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由
楚留香看到了很意外，又似乎很熟悉的场景。
地板上蹲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一个薄薄的长方型，看上去很精致的板子，两只手在上前比划和敲击着什么。
小男孩皮肤娇嫩，眼睛明亮，脸蛋红红，由于全神贯注，连嘴角居然淌下了一串透明的口水也没在意，那板子上渐渐升腾起一副明明很虚幻，却又很真实的景物，那是一幢色彩缤纷、充满童趣的城堡，上面有结有大红果实、挂有饼干的果树，还有一群模样可爱的士兵，举着糖果一样的武器，挺胸抬头地列队行走。
楚留香看着画面，觉得可爱又陌生，还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小男孩嘴里兴奋地“耶”了一声，转头看他，跳起来说：“爸爸，我成功啦，这一次我又要得第一名啦！”
这一声“爸爸”如同一道闪电，把楚留香心中照得一片雪亮，他不由自主从心底喊了出来：“小智，小智，是你吗？”
小男孩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得意洋洋地说：“是我呀，是我呀，第一名当然是我呀。”他端着那个板子，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嘟起小嘴在楚留香脸上亲了一口。
小智转向，继续兴奋地跳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歪着头说：“咦，我想起了，我还可以改一下，减少几步算法……嗯，还有爸爸，那个小兔子跳舞的音乐叫什么歌名呢，你帮我找一下，我要用那首歌来做背景音乐，你要记得付版权费哦的。”
小男孩边说边动，口齿稚气、歌词混沌地哼着小兔子跳舞的儿歌，趴到了地板上，翘起双脚，又开始比划敲击。
楚留香问：“小智，你去哪里了，爸爸到处找你，去了好多地方，找得你好辛苦……”他说着，眼泪却抑制不住，悄然从眼角滑落。
小智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爸爸，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我哪里也没去呀。”
楚留香抹去泪水，努力回忆脑中破碎的片段，但那些画面太过零碎，理不出什么头绪，又问：“小智，你玩的是什么，爸爸觉得好有趣，能和我一起玩吗？”
小智奇怪地看着他，说：“爸爸你忘记了吧，这是你去年送给我的六岁生日礼物，可以编程可以玩游戏的全息IPAD……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有不有发烧。”说着孩子就爬起来，跳着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楚留香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伸出脑袋亮出额头让孩子去摸，可就这几步的距离，他看着孩子一直向前蹦蹦跳跳地走来，却一直走不近身前，不由得着急了，他暗吸一口气，潜运内力，发动轻功要主动靠近小智。
但他双足微微一动，立即感到自己失控了，仿佛跌入一个混混沉沉的空间，四周一切都不见了，只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小智！小智！你在哪里？”
忽然间，有两根柔嫩的手指搭上了他的额头，楚留香想也不想，双臂用力，顺着手指延着手臂将那个身体紧紧拥抱住，口中道：“小智，你不能走，爸爸不能失去你……”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楚公子，你是做什么梦了吗？”
这声音又甜又温柔，好似蜜糖里加了一勺新鲜的茶水，浓腻清新甜蜜糅杂在一起，听上去无比舒服，同时他明显感觉到紧紧拥抱的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丰盈又柔软的女子胴体。
楚留香猛然醒了过来，连忙放开手臂，心中狂跳不止。
然后他看到了照烟清丽柔媚的面孔，一双微微发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柔声说：“楚公子，你那么舍不得的小智，他是什么人呢？”
楚留香笑道：“我在梦里认识一个名叫小智的女孩子，她跟你一样美丽，一样惹人怜爱，我在梦里好像是要和她分别，我舍不得，所以就抱住了她，不要她走。”
照烟嘟起了嘴唇，说：“你直接这么跟我说，就不怕我生气吃醋吗？”
楚留香轻轻一拍她的脸蛋：“我怕，但是我又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照烟展颜一笑：“可是，名满天下的游侠楚留香，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对什么样的人，才会自称是爸爸呢？”
楚留香心中一酸，笑不出来。
照烟伸出手，轻轻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柔声道：“你一定很爱你的孩子，他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什么都换不了，什么都不能换。”
她猫起身体，向前移动了几步，把头藏到楚留香的怀中，轻声说：“我知道你去了一趟关外，回来后找了我的老板，想用五万两银子给我赎身……这么多人嘴上说要给我赎身，楚公子是第一个认真做了这事的。”
楚留香抚弄她蜷曲的长发，叹道：“实在抱歉，他说作不了主，这船上所有的姑娘都可以凭楚留香的名号花钱来赎身，唯独你不能。”
照烟凑近楚留香的耳旁轻语：“你知道为什么吗？老板没撒谎，他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跋涉万里，耗银百万、付出了上万将士的性命，才换了我来。”
