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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止休丘有惊无险 综合院院主青睐

    无意盘腿坐在路边,垂首盯着手上把玩的铁币哭笑不得,本以为此生到不了的白家庄如今就在自己脚下,如今村子遭受了变故,欲持币表明身份怕是不便,看来,原不想叨扰谷雨良也是不行了。

    醉心沉思,全然不知有车队停在自己身前,直到一壮汉似田蛙匍匐,翘着臀,扭着脖子探头看她,如此拧巴的身子惊得无意一颤,可细看来人略觉眼熟,再三回想便是喜上眉梢,惊呼道:

    “郑施主!”

    郑兴庄憨笑起身,道:“施什么主啊!食肉过酒的交情,你坐在路边……是饿了?渴了?我这有吃的。”

    无意摇着头,手指一蜷将铁币卷入掌心:“郑大哥怎在此?”

    “护镖哇!方从止休丘回来。”

    “您镖队……可随意入谷家村?”

    “那可不怎的,镖队有公牒的,若是因地方延误时辰,那当地公家可得赔半款,哎呀!话不多说,饱腹再说,饱腹再说哈!”

    满桌的山野珍馐,在这段时间里早是吃腻了,只围着那菜粥吃了一碗又一碗,二人偶遇的喜悦尚有余兴,互相讲述着这些时日的经历,但天下又怎有不散的宴席,就在郑兴庄又要仗义疏财之时,却被无意拦了下来。

    两相多是叮嘱,但各奔东西终是归途,互作道别,止休丘是要去的,诚如郑兴庄所言,过了止休丘,再入迷林,便可到了那宗山综合院。但眼下显然是怎么出这谷家村才是难题,思来想去,总是不想多方打扰,便是施展身法越过高墙,好在是娴熟的,不然免不了要被箭雨扎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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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休丘原本是山丘,正因白常义之父与制衡帮在此缠战,原本好好的丘坁硬生生被挪为平地。无意踏上这片潮润的红土,森凉透过鞋底直窜心扉,眼前漂浮不定的游灵似舞姬妙姿,声声嚎啸如风掠山谷,卷集腥臊遍彻丘地,抬头看向天空虽是日落时分,但铺天的红雾让人窒塞。

    丘地的军营被丝缕幽光围护,这营地方方正正,营墙高耸,看似比谷家村更像座城镇,墙头守卒林立,又因背光看不清模样,静穆的人影背靠红霞,让人甚觉诡异。

    无意见此景致,说心无退却也是假的,但她并不想错过可以去宗山的机会,即使她也不知为何对白常义的一句话如此执着,就在这进退踌躇之时,守卒显然是瞧见了她,并不喊话,只见身形三段闪烁便到她跟前,无意心惊,欲展身法离开却已为时已晚,守卒掌心向她,脚下红土如蟒绞绕双腿,沉声问道:

    “何方人士?”

    “我,我……”无意慌忙扯下包布连着僧帽也落地,拾起胡乱套在头上:“我是……我是西疆甄家村,慈莲庵的姑子,你……你莫要害我。”

    “化缘化到此处,古怪得很呐!”

    “受监院所派,不得不从,不得不从……”

    守卒不由分说掌心转上,红土攀延包裹全身,犹如一只土包鸡一般被带进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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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帐里灯火通明,一矮小却精壮的将军,身着紧身武服,手握利剑,在木人桩旁来回踱步,无意被关在铁笼里,笼门大开,但她丝毫不敢妄动,只因门外一只狼犬乖巧地趴着,与那日同黑猿厮杀的野狼一般大。而案台边站着三尺高的狸奴,狸耳异瞳,毛发竖立,慌乱的翻寻着木匣里的卷轴,匣盒外刻着一‘甄’字。

    无意见之心中越发惊异,没多久狸奴高声大喜:“将军!找着了!找着了!”

    “念!”

    “甄意,西疆甄家村人士……”

    “挑重点!最好是……这一两年内的人。”

    “是是是,”狸奴略去一段记录,接着道:“这位姑子原名甄意,这年来先后遇到白常义、马勇、满足,满足已死,玄心,还有其她的师姐姑子,呃……然后便是郑兴庄、黑毛猿猴、林小、辛不正、辛不正已死,嗯?又是黑毛猿猴,然后是谷雨良、谷同、郑兴庄也是两回,方来,最后是章善全。”

    狸奴念到一名字,将军便对木人桩砍上一剑,直到最后一个名字便是回头骂道:

    “你这家伙,念我名字作甚?”

