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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野人真情别爱徒 无意伯凌扬威名

    自野人所谓的‘出关酒’后,满无意除了在黑猿的监督下练功,白日里很少看到过他的身影,而到了晚上也只是随便进食垫下肚子,便一头扎进房中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而满无意睡前又来看望他的时候,野人却早已熄灯睡下。

    前后对待的过大落差,和如同共居生人一般的相处,就这样持续了月余,直到这天清早满无意被唤醒,睁眼看去是板着脸的野人,即使自己问他何事,野人也只是盯着她看了良久,只了句:

    “走了。”

    便转身离开地窖,满无意慌忙追去只见他早已坐在水岸边垂钓,欲要上前询问又被黑猿拦下,黑猿只是将她带回地窖,从野人忙工的案台下搬出一方竹篓,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干粮够两天,要吃饱,衣物四身,内两身外两身,别冻着,鞋两双,湿了就换,盘缠两吊钱,别被偷了,你自由了,滚吧,望保重。”

    言简意赅,却是情真意切,满无意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傻笑却又是忍不住一声啜泣,黑猿并不懂她的哭笑不得,只是将行囊帮着一一拿出,无心之举地在那煽情:

    “钱,他砍柴……捕鱼……”

    只因黑猿说话尚不顺畅,磕磕绊绊的絮叨了一刻钟才将言意表明,本就是林中野夫,身上自然是没得几个钱,便上山伐木,下水捕鱼,恰好平南重建,工无巨细皆是要材要粮,正因此才换了三吊钱,置买了粮面布匹,因不善针绣只得以时填工。

    满无意终究是要离开的,趁着她留宿的最后一晚,野人这才解开了周遭的术界。次日,二猿回到了往常的作息,但经过满无意曾住宿的房门口时,野人稍作逗留却只字未提,黑猿对他是心知肚明,只有装作不在意,才是真正的在意。

    月明星稀,二猿燃起篝火在岸边小酌,累了,便就地躺下,黑猿不禁相问:

    “嘿!你说……她会……想念……我们吗……”

    野人似醉非醉地一甩手,正好扇在黑猿脸上,接而背过身哽咽道:“我都憋了一天了不敢说,你倒好,开口就是一巴掌打我脸上。”

    也不知是谁打谁,野人这般的恶人先告状着实是令猿心服口服,便转开话锋:“你之前……是……真的……帮她……开灵了?”

    野人闻言只是笑了笑:“哪能啊!开灵若这般容易是人就能开了,那天为她设坛作法,只不过是稍稍提升了她的本事。”

    原来那天野人将她身灵分离,灵入屋,是因那屋中乃野人自布的修境,而肉身在外的法坛里,不仅是强健体魄,更是派了地灵去更为详细的查询她的命运,再加之他的秘法展溯时法,可飞速推移时间,让修境和法坛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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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镇,顾名思义则是有山有水有人家,也因渔产丰富而得有鱼乡的美名,山水镇并非似寻常的城镇那般城墙高筑,守备森严,反而更像一座小渔村,靠海吃海。

    而义军的迅猛攻势,也让西疆军不似甄家村那般,全然来不及掠走镇里的一切,加之镇长是个聪明的墙头草,早在得知西疆军撤兵之时,不仅不施加援手,更是趁着他们落荒而逃时率民兵雪上加霜,当然,他也自知打不过正规军,只是摇旗击鼓,以满天的声威吓退西疆军,转身便箪食壶浆迎接义军,自然而然,山水镇也平安无事。

    满无意行走在山水镇里,镇子不大,可七弯八拐的小巷数不胜数,直到临近午后申时,这才在海边找到了狸奴小庙,只是她不知如何请出狸奴,又是磕头又是祷告皆是无功而返,束手无策之下,便扔下几个铜板在庙前,只见白眼乍现,一只灰黄黑斑的渔猫,口衔水鱼,浑身湿透,神色惊慌失措的跳入她怀中,连连喘气才回过神来,吐下鱼,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恩人有何事相问,皆是无偿。”

    原来是贪嘴的渔猫,捕鱼时不慎跌入海中,只因满无意及时的召唤,将它从海里救了出来,如此一来,她也不与狸奴客气,便直言相问:

    “你可知道,有一位名为甄三叔的,平南城外甄家村的农夫,可有一路来此地?”

    狸奴回想山水镇进进出出的人中,并未有甄父的行踪,也是面带歉意的摇头,满无意叹了口气,自然是不为难它,天下之大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定然是需要不少时日的,便告辞离去后,随意入了一家茶摊止渴,小二很快便将一碗八宝茶和糕点端上。

    八宝茶中果香肉甘,泡有花瓣、枸杞、红枣、核桃、桂肉、芝麻和各种果干,并有滋阴润肺、清嗓利喉的功效,这一碗茶若是下去,腹中也是半饱了,清甜之味总是让人心神愉悦的,正兴致盎然观赏着山水镇的海边景致,旁桌茶客的窃窃私语入耳:

    “哎!你可有听说,义军在伯凌坡那边受了伏击。”

    “有耳闻,军报里说白主帅被困在坡上,应是没什么事吧!”

