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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黑猿马帮袭林寨 无意巧言悟旧识

    且不论马帮的存在,一只黑猿足以让林寨水深火热了,寨卒疯了似的四处寻找辛不正,有些尚在半途,便已被马帮送上了黄泉路。林小浑身沾血,杀起帮众毫不手软,可如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自己尚且拿黑猿束手无策,又何况手底下那些弟兄们。

    林小凶狠是真的,手段卑鄙是真的,糊涂是真的,但待寨卒情同手足也是真的,就算不是同床共眠,可抢来的钱财粮食,从来是与众人平分的。如今眼看着一个个成了亡魂,他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堂堂七尺男儿,竟眼噙热泪,只剩没撂下屠刀坐地痛哭。

    就在此时一个倩影闪过,正是柴房里看管无意的女使,眼下躲避混乱抱头鼠窜,林小愤然结果了眼前的帮众,狠厉道:

    “辛不正你这个老淫贼!”

    林小直奔柴房一脚踹开房门,强抑心中的怒火,无视二人的搂抱,佯装紧张,语气中满是担忧:

    “大士,辛大士!我可算是找着您了,求您快快施展妙法,制住这泼猴吧!”

    辛不正慌忙推开无意,整正衣冠,不紧不慢道:“慌什么,这外头战事正酣,待敌众死伤殆尽,你我坐享那渔翁利岂不快哉?”

    “大士啊!我快哉不起了啊!敌众死伤已是不少了,可我弟兄们也是寥寥无几了,还求您施展神通吧!”说罢,便是跪地就拜。

    无意见辛不正还有些许犹豫,更是看向自己,便点头示意他收拾残局,术士也心觉两边消耗得差不多,开口道:

    “跟我来吧!”

    林小连忙起身在门口恭迎,辛不正尽是傲色地率先出门,可令他没想到,也是无意没料到的是,林小手起刀落了结了术士的性命,头颅滚落一旁,残余的骄傲是辛不正最后的辉煌。

    林小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无意,目中杀意盛起踱步向她逼去,如此可恨,却又可悲的是他并不知情无意的身手,本是待宰的羔羊,三步并两到了他跟前。

    无意人如其名,无意杀他,借着身材小巧灵敏,轻易躲过林小的挥砍,见其手肘暴露,左拳猛击其肘内侧使其全臂酥麻,大刀也应声落地,紧接着右手擒拿其失力的手腕,将他的肉掌连呼在他自己脸上,四五下后,林小是鼻血满面,晕头转向,后退两步一把瘫坐在地上。好在体格健壮片刻便回过神却是为时已晚,也不再杀向无意,只是捂面痛哭,哀嚎着自己的弟兄们。

    既然没了林小和辛不正的掣肘,马帮很快便占领了林寨,寨里除了那些会遁地的卒子逃了外,其余的见寨主被擒皆是丢兵称降,而黑猿很快便顺着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曲谣瞧见了无意,难忘的不是调韵,而是那难以忘怀的声音,又或许不是声音,而是那个人。

    但一人一猿见面时,黑猿差点扭头就走,直到无意说出它被捕兽夹上的麻散药迷翻的糗事,和一个月来的诸多回忆这才信以为真,无意这也才将易容保命之事说出,就在二人在为她获救而喜悦之时,马帮那边却起了争执。

    “帮主,莫杀啊!咱们可是游荡了不少日子,好不容易占领了这个寨子,着实是需要人手啊!”

    “是啊!帮主,他等不过是听从林小的号令,也只是讨口饭,求个生存罢了。”

    “杀降不祥啊!帮主。”

    帮众来言去语的劝说,并未动摇他要杀降的决心,更是不顾往日情分,与众人争个面红耳赤,双拳难敌四手,单口难堵众意,不由分说便举起弓弩,高声呵斥:

    “你等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信你们,但他等是杀我兄弟的敌人,我信不过,让开!再有劝阻者,休怪我无情逐出了!”

    说罢,便径直走向林小,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帮众纷纷叹气,再是不愿也还是不想失去与帮主的情谊。也就在这时,又听有人开口阻拦:

    “阿叔!手下留情呀!”

    帮主的脾性是一触即发,回身怒视看去,却见一妙龄陌生的女子,先是皱眉却只觉得眼熟,上下打量,则是面带惊色,两步上前细看确认,便是瞠目咋舌,嘴里更是磕巴道:

    “不,不是,你,你是……你是阿意?!”

    这帮主不是别人,正是白常义的部下马勇。那场战役,白常义部曲肃清平南敌军余部的过程并不顺利,西疆的兵力虽是不足,但独有的蛊术让两方在此拉开了数月的持久战,白常义素来有大将之风,是沉得住气的,但马勇可不行,他更喜好雷厉风行,不是你一把将我打死,那便是我一把将你打死,私自出兵之下不仅大败而逃,更让白常义的部署一方缺失,而致使近乎全军覆没。白常义也是凡人,对于一直跟着自己的马勇是有私心的,趁着敌军攻来时让他自行逃生,后以战场混乱逃亡为由禀明朔王,如此一来,自然是在义军境内引来铺天盖地的海捕公文。

    后来便一路游历多处,在此认识了这帮兄弟,因他勇绝众人,待人的真性情颇受人追崇,又是军人身份能治下战斗,便被荐为帮主,也用其姓成立了马帮。

    旧日往事有的是时间慢慢说,眼下重要的是阻止马勇杀降,转眼思虑,便对他道:

    “阿叔,在侄女看来……这位林寨主与您可是同道中人。”

    闻听此言,马勇只觉得无意言语羞辱他,虽碍于往日的情分上克制着,但还是看得出面上的焦躁:

    “阿意啊!阿意,你怎的……怎的这般折辱你阿叔呢?我可不同于他,你……你这……”

    “阿叔莫急,您待人真诚众人皆知,但就在方才,林寨主可是痛哭自己死去的兄弟们,此中情真意切就连侄女也是为之动容,您二人皆是视兄弟如手足又怎不是同道中人?若依您方才所言不同于他,难不成……你待人虚伪?是假真诚?”

