧娶媳妇,有的说让老板杀猪宰羊给咱们压惊。矿工们的愿望都很务实,没有一个胡扯八咧没正形的。

    愿望特别的人也有,那就是常醒、叶河和曹木林的愿望。常醒和叶河的愿望基本一致,就是希望和我并排躺在戈壁大漠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窃窃私语,感受人间最美好的意境。这么纯洁的愿望,我没法不答应他们。

    曹木林的愿望特别,但也没有超出常规,是我曾两次答应他的那件事,他说:“我这辈子接触过的女人不少,犯下的事也不少,按说也该压一压自己的性子了。可是,我缺少那个能耐,管束不住自己的性子。眼看着性命就要被埋进沙子里了,不妨我再奢侈一回。其实,我的身子和灵魂都已经不再干净。去阴间之前,我想让田作家陪着我去沙浴湖洗一洗,也好把我的身子和灵魂洗干净。”这是曹木林发表的一番带有临终遗言性质的话,应该说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流露。对这个能向自己的内心世界开刀的粗野男人,我没有理由拒绝他,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过他。对他的这一愿望,我说:“别把话说得那么悲观,眼下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还到不了立遗言的时候。两天多没吃东西了,今天下午有一顿盛宴,吃过之后我就和你去沙浴湖。”曹木林很高兴,伸手在卢友泉的腚上捏了一把,把卢友泉疼得一阵喊叫。

    这天下午,小红山的矿工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两天多没吃饭了,这顿大餐让矿工们吃得满嘴流油。你当是什么大餐?是黄金贵奉献给大家的一顿鼠肉。为了这顿鼠肉,他熬了一个晚上的眼。他下了十个老鼠夹子,一夜之间打了四十多只老鼠。这些老鼠当中有跳鼠,也有短尾巴短腿的灰鼠。剥去皮,去其内脏,往油锅里一扔,一顿丰盛的鼠餐就诞生了。

    为了使其鲜嫩,少丢失水分,炸的时候用青油调糊挂了一层面,炸出的鼠肉水分基本上没有丢失。是饿急了,这顿鼠肉矿工们吃得很香,只是觉得少了点没有吃够。品咂起这顿鼠肉,卢友泉说:“这鼠肉真好吃,是我这半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了。”这话惹翻了众人。自打小红山闹水荒,干瘪了矿工们的嘴后,这样的骚话已很少听到了。一个个的躺在那里挺尸,受着巨大的缺水煎熬,谁还有兴趣和力气去嚼那些腥臊烂臭的话!

    这顿鼠肉,我吃得也很香。当时,我没有吃出鼠肉里缺少了盐味,别人也没有吃出鼠肉里缺少盐味。当水荒过去之后,矿工们重新回味起鼠肉的时候,有人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幸亏那顿鼠肉没有放盐,要不这辈子吃肉就不香了!”

    是那顿鼠肉起了作用,矿工们的情绪也变得好了许多。通过鼠肉,他们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谁都知道,小红山的老鼠多得成灾。每人一天按四只来计算的话,维持一个星期的食量问题不大。

    吃过鼠肉,我回地窖子躺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我对曹木林说:“两天多没吃饭了,这点肉能撑起力气来吗?”他说:“除了渴得厉害想水喝,别的也没觉得怎么饿。”我说:“只要你有力气,过会儿你去叫我,咱们去沙浴湖。”

    我和曹木林说这话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这时的地表温度很高,不适合去沙浴湖。最好的洗浴时间是太阳落下后半个小时,这个时候的沙子温度会降到三十几度,把身子埋进去感觉像是跳进了水塘,顿时会有一种透彻心脾的舒服感产生出来。埋住身子只露个头在外头说话聊天,会抽烟的再细细品上几支,更是别有一番滋味。聊累了品足了就躺在那里睡上一觉,一直睡到沙子有了凉意为止。从沙子里钻出来,上下扑撸扑撸就算洗完了沙浴,整个夏天矿工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天黑下来半个小时后,曹木林出现在了我的地窖子前。因为是去洗沙浴,他只穿了条窄小的内裤,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我除了下身穿了条窄小的内裤外,上身还穿了件露脐背心。