    “但愿如此,万一出了岔子,镇长就又要准备改拜码头咯!”

    “你此言……是何意啊?”

    “白主帅乃朔王夫人胞弟,朔王与其夫人又伉俪情深,若西疆军以白主帅为人质,义军难免是要做出让步的,故此……”

    “哎!西疆又要夺回平南咯!”

    满无意将碗中茶食一饮而尽,将茶钱放在桌上,接着起身背上行囊时,瞟了一眼私语的二人,竟是身着戎装的官兵,心中不由得对这二位墙头草颇为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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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凌坡,西疆军骑兵不断地冲击坡上白常义的部曲,虽是能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之优缓解一二,但重重围阵,白常义部曲已是强弩之末,性命垂危,而为了拿下他,西疆军也在伯凌坡下投入不少,朔王的大军没个两三日,很难攻破敌阵,更不用提救出白常义。

    “骑兵且余几骑?”白常义嘶声问道。

    “连上主帅您不过二十骑!”

    “着令五骑,本帅再率兵冲一次!”

    副将闻言连忙阻拦,几近哭求:“主帅,不可啊!您之前冲阵虽有奇效,但三番两次之后敌军已有防备,加之眼下余兵不过百人,一兵一卒,皆是宝贵万分啊!更何况,您已两日未休,身子是撑不下去的。”

    白常义远眺敌军的数万大军,只恨此次自己疏忽,竟未带足善术之将,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敌军数不尽的奸诈得意的嘴脸在坡下晃动,再是冷静沉着之人,此时也是压不住心中躁火,不顾众人阻拦,上马冲出营门杀出。

    “白常义出来啦!杀!得白常义人头,赏万金!封官进爵!”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敌军似潮水般涌向他,只见白常义猛力掷出长枪,将围困破出一道缺口,护腕微芒,枪身裂缝射出一柄长剑,将填补上来的敌军又杀倒一串,手握剑柄,利风频出,一时间难以上前,顺着缺口再度冲杀,枪回手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远有器者,掷枪似箭射杀,近有兵者,挥剑似镰割麦,万人敌之勇力,也不愧为一线主帅。

    眼下局势不利,而白常义更是自知此番冲杀,对于恢复甚微的精印消损不少,便拽缰绳欲杀回己阵,但人已是如此,又何况胯下的战马,马首回转,蹄扭骨折,一人一马轰然倒地,良机难得,在术士施法缠困之下,堂堂一线主帅白常义,竟是成了阶下囚。坡上副将远观此状,只觉得冷血倒流,他等人皆知,如此死守伯凌坡上并非全在此地紧要,更重要的是,营中还有白常义的胞姐,也是朔王任衡朔的夫人,而朔王夫人来此本就只是心疼胞弟,便来送些亲自做的膳食,谁能料到会有此番遭遇。但朔王夫人如同其胞弟白常义一样,是个脾性忠勇性刚之人,在西疆军占据坡上之后,毅然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只要西疆军主帅放过白常义,自己甘愿沦为人质,用以要挟朔王。

    可朔王夫人毕竟是深居闺阁的女子,自然不知战场的阴狠狡诈,不仅自己被抓,胞弟也没有被放走,更杀人诛心的是,西疆军主帅连派三名使者,告知朔王自己的夫人和妻弟已被活捉,望朔王自己斟酌权重。怒,自然是不可遏的,但作为义军起乱能有如今局势,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这怒火硬是被强忍下了,不仅暂且请求停战,率军与敌军商议时更是下车徒步,亲自向西疆军主帅喊话:

    “贵国主帅,吾乃义军任衡朔,只要保我爱妻与妻弟回来,主帅提议吾能承受,必不将推诿!”

    西疆军西线主帅齐英扛着大刀,命令部下将朔王夫人与白常义跪押在两军之间,而二人身旁各有一刽子手,不屑道:“任衡朔!若是求人,岂有不跪之理啊?”

    话音刚落,便惹得西疆兵将哄堂大笑,义军中自然是齐声拒绝,连道‘朔王万万不可’,白常义与胞姐也是高声制止,但任衡朔真乃大丈夫,只字不拒,撩开裙摆便双膝跪地,道:

    “吾任衡朔,只求爱妻与妻弟平安,若得求,万事可议。”

    齐英观他生得七尺长身,玉面高额,浓眉似墨,鼻直宽挺,薄唇色浅,身姿劲挺而器宇轩昂,就看这容貌气度也是非凡之人。

    “哈哈哈哈!你当真是能屈能伸啊!果然是大丈夫!既然如此,我敬你是英雄好汉,我也给你三分薄面。”

    说罢,齐英示意刽子手退下,任衡朔见状大喜,可刚上眉梢的喜色转眼便成了诧异,只见齐英扛刀站在二人之间,朝自己喊道:

    “令妻与妻弟,我亲自操刀,够不够给你颜面啊?哈哈哈哈哈!”