    无意面对着一人一兽的言谈有些无语凝噎,但也是心惊狸奴的能耐,不仅将自己化缘之路所遇之人一一道来,就连此中何人多番相遇也是一次不落,但她自身问心无愧,也着实未与人有谋取任何。

    “小姑子,你与谷家村究竟是何关系?若是如实回答,休怪我不客气了!”

    章善全的长剑轻敲铁笼,无意深感自己宛如那木人桩,这将军说不定何时就砍了过来,情急之下当是自救,欲要吓住他:

    “这位将军,你……你杀害姑子,不怕神明降罚吗?”

    章善全闻言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乱捣着利刃撞出刺耳的杂音,佯装怒道:

    “你不怕我放狗咬你吗?”

    无意哑言,转眼看向那只狼犬,却见它也只是被杂音惊动抬头,继续趴在那一动不动。不管是满口胡言还是半真半假,只要这狸奴在,想必是蒙混不过去了,真话才还有几分活路。

    “将军……想知道何事?”

    “你与常义是何关系?与谷家村又有何勾当?”

    无意如实相答,从平南城沦陷到慈莲庵,从镖队相助到林寨,就连在林寨如何计策也是字字不漏。此中经历倒是让章善全对无意刮目相看,一介姑子不仅颇有智谋,胆识在女流之中也是鹤立鸡群。真假全凭一张口,章善全自是不信,但狸奴的点头也让他不再多疑。

    章善全面色如释重负,推开狼犬自己坐在牢笼口,也是坦然相对:“我与那义军什么狗屁朔王并无交情,对其行径更是颇为不耻,但……白常义对我有恩,救过我小命,可我偏偏是制衡教之人,与他,与谷家村可说是深仇大恨,但他的恩情我可是要还的,还清了,日后战场相见也免得留有余情。”

    无意长叹一气,好在自己一条小命是保住了,章善全也知她要去往宗山综合院,自是不便相送,赠送口粮,指明方向却也不在话下。此遭虽是有惊无险,但心中也是诧异的,就连一个小小的守卒也如此厉害,不敢想身为将军的章善全又是何等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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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运总算是眷顾到无意身上,离开止休丘步入迷林,重烟缭绕,花草异色,树木障阵,本是让她晕头转向,误打误撞到了小道,又遇同要上山的综合院门生,几人便相互作伴前往。

    可到了上山的路口,无意却是气笑了,一是绕山的小路,可徒步而上,但山体粗不见边又高耸入云,怎么着也得四五日才能到;二是那从山顶垂挂的云梯,一路爬上去恐怕也是要一两日,虽是有些身手在,可再是飞天入地也飞不过这万丈山崖,更何况自己并未像主持那般修炼到家。

    “各位……门生施主,可还有旁的法子?”

    几人面面相觑,答:“有。”

    便见其中一人双膝微曲,纵身便上了山,而另外一人呆头呆脑地对无意道:“小师太若是会这个就能上,不然……只能爬上去了。”

    纵使心中苦不堪言,双眉紧锁,无意还是嘴带微笑道谢,说罢,便要往那上山小路走去。中门生见她苦笑参半的面容不由得大笑,也不再捉弄于她,在她身旁各站一人,搀着腋下纵身上了山。

    身如轻燕肆意潇洒,周遭景致不断地被收入脚下,腾云、飞禽、伴山、巨树,似乎皆不如此山高。门生的身手很快,不过才呼吸四五便登顶,无意站稳身形又探头下望,白茫茫的一片足以让她浑身一哆嗦。

    “小师太,此处便是综合院了。”

    院门极为高阔,色赤抹腊,门钹似辙,顶上片瓦流光溢彩,与那飞虹相得益彰,女门生上前叩门,一重二轻三急四缓,明是勃然大门分左右,却是悄然无声,而开门的看门人竟是两只异兽,皆与那黑猿一般体格,左为斗熊,身立肃重,身着黑鳞软甲,背负流云巨弓,手持百兵丈棍;右为玄龟,佝身而坐,身有硬壳护体,颈挂飞禽链,一手握槿木法杖,一手揣百技策。

    门生对二兽是毕恭毕敬,二兽目露威严,对门生视若无睹,尽是打量着无意,或是曾与黑猿相处,她倒是毫无畏惧,反而近前问道:

    “贫尼认识一黑猿,不知二位尊者可识得?”

    斗熊却是面露惊色,玄龟只是淡然摇头,对斗熊道:“这姑子……并无灵根……”

    “有!”

