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龙之怒（下）
“全真教掌门，刘真觐见~”
宦官用尖细的嗓音传唤，声音穿透层层建筑，传入内室。
皇帝赶忙放下手中丹药，起身来到门口，亲自挽住国师胳膊，连袂而行，一齐走进屋中，语气亲切道：
“哈哈，刘国师来了，你可等得朕好苦啊。”
这刘真一身普通道士打扮，头戴庄子巾，穿着黑色通裁常服，收袖口，衣身两侧开叉，露出白色细布长裤，虽为国师，面相却相当普通，是那种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年纪，头发乌黑如墨，面色红润，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那双精神矍铄的双眼。
但皇帝可不会因此看轻他，因为他虽相貌不显，却是全真教新任掌门！
大乾主流教派，只有全真教和太乙教。
其中全真教的历史最为悠久，甚至太过久远，真实创建者已无法考据。
相传在高祖斩白蛇建立大乾之际，全真教便已经出现，其主张修心、修人、修道，强调顺天应人、无为而治。在四千多年间多次挽救大乾，立下不朽功勋。
因此全真教只要新任掌门，就必然是大乾国师。
刘真能被任命为全真掌门，并且没有遭到任何反对，足以见其不凡，听闻他易卜星相、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通。
“太好了，多亏了国师相助，才让剑仙率领万剑山庄倾巢而出。”皇帝眉开颜笑，一边走一边衷心称赞道：“国师这一张嘴，胜过十万雄兵啊。”
皇帝真的无法想象，刘国师到底是怎么打动剑百生的。
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国师，在他心中陡然变得深不可测。
若换其他官员，恐怕早已受宠若惊，可刘真依旧神色淡然，受到皇帝冷落他不恼，得到皇帝恩宠他也不骄，永远都是这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幸不辱命，臣只是顺天应时而已。”刘真拱手道。
“国师谦虚了，待此次剿灭白蛇，我再好好封赏国师。”寒暄半天，皇帝才收起那副和善的表情，切入正题：“我想听听，国师对此次讨伐白蛇的看法。”
“臣来之前，在五雷殿算过一卦。”刘真回应道。
皇帝被勾起兴趣，立刻追问道：“全真教五雷殿的卦象，天下恐难有出其右者，请问是吉还是凶？”
“都不是，卦相只是一句话：福祸相依，因果报应。”
“福祸相依，因果报应。”皇帝咀嚼着这两句话，眯起双眼，疑惑道：“请问是谁的福？谁的祸？”
“世间的一切都在道之内，卦象其实对应了所有生灵。”刘真话锋一转：“但想必陛下最关心的只有白蛇。”
“国师既已知晓，就不要吊朕的胃口了。”皇帝摆摆手。
刘真拱手道：“今日正是白蛇大祸之日，也是其转运之时。若就此殒命那就罢了，若逃出生天，大祸之后必是大福，并且和我大乾因果纠缠，难以善终。”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沉重，沉默半晌，继续问道：“白蛇才刚刚降世，不足为虑，此战关窍就在那孽龙身上，国师觉得，剑百生此战能胜吗？”
“若是再早五百年，龙正当壮年之时，天下无人是它的对手。”刘真轻抚长须，平静道。
“可现在龙老了，也就是说剑百生是有机会的。”皇帝紧接着道。
“有机会，但是难、难、难呐~”刘真闭上双眼，连说了三个难字，悠然长叹：“龙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剑百生此刻，才算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大乾十万精锐大军，万剑宗三千内门弟子，顷刻之间尽数被屠戮。
原本白雪皑皑的卧龙山顶，此刻已被染成深红，到处是破碎的肉块，以及孤立的剑冢，血雨汇聚成河，汩汩向山下流淌，腥臭味扑面而来，仿佛人间炼狱。
师妹的凤剑孤零零插在地上，无声诉说着往事...
“你是笨蛋吗？”剑百生冷声呵斥，练剑的兴致，都被柳亚君破坏掉了。
明明是柳如烟让自己教她练剑的，现在却又不好好练。
他皱着眉，这句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霎时间。
柳亚君刚被剑百生手把手摆正的凤剑顿住，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她抬头盯着剑百生，愣了好几秒。
柳亚君低着头，睫毛又长又浓密，让人看不清楚眼睛，可剑百生还是注意到她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凤剑剑尖在微微发抖。
那双动人桃花眼楚楚可怜，美艳的不可方物，剑百生怔在原地，这才注意到这是师妹，自己说话可能太重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放下了凤剑，看向剑百生，咬着嘴唇说：
“我就是个笨蛋，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剑百生呆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应。
看到他这副模样，柳亚君却破涕为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快练剑吧，师兄，这次我会很认真的。”
剑百生驻足原地，看着这把凤剑，圆润悦耳的嗓音犹在耳畔，师妹却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痛。
太痛了。
心痛如绞！
感情强烈到极致时，就会作用在身体上。
剑百生七岁时，就成为了孤儿，从小和这些师弟师妹们一起长大，可以说亲如手足。如今一个个死在他眼前，他却无能为力，一个也救不了。
他回想起和师弟们过去的生活，回想起白发苍苍的师父，回想起师妹的笑颜...
