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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只身犯险入平南 未见城主心欲死

    冥思苦想数日,满无意心中倒是有了个能入平南城的法子,犯险是必然的,毕竟利益素来与之是息息相关的,既已下了决心,便欲出门寻金睿麒,却正好与他相遇。

    “我有要事寻你!”

    “寻我?”

    “我有法子入平南城了!”

    区区三句话,句句异口同声,二人相视露出尴尬之色,金睿麒抬手示意她先说,满无意也毫不客气:

    “少帅主,我有法子进平南,不过……倒是有些危险。”

    金睿麒何等聪明,毕竟是会上百术法之人,便试探问道:“你……不会……想的也是求和使吧?”

    满无意面露惊色,没料到二人想至一处,便是点头认同,但二人却为当这求和使起了争执,既有善言,更有恶语,金睿麒说她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壮士,满无意说他是个只会躲在后面的男娘子,一时间争得面红耳赤,更是拉扯一团,声涨惊人,军中将士也是闻声而来,一边是少帅主,怕自己使大了劲伤了少主,另一边是个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只得在一旁好言相劝,便有人出了个主意:

    “二位二位,不如……掷钱币可好?字头的是少帅主,花头的是满姑娘,全凭天意,全凭天意哈!”

    满无意心觉此法甚好,便放开了少帅主,金睿麒整了整歪斜的衣盔和发丝,心中暗惊心上人的气力之大,老兵将钱币抛于空中,金睿麒护花心切,伸手便摸出书卷欲要从中作梗,又岂能不被满无意发现,只见她两步上前一脚将书踹走,又一巴掌拍在少主头盔上,震得他阵阵恍惚,接而闪身过去截下钱币,将字头的一面拍向地面,似那得胜的将军一般,道:

    “花头!我去!你在此好好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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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金氏父子皆是治军有方,在如今欺民霸良已习以为常的乱世中,金睿麒所领的一千人,或是在吴德的宅院外扎营,或是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更值换守。

    虽是明月高悬,但也不过才刚至戌时,金睿麒坐在火炉旁,怀中抱着头盔仰头臆想,嘴角上扬貌似痴汉,手上轻抚着白日里满无意所拍之处,鬼迷心窍地念叨:

    “这头盔啊……可是价值连城呐!不,不对,千金不换,不不不,也不可,有市无价才对,”说着,又端起头盔,正色道:“我可真是羡慕你小子,无意还摸了你的头……”

    就在他沉浸此中近乎无法自拔之时,门外叩门声惊扰了他:“何人?无事便歇着去。”

    “是我,满无意。”

    金睿麒屁颠屁颠地去开门,可在门开的刹那又板下了脸,装模作样地展现自己少帅主的威风,谁知满无意根本没注意,径直入内,连声骂着自己和金睿麒的愚蠢,平白无故又挨顿骂,金睿麒自然也是无法理解,只听她道:

    “你我一方守将,谈什么求和?连主帅都没这般权利。”

    “是啊!”

    一言惊醒,金睿麒也是反应了过来,一时间毫无思绪,抓耳挠腮,也挤不出什么法子,但满无意却是胸有成竹:

    “我有一险策。”

    “何策?”

    “诈降!”

    “若是如此,也只得我去,你毕竟在南线军中不见经传,至少……西疆也知道我……”

    尚不让其道完,满无意便开口拒绝:“如今你手下一千人中,谁去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为……”

    “因为你是甄家村的主帅,为首者身陷囹圄,众将士必会大乱,到那时……可就雪上加霜了。”

    “但你……”

    满无意让其莫慌,只是片刻间便换了副容貌,与金睿麒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是毫无二致,二人面对面犹如照镜子一般,她这才道出了自己的计划:便是由满无意自己易容成金睿麒投诚,借此混入平南城打探情报,但距离过远,满无意的瞬闪做不到从城中回村,需要金睿麒施法助力。

    金睿麒虽是担心,但也执拗不过心上人的脾气,趁着满无意需要时日准备,同时将此计划禀报主帅金百良,在吴德宅中布下术阵以便救回满无意。满无意也是有些小心思,或者说是自知之明,毕竟自己术法不精,区区易容术恐怕会反被一人军施法识破,自然是故技重施,猪皮、鱼鳔、谷子酒,心灵手巧,行刀如笔,与金睿麒的模样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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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金百良顾忌‘一人军’在平南城外的布控,五里地外便是毒雾缭绕,像似在宗山脚下的迷林那般,而且此中暗置机关,满无意还在毒雾外苦恼,便被暗线捉了回去。

    ‘狸奴不是说,城中就他一人把守吗?’