楚留香叹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昂贵，难怪五万两银子办不到，那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是我太肤浅了。”
照烟坐直身体，神情忽然很肃穆：“主人要我选择，要么一世为奴，要么一世为娼，我知道他是为了满足自己，满足他取得完全胜利的征服欲。所以，我选择了一世为娼。”
她眼中涌出两行泪珠：“我的祖国，已经灭亡，我的亲人要么战死，要么就远逃他乡，我还苟活于世，就不能再为奴了。楚公子，记得上次送你银票时我说过的话么，钱财对我没什么意义，再多的钱财，也换不回我的自由。”
海风拂过甲板，宋甜儿跳起来，用鼻子去追逐海风的味道，跳得几次，又嘻嘻笑了起来：“我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吃过楚大哥做的菜，也不知今天吹了什么风，我还能享得到这个福！”
红袖也笑：“你生下来也吃不了什么呀，别说楚大哥那会不认识你，认识你他也没法子给你弄吃的。”
楚留香哈哈一笑，指了桌上道：“手艺怎么样不好说，但包管你们没有任何人吃过，这几道都是重庆极富名气的江湖菜，酸菜鱼、辣子鸡、麻婆豆腐！”
甜儿问：“楚大哥，你是怎么学会做菜的呀，不会是梦中学会的吧？”
楚留香道：“甜儿说对了，虽然不是在梦中学会的，但确实和做梦有关，因为我又梦到了小智了，他还是那个小孩子。”
红袖说：“梦到你的儿子，就会做菜了吗？”
楚留香道：“是的，我梦到小智，梦到我给他做饭，他在旁边看着，催我说爸爸我饿了，我就想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就忽然想起了这几道江湖菜。我想，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一定经常给小智做吃的，你们尝尝看，做法倒不繁复，就是这些材料不好找，费了好大的力。”
甜儿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先闻了一下，点头道：“麻辣鲜香，闻着挺有食欲的。”一口吞了下去，先睁大了眼睛，然后点头，又不断呵气，说道：“真系好味道呀，就是……就是我舌头发麻了，在发抖，好像上面有无数的小针在跳动，这种感觉真的好特别。”
她伸出舌头，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又收回去，红了脸说：“我还要吃……”
红袖也拿起竹筷挑了一块豆腐吃，又把鸡丁、鱼片都尝了一次，说道：“这几个菜我都未曾吃过，形制材料虽然寻常，但极为可口下饭，若是有上好的米饭，我会吃几大碗呢。麻辣加泡菜的味道，应是川菜的做法。不过我记忆中，各类川菜的菜谱中没有记载这几种菜呢，尤其是这辣子鸡，干红椒的量居然远远超过了鸡丁的份量，做法真可谓大胆之极。楚大哥，我不信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楚留香见她赞许，脸上露出笑意，去看蓉蓉。
苏蓉蓉也试了菜品，却无甜儿那般大快朵颐的模样，也不像红袖要探究一番菜系的起源，只是温柔微笑。
甜儿说：“蓉蓉姐，你怎么不夸夸咱们楚大哥呢，他最喜欢的不是你夸他吗？”
蓉蓉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留香，淡淡道：“能吃上楚大哥为咱们做一次菜，殊不容易，你们两个开心是开心，我却担心，下一次楚大哥再为我们做饭，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吧。是吗？楚大哥。”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的，这一餐之后，我们也许到了分开的时候了。”
甜儿正咬着一块鸡丁，忽然一下子愣住了，看着楚留香，含糊不清地说：“真的吗楚大哥，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我们躲避一下吗？”
红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楚留香，冷冷地说：“如果只是寻常的麻烦，我相信以楚大哥之能足以应付，若是大得不得了的麻烦，他会和我们商量如何应对，我们和胡铁花一样，都是他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他现在要分开，哼哼，我猜他是不是要领另外一个姑娘上船，避免和我们面对，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摇头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姑娘要领上船，没有这回事。”
红袖不依不饶：“我猜猜，是不是那位照烟姑娘，前几天你不是取了五万两银票要给她赎身么，蓉蓉姐知道那姑娘是被灭了国的公主，身世十分可怜，这才让你去赎身的，原来你没安好心。”
甜手一口吐了嘴里的鸡骨头，闹嚷嚷道：“好啊楚大哥，你非要带那姑娘上船也可以呀，为什么要和我们分开？”
楚留香看向蓉蓉，蓉蓉低叹了一声，微笑道：“我相信楚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听他说说什么原因。”
楚留香定了会神，道：“原因很简单，一句话，因为我并不是楚留香，不是那个真正的楚留香。”