    任衡朔惊色一闪即逝,心中暗骂其阴险,但还是笑道:“如此自然是吾之大幸,不知主帅有何要求?”

    “要求自然是有,但有三个,少一个,我这刀可不给颜面了。”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主帅给吾颜面,我自当相报,主帅且先直言。”

    见任衡朔倒是爽快,齐英自然是不客气:“第一,断你义字旗。”

    “断吾字旗,先表诚意!自当如此!”

    说罢,任衡朔只是弹指间,身后的‘义’字大旗应声而断,齐英接着道:“第二,释放我西疆军所有被俘之兵!”

    “主帅忠义两全,名耀古今,自当如此!”

    “第三,解散义军,或投诚,或自戕,或离开我西疆国境!”

    任衡朔思索片刻,道:“吾有幸与主帅一般,重视忠义,吾与自家兄弟多年来亦是……”

    “少废话!”齐英没耐心听他咬文嚼字:“如此看来,你是不答应了,既然如此,我自不多言!”

    话音刚落,齐英虽是提刀,但也不忘煎熬义军的内心,装模作样的又是磨刀,又是擦刀,好是一通折磨。朔王心急如焚但只能强装定色,可自己一旦稍有异动,大刀必定会落在他二人颈上,也曾想过自己会有如此一天,即使想过万般对策,可当事实来临时还是不禁身心颤抖,凉意直钻心头,呼吸愈发的急促,也让腰身愈发颓软,仿佛口吹风便能倒下。

    “朔王!咱的军旗可不能倒,否则,一切前功尽弃,皆是虚无了。”

    任衡朔回头,只见自己的兵卒扛着断落的旗头,手里捏着自己先前断旗的暗器,任衡朔与白常义一样,常驻居军中,万千兵卒不敢说都道得上名字,但多少也是有个眼熟,可眼前的兵卒不仅身材矮小,面容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身着不配身形的甲胄,手扶大了两圈的头盔,露出一张俊秀俏脸。

    这般举动也是让朔王有些懵怔,兵卒只是上前将军旗递与他,道:“给!拿着!就算旗倒了,您也不能倒,小的请命,救回夫人与白主帅。”

    朔王还在云山雾罩中,兵卒也没等他回复,手中暗器发出,眨眼便到了齐英面前,好在他神思灵敏,双手抬刀挡下,但气力之大令人发指,齐英不仅大刀脱手,身子更是翻倒在地,还来不及反应,那兵卒又从朔王手中拿回旗头闪身刺穿其胸膛,堂堂西疆西线的主帅,竟死得如此窝囊。

    西疆军见状只是短暂的目瞪口呆后,便围杀而来,兵卒双臂左右格开长枪刺来,快步近身双掌击面,夺下双枪,接而转身左手枪横扫掀翻半边敌军,右手立枪踏地而上避开围刺,顺势下劈杀倒一片敌军,侧空翻躲开蛊师远处的术法,稳稳落地,术随念出,虚影离身,闪身到蛊师中厮杀,毕竟只是虚影,没过几招便中蛊术,但影子消散即刻随之迸发出浓烟密布,兵卒脑海术诀一闪,浓烟似辽原上的野草,烟中火花闪烁,瞬间在蛊师部曲轰鸣四起,借着风势形成火海。朔王这才回过神来,大军冲杀,不仅救回了夫人与妻弟,将西疆军杀得节节败退,更是反扭局势一举拿下了伯凌坡。

    西疆军的溃败如决堤之势,这场战役随着突如其来的兵卒半日便结束,战后的庆功宴上,兵卒龇牙咧嘴地谢绝了朔王的好意,也是妙语连珠的夸赞朔王,但身处高位,兵卒尔后径直离去还是令他心有芥蒂。

    白常义并未受到重伤,但精疲力乏下也是无心参宴的,只是在自己房中歇息,兵卒在去往途中偶遇仆人送药膳,便接来自己送去。入了屋,白常义屋内灯火昏暗,并未瞧清楚容貌,只知是军中将士,便问道:

    “庆功宴上,朔王犒劳弟兄们,你这小兄弟怎的不去饮酒吃肉,送药与我作何?”

    兵卒盛上药膳,答:“朔王惦记阿叔,阿叔虽未伤,但该调补身子的,还是不能耽误。”

    “呵!你这小卒毫无规矩!唤我阿叔是何意?”

    白常义爱兵如子,常与将士互有玩笑,但称自己阿叔的倒是头一遭,便不禁追问道:“你们是嫌我老了吗?我不过三十余岁而已,对付你们,我以一敌百!”

    说着,便是起身去接药膳,当兵卒回过身时,容貌便是看得真切了,而唇上边的痣看得他一阵恍惚,只觉得心头发痒:

    “你?你?你!你……”

    “阿叔还记得我吗?我是阿意!甄家村的阿意!”