    平南城自然不是那般轻易进的,只见守卒金盔银甲,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眉眼,目如静水一般盯着她,问:

    “南水渡口的逃兵?”

    满无意粗着嗓子,满面哀求:“小的,小的这不是……思乡心切么,小的本就与您一样是西疆人士,怎受得了这思乡之苦,小的家中妻儿弱幼,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守卒冷笑一声:“戏班子不请你也是可惜了。”

    说罢,也是不搜身,便抬手撕下她的假皮面具,这才露出了另一番面容,更是惹得守卒轻蔑:

    “呵!我当是何人,这不是金百良之子,金睿麒吗?怎的?主帅之子以身犯险,真是高风亮节,对将士关怀备至啊!”

    原来满无意造的是一生人模样的面具,以易容术假冒金睿麒,与敌人玩了个心眼,果不其然,守卒并未识破,反倒是一顿冷嘲热讽。满无意佯作无奈之姿,道:

    “嗨!我不过是一线主帅之子,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家父为显诚意,这才命我前来投诚,不过……有些话倒是不便与将军说。”

    守卒目露怒色,拔剑架在他脖上:“说是不说?”

    满无意见状一把屈膝跪地,抱拳拱手:“求将军饶命,我着实不敢说与将军听,毕竟是家父带话,自然是干系军事机密,若贵主怪罪下来,那我可都没好果子吃。”

    话中柔中带刚,守卒也知其言中之理,便不再为难,一把将其拽起,又搜查其身,问道:

    “你的百术卷呢?”

    “未带,毕竟……诚意嘛!”

    守卒自然是看不起他这卑躬屈膝的软弱,只示意同僚给他铐上了手脚镣,带与主将‘一人军’,直到步入平南城,城门合上拦下了最后的一缕阳光,满无意心神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天,眼前忽现父亲推车的背影,义军的刃芒利落,西疆守军的落荒而逃,还有孤身亡命的恐惧和饥饿,纷纷重缠心头,直到白常义的样貌闪过,这才不由得浑身一哆嗦,长吁了一口气。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自然是惹得押卒一阵讥笑,只是擒住她的肩头前推,驱赶她莫要磨蹭。

    满无意打量着四周,步子缓慢却虚服,城内的百店万人与之前似乎一模一样,她依然记得入城的第一间铺子是家茶铺,这家的花君饼甚是香甜可口,即使吃上四五个也不腻人,那时父亲即使囊中羞涩,也总舍得给她和母亲买上两个,茶铺的铺主是个体态丰韵的妇人,还听说靠着卖茶卖饼攒下的钱供子读书高中,本是母凭子贵,但仍不忘朴素。

    ‘我记得……她那天……是死了的……’

    城门口的商铺难免会在攻破城门时遭受无妄之灾,在白常义将她带出城时她曾看了眼茶铺,妇人半截身子被废墟压倒,满面血迹。

    满无意的目光随着步子前踱,来回扫过两边的商铺,心中的阴寒随着越来越多眼熟之人而浓郁,沉重的窒息压在心头,就在即断之时,只听押卒问她:

    “第一家铺子的花君饼,甚是美味,对否?”

    她随声看去,不知押卒何时摘下了头盔,双目细长,外眦与眉梢一致下垂,鼻梁塌陷而孔外翻,如白骨头颅那般,白齿呲露,可唇口却是皮肉不笑。满无意只觉得心中泛起作呕和诡异,再眨眼,只见商铺里的人皆挤在大街小巷,甚至站不下的脚踏凳,踩上桌,更有攀于屋顶的,目光引着头颅随着她的前进而转动,上万人此刻异身同行的撕下脸皮,露出了与押卒一模一样的容貌。

    满无意见状,只觉得体内成千上万支针在往外戳,炸起了数不尽的芒粟,更让人为之胆寒的是,押卒扭过头看着她诡笑,街上的众人不断向她聚拢,在人群中,她似一颗任人踢耍的蹴鞠被撞的来回摇摆,就在濒临崩溃之时,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闪烁至身前,满无意惊呼:

    “爹!”

    甄父本是阴沉着脸,忽而扬嘴狂笑,一把掐住她喉咙,凄厉地嚎叫:“怎么就你活着?怎么就你活着!”

    满无意挣扎着,拼尽全力掰开父亲的双手:“爹!爹!是我,我是……”

    “到了!”

    押卒的话音似慈莲庵里的钟一般振聋发聩,声音刚落,只见父亲仰头倒下摔成粉末,与路上风尘融为一体,慌忙张望四周,本是聚拢的人群皆回原位,或是忙着招待宾客,或是与人讲着价钱,又或是追逐嬉闹,不变的是,还是那张脸。

    与押卒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