他轻轻摆了一下手说：“你们听我说完，这不是我又发失心疯了，而是我这段时间一次又一次在问自己，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错，我的确有和楚留香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武功，一样的朋友，一样和你们三个性格不同的女孩子一起生活。但我很清楚，我真的不是。”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在我心里，住着一个人，这个人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他带着无数混乱的记忆出现在这里，唯一清晰的目的是，他要找到他失散的儿子。尽管我仍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很清楚，他真不是楚留香。”
蓉蓉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找到你自己的内心，真正的自我了？”
楚留香道：“是的。至少和你们三个的关系，我想清楚了。一个潇洒绝伦，风度翩翩，足智多谋，英俊多情的游侠，和三个美丽的女孩子很生活在一条豪华游轮似的船上，还和每个人都保持和纯洁如冰的关系，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甜儿说：“是啊，我就觉得美好，非常美好，你不喜欢吗？”
楚留香道：“确实非常美好，美好得如同传说一般，就如同书里描写的一般，但在真正的生活中，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做不到的，也许那个书中的楚留香可以，但这么做，是非常自私的，因为这样的生活，把你们三个的自由限制了。”
甜儿说：“没有，我没有觉得失去了自由，我随时可以走，我只是喜欢和楚大哥，和蓉蓉姐红袖姐生活在一起。”
楚留香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出去过，你没有真正体验生活，外面的世界很大，当你有了经历，你才会明白你真正喜欢的生活是怎样的。”
蓉蓉道：“自由，就真的那么好吗？”
楚留香说：“是的，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的可贵。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自由，那是谁也不能剥夺的东西。而你们，我的姑娘们，你们明明没有失去自由，却心甘情愿守在这条船上，守着一份你们自以为相亲相爱，却完全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的莫名其妙的感情，让这虚幻的感情锁住了你们的人生，你们都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就真的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时光耗费在这里，就这样度过一生吗？”
地板上蹲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一个薄薄的长方型，看上去很精致的板子，两只手在上前比划和敲击着什么。
小男孩皮肤娇嫩，眼睛明亮，脸蛋红红，由于全神贯注，连嘴角居然淌下了一串透明的口水也没在意，那板子上渐渐升腾起一副明明很虚幻，却又很真实的景物，那是一幢色彩缤纷、充满童趣的城堡，上面有结有大红果实、挂有饼干的果树，还有一群模样可爱的士兵，举着糖果一样的武器，挺胸抬头地列队行走。
楚留香看着画面，觉得可爱又陌生，还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小男孩嘴里兴奋地“耶”了一声，转头看他，跳起来说：“爸爸，我成功啦，这一次我又要得第一名啦！”
这一声“爸爸”如同一道闪电，把楚留香心中照得一片雪亮，他不由自主从心底喊了出来：“小智，小智，是你吗？”
小男孩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得意洋洋地说：“是我呀，是我呀，第一名当然是我呀。”他端着那个板子，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嘟起小嘴在楚留香脸上亲了一口。
小智转向，继续兴奋地跳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歪着头说：“咦，我想起了，我还可以改一下，减少几步算法……嗯，还有爸爸，那个小兔子跳舞的音乐叫什么歌名呢，你帮我找一下，我要用那首歌来做背景音乐，你要记得付版权费哦的。”
小男孩边说边动，口齿稚气、歌词混沌地哼着小兔子跳舞的儿歌，趴到了地板上，翘起双脚，又开始比划敲击。
楚留香问：“小智，你去哪里了，爸爸到处找你，去了好多地方，找得你好辛苦……”他说着，眼泪却抑制不住，悄然从眼角滑落。
小智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爸爸，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我哪里也没去呀。”
楚留香抹去泪水，努力回忆脑中破碎的片段，但那些画面太过零碎，理不出什么头绪，又问：“小智，你玩的是什么，爸爸觉得好有趣，能和我一起玩吗？”
小智奇怪地看着他，说：“爸爸你忘记了吧，这是你去年送给我的六岁生日礼物，可以编程可以玩游戏的全息IPAD……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有不有发烧。”说着孩子就爬起来，跳着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楚留香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伸出脑袋亮出额头让孩子去摸，可就这几步的距离，他看着孩子一直向前蹦蹦跳跳地走来，却一直走不近身前，不由得着急了，他暗吸一口气，潜运内力，发动轻功要主动靠近小智。