他们早上还在和自己打招呼，如今再也见不到了，他们还那么年轻。
“啊啊啊啊啊——”刘柱扑到剑百生面前，跪在地上，哀嚎不止，“都怪我，剑师兄，都怪我擅离职守才让师弟们被杀的！”
“该死，我真该死，像我这种害群之马，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刘柱仰起头，反手握刀，二话不说，就朝脖子砍去。
“叮”一声。
刘柱的剑被剑百生弹开。
“不要自责了，师弟，这一切说到底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屠龙，你们也不会来卧龙山，更不会死这么多人。”剑百生冷冷道。
“剑师兄！”刘柱比起自己，更担心剑师兄。
师兄此时面无表情，像是死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生气，刘柱从未在师兄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而他更震惊的是，剑师兄的手在发抖。
师父说过，剑师兄乃千年难遇的剑术奇才，握剑的手极准极稳，能用剑帮别人砍掉鼻子上的灰尘，绝不会伤到一根汗毛。
如今却在微微颤抖。
刘柱很难想象师兄现在的心情。
“把我们该做的事做完吧，师弟。”
剑百生深吸一口气，挣扎举起剑，遥指天上的真龙。
纵然失去了众多亲人，他面色坚硬如铁，望向真龙的目光没有丝毫软弱。
即使师弟师妹都死在了这里；
即使仅剩的两个师弟也会死；
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死；
剑百生也没有退缩，他今天一定要击败真龙，斩杀白蛇，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这一瞬间，剑百生想到白发苍苍的师父临行前，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斩白蛇？百生。”
“因为，”剑百生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白发苍苍的师父，目光坚定道：
“因为...”
宦官用尖细的嗓音传唤，声音穿透层层建筑，传入内室。
皇帝赶忙放下手中丹药，起身来到门口，亲自挽住国师胳膊，连袂而行，一齐走进屋中，语气亲切道：
“哈哈，刘国师来了，你可等得朕好苦啊。”
这刘真一身普通道士打扮，头戴庄子巾，穿着黑色通裁常服，收袖口，衣身两侧开叉，露出白色细布长裤，虽为国师，面相却相当普通，是那种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年纪，头发乌黑如墨，面色红润，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那双精神矍铄的双眼。
但皇帝可不会因此看轻他，因为他虽相貌不显，却是全真教新任掌门！
大乾主流教派，只有全真教和太乙教。
其中全真教的历史最为悠久，甚至太过久远，真实创建者已无法考据。
相传在高祖斩白蛇建立大乾之际，全真教便已经出现，其主张修心、修人、修道，强调顺天应人、无为而治。在四千多年间多次挽救大乾，立下不朽功勋。
因此全真教只要新任掌门，就必然是大乾国师。
刘真能被任命为全真掌门，并且没有遭到任何反对，足以见其不凡，听闻他易卜星相、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通。
“太好了，多亏了国师相助，才让剑仙率领万剑山庄倾巢而出。”皇帝眉开颜笑，一边走一边衷心称赞道：“国师这一张嘴，胜过十万雄兵啊。”
皇帝真的无法想象，刘国师到底是怎么打动剑百生的。
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国师，在他心中陡然变得深不可测。
若换其他官员，恐怕早已受宠若惊，可刘真依旧神色淡然，受到皇帝冷落他不恼，得到皇帝恩宠他也不骄，永远都是这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幸不辱命，臣只是顺天应时而已。”刘真拱手道。
“国师谦虚了，待此次剿灭白蛇，我再好好封赏国师。”寒暄半天，皇帝才收起那副和善的表情，切入正题：“我想听听，国师对此次讨伐白蛇的看法。”
“臣来之前，在五雷殿算过一卦。”刘真回应道。
皇帝被勾起兴趣，立刻追问道：“全真教五雷殿的卦象，天下恐难有出其右者，请问是吉还是凶？”
“都不是，卦相只是一句话：福祸相依，因果报应。”
“福祸相依，因果报应。”皇帝咀嚼着这两句话，眯起双眼，疑惑道：“请问是谁的福？谁的祸？”
“世间的一切都在道之内，卦象其实对应了所有生灵。”刘真话锋一转：“但想必陛下最关心的只有白蛇。”
“国师既已知晓，就不要吊朕的胃口了。”皇帝摆摆手。
刘真拱手道：“今日正是白蛇大祸之日，也是其转运之时。若就此殒命那就罢了，若逃出生天，大祸之后必是大福，并且和我大乾因果纠缠，难以善终。”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沉重，沉默半晌，继续问道：“白蛇才刚刚降世，不足为虑，此战关窍就在那孽龙身上，国师觉得，剑百生此战能胜吗？”