    “没……有……”

    “有!”

    “那……就当有吧……”

    不知两兽为何争辩,无意只是紧跟着门生入里,经过寂寥却整洁的百花园,又埋头钻入山洞,洞内并无灯盏,却是流火引路,萤虫伴舞,也是照得通明,头顶、左右皆是壁画,幽光频频辉映,稍许打量,可说是一本综合院的史书。

    穿过山洞便是一片偌大的平地,可容万余人,有守生围而看护,门生三五成群,或是高谈阔论,或是比武斗法,天空珍鸟稀禽嬉戏争耍,鸣啼起伏,与山洞对立的则是五条岔路,而其余为辅的分院入口为五岔路分支,路口左右皆有门生看守,而岔路上方飘荡的,是灵法书笔的五大分院院名,落笔各有其风,武格分院狂猛刚韧;驭术分院灵巧圆滑;造物分院棱角分明;妙手分院柔和素雅;道印分院卑亢有度。

    “小师太,此处乃主场,若是闲来无事门生多在此处,甚为热闹,不知小师太光临我综合院,是寻人?还是拜为门生?”

    “呃……我……”

    无意直犯嘀咕,灵光一闪便拿出那枚铁币,问:“各位门生施主,可识得此物?”

    众人摇头,先前叩门的女门生便道:“不如……将小师太带去院主那儿,她与院主相说更是明了。”

    “啊?院主……如此轻而易举可见吗?”

    “那是自然,我们院主可是和善至极,小师太不必紧张。”

    说罢,遣散其余门生,便领着无意前往山洞旁,有一处因花枝遮拦,故而不惹人注目的入口,迈步踏入竟是一片野地树林,林中各处园亭坐落,其中之一有人欢声高语,上前拳礼:

    “妙手分院门生,单妙林参见百院主,见过狸奴黎主。”

    无意紧随施礼,打量二人,那院主百慎行发须之色却是怪异,白发黑须,而两缕长眉却是一黑一白,面色红润,言之兴起眉飞色舞,身着入睡寝袍,双足赤脚;那黎主与在止休丘所见狸奴有异,全然是一壮年男子模样,甚是平凡,而黎主也正在打量她。

    百慎行只顾着杯中酒,问到单妙林:“你来回倒是快,分院主要的药草采回来了?”

    “未到熟时,故此且先回来了。”

    “行,你先回吧!”

    单妙林先行离去,无意本是不知所措,但皆被百慎行请其入座打消了,但他也并未发问,只朝黎主问:

    “黎主可知这姑子来历?”

    黎主淡笑,捻起一片落叶没入杯中,再起手取出的便是卷轴,递与百慎行,院主只是回推,夹起片肉塞入口中,故作讥讽:

    “得了,瞧你厉害的,来者皆是客,吃吃吃!”

    无意不敢动筷,只是起身掏出那枚铁币,请二人过目,黎主倒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百慎行只是轻扫一眼,嗔怪道:

    “膳时不议事。”

    无意虽无心进食,但也唯恐自己碍眼,只是为二人斟满酒退去一旁,反正已是到了综合院,心头也是轻松自如,便在一旁盘坐冥思。

    这场酒可是饮了一杯又一杯,下酒菜是舔了一碟又一碟,眼下已是到了黄昏时刻,但无意仍是米粒不进,滴水不沾,即使如此亦是泰然自若,黎主见之也不禁夸道:

    “约摸是及笄年岁,却有如此定力,可赞,可赞啊!”

    百慎行虽是点头,嘴上却道:“目前灵根穷乏,气力不足,好在心性上佳,心性好,强于百倍修炼,若教调适宜,便是潜蛟入海化作龙。”

    “如此谬言盛赞,可别看走眼咯?”

    “老夫当年可是博融分院的慧眼,岂能有错?我看过的门生比你……比你……比你看过的生平都多。”百慎行说着是拍桌佯怒,即使如此,无意也是不动丝毫。

    “那……百老兄,欲意将这姑子分入何院?”

    “与我何干?那是各院慧眼之事,对了,但有一事,你得替老兄我办妥。”

    黎主探身靠近,低声道:“但说无妨!”

    百慎行嘬了口酒:“这姑子……与白常义有交集,眼下白常义在西疆那边可是有了名声,近些日子里,亦有不少国势遣送国人于我处修业,我怕有人在你那买了消息,于她不利,她与白常义有旧之事,望……黎主多多照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