    我欣赏男人强壮的体魄,我把这种男人的体格视为性感男人。对曹木林的一身肌肉疙瘩蛋,我目不转睛地盯视了一会儿,说:“曹木林,你一身的肌肉疙瘩蛋,是练过健美?”他说:“没有,是打小干活干出来的。”我说:“你该练健美,不练真亏了你这身肌肉。”他说:“人生一世错过的事情多了去了,遗憾多了也就不再觉得遗憾了。”曹木林对生活没有过高的奢望,只求有吃有喝有女人就行。处在他这个层面的人,在物质和精神财富尚未垫积起来之前,有此想法也算是切合实际了。

    小红山的沙浴场地很多,素有一湖八滩之称。最大的沙浴场所是沙浴湖。沙浴湖大得能装下几十个足球场。这么大的洗浴场地,走进去沙波如浪,暄软如水,在谁的眼里都会把它当成一个绝妙的沙海湖泊。

    除了莫大迷人的沙浴湖,还有与之相比邻的八滩。八滩没有沙浴湖那么大,分布在一个个的沟岔里,如同开设的一个个洗浴包间。八滩的沙质同样细如白面,暄软如水,与沙浴湖不分伯仲,携手成为大西沟的五大奇观之一。

    比肩走着,曹木林像是有意展示自己的肌肉力量,突然间把我拉进到了他的怀里。对他的这一举动,我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诧。我在自问,这是去洗浴吗?黑灯瞎火的搂搂抱抱,像是一对苟合男女!我没有在乎这种感觉,很自然地把手伸向了他的腰际,并稳稳地勾住了他的身子。

    把我搂进怀里后,曹木林又往紧里箍了箍,说:“田作家,黑灯瞎火的和一个男人出来你不怕?”我说:“你又不是怪兽,怕什么?”他说:“人分三教九流,品质有高有下,怪兽和好人往往只是隔了一层纸。”我说:“你觉得自己是坏人吗?”他说:“不是坏人也差不多,反正算不上好人。”我听出了话语的沉重性就没好再继续往下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漫过一个小沙丘,脚下的沙子变得柔软起来。这是沙浴湖的浅滩,还不到最佳洗浴深度。曹木林拉着我的手一步一陷,像趟水样走过一阵,当沙子没过膝盖的时候就再也拔不动腿了,顺势我俩躺了下来。

    沙浴湖的最高享受是裸浴。来这里洗浴的人,如同去澡堂子洗浴,一律光光溜溜,是没有人穿着衣服洗浴的。沙柔如水,这不只是一句形容词。没洗过沙浴的人不知道沙子的柔软,更体会不到沙浴时带给人的舒爽。在水里头洗浴,人体可以自由翻转。在沙里头洗浴,人体同样可以自由翻转。翻转时沙子摩擦皮肤的快感,是水浴无法给予的。

    由沙浴衍生出的沙疗,又是水浴所不能替代的。身体与沙子摩擦时所产生出的静电,能加快血液循环,能促进皮肤老化细胞的新陈代谢,能打通关节脉络的瘀滞,能消除疲劳安神健体。矿工们之所以酷爱沙浴,多半是缘于这些好处。

    进到沙浴湖,曹木林好像把我的性别给忘了,扯下短裤赤裸着身子,像个蝼蛄样地把身体缩进到了沙子里。曹木林做得很自然,躺下之后发话说:“沙浴的最高享受是裸浴。穿着衣裳那不叫洗沙浴,那叫埋活人。女人下身不便脱,上身还是可以脱掉的。”我听得出曹木林的话意,他不是在激将我,也不是在用邪念引导我,而是想让我更好地体验一下沙浴的快感。

    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大地,看着天上的繁星,看着已被沙浴陶醉了的曹木林,我不再顾忌啥了,脱掉身上的露脐背心,学着曹木林的样子,像只蝼蛄样地把身子缩进到了沙子里。