但他双足微微一动，立即感到自己失控了，仿佛跌入一个混混沉沉的空间，四周一切都不见了，只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小智！小智！你在哪里？”
忽然间，有两根柔嫩的手指搭上了他的额头，楚留香想也不想，双臂用力，顺着手指延着手臂将那个身体紧紧拥抱住，口中道：“小智，你不能走，爸爸不能失去你……”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楚公子，你是做什么梦了吗？”
这声音又甜又温柔，好似蜜糖里加了一勺新鲜的茶水，浓腻清新甜蜜糅杂在一起，听上去无比舒服，同时他明显感觉到紧紧拥抱的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丰盈又柔软的女子胴体。
楚留香猛然醒了过来，连忙放开手臂，心中狂跳不止。
然后他看到了照烟清丽柔媚的面孔，一双微微发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柔声说：“楚公子，你那么舍不得的小智，他是什么人呢？”
楚留香笑道：“我在梦里认识一个名叫小智的女孩子，她跟你一样美丽，一样惹人怜爱，我在梦里好像是要和她分别，我舍不得，所以就抱住了她，不要她走。”
照烟嘟起了嘴唇，说：“你直接这么跟我说，就不怕我生气吃醋吗？”
楚留香轻轻一拍她的脸蛋：“我怕，但是我又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照烟展颜一笑：“可是，名满天下的游侠楚留香，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对什么样的人，才会自称是爸爸呢？”
楚留香心中一酸，笑不出来。
照烟伸出手，轻轻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柔声道：“你一定很爱你的孩子，他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什么都换不了，什么都不能换。”
她猫起身体，向前移动了几步，把头藏到楚留香的怀中，轻声说：“我知道你去了一趟关外，回来后找了我的老板，想用五万两银子给我赎身……这么多人嘴上说要给我赎身，楚公子是第一个认真做了这事的。”
楚留香抚弄她蜷曲的长发，叹道：“实在抱歉，他说作不了主，这船上所有的姑娘都可以凭楚留香的名号花钱来赎身，唯独你不能。”
照烟凑近楚留香的耳旁轻语：“你知道为什么吗？老板没撒谎，他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跋涉万里，耗银百万、付出了上万将士的性命，才换了我来。”
楚留香叹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昂贵，难怪五万两银子办不到，那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是我太肤浅了。”
照烟坐直身体，神情忽然很肃穆：“主人要我选择，要么一世为奴，要么一世为娼，我知道他是为了满足自己，满足他取得完全胜利的征服欲。所以，我选择了一世为娼。”
她眼中涌出两行泪珠：“我的祖国，已经灭亡，我的亲人要么战死，要么就远逃他乡，我还苟活于世，就不能再为奴了。楚公子，记得上次送你银票时我说过的话么，钱财对我没什么意义，再多的钱财，也换不回我的自由。”
海风拂过甲板，宋甜儿跳起来，用鼻子去追逐海风的味道，跳得几次，又嘻嘻笑了起来：“我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吃过楚大哥做的菜，也不知今天吹了什么风，我还能享得到这个福！”
红袖也笑：“你生下来也吃不了什么呀，别说楚大哥那会不认识你，认识你他也没法子给你弄吃的。”
楚留香哈哈一笑，指了桌上道：“手艺怎么样不好说，但包管你们没有任何人吃过，这几道都是重庆极富名气的江湖菜，酸菜鱼、辣子鸡、麻婆豆腐！”
甜儿问：“楚大哥，你是怎么学会做菜的呀，不会是梦中学会的吧？”
楚留香道：“甜儿说对了，虽然不是在梦中学会的，但确实和做梦有关，因为我又梦到了小智了，他还是那个小孩子。”
红袖说：“梦到你的儿子，就会做菜了吗？”
楚留香道：“是的，我梦到小智，梦到我给他做饭，他在旁边看着，催我说爸爸我饿了，我就想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就忽然想起了这几道江湖菜。我想，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一定经常给小智做吃的，你们尝尝看，做法倒不繁复，就是这些材料不好找，费了好大的力。”
甜儿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先闻了一下，点头道：“麻辣鲜香，闻着挺有食欲的。”一口吞了下去，先睁大了眼睛，然后点头，又不断呵气，说道：“真系好味道呀，就是……就是我舌头发麻了，在发抖，好像上面有无数的小针在跳动，这种感觉真的好特别。”
她伸出舌头，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又收回去，红了脸说：“我还要吃……”
红袖也拿起竹筷挑了一块豆腐吃，又把鸡丁、鱼片都尝了一次，说道：“这几个菜我都未曾吃过，形制材料虽然寻常，但极为可口下饭，若是有上好的米饭，我会吃几大碗呢。麻辣加泡菜的味道，应是川菜的做法。不过我记忆中，各类川菜的菜谱中没有记载这几种菜呢，尤其是这辣子鸡，干红椒的量居然远远超过了鸡丁的份量，做法真可谓大胆之极。楚大哥，我不信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楚留香见她赞许，脸上露出笑意，去看蓉蓉。