    黑猿带头摆手高吼起哄,帮众里有机灵的顺着无意的话道:“不是吧帮主!你怎能诓骗我们啊!我们可没少与你出生入死啊帮主!”

    “你……你们……你们真是臭味相投,联合起来对付我是吧?若如此,这降兵我还非杀不可了!”

    无意迈步上前,速度之快,在马勇刚提起弓弩之时,便已挡在林小身前:“阿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我绝不,我马勇半辈子至此从不退让,哼!我只让死人先走。”

    要不怎的说无意机敏,闻其此言又晓其脾性,转念便开口激他:“阿叔从不退让,此话当真?”

    “当真!”马勇答得不假思索。

    “若有假,您该当如何?”

    “若有假,我任你处置可行?”

    “行!那惩罚您……唱个曲儿吧!”

    无意的话让众人不知为何,更是让马勇一头雾水:“我……我怎就要唱曲儿了?侄女你真是有意思,我可没说假话。”

    语气坚定,但马勇心里可是莫名的发虚,脑子回想从前确实是从未让步,想到这又不由得有了底气。

    “侄女可记得,您不仅让过,还让了三回呢!”

    此言一出帮众起哄,他等是知晓帮主性子的,帮主能让三回可是闻所未闻,马勇更是疑惑不解,虽是与无意有交情,但也不过一天而已,自是不信她知道自己多少事,便问道:

    “何时?”

    “您与侄女初遇那天,就是那天,您以为我是敌军本要射杀我,但只是断了我退路困住了我,此为一回。”

    “哈哈!那是常义千叮万嘱之下我才没下杀手,不算不算。”

    “您是您,白叔是白叔,弓在您手里又不在他手里,您大可不听啊!他一劝您便听了,说明您本心上还是想让我一条生路,不是么?”

    马勇无奈,只得承认:“嘿!你这倒霉娃子,怎的这般巧舌?行行行,算是一回,还两回呢?”

    “就紧接着第一回之后,您还亲自将我送到村口,让我回家,可对否?”

    马勇简直是被气笑了,点着头道:“还一回呢?”

    无意面带浅笑,答:“就是眼下。”

    “眼下?”

    “方才您说您半辈子从不退让,否则任我处置,您亲口承认了第一回,点头承认了第二回,您已当着众人面承认您退让过,既然承认了就是又退让一步,这便是第三回,若阿叔……还是心有不满……”说着,无意上前,胸口贴着弓弩上的利箭:“那就让侄女这个死人先走吧!”

    众人见状纷纷惊慌,不停地劝说马勇,就连一直在旁看戏的黑猿也不禁站起,殊不知在无意的软硬兼施和能言善辩下,他早已没了让降兵必死的杀心,马勇是暴躁了些,但不是昏愚,也就在这时他心中瞬间顿悟,无意卸下了他屠戮降兵的嗜好,才是先前辩言的最后一回,更是他真正退让的第一回。

    无意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便知晓马勇已明其意,按下他持弩的手,上前附耳道:

    “三回换一回,您这破锣嗓子就别唱曲儿了吧!”

    尔后,马勇不再不为难林小与寨卒,更是亲自招纳,就算林小非睚眦必较之人,但马帮杀害自家那般多的弟兄,也不肯就此作罢,但无奈林小短智,被他一句‘马帮死伤亦不少’便扯平了,为表诚意,林寨依旧叫林寨,寨子内二人地位平起平坐,面上的风光马勇给了,不仅如此,马帮更是甘当附庸,继续在外游牧,若林寨遇敌便可里应外合,共保林寨。再多的不愿和敌视,几场酒下来便也大事化小,余下的等着后面的日子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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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明媚,篝火暖人,马帮一如既往伴溪而驻,炙肉扬歌,无意二人独坐一旁,马勇打量着眼前的女娃,时不时摇头觉奇,又或是点头称赞,唯独头顶的僧帽看得格外别扭。

    “阿意,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

    看着她如今的模样,马勇不由得叹息:“本是婚嫁的岁数,却是入了门,这一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命不由人皆由数,世无顺意,只得顺世而行,再者言,阿叔不也是时过境迁吗?”

    “哈哈哈!我是昏庸无能,自作自受,可比不上你这般聪明,你知自救,我可不知……”

    说着,马勇嚼着肉,就和着暖酒,连同苦涩一并吞入肚中,无意不知如何劝他,毕竟马勇触犯军规之事,可不同退让之事一般,顿悟就可回转事态的,只是沉默相伴。又

    马勇觉着再聚重逢本是好日子,便一挥手,转言道:“话说……你执意要那傻眉楞眼的妇人是何意?瞧着也是不擅奴工的女使,带着岂不碍眼?”

    无意可不敢放任妇人生死,若没她的知无不言,也就没那般对策自救,对于她而言可是天大的恩情,再者这妇人待她极好,手脚是粗笨了些,但从未埋怨过对她近乎服侍的看管。无意便将计策的前因后果叙述一番,又是引起马勇的连声赞叹。

    “那接下来的日子……你是要继续化缘修行吗?”

    “自然如此。”

    “去何处?”

    “既是指派的狰狞岭,去趟谷家村也无妨,稍顺脚的送那妇人回家。”

    马勇听闻面露失色,本想留她在此,因她是门中人士不知如何劝留,无意知其意,便宽慰他道:

    “回家是好事,就如同您送我回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