    缩进沙子里的感觉很爽。没有了羁绊和束缚,自由地转动着身体,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条蛟龙。我没有让这种感觉停止下来,继续在沙子里游动。我要充分享受沙浴的快感。我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似乎有无数只手向我伸来,在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抓挠,然后产生了强烈的放电效应,以至于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让我陶醉不醒。

    这种陶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靠在了曹木林的臂膀上。他没有言语,让我静静地靠着。我没有回避,就静静地靠着。是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我的思绪开始复苏。在来沙浴湖的路上,他说自己的身子和灵魂不再干净,让我帮他洗一洗。这个粗野的西北汉子,身上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隐情。带着这个疑问,我试探着去撬他的心扉,说:“曹木林,你说这辈子你的身子和灵魂不再干净是什么意思?”曹木林说:“我这辈子坐过三次大牢,你信吗?”我没有正面回答他,问了句:“为什么?”他说:“为了女人。”我懂了,说:“是犯了强奸罪?”他说:“有的是,有的不是。”我说:“不是,还能为啥?”他说:“是报复。那女人不听使唤,我让她受了个好罪。我犯下了故意伤害罪,为这事坐了三年的大牢。”我说:“这么歹毒的事,别说是三年,就是坐十年也不多。身子是人家的,她又不是你老婆,不让你使有什么错?!”他说:“这个道理我也懂,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平定下这件事,过了好一阵子,曹木林说:“这辈子我净干傻事,你信吗?”我说:“这句话你不应该问别人,应该问自己,问问自己为什么净干傻事。”他说:“其实,原因我也知道。都怨我太鲁莽,太冲动。强奸那个老女人并不是我的本意,是她儿子挑起的。因故我俩发生了口角,当着众人的面他骂了我娘。我的火爆性子用不着他去点,当场我就把他给教训了一顿,并打得他鼻口窜血。打过之后我还觉得不够解气。一念之下,我把那个老女人强奸了,为这事又坐了好几年的大牢。田作家,你说为了一句话,我去强奸一个老女人值吗?!”我说:“不是值不值的事,是你压根就不该犯这个傻。强奸一个老女人不值,难道强奸一个年轻女人就值啦?依我说是你的脑子进水了,真真的一个法盲加无赖。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连最起码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哪有不犯事之说!”曹木林说:“脑子进水我信,是非曲直分不清我也信。反正疮疤都揭给你了,话深话浅也不再怕你笑话。我还做过一件傻事,曾经被一个卖淫女绊倒摔了一跤。”我说:“这种事不用说我也猜得出,肯定是你占了人家的便宜不给钱惹出的麻烦。”他说:“真要是这样的话还好了,事情比这严重得多。”我说:“是你打劫人家啦?”曹木林砸吧了下嘴,说:“田作家你真行,啥事到你那里都跑不了。是这么回事。那个小妮子脾气不好,没把我伺候熨帖。没伺候熨帖想要钱,哪有那么好的事。我不但没给钱,还打了她一顿,并顺手牵羊抢了她的项链。说起来这小妮子也挺有招。我刚走出门口,她就召来了几个收保护费的汉子。不用说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毛孩子也没吃多大亏,只是身上挨了几棒。他们就惨了,瘸腿折胳膊叫我狠很地教训了一顿。后来惊动了警察。抢人家的东西,怎么说也不占理,就被带去关押了一头半年。田作家,你说我这辈子都干了些啥事,净往局子里跑了。”我说:“这不能怨别人,只能怨你自己,是你太傻了,傻了一辈子。人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收收性子醒醒了。要是再傻下去,这辈子你就成废人了。”曹木林说:“田作家,你说得对。到了我这把子年纪,也该收收性子醒醒了。到底能不能收住性子,我自己也有疑虑。就尽可能地收吧。这辈子做不了好人,争取做个别再给社会添乱的人就行。”

    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曹木林从沙子里钻出来趴在那里说:“田作家,这几天我身子轴得上,你帮我踩踩。”我有些犹豫。一个裸着上身的女人给一个全裸的男人踩背,这对我来说多少是一种挑战。好在我没有让他察觉出犹豫。我从沙子里拱出来,顶着满头的星星站到了曹木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