“若是再早五百年，龙正当壮年之时，天下无人是它的对手。”刘真轻抚长须，平静道。
“可现在龙老了，也就是说剑百生是有机会的。”皇帝紧接着道。
“有机会，但是难、难、难呐~”刘真闭上双眼，连说了三个难字，悠然长叹：“龙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剑百生此刻，才算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大乾十万精锐大军，万剑宗三千内门弟子，顷刻之间尽数被屠戮。
原本白雪皑皑的卧龙山顶，此刻已被染成深红，到处是破碎的肉块，以及孤立的剑冢，血雨汇聚成河，汩汩向山下流淌，腥臭味扑面而来，仿佛人间炼狱。
师妹的凤剑孤零零插在地上，无声诉说着往事...
“你是笨蛋吗？”剑百生冷声呵斥，练剑的兴致，都被柳亚君破坏掉了。
明明是柳如烟让自己教她练剑的，现在却又不好好练。
他皱着眉，这句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霎时间。
柳亚君刚被剑百生手把手摆正的凤剑顿住，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她抬头盯着剑百生，愣了好几秒。
柳亚君低着头，睫毛又长又浓密，让人看不清楚眼睛，可剑百生还是注意到她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凤剑剑尖在微微发抖。
那双动人桃花眼楚楚可怜，美艳的不可方物，剑百生怔在原地，这才注意到这是师妹，自己说话可能太重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放下了凤剑，看向剑百生，咬着嘴唇说：
“我就是个笨蛋，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剑百生呆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应。
看到他这副模样，柳亚君却破涕为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快练剑吧，师兄，这次我会很认真的。”
剑百生驻足原地，看着这把凤剑，圆润悦耳的嗓音犹在耳畔，师妹却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痛。
太痛了。
心痛如绞！
感情强烈到极致时，就会作用在身体上。
剑百生七岁时，就成为了孤儿，从小和这些师弟师妹们一起长大，可以说亲如手足。如今一个个死在他眼前，他却无能为力，一个也救不了。
他回想起和师弟们过去的生活，回想起白发苍苍的师父，回想起师妹的笑颜...
他们早上还在和自己打招呼，如今再也见不到了，他们还那么年轻。
“啊啊啊啊啊——”刘柱扑到剑百生面前，跪在地上，哀嚎不止，“都怪我，剑师兄，都怪我擅离职守才让师弟们被杀的！”
“该死，我真该死，像我这种害群之马，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刘柱仰起头，反手握刀，二话不说，就朝脖子砍去。
“叮”一声。
刘柱的剑被剑百生弹开。
“不要自责了，师弟，这一切说到底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屠龙，你们也不会来卧龙山，更不会死这么多人。”剑百生冷冷道。
“剑师兄！”刘柱比起自己，更担心剑师兄。
师兄此时面无表情，像是死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生气，刘柱从未在师兄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而他更震惊的是，剑师兄的手在发抖。
师父说过，剑师兄乃千年难遇的剑术奇才，握剑的手极准极稳，能用剑帮别人砍掉鼻子上的灰尘，绝不会伤到一根汗毛。
如今却在微微颤抖。
刘柱很难想象师兄现在的心情。
“把我们该做的事做完吧，师弟。”
剑百生深吸一口气，挣扎举起剑，遥指天上的真龙。
纵然失去了众多亲人，他面色坚硬如铁，望向真龙的目光没有丝毫软弱。
即使师弟师妹都死在了这里；
即使仅剩的两个师弟也会死；
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死；
剑百生也没有退缩，他今天一定要击败真龙，斩杀白蛇，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这一瞬间，剑百生想到白发苍苍的师父临行前，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斩白蛇？百生。”
“因为，”剑百生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白发苍苍的师父，目光坚定道：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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