苏蓉蓉也试了菜品，却无甜儿那般大快朵颐的模样，也不像红袖要探究一番菜系的起源，只是温柔微笑。
甜儿说：“蓉蓉姐，你怎么不夸夸咱们楚大哥呢，他最喜欢的不是你夸他吗？”
蓉蓉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留香，淡淡道：“能吃上楚大哥为咱们做一次菜，殊不容易，你们两个开心是开心，我却担心，下一次楚大哥再为我们做饭，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吧。是吗？楚大哥。”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的，这一餐之后，我们也许到了分开的时候了。”
甜儿正咬着一块鸡丁，忽然一下子愣住了，看着楚留香，含糊不清地说：“真的吗楚大哥，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我们躲避一下吗？”
红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楚留香，冷冷地说：“如果只是寻常的麻烦，我相信以楚大哥之能足以应付，若是大得不得了的麻烦，他会和我们商量如何应对，我们和胡铁花一样，都是他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他现在要分开，哼哼，我猜他是不是要领另外一个姑娘上船，避免和我们面对，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摇头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姑娘要领上船，没有这回事。”
红袖不依不饶：“我猜猜，是不是那位照烟姑娘，前几天你不是取了五万两银票要给她赎身么，蓉蓉姐知道那姑娘是被灭了国的公主，身世十分可怜，这才让你去赎身的，原来你没安好心。”
甜手一口吐了嘴里的鸡骨头，闹嚷嚷道：“好啊楚大哥，你非要带那姑娘上船也可以呀，为什么要和我们分开？”
楚留香看向蓉蓉，蓉蓉低叹了一声，微笑道：“我相信楚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听他说说什么原因。”
楚留香定了会神，道：“原因很简单，一句话，因为我并不是楚留香，不是那个真正的楚留香。”
他轻轻摆了一下手说：“你们听我说完，这不是我又发失心疯了，而是我这段时间一次又一次在问自己，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错，我的确有和楚留香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武功，一样的朋友，一样和你们三个性格不同的女孩子一起生活。但我很清楚，我真的不是。”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在我心里，住着一个人，这个人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他带着无数混乱的记忆出现在这里，唯一清晰的目的是，他要找到他失散的儿子。尽管我仍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很清楚，他真不是楚留香。”
蓉蓉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找到你自己的内心，真正的自我了？”
楚留香道：“是的。至少和你们三个的关系，我想清楚了。一个潇洒绝伦，风度翩翩，足智多谋，英俊多情的游侠，和三个美丽的女孩子很生活在一条豪华游轮似的船上，还和每个人都保持和纯洁如冰的关系，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甜儿说：“是啊，我就觉得美好，非常美好，你不喜欢吗？”
楚留香道：“确实非常美好，美好得如同传说一般，就如同书里描写的一般，但在真正的生活中，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做不到的，也许那个书中的楚留香可以，但这么做，是非常自私的，因为这样的生活，把你们三个的自由限制了。”
甜儿说：“没有，我没有觉得失去了自由，我随时可以走，我只是喜欢和楚大哥，和蓉蓉姐红袖姐生活在一起。”
楚留香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出去过，你没有真正体验生活，外面的世界很大，当你有了经历，你才会明白你真正喜欢的生活是怎样的。”
蓉蓉道：“自由，就真的那么好吗？”
楚留香说：“是的，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的可贵。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自由，那是谁也不能剥夺的东西。而你们，我的姑娘们，你们明明没有失去自由，却心甘情愿守在这条船上，守着一份你们自以为相亲相爱，却完全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的莫名其妙的感情，让这虚幻的感情锁住了你们的人生，你们都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就真的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时光耗费在这里，就这样度过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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